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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独自脱离那天。
裴宴和儿子都像变了个人。
儿子满脸厌恶：「我能听到你和系统的对话，你不知道吧？其实每天喊你妈妈，我真的想吐，你们这些攻略女都像你一样不要脸吗？看到男人就往上贴？」
裴宴牵着白月光的手，眼神漠然。
「清宁温柔知礼，更适合做我儿子的母亲。」
「至于你，只要你别作妖，我会保你衣食无忧。」
我看着他们和谐的「一家三口」。
陷入了沉思。
嗯……
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系统只是被提前召唤回去了。
而我真正的脱离时间，在一个月之后？
1
听到儿子说的这些话。
我沉默了。
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
天杀的，还好这小东西的金手指不是读心术。
不然他就会发现。
我这个他们极其嫌恶的攻略女。
根本没想过留在这个世界。
2
眼前，小兔崽子稚嫩的脸庞上满是恶意，还在嘚啵嘚。
「妈妈，你们这些攻略女都像你一样不要脸吗？看到男人就往上贴，要不是因为你下药迷晕了爸爸，我也不会投胎在你的肚子里！你真不要脸！」
一旁的白清宁眼角眉梢都带着笑，蹲下轻轻拍了一下裴显泽的脑袋。
「泽泽，不可以这样说妈妈哦！妈妈和爸爸的结合虽然不光彩，但毕竟生了你呀，小孩子要懂礼貌！」
裴显泽小脸皱成一团，朝我扮了个鬼脸。
「略略略！不要脸！不要脸！我不要这种不要脸的妈妈！我要清宁姐姐做我妈妈！」
「坏女人！你走！你跟着你的系统走！我不要你留下来！」
说完，他紧张兮兮地看着我。
似乎是想从我的脸上找出点伤心难过来。
但我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笑死。
姐可是个成熟的攻略者。
进了这么多小世界，我攻略过的男人不说上万，也有几千。
至于孩子。
被我抛下的不听话小孩们手牵手，兴许能绕整个江城半圈。
一个暴躁又没礼貌的小屁孩，凭什么让我留下来？
3
只可惜，裴宴并不这么想。
他和裴显泽一样，自信地认为，系统独自脱离是因为我爱他。
「林楚。」
裴宴神色淡漠，却又莫名带着几分怜悯。
「你身份低微，会是显泽身上的污点，清宁心地善良，最喜欢小孩子，我们结婚后，她会做好一个完美的母亲。」
我点头：「可不是！」
「至于你……」裴宴眼神中多了几分愧疚，稍纵即逝，「只要你不作妖，我会保你衣食无忧。」
我笑笑：「那就行！」
许是我的反应太平淡，裴宴顿了顿，突然发问：「林楚，你真的能接受吗？」
我捧哏超级加倍：「当然啦！」
白清宁掩唇笑了。
「阿宴，人家林楚也没你们父子俩说得那么没脸没皮呀，我看她接受现实挺快的，不像是爱你们爱到要发疯的样子呢。」
裴宴目光微黯，没有说话。
反倒是旁边的小兔崽子裴显泽，又开始叽叽喳喳：「清宁姐姐，其实这都是我妈装的！她其实心里嫉妒死你了，现在就是想在我和爸爸面前装坚强，好让我们回心转意！」
他的话让裴宴松了口气。
再看我的眼神满是厌恶。
「林楚，别演了，你又不是演员，每天绷着一张假面不累吗？」
我：「……」
我真的冤。
4
其实我只是一个很有职业道德的打工人。
前往一个个小世界，攻略一个个男人，完成一条条主线剧情。
这只是我的工作。
裴宴是我走过这么多世界，遇到的最招人烦的一个任务对象。
经常上班的朋友们都知道。
打工人是不可能爱上事儿逼甲方的。
不捅死他就不错了。
5
我和裴宴一起走过的这些年，很套路。
彼时他被深爱的女友抛弃，爱情不顺，事业失利，自认为全世界都与他为敌。
而我就出现在这个时候。
我陪伴他，治愈他，救赎他。
在他因白月光结婚酩酊大醉时，彻夜照顾他。
然后成功感化了裴宴，开启了我们在卧室的新地图。
当然。
我们没有真的做恨。
那些关于做恨的记忆，包括我怀孕生子，其实都是系统制造的幻象而已。
裴显泽并非我十月怀胎所出，他只是一串代码，到了剧情点就自己冒出来了。
而和裴宴做恨这件事，其实属于工伤。
真出现了能拿一大笔赔偿的。
但我没拿到。
6
接下来的剧情还是很套路。
裴宴事业突飞猛进，成为著名科技大佬。
而白清宁婚姻不幸，毅然离婚回国。
两人的命运齿轮再次转动到一起，久别重逢，抱头痛哭，疯狂做恨。
作为女配的我，则天天窝在家里带孩子，每天紧盯着裴显泽教育他。
不允许他吃垃圾食品。
不允许他做危险运动。
不允许他不文明礼貌。
也不允许他任性妄为。
可让这小兔崽子恨死我了。
所以小兔崽子果断投奔了白月光的怀抱，开始嫌弃我这个对他爱得太深沉的亲生母亲。
也就由此，触发了今天的关键剧情。
只是我从未想过。
这次任务居然有 bug。
裴显泽居然能听到我和系统的对话。
只是幸好。
任务还是顺利完成了。
7
裴宴向白清宁求婚了。
仪式空前盛大，浪漫又奢华。
视频被上传到网上，无数营销号跟着转发，引起了全网热议。
我看到视频时，正在江城顶级的婚纱店看婚纱。
分道扬镳时，裴宴给我转了一大笔钱。
可惜小世界里的钱带不走。
任务已经提前结束，接下来一个月，我无所事事，只要等系统回来接我。
恰好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朋友要结婚了。
我想挑一件最漂亮的婚纱送给她。
签合同时，旁边的店员满脸艳羡地把视频给同事看。
「天啊！好浪漫的求婚啊！听说光现场布置就要好几千万呢，太梦幻了，我什么时候能遇到这么一个白马王子来向我求婚呢？」
我觉得好奇，顺带着瞟了一眼。
视频恰好放到裴宴单膝跪地，递出戒指的片段。
小姑娘又开始尖叫：「啊啊啊啊！好帅啊！没想到男生长得这么帅！」
我忍不住，客观点评。
「其实男的一般，看这面相就比较自私，相比之下，还是女生面相更好点。」
话音刚落。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轻笑。
我循声看去。
裴宴和白清宁十指紧扣，站在几米之外。
而从二人的表情来看。
我刚刚的话，他们应该全听到了。
一字不落。
8
白清宁浅浅勾唇。
旁边的裴宴面沉如墨，紧盯着我。
良久，他走上前，拉着我就往楼梯间走。
四下无人，裴宴冷笑出声：
「林楚，你来婚纱店干什么？」
「不会还幻想着要嫁给我吧？」
我真的想敲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有几斤水。
「你放心。」我举手投降，满脸无奈，「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完全没有跟你结婚的想法的，我本人对你也一点感情都没有了，今天来这里，纯属要挑件婚纱送人，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但是男主就是男主。
自负是他与生俱来的「美好」品质。
我的话，他一点都听不进去。
反倒是唇角勾起了莫名的笑意，缓缓靠近我：「你为了引起我的注意，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但是林楚，你知不知道，你的演技真的很垃圾？」
他越靠越近，我连忙伸手捂住嘴。
「怎么，怕我亲你？」
我猛猛摇头。
「不是，是你嘴很臭，刚吃了屎？」
9
裴宴黑着脸走了。
走之前，他说：「林楚，你真是好样的，既然你抽身这么快，想必就算以后再也见不到儿子，你也不在意了吧？」
「你怎么知道？」我真挚地感谢他，「谢谢你，那小兔崽子我早就不想管了，以后千万别让他出现在我面前。」
但我的真诚打动不了任何人。
他们都觉得我是在欲擒故纵。
天杀的 NPD 人格。
10
裴显泽给我打过视频电话。
我没接。
他就一直打一直打。
我接了，他张嘴就是斥责。
「妈妈，你为什么这么久才接电话？你知道我打了多少个吗！」
我对这小东西没有半分母爱。
之前耐着性子教育他，仅仅是因为任务没结束。
现在任务结束了，我还耐心个锤子？
「我管你打了多少个，有屁就放。」
裴显泽沉默两秒，紧紧咬住唇。
随后开始大喊大叫。
「你真是个坏女人！你都年纪这么大了还耍脾气！我告诉你，如果你不来给我和爸爸道歉，我永远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再见你！」
这话他经常说。
由于裴显泽也是任务对象，关乎着我的任务成功与否。
所以每次他说出这话，我都如临大敌，千方百计地讨好他。
他早就习惯了我卑躬屈膝，像个奴才一样伺候他。
但很可惜。
姐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之前的我你爱答不理。
现在的我你高攀不起。
我沉默着听完裴显泽发脾气，缓缓对着镜头竖起中指。
「我去你爹的，小白眼狼，你以为我想见你？你们父子俩一个脑残一个脑瘫，是一脉相承的自恋和自负，家里没有镜子总有尿吧？能不能照照自己？要滚就滚远点！别再出现碍我的眼！」
随后，在裴显泽震惊的目光中，我挂断视频，将他和裴宴统统拉进黑名单。
11
这操作让我很爽。
但我并不知道。
此刻的裴家别墅内。
被我骂了的父子俩面面相觑，满脸不解。
「爸爸，」裴显泽扁了扁唇，「妈妈把我拉黑了。」
裴宴也看到了。
但他想不明白。
前几天自己在婚纱店遇到林楚，她眼中的爱意明明难以克制，却还是嘴硬，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放在以前，裴宴一番话说出去，林楚早就哭哭唧唧来求复合了。
可这次已经过了好几天。
林楚连一个电话都没打过。
裴宴也派人去查了林楚的近况，那人说林楚生活得很好，活蹦乱跳的，每天兴奋地去商场买买买，吃吃喝喝，似乎根本没想起他们父子俩。
这怎么可能？
怀揣着这个疑问，裴宴让裴显泽打了视频过去。
林楚明明最疼儿子了。
儿子的话，会让她方寸大乱。
没有。
还是没有。
她甚至拉黑了裴显泽。
「爸爸，妈妈会不会不要我们了？」裴显泽莫名有些恐惧，伸手拉了拉裴宴的衣角。
裴宴沉吟两秒，温声询问：「显泽，你还记不记得，那个系统走之前说了什么？」
「它说，宿主，我先走了，你在这里好好的，后面全是嗞嗞啦啦的声音，我听不清。」
裴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他轻蔑一笑，语气笃定。
「放心吧，这话说明，你妈是为了我们留在这个世界，系统已经走了，她想走也走不了，能依靠的只有我们父子两个。」
「她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一定是欲擒故纵，想让我们后悔。」
裴显泽也跟着点头。
「爸爸，你说得对！我们都不理妈妈，她一定会害怕，乖乖来求我们的！」
12
一个月很快。
这一个月里，我吃喝玩乐，猛猛挥霍。
然后将名下的财产，全部捐给了山区儿童。
系统回来时，我已经是两手空空。
【宿主……】系统瞠目结舌，【你还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啊，我要是不回来，你不会要去讨饭吧？】
我嘿嘿笑。
【我还不了解你吗？咱俩一起走过了这么多小世界，可是黄金搭档！你向来说话算话，不可能把我丢下不管的。】
系统傲娇地哼了一声。
【行了，别拍马屁了，你收拾收拾，把这边的遗留问题都解决一下，明天我们就脱离世界。】
【不过你也知道的，每个任务脱离之前都要搞点事情，所以……】
我了然。
我作为女配，也是小世界的重要人物。
我的离开，必须惊动男主，并且让男主学会爱，能更好地爱女主。
但我没想到，这次搞的事情更离谱。
明天就是裴宴和白清宁的婚礼了。
而剧情却要求我在他们的婚礼现场上脱离……
13
我沉默了。
有一说一。
这么做有点丢人。
挺舔狗的。
都放了狠话了，还要厚着脸皮去参加人家的婚礼，还要在婚礼上当场去世。
这也太舔了吧。
但我没得选择。
系统也很遗憾：【宿主，这个剧情点确实很奇葩，我已经申请了对你的特殊补偿了，本次任务的奖励翻倍，你就忍忍吧。】
我只能忍。
所以，我主动给裴宴打电话，要一张邀请函。
电话那边，裴宴语气难掩得意：「林楚，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大本事，没想到还跟以前一样，一点尊严都没有。」
我：「对对对，我没尊严，请让我去参加你的婚礼吧。」
说完，我又想到了他的 NPD 人格，假装哽咽。
「裴宴，你知道的，我从见你第一眼就爱上了你，这辈子我不能做你的妻子，但是你的婚礼，我真的不想错过，哪怕新娘不是我……」
14
我成功地要到了邀请函。
不知座位是谁排的。
我竟然坐在裴显泽的身后。
今天的他穿着一身白色小西装，要做裴宴和白清宁的爱情见证者。
也就是花童。
在看到我时，他面色极为不屑。
我也懒得理他。
只等婚礼开始，准备脱离。
婚礼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白清宁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缓缓走向裴宴。
下一个流程，是裴显泽亲自送戒指，并且改口叫白清宁妈妈。
庄严的婚礼进行曲响彻全场，裴显泽头也不回地走向二人。
戒指送上的一瞬间，主持人和系统的声音同时响起。
「请二位交换戒指。」
【宿主，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回家啦！】
下一瞬，裴显泽突然回过头，震惊地看向我的方向。
哦。
差点忘了。
这小子能听到我和系统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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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年打牌的时候，堂哥忽然说没意思，想玩得大一点。
他把手中的宝马车钥匙往桌上一拍，问我们敢不敢跟。
我知道他只是炫耀自己买宝马了。
大家都被他吓到了，连忙说「玩玩而已不敢跟」，然后吹捧他真厉害，年纪轻轻就开上了宝马。
我犹豫了，因为我的底牌是 3 个 K。
堂哥听了很多马屁，他正要美滋滋地洗牌，我递上了我的比亚迪车钥匙，小声说：「我跟。」
全场安静了。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堂哥更是瞪大眼睛。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当我们两个都放下车钥匙的那一刻，亲戚的情分已经荡然无存。
但我不后悔，因为是他先把宝马车钥匙放上来的。
既然他能对亲戚下这种狠手，那我也不在乎他的感受了。
堂哥冷笑了一下说：「你兜里几个钱啊，你就敢来吓唬我。我这可是宝马，先把你那点钱凑齐了，别拿个破比亚迪来碰瓷。」
我冷冷地看着他，我讨厌和堂哥一起玩牌。
本来大家过年开开心心，但是他仗着自己有钱，每一次押注都往大了押。
玩过打牌的都知道，资金少的在资金多的面前毫无尊严，任由碾压。
我们押一块钱两块钱的时候，他直接押五百块。
我们都劝他亲戚之间不要玩那么大，他却很无辜地说：「难道五百块也算大吗？」
他就是欺负我们穷，欺负我们不敢跟。
他来参加牌局，只是想玩弄我们这些穷亲戚们的尊严。
我知道我一台比亚迪比不上他的宝马，于是我扭头喊来了女朋友。
我们马上要结婚了，她手上戴着我买的「三金」，我跟她说：「把金链子和金镯子放上来。」
女友看了我一眼，她根本不问我的牌是什么，直接就摘下了自己的链子和手镯，往桌上一放。
这一刻，我脑海里忽然浮现了一句话。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我认真地对堂哥说：「这下够了，你要开牌吗？」
堂哥的脸色变了，他死死咬着牙，估计没想到我竟然敢忤逆他，他带着些嘲讽说：「小弟，别怪我没和你说清楚，我输一台宝马无所谓，可你要是输光了，你全家未来五年可怎么过？」
我摇头说：「没关系，我们家自然有我们家的过法，而且刚才你和嫂子在饭桌上不是说了吗？说我不够大胆。」
堂哥的脸色更难看了。
我从来没有得罪过他，可刚才在饭桌上，就因为我赚的钱没他多，他用居高临下的态度嘲讽我胆子太小了，不敢干大事，不像他现在都当老板了。
他聊到一半的时候，我爸给他递了根烟，好心帮他点上，结果他竟然不挡风。
城里人和女孩子可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在农村，长辈点烟敢不用手挡风，那就代表他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当着所有人的面羞辱我家。
大家都紧张地看向堂哥，问他开不开牌，他深吸一口气，忽然说：「咱们如果要玩，那就玩得更大一点，这样对我而言才刺激。」
他忽然把牌放在桌上，然后拿了个盘子盖住了自己的牌，接着出了门。
我们就坐在屋里，看到他从宝马车后备箱里拿出一个小木箱，把箱子提屋里放在了桌上。
打开箱子，里面全是钞票。
堂哥很高傲地说：「三十万，你跟不跟？」
我们的举动早已经吸引了长辈们的注意力。
大伯看到堂哥的举动，急了，连忙对堂哥说：「你疯了啊，新年用的预付款你都敢拿出来？」
堂哥笑嘻嘻地坐了下来，满不在乎地说：「没关系，我玩得起，就看小弟敢不敢跟了。」
我马上明白了堂哥的计谋。
诈金花都是要有个封顶的，以免赌注太大。
但是堂哥刚开始玩的时候，为了炫富，他特意说了不要封顶。
他是想把赌注无限往上抬，直到我跟不起的那一刻，我满盘皆输。
果然，他很嚣张地跟我说：「你该不会拿不出这些钱吧？你要是拿不出来，你前面跟的可不能退。」
大伯马上明白了堂哥的玩法，这下大伯也没忍住，笑了出来，然后又继续跟其他长辈打麻将了，看都不看我这边一眼。
我紧握着拳头，一言不发，因为我根本拿不出三十万现金。
结果这时候，我女朋友忽然开口了：「没关系，我们把婚房押上。」
刹那间，所有人都转过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我女朋友。
大伯咬着烟忘了摸麻将，堂哥也是呆呆地看着我们，说不清是愤怒还是紧张，他们两个都有一些颤抖。
这一下长辈们也不打麻将了，连忙凑到了我们身边，说玩得太大了。
我爸急了，他急忙过来，不由分说就砸了我肩膀一拳，激动地说：「你脑子傻了啊，你要让我们倾家荡产啊！」
我爸一边骂我，一边要来看看我究竟拿到了什么底牌，但是我死摁着不给他看。
会诈金花的人都知道，绝对不能把底牌给任何一个人看，因为他们的表情会出卖你的底牌。
我今天拿到这三个 K，只有三个 A 能吃下我。
是堂哥先挑起了这场战争，每个诈金花的老手都知道，三个 K 这种局，要么倾家荡产，要么血溅赌桌。
女友认真地和堂哥说：「我们的婚房价值五十万，现在比你还多押了二十万，你跟不跟？」
我大伯气地大叫：「你们疯了吧！」
他急忙趴在桌子上，要把我们的筹码都推回去，激动地对我大吼：「你少招惹你哥，人家是大老板，不想跟你计较，快点跟你哥道歉，还想不想他以后带你发财了？」
我一把摁住了我大伯，对他怒吼：「你给老子把东西都放下！」
大伯没想到我会冲他怒吼，吓得浑身都哆嗦了一下。
我咬牙切齿地说：「他押五百的时候，你们不讲话；他在饭桌上吹牛逼的时候，你们让我爸给他点烟。今天是他先把车钥匙押上来，老子陪他跟到底！」
大伯呆呆地说：「你怎么敢对长辈这么放肆？」
我看着堂哥，冷冷地说：「要么你跟上这二十万开牌，要么你放弃已经押上来的一切。还有第三个办法，今天的赌局不作数，我们双方都筹码拿回去，但你要给我爸鞠躬道歉！」
屋里的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了。
人们刚才都看在了眼里，堂哥就用两根手指夹着烟，任由我爸给他点上。
可那个时候，没有人敢说一句公道话。
我甚至观察过大伯的表情，他在那一刻还有些洋洋得意。
堂哥气笑了，他问我：「你在亲戚面前这么狂？」
我摇头说：「你把车钥匙放上来的那一刻起，我们已经不是亲戚了。」
堂哥沉默几秒，忽然冷笑着说：「行，你别怪我吓唬你，是你要跟的，对吧？」
他忽然拿起了自己的底牌，然后露出了两张给我。
一对 Q。
看见他底牌的那一刻，我心里如释重负，但是我脸上依然表情严肃。
堂哥摇头晃脑地跟我说：「你猜我最后一张牌是不是豹子？」
故意露一半底牌，这在诈金花里是常有的玩法，就是拿来吓唬别人，同时观察对方的反应。
他吓不到我，因为就算他真的是豹子，他也比我的豹子小。
本来我还担心他会不会是三个 A，现在看来，我的担心一切都多余了。
堂哥这个装逼的玩法，反而把他自己送上了绝路。
当然了，虽然我心里很放松，但我脸上还是咬牙切齿地说：「我赌你在吓唬我，你到底跟不跟？」
堂哥死死地看着我的眼睛，仿佛想看透我的想法。
诈金花，玩的就是演技和胆量！
此刻他也拿捏不了主意，大伯急忙跟他说：「别赌了，你没看到人家不怕你的牌吗？」
堂哥脸色狰狞地说：「我不赌，我前面押的宝马和三十万就没了！他肯定是在吓唬我！」
平时亲戚们都是喜欢你一言我一言，给别人出主意的人。
但是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敢说话提意见。
因为诈金花在开牌前的那一刻，永远都看不出是真是假。
堂哥紧张地观察着旁边所有亲戚的表情，我们的每一个赌注都是他先提出来的，如果最后他不敢跟，那他在亲戚面前混不下去了。
终于，他对自己的老婆招了招手说：「你过来。」
堂嫂有些不情不愿地来到了赌桌旁。
堂哥叫她把「三金」放上来，因为堂嫂的「三金」可比我女朋友的重多了。
和我女朋友的表现不同，堂嫂不肯摘。
这时候堂哥急了，连忙把自己的底牌给堂嫂看了看。
堂嫂看过以后，立马表现出了高兴的样子，然后把自己所有的金首饰都摘了下来，放在桌上。
堂嫂还不忘笑嘻嘻地跟我说：「来，我们跟你赌到底，输了可别后悔。今天所有亲戚作个见证，谁反悔谁就不得好死！」
我问：「你们的意思是要开牌吗？」
堂嫂激动地说：「为什么要开？我们跟你赌到底。」
她脸上的贪婪非常明显，但是现在大家都已经没有筹码了。
堂嫂突然把自己的钻戒也摘了下来，放在桌上说：「我这个钻戒，五万块钱买的。」
我摇摇头：「不收钻戒，这东西顶多抵一百块。」
堂嫂急了，指着我的鼻子就骂：「你懂个屁啊，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这是牌子货，这是 DR！」
我苦笑着说：「嫂子，我不管这是什么东西，反正我不认，在我眼里，这东西就只值一百块。」
堂嫂正要骂人，堂哥忽然开口了：「我也把我的房子押上。」
全场亲戚都忍不住惊呼起来。
大伯激动地说：「你别乱搞，我们那房子是市中心的，要一百五十万啊！」
堂哥冷笑着说：「爸，我不是乱搞。我押多少，他就得押多少，根据诈金花的规矩，每一次赌注都不能比上一次的低。小弟，你现在有钱跟吗？」
我沉默了，因为我根本就拿不出那么多钱。
堂哥一眼就看出了我的窘迫，他哈哈大笑起来，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说：「有些东西你玩不起，实话告诉你，我就是欺负你赌注少，可你又能怎么样呢？这些赌注我随手就能拿出来，但你就是把命搭上了，你也拿不出来。」
堂嫂冷笑着说：「跟不跟？不跟的话，就算你弃牌了。」
这就是有钱人和穷人在牌桌上的不公平，有钱人随手拿出来的资产，穷人搭上这条命都不一定给得起。
这样一来，穷人每一次跟注都会压力倍增。
就像堂哥说的那样，他就是欺负我没钱。
我有些紧张地看向了女朋友和爸爸，我爸此时已经脸色苍白，他不明白一场游戏为什么闹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但是我女朋友忽然开口了：「我爸妈有套房子留给我，不是市中心的，同样只值五十万。」
我一把握住了女朋友的手，激动地说：「不行，婚房是我买的，『三金』也是我买的，我要是输了，大不了我们分手，也不会牵连了你。可你把你家的东西都押上来，我要是输了，我会害你家破产的！」
女朋友冷冷地说：「我们别和他怂，今天我们要是怂了，那一辈子都站不起来了，我相信你不做没把握的事。」
我克制不住地全身颤抖，但那是幸福的颤抖。
我知道我赢定了，我这一切都是演给堂哥看的，让他误以为我也很紧张。
但从我女朋友的视角来看不一样，她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底牌，她却愿意陪我押上所有。
堂哥嘲讽地说：「房子和房子也是有区别的，还差一百万，你们打算怎么补？跟不了就滚下桌，别在这里穷叫唤。」
我深吸一口气，最后说：「村里马上要拆了，我爸妈加上我马上过门的媳妇儿，一共四口人，到时候四个人算的拆迁费，全部给你。」
堂嫂一下子捂嘴笑了起来：「你当这里是广东啊？我们这就是个破农村，四口人的拆迁费合起来也就拿六十万，还差四十万呢！」
她又转过头跟堂哥说：「我真不是笑话你亲戚，拼死拼活，东拼西凑，到底能不能凑起来啊？」
堂哥淡淡地说：「你到处凑赌注的样子，真的很狼狈、很丢脸，面子有时候是别人给的，有时候也是自己凑上来丢的，你凑不够就弃牌吧。」
大伯看我凑不出那么多钱，他总算是松了口气，用教训的口气跟我爸说：「你这儿子怎么不知天高地厚，现在好了，跟不上赌注，前面押的全没了。」
我爸依然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吞了口唾沫，呆呆地和我说：「你怎么这么傻啊！你接下来还想押什么？全家都被你给赌没了！」
我一言不发，只是不停地用手机操作，把所有能借的网贷都借了。
最后，我把手机放在了堂哥面前，上面的余额共计 40 万。
堂哥一下没反应过来，他说：「你的额度怎么会这么高？」
我说我借了八家平台，都录入了车辆信息。
本来这钱我是想结婚时借用一下的，我为了比较各家平台的利率，每一家都申请了额度。
想不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堂哥怒极反笑，他拿出一根烟咬住，说：「你现在可真牛，借网贷来跟老子赌，你知不知道，如果你还不上这笔钱，你一辈子就毁了？」
我说：「我知道，但没关系，我今天就是陪你玩到底。」
他问：「你非要跟我闹到鱼死网破吗？」
我问：「我爸给你点烟的时候，你不会用手挡风吗？」
我爸急了，他连忙扑到我身边，扯着我的胳膊说：「你哥是大老板了，做事比较不拘小节。别赌了，没必要玩那么大，你哥当时不是故意的！」
堂哥突然怒吼了起来：「老子就是故意的！」
我爸面如死灰，他着急地说：「今天这么多人，你给叔一点面子……」
堂哥却不耐烦了，他指着我爸的鼻子说：「今天是你儿子先跟我过不去的，你有个屁的面子！要不是我爸跟你是兄弟，老子会跟你这种穷亲戚来往吗？老子就是故意不挡风，能给我点烟你们就偷着乐吧，一群穷鬼！」
堂哥难听的话越说越多，我爸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大伯只是在旁边叹了口气，假惺惺地跟堂哥说：「你怎么这样和长辈说话呢？都别介意啊，他喝多了，他平时在外面就这样耀武扬威的，以为自己赚了钱就有本事。」
我瞥了大伯一眼，他表面上在教训堂哥，其实还是在捧自己的儿子。
堂哥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咬牙切齿地跟我说：「小王八蛋，你还真押上一切来跟老子开牌了，行，老子跟你开。」
他拿起底牌正要露出来，我却好奇地问：「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开牌了？」
堂哥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呆呆地说：「你现在还不开？」
我摇头说不开。
这就是诈金花最可怕的地方。
率先承受不住说开牌的人，要比对方多付一笔赌注。
但是诈金花的赌注，每一轮都不能降低。
我们已经押到这个地步了，谁要是想提出开牌，谁就要多掏一百五十万。
我耸了耸肩，对堂哥说：「你要是受不了，你可以开牌，只不过你先把赌注押上来。」
堂哥死死地看着我，愤怒地说：「你就是想多骗我一手赌注，老子现在就算跟了你，下一把你也跟不出来，你就是想让我来开这个牌，你吓唬我，要我弃牌！」
我淡淡地说：「随便你怎么想，我只是告诉你我不开牌。如果你不跟，那就代表你弃牌了。」
堂嫂急了，着急地跟我说：「怎么有你那么贱的人，差不多就开牌，为什么还要让我家多出一手？」
我瞥了她一眼，不跟她说话。
在众目睽睽之下，像她这样子狗急跳墙，只会丢人现眼。
堂哥也是气得呼吸粗重。
他下定决心，咬牙切齿地说：「行，老子把厂子抵给你，我这厂子够一百五十万了吧？」
堂嫂连忙推了他一把，激动地说：「你还跟他押什么，这人就是耍流氓，他就是想多骗你一手！」
堂哥没好气地说：「我要是现在认怂，我前面押的全没了！」
堂嫂都快疯了，她不断用力拍着桌子大吼大叫：「人家如果是 3 个 K 或者 3 个 A，怎么办！」
堂哥问：「那如果我现在放弃了，发现人家是吓唬我的，怎么办？」
堂嫂崩溃地说：「你觉得人家会拿全部身家来吓唬你吗？」
堂哥摇了摇头说：「你不懂诈金花，你把嘴闭上。」
我看着堂哥，事实上他说得对，诈金花就是这样，好多人底牌什么也不是，却敢赌上自己的所有，只为了吓退对手。
这游戏玩得就是一个胆大。
可他忽略了一件事，我从来没有吓唬他，是他先把车钥匙押上来的，是他自己决定把赌注玩那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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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高度近视，却执意要求顺产。
我劝她顺产容易视网膜脱落，有失明的风险，她这才同意剖腹产。
后来，她母子平安。
可等她出了月子，她却恨上了我。
「都怪你，非让我剖腹产，害我肚子上留下了一个这么长的疤，你哥哥现在都不碰我了！」
为了报复我，她让人贩子把我拐到山区，害我被折磨致死。
再睁眼，我重生了。
重生到了嫂子生产的那一天。
1
「庸医！什么失明？什么视网膜脱落？都是骗人的！不过就是看剖腹产花钱多想多赚点钱而已！
「剖腹产的话肚子上还得留道疤，多难看啊！」
嫂子田真真刚回到家，就一脸气愤地骂道。
我哥小心地搀扶着她，眼里全是心疼。
「花点钱倒是小事。但剖腹产对身体的危害大啊，万一我的宝宝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现在的医生为了赚钱连良心都不要了！」
看到这一幕。
我才意识到，我重生了。
上辈子，在嫂子产检完回家痛骂医生为了赚钱而让她剖腹产的时候，为了她的安全考虑，我好好地跟她分析了一下其中的利害。
我告诉她，医生一般都会劝产妇顺产。
像她这种医生极力要求剖腹产的情况是极少数，这说明她顺产的风险极大，只有剖腹产才能保证她的安全。
而且，医生的话说得也没错。
高度近视的产妇若是顺产的话，生产过程中太过用力会有视网膜脱落的风险，这个过程是不可逆的。
如果她不想失明，就最好听医生的话去剖腹产。
在我的再三劝说之下，她终于把我的话听进去了。
最终通过剖腹产成功产下一子，母子平安。
我明明救了她。
可等到她出了月子之后，她却恨上了我。
她因为剖腹产而在肚子上留了一道长长的疤痕，产生了深深的自卑心理，不敢穿吊带、不敢穿露脐装。
甚至连我哥因为她刚生产完，不舍得碰她，都被她误解为了嫌弃。
于是，趁我哥和我妈不在家的时候，她以让我带她去医院做检查为由，联合人贩子将我拐卖到了山区。
在人贩子开车带走我之前，她的脸上流露出了大仇得报的快意。
「林鸢，你也有今天？
「老天有眼，你害我剖腹产，害得我肚子上留了这么长的一条疤，毁了我一辈子！你终于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后来，我被一个山村的老光棍买了下来。
他用铁链将我拴在了一间茅草屋里面。让我日日受辱、与屎尿为伴，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三年后，我因为一连生了三个女儿，最终被那个男人活活打死。
我妈跟我哥虽然在事后得知了真相，但都选择为了田真真母子而把真相隐瞒了下来，对外只说是我自己跟老男人私奔了，是一个不孝女。
我不但死了，名声还臭了。
不仅如此，我妈还将我存的几万块钱都转给了田真真，让她拿去做产后修复。
「这是林鸢欠你的，现在她也算还债了。」
是的，田真真把我杀了，在我妈眼里我却还欠她。
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和和睦睦，我却在九泉之下含恨而死，死不瞑目。
好在，上天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
这一世，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2
我哥跟我嫂子还在抱怨。
一会儿工夫，他们就把医生的祖宗十八辈都骂了一个遍。
我妈听了一会儿，终于听出来了个所以然。
她明白了，医生之所以劝嫂子剖腹产，是因为顺产有可能会导致她视网膜脱落。嫂子不愿意剖腹产，是因为她不愿意在肚子上留道疤。
一时间，她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我妈向来偏爱我嫂子。
她总在我面前说，嫂子大老远嫁到我们家来，我们就一定要拿她当一家人来对待，给她足够多的关心和爱。
我送我妈的金项链，转眼就会出现在我嫂子的脖子上。
就连我买给我自己的大牌护肤品，转眼也会出现在嫂子的化妆桌上。
如果我提出意见，就会被我妈骂斤斤计较。
毕竟，嫂子在我妈眼里，比我这个亲女儿还要重要。
所以当听到嫂子生产有危险的时候，她又比谁都要担心。
她既担心剖腹产对嫂子的视力有影响，又担心嫂子剖腹产留疤会让嫂子难过，所以一时间有些犯难。
「哎哟，那这可怎么办？」
这时，她看到了我，眼神突然亮了亮。
她忙朝我问道。
「鸢鸢，你觉得你嫂子应该顺产还是剖腹产？医生说你嫂子剖腹产会失明的事儿到底是真的假的？不会顺产真有危险吧？」
是的，当他们所有人都拿不定主意的时候。
我的亲妈，把难题抛向了我。
她既担心嫂子的眼睛，又怕自己劝嫂子会遭她记恨，所以让我替她出头做这个恶人。
不过，她问错人了。
重活一世，我巴不得田真真去死，又怎么可能冒着被报复的风险去帮她呢？
所以，我只淡淡地说道。
「妈，我又不是医生，哪儿会知道这些？不过，这是嫂子要生孩子，具体要怎么生肯定是她来决定啊，您也无权干涉啊。
「是吧，嫂子？」
我这番话，把我妈的关心说成了管束，无形中挑拨了我妈跟嫂子的关系。
田真真果然上当了。
她不满地暼了我妈一眼，眼里写满了埋怨。
「我生孩子肯定是我来决定怎么生，哪里轮得到别人来指指点点？」
我妈吓得忙摆了摆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关心你，害怕你顺产的话真出什么问题。」
嫂子更不高兴了。
她拧眉，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故意咒我的是吧？我跟孩子都好好的，能有什么问题？
「你跟那个医生沆瀣一气，故意想害我留疤是不是？
「果然网上说的都是对的，只有生孩子的时候才能看清婆婆的真面目。你平时看起来对我挺好，关键时刻却这么坑我！」
说完，她恶狠狠地瞪了我妈一眼，怒气冲冲地就回了房，关门的时候还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我妈都快哭了。
她扭头看向我哥，慌忙解释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快去替我跟真真解释一下。」
我哥却压根没听进去。
他冷冷地看着我妈，沉声道。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妈，我原本以为你是真的对真真好，没想到你本质上跟那些恶婆婆没什么两样。」
然后，便再没看我妈一眼，径直回屋去哄他老婆去了。
3
我妈傻眼了。
她没想到，自己之前明明为了儿子儿媳付出了那么多。
可等到关键时刻，两人却没一个信她的，而且还双双对她恶语相向。
心里难受是肯定的。
但她却又不敢朝儿子儿媳撒气，只好把矛头对准了向来懂事体贴的我。
她恨恨地瞪了我一眼，气恼地说。
「你满意了？你嫂子跟我吵成这样你高兴了？你小小年纪心思怎么这么恶毒？我跟你哥嫂闹翻了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仿佛坐在她对面的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而是她恨到骨子里的仇人。
当然，她也许并不是真的恨我。
因为她也清楚，我刚才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只是让嫂子自己做决定而已，嫂子自己想多的，与我何干？
她只是想把从我哥、我嫂子那里受的气都撒在我身上，让自己出口气而已。
可她错了。
之前那个乖巧懂事的我已经死了，现在的我，绝不会吃一点亏。
我淡淡地问道。
「嫂子跟你吵架，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妈气哄哄地反驳道。
「怎么就跟你无关了？要不是你挑拨我跟你嫂子的关系，我跟你嫂子至于吵成这样？」
我笑了。
「妈，问我到底该让嫂子顺产还是剖腹产的是你，担心嫂子顺产会出意外的也是你。我只是告诉你我不知情，并说让嫂子自己决定而已。怎么就成我挑拨你们的关系了？」
我妈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才期期艾艾地说道。
「那……那你不知道就不能查一查再说？这是事关你嫂子生命安全的大事，你让她自己决定，她万一出危险了怎么办？」
呵，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想把锅扣到我身上。
我挑眉笑道。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告诉她要听医生的话去剖腹产，这样既保证了她的生命安全，还让你不被她记恨，让她以后全怪我一个人，是吗？」
既然她都已经坑我坑到这个地步了，那我也没必要给她留什么面子了。
我妈怔了怔，随即恼怒道。
「你怎么能这么想你妈？我咋可能是这个意思？」
我淡定地笑了笑。
「您不是这个意思就好，那以后再让我替您劝嫂子这种话就别再说了，不然可能还会让我误会。」
说完，我给了我妈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我妈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4
嫂子对我妈是恶婆婆这件事深信不疑。
整整一天，她都没跟我妈说一句话。
晚饭的时候，为了讨田真真的欢心，我妈花了将近一下午的时间为她煮了一大桌子菜。
「真真，这些菜都是特地为你做的，你快尝尝！
「这个红烧鱼最香了。」
田真真刚坐下，我妈就热情地往她的碗里夹菜，脸上写满了讨好。
田真真却不满地看了看碗里的鱼肉，撇了撇嘴。
「红烧鱼？鱼是要开膛破肚的，你这是在暗示我要剖腹产吗？」
我哥听完也皱了皱眉，帮腔道。
「妈，你怎么还存着这个心思？真真想顺产就让她顺产不行吗？你为什么一直想干涉她呢？」
说完，撂下筷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似乎对我妈颇为失望。
我妈惊了。
她愣了几秒，然后忙替自己辩解。
「我不是这个意思。真真想顺产就顺产吧，我再也不干预了，一切都遵从真真自己的意愿。」
田真真的脸色这才有所缓和。
「真的？」
我妈忙点头道。
「真的！我也想过了，顺产不但恢复得快，而且不会留疤，顺产的孩子也更加聪明。既然顺产有这么多好处，那咱们干嘛还要听那个黑心医生的话去剖腹产呢？」
经过了上一次的争吵之后，我妈再也不敢违逆嫂子的意思。
所以在嫂子的安全和她自己的安稳日子之间，她选择了后者。
她可能觉得，医生说不定只是夸大其词而已，既然哥嫂他们自己都不在意，可能大概率也没什么大碍。
她还以为，只要自己顺着田真真的话来说，二人的关系就能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可她错了，大错特错。
她这么说的话，等到田真真顺产出了问题，第一个怨恨的就是她，她会走我上辈子的老路。
只是，更让我震惊的还在后面。
当田真真说自己担心医生不让她顺产的时候，我妈竟然还不怕死地给她出主意。
「这还不好办？等到预产期那天让真真提前戴上隐形眼镜不就行了？那样一来谁还能看出来她是高度近视？」
这话一出口，我哥嫂眼睛就亮了。
田真真激动地说。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么好的主意呢？妈您真是太聪明了！」
我哥也附和道。
「妈，没看出来啊，你关键时刻还是挺机智的。」
我妈挠了挠头，嘿嘿地笑了。
似乎这些夸奖对她来说颇为受用。
……顺产戴隐形眼镜？
这是生怕田真真到时候瞎得不够彻底啊。
这样一来，田真真不但视网膜很可能会脱落，就连眼角膜也很可能会撕裂。
这下子，天王老子都救不了她的眼睛了。
5
很快，就到了田真真预产期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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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前，我资助了一个山区女孩。
女孩毕业不久就迫不及待地「报答」。
方式有些特别：她给我老公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
1
发现段轻鸿出轨的这天，我比自己想象中淡定。
下午段桃在俱乐部的马术障碍赛得了奖。
回程的路上她拿着奖杯兴奋不已，嚷嚷着要去公司给爸爸一个惊喜。
我拗不过，想着刚好顺路就吩咐司机去趟公司。
没想到刚到前台就碰了壁。
小姑娘屁股都没抬，瞥了一眼我和段桃，直接扔过来一个本子。
生硬地扔出两个字：「登记！」。
段桃委屈巴巴地看向我，见我朝她点了点头便乖乖写上了我俩的信息。
沈秘书下楼后见我还在前台附近站着，小跑到我跟前，连连给我道歉。
我抬眼看着前台的姑娘，年岁应该不是很小，胜在五官精致，此刻面色红不红白不白。
我冲沈秘书摆摆手，语气淡淡：「那天还和轻鸿聊天说你应该到年限升 P6 了。」
沈秘书一向尽职尽责，又何错之有？
说话间我看了一眼前台的姑娘。
沈秘书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
小姑娘立刻惶恐地低下头，声音艰涩地说：「对、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是段总家属。」
2
结婚不久我便怀孕，这些年一直照顾段桃，所以我很少来公司。
前台不认识也正常。
但我心下琢磨，小姑娘蛮横的态度背后应当是有什么原因的。
段轻鸿办公室独占半层，外面半层是候客区。
公司在我父亲的指点下，走的是科技医疗路线。
专利技术行业内首屈一指，我和段轻鸿在专业领域的成绩在当年更是冠绝同侪。
早些年行业繁荣的时候，求合作的上下游企业能挤爆另半层的候客区。
到了办公室门口，沈秘书四处看了看，没伸手敲门。
我抬手刚要敲门，门便打开了。
段轻鸿见到我俩，眉梢眼角都是笑容，语气温柔：
「晚上还要加班，你们这会来见我是知道我想你们了吗？」
段桃笑嘻嘻地挽住他，从背后拿出一个奖杯：「爸爸你看！这是我今天障碍赛的奖杯！」
段轻鸿接过奖杯，笑得儒雅：「我们桃桃真是优秀！」
「爸爸，你不请我和妈妈进去吗？」
「瞧我，只顾着高兴，快进来！」
段桃拉着我往沙发走，段轻鸿走到茶吧机亲自给我们接水泡茶。
坐在沙发上的一瞬间，我的脑中轰然作响！
3
坐下位置带着的诡异温热感令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我立刻伸手朝身侧的位置摸了摸，一样，也是温热的。
我的手快速在沙发的鹿皮上抚触这大面积的余温，一直摸到段桃身后。
几个抱枕前侧还带着些许的湿度。
我的指甲嵌进掌心。
段轻鸿爱洁。
以往我还在公司时，他休息宁肯去自己内间休息室的单人床也不愿坐在这里。
而且，根据余温的面积，上一个人在这个沙发上，不是坐着的。
而是躺着。
想到这里，我只觉得浑身的气血上涌，下一秒即将爆发。
「蔺姿？」
4
段轻鸿温声唤我，却还是将我吓了一跳。
他绕过沙发走到我面前，将茶轻轻放到茶几上，慢条斯理地说：
「上月刚托人从潮东拿来的凤凰单丛，是你最爱喝的宋种 1 号。」
我佯装从容，将茶杯放到嘴边，眼神在偌大的办公室四处游移。
我抿了一口，段轻鸿急切地问：「怎么样？」
「黄栀花香，香高气昂，内质香气浓郁，茶是好茶，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有性系实生老丛，2018 年枯死了。」
「没关系，早年有育种保护，新的株系已经能替代。」
「哦？你也觉得替代品更好吗？」
段轻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躲闪，而后自然地揽我入怀。
「茶可以，人不可以，你和桃桃在我这里无可替代。」
真的吗？
我看着休息室磨砂玻璃门上一闪而过的人影。
第一次不想相信这个男人说的话。
5
我们很相爱，至少我曾经这样认为。
我和段轻鸿大学时恋爱，是彼此的初恋。
巧在两家家世也十分相仿。
我俩都是沪市二代。
我家深耕医疗，他家在房地产开发。
父母在各自的圈子里也都小有名气。
从小就做好长大要联姻准备的自己一直很庆幸遇到了段轻鸿。
大概因为从来不缺，我的物欲一直很低。
我想不论贫富，不论何阶层，婚姻最幸福的，不过就是喜欢和合适撞了个满怀。
我们谈了四年，又一起出国留学，回国后就结了婚。
婚后第二年，我们有了自己可爱的女儿段桃。
在双方父母的资助下，我和段轻鸿的事业也颇有起色。
结婚多年，我们一直恩爱如初，羡煞圈里一众亲朋。
大家都在感叹，我们伉俪情深，完美得像是童话里结局的那句话。
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
6
我让司机先送段桃回家，自己在附近咖啡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
这里看不到公司大门，但那不重要。
因为我可以看到地库出口的车。
我喝光了三杯巴拿马冠军赛豆咖啡。
终于在晚上六点半左右，看到了段轻鸿的那辆巴菲特。
我伸手拍下照片。
连带着刚收到的地下车库他和一个女人牵手上车的视频，一并发给了查从深。
对面回复：「？」
「明天上午十点，来十里洋场找我签法律顾问合同，我安排司机去接你。」
「真的假的？你一个退居幕后多年的主妇要咨询哪方面的纠纷？」
「离婚。」
7
「逗我？」查丛深不敢相信。
我能理解，毕竟我和段轻鸿是圈子里有名的恩爱夫妻。
况且查丛深作为我的发小，见证了我和段轻鸿从恋爱、结婚到生子的重要人生节点。
「视频放大看。」
视频里只能看到女人的背影和男人的侧脸，但是熟络些的身边人，即便影像高糊也能看出那是段轻鸿。
「卧槽！」
是的。
我们离婚不但会让圈里好友如此震惊，还会让行业产生「卧槽」程度的地震。
所以我需要好好地、仔细地谋划一番。
母亲一直同我说，爱比钱更奢侈，若是发现爱意不在，一定要及早抽身。
但其实到目前为止，我依然能很轻而易举地感受到段轻鸿对我的「爱」。
所以若不是有了真凭实据，我甚至无法下定决心。
为了段桃，我必须未雨绸缪。
不过在出手之前……
我需要找到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8
晚上十点，我因为咖啡喝得太多一直没睡。
段轻鸿轻手轻脚地进了被窝。
关灯前还不忘给我掖一下被角。
灯关上，失去视力的一瞬，其他感官功能被立时放大。
他身上同前台小姑娘一模一样味道的香水顷刻涌入鼻腔。
我的眼泪顺着鼻翼一侧流到枕头里。
悄无声息。
我咬着被子哭到凌晨。
哭到最后有些渴了，我下楼到厨房取水喝。
楼梯拐角处看到张招娣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像一尊石像。
她回头看到了我。
「怎么还没睡？」
「蔺姨，有件事儿，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
9
「就是这件事儿让你失眠了？」我走到她身边，揽她入怀。
她点点头，依偎在我肩膀上。
庭院里月色皎洁，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客厅里，画面温馨得俨然一对母女。
回忆起来，我自认是比张招娣的母亲更尽责的。
她是我当年通过女儿国际学校推荐的公益项目资助的山区女孩。
女孩父母早逝，还有一个弟弟被过继给了没有儿子的大伯，她便也跟着借住在那，境遇可想而知。
如今算起来，已经十一年过去了。
这十一年来，我负责她的学费和生活费用，林林总总花费近 60 万。
张招娣学习还算不错，一路考到了本市的一所普通高校，顺利毕业。
好几个朋友资助的孩子都半路辍了学。
更有甚者，辍学后还继续欺骗资助人领取资助金。
有个朋友被伤得不轻，打电话给我大吐苦水。
要我一定注意擦亮眼睛。
当时的我正在翻看着张招娣逢年过节给我发的祝福、写的信件。
看着那一句一句质朴真挚的话语，我不免觉得幸运又欣慰。
10
2022 年的就业市场不景气。
就在这时，刚毕业的张招娣找到了我。
「蔺姨，大伯说我再找不到工作就要我回老家结婚，把彩礼贴补给弟弟。」
「我不想回去，不想随便嫁人，求您再帮我一次，最后一次。」
我见她的眼睛莹莹，整个人几乎要跪在我身侧。
咖啡店里来往人多，纷纷侧目。
按照最初谈好的条件，我只资助她到大学毕业。
而且，站在公司管理者的角度，她的简历恐怕连网申都过不了。
可我是她的资助人。
如果她再回到那个山村，嫁人生子，零落成泥。
那她和我这十多年付出的意义在哪，我不得而知。
看着那张和我年轻时有几分相似的眉眼。
我心中微动。
我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扶她起身，应下她的请求。
11
上个月她的出租屋水管爆了，将楼下邻居家天花板淹了个彻底。
她半夜哭着打电话求助我，我找到段轻鸿安排法务帮忙和房东交涉。
想到她一人在外不易，我索性将人直接带到了家里借住。
刚来时整个人唯唯诺诺，谨小慎微。
经过一阶段的相处，她已经很好地融入到这个家中。
此时，她整个人窝在沙发里，头搭在我的脖颈儿，搓着手指，声若蚊呐：
「蔺姨，如果我说……我想辞职了，你会生气吗？」
我叹了口气，胸口的憋闷感更加强烈，还是忍着不适回应她：
「不会，但我可以冒昧问一句为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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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姑姑送了我一条背带裙。
我很喜欢，亲戚也说我穿着像洋娃娃，很好看。
可妈妈气坏了：「你要不要脸，那么粗的腿还好意思露出来？你是个胖子，就应该遮得严严实实！」
她还告诉我，亲戚的夸奖都不是真心话。
「他们背地里怎么笑的，你知道吗？他们都问我，怎么敢让你穿裙子的，好丢人呐！」
1
从小我就知道，自己是大骨架、易胖体质。
因为纤细苗条的妈妈，没少为此哀号：「造孽啊，李思思尽随了她爸的劣质基因，虎背熊腰，跟个男人一样，丑死了！」
她试过「拯救」我——
婴幼儿时期，她就严格控制我的饭量，试图通过减少热量摄入，抑制我的「横向」发展。
但很可惜，这样做除了让我饿得落下胃病进医院，徒增家庭支出外，毫无作用。
爸爸骂她有病、瞎折腾：「思思才几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减什么肥！」
她一边捂着钱包，心疼贡献给医院的钱，一边气我爸和我：「行！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不管了行吧，以后随便她长成什么大肥猪、大丑女，都跟我没关系了！」
妈妈真的说到做到，从此再没管过我吃什么、吃多少。
但她对我的嫌弃和鄙夷，却好像与日俱增。
过年了，她带我买新衣服。
刚进店里，妈妈就用大嗓门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哎！把你们店里最大码的女童装拿出来，不行就最大码的男童装！反正能塞得进我家这胖子就行！」
好几次，妈妈喊完，附近同样在采购的大叔大姨们会哈哈大笑，然后打量起我，嘴里还不忘调侃：「哎你们看，那小丫头可真大只！」
有些人笑完，会怕我妈不高兴，找补一下：「您是小女孩妈妈吧！哎呀我们没有恶意的哈，女大十八变，以后她估计就像你这样苗条了！」
我妈则莫名得意：「不用安慰我，我自己生的孩子，自己知道几斤几两，谁让她不遗传我，偏去遗传她爸那骨骼，活该！」
那会我年纪小，脸皮薄，懂的虽然不多，但已经有了基本的羞耻心。
她的话，让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原本对新年、新衣服的期待，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对被围观的恐惧。
我也很少能买到真正喜欢的衣服，因为妈妈总想着在一家店内解决我的衣服。
剩下的时间，她再到成人女装区，慢慢挑选自己的。
老板娘的恭维，一句接一句：「哎哟大妹子，你真是个行走的衣架子啊，穿啥都好看！试了的这几件，你都拿下吧！」
每到这时，妈妈的耳根子就变得格外软，讨价还价一番后，便拎着大包小包回家了。
爸爸看不过去，没忍住怼她：「有你这么自私的吗？！自己收获满满，女儿的衣服丑不拉几！」
妈妈照旧理直气壮：「就你女儿那熊样，能买到衣服就不错了！还不都怪你的劣质基因！」
2
爸爸便不说话了。
毕竟在他的审美里，女孩确实是瘦点、纤细点好看。
哪知道，女儿会随了他的大骨骼。
爸妈的争吵从未避着我。
对年幼的我而言，他们就是全世界，他们的话也无异于圣旨。
他们说我胖、说我不好看，那我就是胖，就是不好看。
像妈妈那样的身材，才叫好看，才是女孩子的样。
我伤心地接受了一个事实，自己永远也穿不了漂亮衣服了。
但小姑的出现，给了我希望。
她是爸爸的亲妹妹，常年在大城市，一年回不了几次家。
听大人们说，她有出息，开了一家自己的服装店。
小姑也和爸爸一样，是大骨架，她个儿高，肩膀宽，和妈妈站在一起时，几乎是妈妈的两倍大。
按妈妈的标准，她也是个「胖子」。
可大家依旧夸她好看：「哇你这气场，整得跟来视察工作的一样！」
我也是后来读了书才找到形容词，妈妈这种叫小家碧玉，小姑那种叫珠圆玉润。
她们体型不一样，但不妨碍她们都被夸漂亮。
小姑给我带了一套衣服，作为新年礼物。
那是一个套装，里面是画满小动物的娃娃领衬衫，外头搭了个到膝盖上面的牛仔背带裙。
「思思啊，小姑再给你两对长筒袜，以后你就这样搭配着穿！可时髦了！」
其实小姑刚拿出来，我就已经喜欢得不行。
但出于谨慎，我还是多问了句：「可……可我能穿吗？」
小姑也是大嗓门，她一脸无法理解地喊道：「你当然能穿，我卖衣服的还能拿错尺码吗？你又不是什么特殊身材，需要专门去定制！」
我又惊又喜，赶忙谢过小姑，生怕到手的衣服飞了。
我记得很清楚，那年是个暖冬，所以没过几天，爸妈带我走亲戚，我就兴奋地穿上了这套衣服。
可出门前，妈妈盯着我看了许久，然后厉声道：「李思思你要不要脸，那么粗的腿还好意思露出来？你小姑送你的时候我就想说了，这根本不适合你！你那么胖，就应该遮得严严实实，赶快去换掉，臭什么美呢，也不看看自己身材！」
我委屈地大哭：「可我穿得下，过年不就是要穿好看的衣服吗？！」
妈更气了，伸手想打我：「还敢顶嘴，还不去换！」
好在我爸及时出现，催促我们赶紧走，其他人都到了。
没达成目的，我妈又无奈又生气，自己快步走了。
我在后头边擦眼泪，边害怕：我的腿真的很粗吗？穿这样真的丢人现眼吗？亲戚会不会一见面就笑我？
可到了亲戚家里，大家直夸：「哎呀思思今天好漂亮啊，跟个洋娃娃似的，以后就该这么穿，别老穿黑不拉几的，那是你爸爸该穿的！」
我破涕为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原来，就算是我这样的胖子，也可以穿裙子、穿漂亮衣服。
但妈妈还是没有放过我。
回去路上，她突然凑到我跟前，嗤笑一声：「别以为人家夸你，就能沾沾自喜，面对面都是说好话的，他们背地里怎么笑的，你知道吗？他们和我吐槽你呢，说这么粗的腿，怎么敢穿裙子的，好丢人呐！」
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她，停下原本欢快的脚步，呆愣在原地。
见我这样，她似乎很满意，笑着走开。
也不知妈妈是忘了，还是装不知道，那天在亲戚家，我一直待在她身旁，没有离开半步，就连吃饭都紧挨着坐。
亲戚哪来的机会，和她吐槽我？
这话究竟来自亲戚，还是她的内心？
3
后来我开始上学。
为了方便管理，学校规定星期一到五学生统一穿校服。
妈妈很高兴，觉得省了不少麻烦。
只会在每年订校服的时候，不怀好意地问我：「李思思，你们班是不是就你要订加大码啊？」
刚开始，我会反驳：「不是的，老师说这校服码数偏小，所以很多人都订了加大码，不是只有我……」
「别解释了，我看过你们班合照，女生里就你最大个！别人穿什么码不重要，但你是只有加大码能穿！」
我很委屈，但直觉告诉我，妈妈不爱听解释。
沉默，才是她想要的答案，因为这约等于心虚，约等于默认。
所以在妈妈面前，我变得越发沉默。
她更嫌我了：「人胖就算了，还不会说话，什么好衣服放你身上都是浪费！」
正因此，高二那年的合唱比赛，我格外珍重。
因为比赛那天，每个班都可以甩掉校服，穿另外订的班服上台。
唱爱国歌曲的班，可能就统一穿民国装；唱流行歌曲的班，可能就统一穿青春套装。
我们班要唱的是一首英文童谣。
在文艺委员陈欣的组织下，班里连开了好几次小会，最终确定我们班统一穿苏格兰风情套装，男生是红格子长裤，女生是红格子短裙。
表演时的服装整齐度，也是评委给分的一个重要标准。
所以，合唱比赛前一天，陈欣还再三叮嘱：「大家可别忘了明天穿什么！」
回应她的，是我们整齐的喊声：「苏格兰套装～」
我莫名被这氛围感染，笑出了声。但这份好心情，只维持到了回家前。
因为我发现，自己放在衣橱的苏格兰套装，不见了！
这不可能，明明昨天我还看着的！
我开始翻箱倒柜，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动静很大，惹来了我妈：「干什么呢，一回家就跟打仗似的，吵死了！」
挨了骂，我动作小了些：「我……我找衣服呢。」
「李思思，不是我说你，你这天天丢三落四的，明年还上高三，等着复读吧你！」
顾不上回她，我又把整个房间翻了一遍，还是找不到。
这是全班一起定制的，现在想买也来不及。
我抱着最后的希望，去问妈妈。
「哦，你说那格子裙套装吗？我拿去送人了，反正放你这也是浪费，你穿又不好看……」
4
「妈！那是我的班服，明天合唱比赛要穿的！」
我没忍住，喊出了声。
凭什么？凭什么又是这个理由？不是瘦子，难道就不能穿衣服了吗？
这是我的衣服，怎么能说送人就送人呢？
没想到，妈妈反而被我的态度激怒。
「喊什么喊！我供你吃供你喝，还供你读书，处置下你的衣服还有错啦？你别忘了，这衣服还是我掏的钱呢，我想给谁就给谁，你管不着！」
我忽然很崩溃，染上了哭腔：「妈我错了，求你先还给我好吗？至少让我穿着度过明天，这对我们班很重要！明天过了，衣服你想送谁就送谁……」
但我妈的回答，让我如坠冰窟：「送出去的东西，哪还能拿回来？你也别想了，少你一个问题也不大，没准整体形象还好看多了呢，你这身材就别想着穿裙子了，好好读书，知道吗？！」
「妈我求你了，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以后同学们会怎么看我啊……」
我试图追问她送给了谁，但她不肯透露半分，只嫌我吵，径直出了门。
我能怎么办呢？绝望中，我想到了陈欣。
对，不管怎么样，先告诉她这个情况，万一她还有办法呢。
「什么，明天就要上场了，你告诉我衣服不见了？」陈欣非常生气，「现在跟我说有什么用啊，衣服是全班一起订的，现在这个节骨眼，我也不能凭空多出来一套啊，烦死了，随便你穿什么吧，我不想管了！」
说完，她直接挂掉。
我彻底绝望了。
第二天，穿着校服的我，突兀地站在盛装打扮的同学中。
我能感受到，同学们眼中的震惊和不理解。
但大概是为了安心比赛，赛前没有人说什么。
直到比赛结果宣布，我们班拿了个第二。
评委老师的理由是：「其实你们班可以拿第一的，就是差在了服装整齐度这……」
我的脸瞬间因难堪而爆红。
但更难熬的还在后头。
比赛结束后，同学们开始围攻我：「李思思，就是因为你，我们才丢了第一名！」
5
「就是，大家不都说好了统一着装吗？你最后一刻搞什么特殊？」
「该不会是计划好的吧，就等这一刻出风头！」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几乎把我淹没。没有人帮忙说话，毕竟我是真的拖了班级后腿。
「我……我也不想的，但是衣服不见了……」
我试着辩解，换来的只有更多指责。
「你这理由太假了吧，咱们都是高中生了，连一件衣服都看不好吗？就你的套装长了腿吗？」
眼见指责我的同学越来越多，攻势越来越猛，陈欣领着班主任来了。
「都围在这干吗呢！去去去，该干吗干吗去！」
然而，还没等我喘口气，更大的麻烦接踵而至——
班主任领我进了办公室，然后是一顿语重心长的输出。
「思思啊，你是怎么了呢，老师一直觉得你是个好孩子的，这次怎么就不懂事，拖了集体的后腿呢？」
「我刚刚已经联系上你妈妈了，她应该快到了，我们好好聊聊集体意识这件事……」
说时迟，那时快，门外响起了我妈的声音：
「李思思，你真是反了天了！」
下一秒，她进屋看见我，扬手就是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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