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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人文]大家知道什么民间习俗和民间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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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知道什么民间习俗和民间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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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知道什么民间习俗和民间故事?
村里有口换子井,只要将女儿扔进井里,七日内必能换来儿子。
但投井前必须用筷子戳烂女孩的喉咙,以防她下了地府告状。
再割下舌头做成包子,包生儿子,我亲眼看见爸妈这样对姐姐的。
未到七日,我妈怀了,头七那天,我姐回来了。
横死之人身体僵硬不能弯腰,我们躲在床底她一直找不到。
哎呀,居然忘了,姐姐是头朝下砸进去的,一回头,姐姐头下脚上地盯着我们。
「嘿嘿嘿,找到你们了。」
1
我被妈妈差遣着买油回来的路上,还在想早上的事。
刚到门口,就听见屋里姐姐的惨叫声一阵又一阵。
门口挤满了人,脸上都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我冲进屋里,看见妈妈和奶奶正按着姐姐的手脚。
姐姐就像一只在案板上的鱼,上下拱着身体,却动弹不得。
我爸大力地掰开姐姐的下巴,拿着刀对准姐姐的舌头。
一阵血腥味过后,姐姐的喉咙传来咕噜冒泡的声音。
爸爸毫不费力地从她嘴里扯下来一条血淋淋的舌头。
他满意地笑了。
「用你的贱命换我的儿子,值了,下了阴曹地府,别想告我的状。」
我手中的油瓶啪嗒落地,油水如同姐姐身下蔓延的血迹。
我终于反应过来,哭嚎着朝里面奔去,却被门口围观的婶娘们一把拉住手脚。
她们好像见怪不怪。
「若男,里面不是你,你就偷着乐吧!」
「这都是你们做女孩的命。」
我听不懂,为什么被虐杀是女孩的命。
我眼见着爸爸数了数手中的筷子,确定是十根之后,暴力地塞进了奄奄一息的姐姐嘴里。
姐姐这时脚还会动弹的,她看起来真的好痛苦。
爸爸双手用力,半个身子的力量都压在筷子上,一开始还有些费劲。
可下一秒,姐姐的头就像被筷子插透的西瓜,十根筷子陷进嘴里一大截。
姐姐再也不扑腾了,血喷出来,身上崭新的白裙子被染红一大片。
奶奶嫌弃地拍了拍身上的血迹,一口浓痰吐姐姐尸体上。
「贱丫头,死还不干净一点!」
我的脑子轰鸣作响,巨大的恐惧席卷我的全身。
如果不是早上姐姐非要和我争的话,今天死在里面的就是我了。
2
早上的时候,一向对我们冷淡的爸爸说要跟我们玩个游戏。
我和姐姐抓阄,抓到的人就能有新裙子穿,有排骨吃。
我比姐姐幸运,我抓到了。
可姐姐却趁爸爸出去抽烟的工夫,抢过了我手中的纸条。
她恶狠狠地威胁我。「以前我好吃的都让给你了,这次得给我。」
我很委屈,以前爸爸每次心情好抱着我,要带我进屋的时候,姐姐总是会凑过来,对爸爸抱怨:「她还小,有什么好看的,没我好看。」
奇怪的是,走出屋子的时候,爸爸很开心,可姐姐却愁眉苦脸的。
我不明白,我想哭,姐姐却扇了我一巴掌。
「不准哭,敢告诉他们是你抓到的,我打死你!」
妈妈给姐姐换上了好看的新裙子,连十天半个月都看不见荤腥的桌子上,也摆上了一大盆排骨。
我馋得直流口水,姐姐却叫我滚远点。
排骨汤泛着黄灿灿的油花,看着十分诱人。
姐姐每吃一口,我妈就不厌其烦让她换双筷子,然后拿着筷子在她头顶不停地旋转,口中念念有词。
姐姐一口总是塞得很满,就像在吃最后一顿一样狼吞虎咽。
五口吃罢,我妈把排骨撤了,眼里厌烦掩饰不住。
「饿死鬼,你吃完了我还怎么补身体!」
我妈又瞅了缩在旁边的我一眼,从兜里掏出来几张票,让我去买瓶油。
谁知道就这一走,我和姐姐从此天人永别。
3
姐姐被抬出房子的时候,鼻孔里还在不断地往外冒出血泡。
我大喊着:「我姐还活着,救救她!求求你们救救她!」
可这群村民,就像在围观一场杀猪礼。
姐姐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只待宰的猪。
队伍一路来到村头的换子井前,我才明白了一切。
村子里一直以来的传说,将女孩扔进井里,七日内必定怀男胎。
但每一步必须按照传统来,不可有疏忽。
捅喉咙割舌头,都是为了防止女孩心生怨念,去了地府跟阎王爷告状。
而我爸是要用我姐,换一个儿子。
今早的抓阄,就是决定要杀谁。
姐姐浑身软趴趴的,我爸扛在肩上像扛着一团泥。
他站在井前,松开手肩膀一抖,姐姐就头朝下地栽了进去。
所有人都欢呼雀跃,像是完成了一项十分美好的任务。
包括那些半老妇女,包括手中抱着男婴的女人,完全不像亲眼目睹了一场虐杀。
扔完姐姐之后,爸妈赶紧回了家。
我还没从悲伤中缓过神来,我妈一巴掌扇得我脑袋嗡嗡响。
「把院子的血水冲了,看着就烦,等我出来你还没搞干净,我扇死你!」
说完他俩一头钻进了屋子里,不一会我妈的叫声就传了出来。
院子中间的血污好浓好黏,我用水冲了好几遍,腥气还是一阵阵涌进鼻腔。
我跪在地上拿刷子一遍遍地刷,边刷边哭。
「姐姐,我不想挨打,姐姐你别死,你回来好不好?」
血污转着圈向排水沟流去,腥臭味也突然就消失了。
我趴在窗边,听到里面已经传来我爸的鼾声。
我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抬头看着日头火辣辣的,此时是正午之时。
中午十一点到十三点,正是极阳转极阴的时候,村里的人几乎都不出门。
我一路小跑,其间跌倒好几次,才来到村口老槐树的枯井下。
一不留神,身体失重再次跌倒,额头一下磕在井口上,头顶的黏腻瞬间糊了眼睛。
我顾不上那么多,胡乱地抹了一把血,然后朝井底下看过去。
我在期待着看着点什么关于姐姐的动静,可井底很黑很深,什么都看不到,也好像完全没有底。
可我知道,这村里无端出现了多少个男孩,这口井里就有多少具女孩尸体。
而我的姐姐,就是里面最新的一具。
我什么都做不了,也救不了姐姐。
4
回去的时候,爸爸已经在厨房忙活了,他端着刚做的热包子,递到妈妈面前。
妈妈咬了一口,一股恶臭从包子里扑鼻而来。
我想吐,因为包子馅的形状正和舌头一模一样。
可妈妈像是完全闻不到一样,边吃边说香,满嘴流油。
她瞟了一眼门口一头血的我,眉头紧锁。
「看你那个死样就来气,快去把我衣服洗了,顺便把你那个猪头擦擦,真是丢人现眼。」
没两天,我妈就叫唤着肚子疼,叫来了村医一把脉。
怀了,还八成是男娃。
爸爸兴奋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成了,这下肯定是成了。」
奶奶摇着蒲扇在村头走了一圈又一圈,逢人就说自己有孙子了,因为我爸爸当年也是她这样求来的。
妈妈挺着不大的肚子,喜滋滋的,终于扬眉吐气。
要说她有什么烦恼,就是偶尔听她叹了一句:「希望这次不要失败了。」
村里那些曾经换过子的婶娘叔叔们围在一起,没事聊就讲述起自己杀女儿时的经历。
有的女孩被杀时骂骂咧咧,下场就是被虐杀得更惨。
有的女孩在割下舌头的前一秒,还在喊着妈妈求着饶,可一切都是无济于事。
他们哄堂大笑的模样,就好像杀女这件事如此平常如此光荣。
我站在旁边一动不动,她们便将话头引到我身上。
他们阴险一笑,问我妈还想要个小儿子不,可以再换一个,还问我怕不怕。
我吓得跌坐在地,她们便心满意足地哄笑了起来,边笑边捂着肚皮。
我当然怕,因为我刚出生就曾被爸妈扔到了乱葬岗。
5
我妈怀我时,所有人都笃定我妈会生下一个男孩。
阵痛那天晚上,奶奶咧着嘴磨刀,要将下蛋的母鸡杀了给我妈补身体。
可我妈愣是难产了三天三夜还生不出来,有人提醒我奶,可能得去请王神婆帮忙。
王神婆年近六十,是出马大仙,请的神通是黄鼠狼,远近闻名的灵。
神婆一听,眉头紧皱,说我妈早不生晚不生,非要赶着阴年阴月阴日生。
她口中念着咒语,将手伸了进去,硬生生将我拽了出来。
可等我终于呱呱坠地之时,我奶一看不是带把的,立马冷着脸将母鸡收拾着藏了起来。
她骂我妈不中用,这样都生不出男孩,真是个贱命。
我妈只顾着哭,我身上一片布都没来得及裹上,就被他们扔到了乱葬岗。
他们都打算让我饿死冻死,反正不会养我。
可七天过去,我依旧哭得嘹亮。
村里开始有人说我是个邪祟,是靠吸食孤魂野鬼存活。
是陈瘸子抱起了光溜溜的我,又送到了我爸妈门前。
陈瘸子是外来人,本身就和流浪汉无异,没人看得起他,一看是他登门,我爸直接就将他往外赶。
陈瘸子煞有其事,说我是神明的孩子,只要养活了我,家中必有福报,很快就有儿子。
一听到儿子,奶奶眼睛瞬间就亮了。
她和我爸一合计,反正随便养着,不死就行,能换儿子那就不亏。
就这样,我靠着有一口没一口的剩饭活到了十二岁的今天。
那些婶娘们笑我被吓傻的模样,奶奶狠狠踢了我一脚。
「讨债鬼!还不赶紧去做饭,你想饿死我乖孙啊!」
我慌忙连滚带爬起来,闷着头往家里跑。
一路上我都在哭,我不敢不听话,我害怕被戳喉咙。
6
妈妈每天都吃得很多,比猪圈里的猪吃得还多,肚皮也一天比一天大。
肚子越大,她反倒没感觉负担,觉得是一种荣耀,因为里面是男孩。
要说她一反常态的地方,就是突然喜欢梳着姐姐最喜欢的麻花小辫,穿姐姐生前穿的衣服。
肚子大了穿不下,她就将肚子那块的布料剪开,将肚皮露出来。
肚皮上紫红的妊娠纹就像爬满了狰狞的百足虫,那模样,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她还总是抱怨说我做菜太淡了,我怎么加盐,她都说淡。
我又被骂没用,还被她拿扫帚打了一顿。
我抽泣看着一向重口味的奶奶夹了一筷子妈妈的菜,咸得眉毛眼睛都抽在一起。
再然后,妈妈说她舌头麻木了。
等全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妈妈口舌流涎,说话已经不清楚了。
奶奶面色一变,说必定是撞邪了,要请王神婆看看。
7
我爸拎着挂面鸡蛋白糖,用板车拉着我妈就出发了。
神婆一看我爸手里拎的东西,就困巴巴地眯上了眼睛。
大家都懂,这是她看不上我爸的那点吃食。
终于,我爸不舍得地从兜里掏出来一块碧绿通透的玉牌。
这块玉牌是祖传的,当初我病重的时候,别人劝我爸卖了救我的命他都不愿意。
可为了弟弟,爸爸忍痛割爱。
神婆只瞄了一眼玉牌,就立马来精神了。
她接了一碗清水,手中攥着三根筷子,嘴里念念有词。
她将附近难缠的地仙名字都念了一通,一点异象都没有发生。
最后她转念一想,念起了姐姐的名字,筷子就像定在原地,直接竖在水中纹丝不动。
「你们杀的女孩年纪太大了,怨气重,这是来索命了,你们家可能一个活口都不会留。」
我奶奶慌了,她可不想弟弟死,于是从身上又翻出来一叠票子,颤巍巍塞神婆手里。
神婆溜圆的眼睛一转,抓了一把米,边撒边嘴里骂着脏话。
人都有三把火,头顶一把火,举头三尺有神明,神明自会庇佑。
右肩膀一把火,是无名火,照亮右半身。
左肩膀的火与右肩膀的火共同照亮全身,可保邪祟不侵。
八字轻或者做了缺德事的时候,身上的火就会越来越弱。
但人骂脏话的时候,身上三把火是最旺的,所以走在荒路的时候,如果觉得阴风阵阵,便
可以骂脏话,吓退那些不成气候的邪祟。
若有些修为,便可让一切鬼祟退避三舍。
果然,神婆还未骂几句,筷子就在无外力的情况下,倒了下去。
神婆交代,头七的时候,姐姐必定会回来索命,救命的办法倒是有一个。
8
横死之人尸体僵硬不会弯腰,届时用白酒将公鸡灌醉,穿上被索命之人的衣服装作替身。
只要躲在床底姐姐看不到的地方,她杀了公鸡消了怨气就会走了。
届时屋外拴上黑狗,黑狗要是狂吠不止,那就是姐姐来了,黑狗不叫说明已经离开了。
我又害怕,又伤心。
姐姐生前横死,死后还不能安息。
可我也害怕,若不是我,姐姐就不会死了。
爸爸扶着妈妈走出大门的时候,神婆拉住了我。
她神神秘秘地将一张黄色的符纸塞到我手里,嘴里念叨着:「拿着吧,可怜虫,想必你爸妈只知道想儿子,不会管你,给你这张符纸,我也不算见死不救,以后记得我的好就行。」
说完她还刮了刮我的鼻子,像对自己孩子般亲昵。
王神婆一生无儿无女,嫁的老公无一例外全部横死。
久而久之,就没人再敢和她过日子,要说她不羡慕别人家庭美满,是不可能的。
我道了谢,将符纸塞进胸前的口袋里。
神婆猜的没错,家里公鸡只有三只,他们各自做好了自己的替身,只对我说生死有命。
天泼墨般黑了下来,门口的黑狗偶尔低吼几声。
他们赶紧往床底下钻了进去,床底不大,我钻进去的时候半个身子都在外面,只能祈祷姐姐看不到。
直到门口黑狗的狂吠声毫无征兆地响起来,随即就听到院子里响起「咚咚咚」的声音。
那声音房前屋后地转,好像在寻找什么。
「咚咚咚!」
「咚咚咚!」
声音一会近一会远,又规律又诡异。
我能确定,没下阴曹地府的时候,就算割了舌头,灵魂还是会告状的。
因为我们都听见姐姐一声声的呢喃。
「找不到,找不到...」
「到底在哪呢?怎么找不到呢?」
我妈已经吓得抖了,捂住嘴巴不敢大出气。
黑狗的狂吠撕破黑夜,直到惨叫一声后,彻底停息。
空气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却比刚才更让人窒息。
我正准备说什么,一转头姐姐正以头朝下,脚朝上的怪异姿势对着我笑,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嘿嘿,找到你们了。」
神婆不知道,我姐和别的女孩不一样。
她是以头朝下的姿势栽到井里的,所以她用头走路。
9
所有人吓得惨叫出声时,神婆及时赶到。
妈妈的症状比之前更加严重,吐着白沫抽搐了起来。
奶奶急得团团转,嘴里嘟囔着:「她死了没事,我大孙子不能死!」
神婆倒是有几把刷子,手里符纸一捏,就燃起火来,她就符纸兑着酒,喂妈妈喝下。
神奇的是,黑乎乎的符纸酒下肚之后,妈妈不仅重新生龙活虎,连说绕口令都不费劲了。
只有我看到,妈妈的印堂,比方才还要黑了。
我们全家都被姐姐标记了,复仇只是早晚的事。
妈妈说她肚子坠坠的,总是梦到孩子头朝下的从肚皮里面钻出来,以后一定是一个调皮的小子。
可我知道,妈妈那不是做梦,因为我真的看到她肚子里有东西,头朝下一直在往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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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完结) 我是一个活了千年的绣娘。
  东江事毕,我们一行人拒绝了萧王的护送南下,遇暴雨天寻得一处破庙躲雨。
  可没想到,师父给我的玉牌,不见了。
  1
  我从幻境中猛地睁开眼,破败的庙里,安静的如同在欢迎鬼魅的到来。
  樊玉与慕容雪就像石化一般,嘴角还带着一丝诡异的笑。
  我伸手去摸身上的玉牌,发现玉牌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活了那么久,除了师父失踪时,我从未感受到像此刻一般的恐惧,我就好像是待宰的羔羊,背后之人将我当做提线木偶一般,指挥着我做些什么。
  自始至终,我都一味的相信师父,亦或是相信异瞳。
  五百年前遇到师父前的那段记忆,始终都是空白的。
  我不知道我的出生,也不知道我的父母姓甚名谁,每当我提起时,师父总是会巧妙的转移话题。
  这几百年来,所有的谜团,什么时候能解开。
  我心一狠,将脖子上月牙形状的玉佩取下,刺入我手腕的胎记,这胎记的模样酷似莲花。
  我进过蓬莱的禁书阁,古书记载,身上有莲花印记的人,可让天地混乱,也可让世间安稳。
  我倒想看看,这古书说的准不准。
  就在月牙刺进胎记的那一刹那,脑海里闪过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
  我从未在师父那张慈祥和蔼的脸上看到过的阴狠模样,异瞳男抱着我痛哭的模样,以及那个阴阳和尚想要将我丢进孽火里的模样。
  现在的我,仿佛是一个局外人,我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将我视为己出的师父,是怎样的一个人?
  就在我沉迷于那个世界无法脱离的时候,我听到了一声又一声的呼喊。
  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唤我,“姝儿。”
  我看不清她的脸,只觉得眼前清晰了起来,犹如置身于蓬莱之时的仙气萦绕,浑身筋脉都通了。
  就在我试图看清她的脸的那一刻,樊玉的声音穿进了我的耳朵。
  身体很痒,就像有人在挠我。
  我本来就是个怕痒的,这一挠让我很想笑。
  “慕容雪,你使点劲,快点挠。”
  “师姐这么怕痒要是还不醒,可能是不行了,咱俩解散,准备后事吧。”
  樊玉这臭小子,居然敢咒我,我不得剥了他的狐狸皮。
  我睁开眼,对上了慕容雪的眼睛,她愣了一会儿,眼里闪过一些喜悦。
  “樊玉,她醒了,她醒了。”
  我怔了片刻,环顾四周的景象,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破庙。
  “樊玉,我们不是在庙中避雨吗?为何在这?这是什么地方。”
  两人对视一眼,樊玉面色沉重。
  “师姐,什么破庙?我们是坐船直下南江的,萧王派了一队人手护送,但你上了船便一直昏睡,睡了约莫有十来天了。”
  慕容雪点点头,“他说的没错,自上船你便睡了,樊玉我们以为你是元气大伤,就没有打扰你。”
  我拨开窗户,船已经快到岸口了。
  南江靠海存活,码头上做的都是海货生意。
  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
  一阵风吹来,一丝凉意让我清醒了许多,我拉了拉自己的衣衫,发现玉牌,完好无损的在我身上。
  可那一场梦,是如此真实,因为痛感,是骗不了人的。
  2
  下了船,三人一龟在码头市场逛了一圈。
  这些货都很新鲜,慕容雪生在京江,从未见过这般鲜活的鱼虾。
  高兴的迈不开腿,吵着樊玉买一些去客栈吃个新鲜。
  我在周遭转了一两圈,发现这儿并不只是卖些可以吃的海货,还有些首饰材料,就是珍珠。
  有珍珠,便有采珠人。
  先皇在时,也就是慕容雪的爷爷,珍珠乃是通往各地的畅销品,成了大秦重要的产业之一。
  那个时候采珠很是讲究,而采珠人叫做蜑民,百姓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这下水不是挑个日子就能下水摸鱼的,村里的族长将蜑民召集起来,杀猪宰羊杀猪祭天甚至用女幼童喂海神,稍有点不够虔诚,下了水的人要不是直接翻了船就是被海里的大雨给吃了。
  出海还有一个讲究,就是男人才能出海,女人则天生就认为是不干净的,只要船上有女人就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如果珠子多,成色好收益大,整个村子都可以免除赋税,但是想要做这个行当的人却不多。蜑民就是三教九流中的一种,生活在最底层的艰辛劳动者,没有受教育的机会,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不能随便和其他地方的人通婚,甚至在阶层的仔细划分下,穿新衣服都是一件及其奢侈的事情。
  这也就引起了暴动,先皇在世的时候,派了身边一个得力的太监到这平乱,没想到被村民活活的丢进海里祭海神,先皇就废除了那些禁令,所以下海的人越来越少,随着时间的推移,大家都做起了吃食生意,把海鲜当成了重要的生活收入来源,而南江也就没以前那么富庶了,还涌进了一些鱼龙混杂之人。
  但不远处摆卖珍珠的摊子,却排满了无数人。
  那摊主戴着面具,从坛子里随机抓出珍珠卖给排队的人,收的银子,竟然是十枚金叶子。
  拿到珍珠的人犹如打了鸡血一般,瞬间容光焕发,走路都有些轻飘飘的。
  我从樊玉身上抢走一枚金锭,快步上前插了个队,将金锭放在摊子上面。
  我下船时专门戴了纱巾,遮住了我的脸,而这纱巾让人无法识别我的身份。
  “老板,这珠子倒是挺有意思,我时间紧,让我先来可好?”
  摊主轻哼一声,“我这珠子,只卖有缘人,不卖不讲素质的插队狗。”
  我透过坛子一看,里面的珍珠泡在鲜血里冒着泡泡。
  我气不打一处来,这狗东西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做这腌臜生意,还讲究插队不插队。
  动手就要将摆摊的案桌掀翻,就听到了人群炸开的声音。
  刚才买到珍珠的那几个人,正摁着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和她的母亲撕咬,母亲为了保护孩子,紧紧的把小女孩护在身下,肩膀被咬的血肉模糊。
  咬人的那几位,眼里都是嗜血的红光。
  “快跑,散开!”慕容雪冲上前去拉扯那几个正在撕咬的人,被樊玉一把就揽进了怀里,而刚刚还在我面前的珍珠摊子和摊主早已经不见了人影。
  咬了几口之后,那几个人又冲进人群中寻找下一个目标,同样是年纪不超过十岁的孩子,拉住就是一顿生啃,直到对方瞳孔放大,惊吓疼痛而死。
  初来乍到就给我这么一个下马威,我却没有办法制止这一场暴动,因为只要我一动手,我就是这南江的罪人。
  我们都是外来人,一上码头就生暴乱,再加上这里的人以前祖上都是靠珍珠营生,此时告诉他们这是“珍珠”造成的必然没有人相信。
  思前想后只有一个法子,找到师叔。
  蓬莱弟子共有三人,师傅、师叔,还有一个犯了错被逐出师门的,可我却从未见过此人,江湖上也并没有他的传说,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没有了踪影。
  巡逻的官兵来了,为首的是南江指挥使——彭绕,这人是个结巴,但却在办案的时候思绪情绪口齿伶俐,好像生来说话的能力就是为了主持公道,身边还跟了一个不良人孟查。
  说起这孟查,现今已有三十来岁,但他孩童时我便见过他,总是跟着一位宫里的太监到我店里采买,额头的蛤蟆胎记实在是太过醒目。
  我们迅速隐入人群中,拿出师叔给我的小泥人,摔碎在地后,一个和常人无疑的老者带着我们往前走。
  我这师叔自我记事以来,只见过几次,每次都“别具一格”。
  他精通木匠和泥活,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机关师,穆百江。
  说起这个名字大家可能都不熟知,但是他的师祖名曰公输盘,也就是机关大师鲁班。
  鲁班和墨子一战后,便就在江湖上失了名声,罢免官职,再加上始皇统一六国引起不满致使压力颇大,机关制作就逐渐萧条,而我师叔的师父也就是鲁班的关门弟子。
  每当朝代变换,战争来临,我总是在想如果鲁班还活着就好了,但是如果活着,或许会让更多的人死去。
  兵器的产生,能保护一个国家,也能灭绝一个国家。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对错,如果有,那只是当事人的判断。
  3
  穿过闹市,坐上一叶扁舟,再走过高耸云端的山峰,我们脚下就像是踩了一匹灵马一般,浑身上下都格外通透,直到“世外桃源”出现。
  民间总是流传着那么一则传说,说一渔民捕鱼无意穿过一条狭窄的小径,看到了和外面世界不一样的生活,那里没有战争,自给自足。
  慕容雪看着眼前的景象被吓得尖叫出声,一群正在地里耕田织布的男人女人,他们身上所穿的服饰与大秦竟然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我在这人间数千年,清楚的知道这些年来的各种民风传统,但是这些的头发都是用一个绳子高高束起来,而男人则全都是短发,可在大秦,无论男女,穿什么衣服绑什么样式的头发啊,都是与阶层决定的,可这里,人人平等。
  甚至有男人抱着孩子哄睡,女人在田间结伴嬉笑。
  尖叫声引起了他们的不满,男人们围成了一座墙,把妻儿女眷老小紧紧护在身后,拉动树上的绳子让座椅机关发生转动。
  慕容雪一个机灵就攀上了樊玉的背,“樊玉哥哥,救命啊,雪雪好害怕,他们都好凶啊!!”
  玄龟汗颜,“这些都不是活人,你们怕什么,顶多被机关钉成筛子而已。”
  慕容雪听不懂啊,还是哇哇大叫。
  樊玉在她耳边说,“他们都不是活人,有什么好怕的?快下来,你都几天没洗澡了,一股子馊味,比那臭了的海鲜还要味大。”
  我皱眉,这小子嘴那么碎怎么那么多年还是这么受女子的青睐?
  “那不是人不就是鬼吗?我最怕鬼了,你知道的樊玉,我从小就没有娘亲,陪在我身边那么多年的也不是我的亲娘,而是一具干尸,你知道随我幼小的心灵是多么大的打击吗?”慕容雪要是没有出生在皇家倒是可以去南曲班子做个角儿,绝对能成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我一脚就踹在了刚刚泥人变的那个老者的后脑勺,他就像瓷娃娃一般碎了,那些“人”全都和土地融而为一。
  什么世外桃源,只不过是活得不如意的人想出来的而已,简单点说和染了癔症没什么区别。
  一位身穿蓝衣的美男子心疼的看着地上已经长出花来的泥土,指着我唾口大骂,“白姝,你个小兔崽子,竟然把老子的这些小玩意全给我整没了,你赔我!!!!”
  紧接着一滴滴豆大的眼泪从美男子的俊脸上掉落。
  慕容雪感叹,“果然,人长得好,就算是掉眼泪都惹人怜惜,不像有些人哭起来就像一只抽筋的狗。”
  樊玉暴跳如雷,“什么狗,我是狐族太子,岂会落泪,简直就是危言耸听,一派胡言,不切实际!”
  嘴上这么说,人却已经蹦跶了老远,朝着我那伪装成美男子的师叔请教,“喂,兄弟,你刚才是怎么哭的,快教教我。“
  我用胳膊肘蹭了蹭慕容雪,“你什么时候看到樊玉哭的?我都没见过。”
  “还不是你在船上昏迷的时候,他以为你怎样了,嘴上说着要解散队伍各奔东西,但是心里还是格外的难受。”
  刀子嘴豆腐心的小混蛋,但是本师姐很爱啊!!
  我将玄龟一下就扔到了师叔的脸上,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乌龟。
  因为师叔的原身,是东海龙王管辖区域的一只小龙虾,意外吃了龙王的那啥,就得了灵智,被师公捡回蓬莱打算清蒸的时候开口说了话,就得了这一手真传。
  美男师叔的声音响彻云霄,“小狐狸,我过两天再教你,因为我现在哭的会比你哭的更丑。”
  我拍手哈哈大笑,“看吧,虾头男。“
  慕容雪撇撇嘴摇摇头,“果然一身好看的衣服和闭嘴是凸显男人帅气的最佳方式。”
  “姝儿。”被人一喊,我捧着笑的有点疼的肚子回头一看,竟然是异瞳男,还姝儿,叫这么肉麻。
  “我就说,男人,还得是温柔才帅。”慕容雪捧着双手冒着泡泡。
  我翻了一个白眼,果然女人的心海底的针,这变得也太快了。
  说起这异瞳男,这人怎么我们到哪,他就在哪,前几次说碰巧,那这次总不能吧?
  我收起笑冷漠的回了一声,“真是巧啊。”
  他早已经没有了初见时候疏离,看向我的眼神很复杂,心疼,和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像那日替我击退那阴阳脸和尚一样。
  “你真可谓是阴魂不散啊?上次你救了我,我欠你一个人情,你要什么?还是说我师父还给了你别的任务?……”我话还没说完,就被骂了。
  师叔把我扒拉到一旁护住异瞳男,唾沫星子喷我一脸,“哎哟你个调皮鬼,我让你背的三字经都背哪去了?这可是你师兄闻涉,你不记得他就算了,你还这般同他讲话?再说,你俩还有婚约呢。”
  “什么??”樊玉慕容雪齐齐大喊,吓得林子里的鸟都飞了。
  闻涉咳嗽一声,整个人都红透了,声音有些不自然,“师父,那都是姝儿童言童语,做不得数的。”
  闻涉低下头去,似乎是呢喃,“而且,她早就不记得了。”
  4
  将码头上发生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师叔后,师叔脸色凝重,只留了我一人在屋里。
  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再次升起,我知道,有些事情终究还是来了。
  一杯茶饮尽,师叔开口道,“你师父是不是给你留了一块玉牌?就是那日在宫里你遇到黑老太时,闻涉给你的那块?”
  我点了点头,将玉牌放在了桌子上。
  师叔拿过,双手合十施法探究,却没有丝毫动静。
  拿起玉牌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我的心,也跟着裂开了。
  这玉牌乃是天地灵力融合所成,是世间唯一一块,除非是主人亲手碎玉,否则不可能碎。
  且只要这玉牌认主,天下可大乱,也可山河无恙。
  原来这一路的颠沛流离,都是一场为我准备的惊心动魄的骗局,然而我还不能停下。
  只要我停下,慕容雪,樊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都会因为我而枉死。
  我不想让樊玉知道,那日在寺庙外抱着他回蓬莱,教我一身功夫,视我为己出的人,我们找了数百年苦苦思念着的人,拨开面具后的样子是如何。
  捡起地上的碎片,我将其化成碎末。
  教我仁义之人,不再仁义。
  5
  我以为师叔真能帮我们破了这珍珠僵尸的案子,但谁知道这小老头给我们仿造了一堆朝廷监察司的令牌,甚至还有樊玉自己的。
  反正接手樊玉活的人都是自己人,也不会深究是真是假,主要是这彭绕结巴大人实在难缠。
  要不然上次麻烦萧王做什么,那男人不仅怀疑我的术法,还怀疑我的人品。
  6
  拿着令牌前往督抚府拜访时,彭绕正在和不良人孟查探讨案情,他和彭绕称为南江双神探,两人合作,什么案子都能破。
  樊玉以手中的令牌示意,彭绕结结巴巴的见礼。
  “下官……见……见过大大大、大人,有有有、有失远迎。”
  孟查跪在一旁,不言语,姿势倒是毕恭毕敬的。
  樊玉摆摆手,撩了一下鬓角的狐狸毛,“行了,彭大人能不云就不云,先带我们去看看那些被撕咬的尸体。”
  彭绕这下不结巴了, 抬脚就开始带路,并且介绍死者的死相。
  慕容雪惊呆了,“这就是职业操守吗?居然能够克服自身障碍,我大秦有此能人,江山稳固啊。”
  我把一颗黑乎乎的药丸丢进她嘴里,“别吵,你看看这府里,下人动作爽利,不多言语乱视。”
  “这玩意含在口中能醒目提神,驱邪护身。”
  慕容雪摸了摸袖子里的玄龟,朝着我伸出手,“再给我一颗,我怕它待会变成乌龟僵尸。”
  督抚府很大,穿过前厅、花池再到凉亭,再拐上五六个弯,就是彭绕收押犯人的地牢,平时什么小案子都是在衙门解决,大案子便一手归置到彭绕手中。
  孟查一路跟随,不言语,腰间的玉酒壶看着和他穿着格外的违和。
  这个玉酒壶,价值可不少呢,孟查完全可以卖了这个壶买个宅子娶妻生子,不至于过的这般寒酸。
  5
  地牢停尸间。
  十四具尸体盖着白布,鲜血浸染,红的有些刺眼。
  孟查一一掀开白布,其中一个死者,半个脑袋都被扯了下来,差不多十一二岁的模样。
  这撕咬的力气已经赶上猛兽了。
  慕容雪从来都是见不得这般的,站在门口不敢进来。
  我用手指触摸伤口上的鲜血,闻了一闻,竟然隐隐有一股香甜的味道。
  用帕子擦了擦手,我看向彭绕,“彭大人,仵作可查验过这尸体上有什么药物中毒的迹象?”
  彭绕回答的很快,“并没有,但是他们的伤口上都有一颗血色珍珠,就镶嵌在伤口的皮肉中,仵作取出来后,我连影子都没看着,就消失了。”
  “珠子全被你给取出来了?”樊玉问道。
  “没有,没有,只取出来一颗,剩下的都还在里面。”
  用匕首挑开皮肉,再挑开皮肉。
  樊玉冷眼扫射彭绕,“你诓我呢?督抚大人?这哪有什么珠子,你看我像珠子吗?”
  孟查从樊玉手中拿过匕首,用奇怪的走势在血红的皮肉中翻找。
  一颗拇指大的珍珠和那天我在坛子里看到了一模一样。
  我连忙制止孟查的动作,“别动,去拿一个碗来,放点水,别太多。”
  一旁的侍卫愣了一愣,彭绕点头示意。
  不一会儿,端着一个小碗到了停尸间。
  我咬破指尖,将血滴在碗里,挑出珍珠落入碗中。
  在碰到我指尖血的那一瞬,珍珠迅速变成黑色,而十四具尸体,变成了干尸!
  孟查从进门到现在都未曾言语一句,却在尸体发生变化后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而他的眼里,清明的很。
  彭绕就像见鬼一样的看着我,侍卫哆嗦的拔出了长剑。
  樊玉嗤笑,“彭大人深居这南江,见识倒是浅了,这位乃是当今陛下最疼爱的长公主的救命恩人,会些独特的玄门技法。”
  慕容雪竖起耳朵顾不得害怕,跑到樊玉身旁,“你叫我干嘛?我就在门口待了一会儿,你就想我啦?”
  我转头翻了个白眼,又转过来朝着彭绕客套,“鄙人确实会点术法,也确实有幸为圣上和公主效劳。”
  侍卫尴尬的收回了剑。
  彭绕点点头,朝着慕容雪就是拜。
  麻烦,真是太麻烦了。
  要不是我还等着抱小狐狸侄女侄儿,我早就把这玩意送回京江了。
  6
  拒绝了彭绕的邀请,我们回了客栈,这案子还未寻出是什么人所为,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和孟查肯定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前几天在码头买的鱼虾放在师叔那走的时候忘了带走,不知道他是吃了呢,还是吃了呢?

  慕容雪吵着要吃,樊玉虽然嘴上说着不去,可行动上却没有半分的怠慢。
  这一路上樊玉的刀子嘴豆腐心,我知道,他亦是心悦慕容雪的。
  待南江事毕,便让他回狐族。
  此后,但愿长久幸福,永不相见。
  那日我已从师叔口中得知,我就是那玉牌的主人。
  我的身上,系着世间所有生灵的性命。
  只有我和玉牌一同陨坠,万物同生,方可世间安宁。
  看着前面正在蹦蹦跳跳的两人,我更加确认了我的所想。
  忽然慕容雪回头拉住我的手,笑靥如花,“师姐!!那珠子不是已经被你给破了吗?短时间不会发生危险了,你笑起来可好看了,别再凶巴巴的绷着脸啦!”
  说完还用手戳了戳我的脸蛋。
  我无奈的笑笑,樊玉大喊,“你小心点,你居然敢碰师姐的脸!!”
  在码头上买了些新鲜的鱼虾,打算回到客栈亲手做。
  刚到客栈门前,闻涉持剑朝着我笑,眼里的柔情让我的心有些慌张。
  我撇开情绪,笑着打招呼,“师兄,你怎么来了?”
  樊玉在一旁憋笑,还时不时的推搡着我多靠近闻涉一些。
  闻涉指着篮子里的海鲜,“师父让我给你们露一手,顺便,让姝儿你,想起我的好。”
  我头一回知道什么叫做姑娘家羞红了脸。
  酿酿跄跄的跑进了客栈,关上门大口呼吸。
  一想起那日师叔说我与闻涉儿时的对话,我只能说,活得久真的一点都不好。
  闻涉笑的的像个噬人心魄的男妖精。
  我拍了拍涨红的脸,这么一把年纪了怎么还害羞。
  猛灌两口水,门房被敲响,我心里一紧。
  是慕容雪。
  “师姐,海货已经做好了,闻师兄让我来喊你。”
  风轻云淡的打开门,我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维持着我的高冷人设。
  饭桌上,海鲜粥,油炸螃蟹,还有一道红烧鱼。
  这口味确实挺符合我的喜好。
  闻涉不停地往我的碗里夹菜,一顿饭下来感觉都没吃下去。
  还被慕容雪和樊玉揶揄的看了好几眼。
  刚把筷子放下,督抚府的人便来了。
  彭绕带着几个侍卫站在门口,见我们正在用饭不敢进来。
  看着吃的都差不多了,我们便起身走了出去。
  客栈人多眼杂,要是被百姓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怕是会引起恐慌。
  彭绕行色慌张,“又死了好些人,都是地方有头有脸的鱼商户,还有,那天咬人的那些人,消失后又凭空出现在了码头上,叠在了一块,骨肉,全都粘连在了一起!!”
  樊玉问道,“孟良人呢?为何不和大人一同前往?”
  彭绕答道,“他、他、他……”
  话还没说完,慕容雪指着他身后的侍卫,“你来说,快点的!”
  侍卫小声说道,“孟良人留在了码头处,我们过去和他汇合便可。”
  慕容雪盯着彭绕笑着说,“彭大人,有时候找一个代说也是可以的。”
  7
  码头上,孟查静静的站在一艘船上,看我们到了,便跳了下来。
  平日出海的所有船只都停靠在码头,吆喝声遍布的市场也没有百姓。
  尸体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叠在一起,手脚被折断成不一样的形态。
  那日排队在首的那个男人,一个雄壮的男性,被完全折叠,后脑勺和脚尖靠在一起。
  这些尸体上,脸上还带着微笑。
  这些表情居然看起来一点都不渗人,甚至让我觉得有些愉悦。
  我心下觉得不妙,慕容雪和樊玉早已经懂我的意思,捏了一颗药丸放进嘴里。
  就在药丸融化的那一刻,那些尸体上的笑脸消失了。
  惨败的死相,周身还环绕着一些蝇虫。
  闻涉站在我面前,为我挡住了视线。
  其实我想说,我并非是什么柔弱女子,可一想,有人为我如此,又有什么不好呢?
  之前我说过,南江原本是靠珍珠为生,后来变故一生,就做起了海鲜生意。
  而这些海鲜生意的大头就是这四家商户。
  郑氏商行,东吴商行,尹永商行,乘风商行。
  这四家乃是南江海鲜生意起步的首批人,细细算下来应该也有个七八十年的底蕴,其中盘根错节的势力确实不小。
  其中尹风商行的尹长永还是崔世堂的结拜兄弟,崔家还未倒台时,他往京江销货大都倚仗崔家,自然就多了一些阿谀奉承的人。
  这四家商行都是在四个不同的方向,就好像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从东家到家中的猫狗,都一同死去。
 奇怪的是,居然没有女子。
 彭绕的代说侍卫道,“这些商户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女人不得带回家中,说女人会坏了自家的风水和财运,若是侍妾生了孩子,生出男孩便带回府上,生出女儿便由女子带大。”
  慕容雪看着一地的尸体唾骂,“活该,一群从女人胯下爬出来的东西,倒是将女人视作是不祥之物了?有本事自己生孩子。”
  我捂着小腹瘫坐在地,脑门上的冷汗一丝丝渗出。
  闻涉将我一把抱起,胸膛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樊玉看了一眼彭绕,彭绕急的说话都顺了,“既然白姑娘身子不适,那便明日再查,封府!”
  离开众人的视线,我推了推闻涉的胸膛,他便将我放了下来。
  事先我们便说好了,若有情况,我就装病。
  因为这件事死的人太多,事情必定棘手,这个时候,就比较适合晚上行动。
  8
  “夜黑风高,杀人如麻!”
  刚爬上墙头就听到了一个女声,吓我一跳。
  慕容雪趴在树上打了一个酒嗝,樊玉摁着她不让她从树上掉下来。
  闻涉揽住我的腰,融入夜色中。
  南江临海为生,码头为中,四家商行就在四个不同的位置,形成一个依水傍山的局势。
  按理说,这做生意的人最计较风水,四家应该在城中位置才对。
  撇去这些,应该在门前种些花草,挂点招财的东西,可这四家门前干干净净,连石狮子都没有。
  我和闻涉在尹长永的府门前观察了许久,敲敲打打,发现门口竟然埋了东西。
  闻涉挥手,土块崩开,一个个齐刷刷的人头埋在门前的土坑里。
  看着头型的大小,是女子的头骨,而且年纪不大的模样。
  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真是越来越恶心了。
  转看其他几家商行,也是一样。
  看来这大财发的是横财,横死是活该啊。
  什么生儿子抱回家养,生女儿母亲带大,敢情女儿的命生来就是为儿子铺路的。
  我气的发抖,但又没有任何作用。
  忽然闻涉飞身而起,往西边赶去。
  孟查鬼鬼祟祟的蹲在城中的淡水井边,闻涉长剑将他的手穿过钉在了地上。
  竹筒掉落,密密麻麻的虫裹着珍珠散落一地。
  看来这孟查是打算灭城啊。
  放了一个信烟,全城灯火通明,彭绕带着人赶来,看着地上的孟查结巴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划破指尖滴在地上,那些虫子连带着珍珠一同变成黑色。
  和那日在牢中的那些尸体上的珍珠一样。
  在码头上买血坛珍珠的人,就是孟查。
  孟查疼的脸色苍白,但是面上没有任何的惧色,甚至还大笑。
  “该死的人都死了,剩下的活着,就活着吧。”
  埋在几家门前的人头被侍卫一一搬出来,有的还是一个月前刚埋进去的。
  最后一个人头搬出来的时候,孟查挣扎着往前爬,红着眼睛忍着痛挣开了闻涉的剑,半只手被撕裂开。
  他抱着一个人头,痛哭。
  孟查喊那个人头,为妻子。
  而事情的起源,要从前朝说起。
  9
  孟查十四岁时,随着他干爹安公公一同往南江替先皇体察民情,其实就是来平乱的。
  那时候朝中各个势力都因为先皇身体抱恙细细盘算自己能够得到一些什么好处,没人愿意出这个风头,先皇也不放心,就派了这身边得力的安公公前往。
  可谁知道,但是尹家就是其中闹事的一员,也就是尹长永的爷爷辈,人狠话不多,集结了百姓将安公公丢进了海里。
  而孟查那个时候,因为早些年是个孤苦的乞儿,被收作安公公的义子后,因为身子实在是太弱,就把阉割的事搁置。
  孟查身子瘦弱,便被城中一家农户收养了,家中还有一个小女儿。
  他日日盘算着一切,用赚来的钱偷偷买兵法书看,就为了有一天能够报仇。
  彭绕上任时,便缺一个帮手,于是便毛遂自荐成了不良人。
家中的日子也好过了起来,安公公给的那个玉瓶,他却从来没有舍得卖掉。
  他本打算赚够钱后将养父养母和妹妹送出城外,去别处谋生,早在妹妹及笄的那一年,老两口就为其定下了婚事。
  可现实终究是打破了孟查的所有幻想,尹长永接手家中生意之后,扬言自己和京城大官乃是结拜兄弟,这些山高皇帝远的百姓自然是怕的。
  强抢民女,但又打着女子不吉利的幌子将其迫害,让人拿不着把柄。
  孟查一怒之下用邪术将那些人都收拾了个遍,只为了给自己的义父和未婚妻报仇。
  听着这一切,原本已经准备好的小纵横被我收了回去,有些人啊,天生就是不配为人的。
  10
  收拾完这一切,回到客栈寻了一圈,发现慕容雪没有在房中。
  我以为是生了什么变故,带着闻涉一脚踹开了樊玉的房门。
  谁知道,遍地衣衫,两人一块睡大觉呢。
  我和闻涉尴尬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出门的时候两人都撞在门上,生疼。
  樊玉这小子,闷声干大事呢。
  我和闻涉默契的睡到日上三竿,都没有出门。
  直到两人的尖叫声响起,慕容雪穿着里衣抱着衣服冲进了房间。
  我扒拉着桌上的玄龟给它喂一些小鱼小虾干,慕容雪看着看着我们的样子脸就和变脸一样,一会儿红一会儿绿的。
  意味深长的笑着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慕容雪一个头就扎进了净房。
  “不要再看着我啦白姝!!丢死人了!!”
  我垂眸掩盖通红的眼睛,余光看向跑进净房的女子。
  11
  孟查被流放到大漠做苦役,彭绕凭着多年的情谊会帮他照看养父母。
  走之前想去和师叔道个别,但是谁知道这小老头又云游山水去了,还把闻涉留在了我身边。
  或许是闻涉的日日陪伴,缺失的记忆也在逐渐加深。
  我想起了那个因为犯错被逐出师门的人,给孟娇出馊主意的光头和尚,在东江袭击我的阴阳脸和尚,他们是同一个人。
  而他,还有一个身份,是我的生父。
  这下我才知道,皇宫里的那封信,“白姝,切记因果”。
  什么因果,父债女还?天下人一同赴死吗?
  真是可笑。
  但倘若我死,天下太平,又有何惧。
  12(西江篇)
  西江是大秦的一个特殊地带,这里有地方自治的权利。
  百姓信仰佛教,一进地界就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钟鸣声,高山上成群的秃鹫围绕着尸体在啃食,吃饱的秃鹫煽动着翅膀,毛发沾着红白相间的颜色。
  有僧侣在秃鹫群穿过,竟然不相互影响。
  我们两人一辆马车,进了城。
  看着天空振翅而飞的秃鹫,我问闻涉,“我要是死了,也会那么自由吗?上天入地,羽化登仙。”
  他原本不用回答我这没有意义的问题,可他还是温柔似水的看着我,眼角的两颗红痣刺的我心里发疼。
  “姝儿,只要我在,你就不会死。”
  13
  西江是整个大秦禁忌最多的地带,这里死了人,从不土葬,而是水葬,树葬和天葬。
  但好在这里民风淳朴,对于外来人还是热情招待的,更何况,我们打着做生意的名义前来,收一些上等的皮毛,故而让客栈店家对我们多了几分敬重。
  慕容雪困得睁不开眼,靠在樊玉身上昏昏欲睡,突然睁开眼指着客栈掌柜后面的大鼓。
  “这鼓好漂亮啊,你们看这鼓上的花纹好像一群正在嬉戏玩耍的女子啊。”
  我拍了拍她的手,温声说道,“别乱指,这里的人忌讳很多,一个做生意的人,挂一个鼓在这,定有其的原有。”
  掌柜收了银子不在意的摆摆手,笑盈盈的同我们讲,“客官不打紧的,我不是土生土长的西江人,我爹是从中原迁过来做生意的,这东西,是他自个儿做的,用的都是动物的皮骨。”
  我笑着点了点头,上了楼。
  14
  慕容雪身体适应不了这里的气候,水土不服,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樊玉守在她床前,时不时给她注入一些灵力。
  闻涉将饭菜放在桌上,轻轻关上门,同我一起坐在窗边。
  远处的钟鸣声
我们村有个古老的习俗,男人会在夜晚爬进女人的房间。
女人不能反抗,只能打开房门,乖乖地等待被恩宠。
如果怀孕,生下的孩子由全村共同抚养。
我妹成年那晚,爸打开了她的房门:
「月月,这是你的福气,好好享受吧。」
没过多久,我妹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
可村里的男人却一个一个消失了……
1
我妹十八岁生日那天,爸从地里回来得很早,他亲自下厨做了四菜一汤,还去镇上买了一块小蛋糕。
我妹很高兴。
这是她第一次过生日。
她特意打扮了一下,穿上了最爱的碎花连衣裙,我们家穷,衣服都是捡邻居家剩下不要的,但是我妹从来不嫌弃。
「等我成年以后出去打工给你们花。」我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有光,「给阿爸买一条好烟抽,给阿哥买最时新的手机。」
可我爸却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很快到了晚上,我把小蛋糕摆到桌子中央,点燃了蜡烛。
我妹闭着眼睛许愿,嘴角弯出开心的弧度:「希望阿爸身体健康,希望阿哥能娶到一个好嫂子,希望阿妈——」
她还没说完,一只枯瘦的手就伸到了蛋糕上,我妈抠了一块奶油在嘴里舔了舔,像个孩子一样咂吧咂吧嘴:「甜!好吃!」
「给我滚一边去!」我爸把我妈猛地往旁边一推,我妈没站稳,撞到长案的边角上,捂着额头大哭:「你坏。」
我妈是个傻子,听村里的老人说,她刚嫁给我爸的时候没那么傻,那时候的她长得漂亮,会认字,叽里咕噜说一种他们听不懂的语言。
生了我和小妹以后,人才变得傻愣愣的,整天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发呆,连话都说不成整句。
我妹把我妈抱在怀里,轻轻拍她的后背:「阿妈乖,阿妈不哭,月月以后挣钱了给你买糖吃。」
我打心底嫌弃阿妈,她没有给过我和妹妹一点母爱。
她不能干活,只会哭闹,对于我们这种家庭,她无疑就是一个大累赘。
可妹妹心善,总是把好吃的端给她,帮她洗头洗澡,她只听妹妹一个人的话。
吃完饭天已经黑了。
我爸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抽烟,我坐在他旁边,他抽完了最后一根烟,回头看了看堂屋的钟,沉声说:「张峰,你去把大门打开。」
我心里一个咯噔。
想起村里那个古老的民俗。
「阿爸,月月刚过完生日,这会正高兴呢,要不等两天吧。」我有些为难地看向我妹的屋子,她的窗户开着,传出甜美的歌声,少女的影子倒映在墙上,像一幅不染尘埃的画。
我爸瞪了我一眼:「等两天村里的男人来问,你怎么解释?迟早都要经历的,不要拖了,就今晚。」
爸说的也没错,我们这个村地处偏远,女人少、男人多,为了繁衍后代,保持人口数量,家里的女孩成年了,就要打开门让村里的男人夜爬,无论爬进来什么样的男人都不能拒绝。
夜爬怀孕生下的孩子由全村的人出钱出资共同抚养。
这是村子千百年来的习俗。
如果不遵守,就会被村里的人孤立排斥。
这种代价我家承受不起。
「爸,要不我现在去和月月说一声吧,也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她性子倔,万一想不通做傻事……」
我爸一直骗我妹,等她年满十八岁,就送她到城里打工,永远地离开这个村子,所以我妹才一直期待过生日。
她以为她能逃掉夜爬的命运。
「你是不是没有脑子?」我爸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说,「你告诉她,她不就跑了吗?这种事,有一次就有无数次,等她经历多了自然会习惯的。」
我被爸说得不敢抬头,走过去,准备打开大门。
2
我的手刚放在门闩上,我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死死按住我的手,一直摇头:「不能开,峰峰不能开!」
她的手很有力气,锋利的指甲都剜进我的肉里,我用力掰也掰不开:「妈,你赶紧回去睡觉,等会爸看到了又要打你。」
「不能开。不能开。」她嘴里一直嘟囔着,眼眶泛红,一滴泪落在我的手臂上。
我爸这个时候拿了一把铁锹怒气冲冲地走过来,照着她的后背使劲拍了一下。
我妈吃痛一声,坐在地上,惊恐地抱住头,还是哑着声音重复:「不能开,月月快跑。」
「月月快跑。」
我妹听到动静跑出来,看到拉开了一条缝的大门,她什么都懂了。
她把我妈护在怀里,用一种凄楚可怜的眼神看着我和我爸:「原来你们是骗我的。」
我被她看得心里难受,只好别过脸去。
我爸放下了铁锹,用一种平淡的口气说:「月月,这是你的福气,好好享受吧。」
「福气?」我妹眼眶里蓄满了泪水,「这福气给你要不要?你们这与把我送去给人强奸有什么区别?」
我爸一听,立马上火,抬手扇了她一个耳刮子:「你是我生的,你出生在这个村子里,这就是你的命!」
「爸!」我妹跪下来,抱住我爸的大腿哀求,「你放我走好不好,我去城里打工,我把挣的钱都寄回去给你们,你们就跟村子里的人说我死了。」
我爸有一瞬间的动容,他把手放在我妹的脑袋上揉了揉:「月月,你一向很懂事,这次,也乖乖听话。」
说罢。
他对我说:「张峰,把你妹带到屋子里捆起来。」
3
那晚,我一直没有睡,关了灯站在窗下看大门口的动静。
大约八点钟的时候,走进来一个男人,借着月光,我看清了他的轮廓,是村头的光棍麻子李。
麻子李个头不高,长相非常丑,走路颠吧颠吧。
据说在那方面还有些变态的手段。
很快,我妹的屋子里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她说:「你别过来,爸,哥,求求你们救救我。」
我妈在隔壁屋跟着哭。
我心里像被针扎得难受,想推开门把麻子李拖出来,走到我妹的门口,耳边响起我爸叮嘱的话:「谁家的女孩不是这样过来的,慢慢就习惯了,你把心放硬,心硬才能成大事。」
只好转身回了屋。
那晚麻子李折腾得很久,久到后来我妹的嗓子都哭哑了。
她一直在咒骂:「你们不得好死。」
「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麻子李出来的时候一脸满足,他一边提裤子,一边哼着小调,颠吧颠吧地出门去了。
我关上大门,走到我妹的门口,看到屋子里一片凌乱,我妹坐在地上,眼睛肿得像两个核桃,她抱着胳膊,身体不住地颤抖,用一种怨毒的眼神看着我,牙关紧紧咬着。
我打了一盆热水放在地上:「月月,洗洗身体吧。」
她没有吭声,像一只受伤的小猫,低声地呜咽。
我知道现在我无论说什么都安慰不了她,转过身准备回屋。
她却叫住了我:「哥,要是我们不生在这个村子里,刚才,你会不会保护我?」
我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月月,你别胡思乱想了,快睡吧。」
我回屋之后,看到我妹的屋子灯熄了,才安心地上床睡觉。
可第二天,我的门就被咚咚地敲响。
我爸在外面急得说:「张峰,快起来,你妹吃老鼠药了。」
4
我和爸把我妹送到了村子里的诊所抢救,农村没有洗胃的医疗条件,大夫就给我妹挂了几天吊水。
我妹一开始昏迷不醒,我和爸都以为她活不成了,我爸甚至开始盘算把她埋到哪里好?
村里有规矩,自杀死的女人是不能埋进自家地里的。
我爸连夜到山上找了块荒地,刨了个坑,准备把我妹从诊所拉出来,直接扛到山上埋了。
我妹很瘦,在诊所挂了几天点滴,生日那天吃的几口小蛋糕早就消化完了。
我背着她冰凉的尸体,走在崎岖的山路上,眼泪止不住流下来:「爸,你说是不是我们害死了妹妹?」
我爸看了一眼妹妹的尸体:「是我平时太宠着她了,她不知道为家庭付出,以为死了就解脱了,她这是不孝!」
尸体放进坑里。
我把妹妹最喜欢的发夹放在旁边。
我爸拿着铁锹准备往坑里铲土。
黄色的土撒在我妹的身上。
我竟意外地看见我妹的手指动了一下。
接着她咳嗽了一声,仿佛被土灰呛住了。
我跳到坑里,惊喜地握住她的手:「月月,你没死,你还活着!」
我妹两眼直愣愣地看着夜空,半晌,她坐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平静地说:「哥,我要回家。」
我爸看到我妹醒了,赶紧扔了铁锹,跟我合力把她抱了出来。
回家的路上。
我妹蹲在三轮车里,头发被风吹得凌乱。
我觉得有些奇怪。
她的情绪一直很平静,不哭不闹,像一潭死水。
到家后,我妈冲上来,平常她看到我妹都是直接抱住她,在她的怀里撒娇,这次却像看到了陌生人,一步步地后退,一直退到墙边上。
我爸到厨房里去炒菜,今天麻子李送来了两条鱼,说是给我妹补身体。
夜爬过的男人都会给女人家送礼。
麻子李穷,拿得出手的只有鱼。
但他和村子里的男人说,我妹的滋味儿真不错,村里的男人听得直流口水。
我爸猜测,再过几天,肯定会有更多的男人爬进我家。
到时候,给我家送礼的人就会更多,把礼拿去镇上卖了可以换钱,攒起来给我娶个老婆。
我们村虽然有夜爬的习俗可以满足男人的欲望,但是男人们骨子里的思想还是比较传统,他们都希望能正儿八经娶个老婆。
而且未婚女子只要结婚了,就可以关上门,结束夜爬。
我爸不希望我和别的男人共用一个女子,他觉得那样没面子。
5
我妹从山上回来以后就像变了个人。
从前她舍不得吃鱼,舍不得吃肉,把最好的都留给我们。
这次她把那两盘鱼吃了个精光。
我妈站在墙角,一直用一种害怕的眼神打量她。
我妹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摔,站起来,冷冷地说:「我先进屋睡了,养养精神,晚上还要伺候男人。」
听了她这话,我和我爸面面相觑。
她这是死里逃生想通了,接受了夜爬?
其实我爸觉得她刚恢复,身体弱,想让她休息两天再把大门打开。
但我妹摆摆手说不用。
我爸会心一笑,露出欣慰的表情:「月月,你真的长大了。想通了就好,等你哥把嫂子娶回来,我也给你安排个婚事。」
当晚。
我家大门一直开到半夜,爬进来三个男人。
我妹的屋子里没有哭喊声,也没有挣扎声,取而代之的是男人们意乱情迷的声音。
我听得心里躁哄哄的,村子里规定,男人必须满二十五岁才能夜爬,我今年二十四,被他们勾得心痒痒。
其实我早就向往村子里几个年轻女人了。
听我爸的意思,想尽早给我娶媳妇,而且要从别的村找干净的女人给我当老婆。
我心里其实不想,结了婚就不能夜爬了,除非妻子不能生育,才能去和村长申请。
一个女人多乏味啊。
村子这个习俗真是男人的福音。
第二天,我家院子里摆满了猪肉、羊肉,甚至有人给我家牵了一头牛来。
我爸高兴得合不拢嘴,他把牛牵到屋后的棚子里,说要养养肥,然后卖个好价钱。
我妹对这些礼物无动于衷,她不知道从哪里捡了一件旧旗袍,整日穿着,躺在院子里纳凉。
椅子一晃一晃,隐隐约约露出她白皙的大腿根。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自从夜爬开始后,我妹好像丰满了很多,眼角添了几许风情,气质变得成熟了,就像一锅嫩肉炖烂了,飘香四溢。
村里的几个婶子遇到我妹,李大婶拿眼瞟着她,捂着鼻子说:「月月身上怎么有股臭味?」
赵大婶捂嘴笑:「是骚味吧。不知道从哪学的狐媚手段,把村里的男人都搞得五迷三道的。」
「那可不,俺家儿子的阳气都快被她吸干了。」李大婶呛得咳嗽两声,「俺真是受不了这味,太冲了。
「听说喝了老鼠药没死掉,从坟墓里爬出来的,真是晦气。
「她这肚子怎么迟迟没有动静?不会不能生吧?」
说着她们一阵哄笑。
我妹不吭声,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凶光。
6
夜里爬进我家的男人络绎不绝。
我爸打算一晚上只放进来一个男人,他害怕我妹的身体受不住。
我妹坐在窗下梳妆,身上还穿着那件旧旗袍,勾勒出曼妙的曲线,透过镜子幽幽地暼了我爸一眼,说:「爬进来男人越多,送来的礼越多,不正合你的心意吗?」
我爸被噎得说不出话。
从傍晚到凌晨,我妹的屋子里传出淫艳的声音,窗户上的倒影能看到几个男人追逐着女人,实在不敢想象屋子里是怎么样一幅画面。
我爸从前一觉睡到亮,现在经常点着灯,在床头坐着,有时走到院子里的大树下,一根烟接一根烟地抽。
我也睡不着。
脑海里浮现出女人曼妙的身体,忍不住咽口水。
第二天天亮,村长来敲我爸的门,他一脸凝重地说:「麻子李死了。」
本来村里死一个人不稀奇。
但麻子李死在了后山,距离上次埋我妹的那个坑不到百米。
而且死状非常恐怖,整个人像被吸干了血肉,只剩下一层皮套在骷髅上。
命根子被硬生生地扯掉了。
村里上山砍柴的人路过发现了他,起先还以为是一具死了很久的尸体。
搬回来以后,有人认出他穿着麻子李失踪前的衣服。
我爸听后,皱着眉头问:「村长,你什么意思,怀疑俺?」
「哪能呢?」村长的小眼睛笑出了三道褶子,「俺就是来你家看看,月月在家吗?」
我妹扭着腰从里屋走出来,村长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
村长今年五十大几,有老婆,有子女,老婆个病秧子,一年有八个月下不来床。
村长把我爸拉到一边小声说:「今晚先把大门关了。等俺来,事成以后,俺把家里那个旧拖拉机送你,妥不妥?」
我爸起先有点犹豫,一听到拖拉机,立马点了点头。
可半夜,我妹突然站在我爸门口说:「今晚别让任何人进来了,我怀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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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老人说,怀着孩子的女人死后会变成子母双煞。
而我嫂子就在怀孕九个月的时候上吊自杀。
死的时候,她身上还穿着那套血红的嫁衣……
1
嫂子吐着舌头,脸色铁青地躺在地上,我吓得往我妈后边缩了一下。
我妈嘴里骂骂咧咧的,各种难听的话都从我妈嘴里蹦了出来。
骂完以后我妈还觉得不解气,又冲着嫂子的尸身狠狠地踢了两脚。
我有心阻止我妈,但是我在家里人微言轻。
我求助地看向我哥,毕竟,嫂子是他同床共枕一年半的老婆。
谁知我哥看着我妈踢我嫂子神情淡漠。
甚至还狠狠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晦气玩意儿,自己死就算了。」
「还连带着我儿子一起死,死了活该。」
我妈拿着一个破棉被把嫂子一卷,就想让我哥抱出去扔到乱葬岗。
却被六爷拦下了。
六爷从外边进来,看到我嫂子的尸体连连摇头:「造孽啊!造孽啊!」
六爷在我们村里声望很高,我妈和我哥在六爷面前也不敢托大。
我妈好声好气地和六爷说:「六叔,我去把这个败家娘们儿扔了去,别大家都看着晦气。」
六爷冷哼一声,冷冷地看着我妈:「桂芬,做人得有点心。」
「你媳妇大着肚子穿着红衣上吊,你要是敢就这么把她扔乱葬岗,不出七天,你们全家都得死绝。」
六爷话说得很重,但是我妈不敢有怀疑。
颤颤巍巍地问:「那,咋整啊,六叔,咱是亲戚,明娃和文娃都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不能不管。」
六爷重重地叹了口气:「布置灵堂,风光大葬,希望能解了小翠的怨气。」
听到风光大葬,我妈变了脸色,有点不情愿,毕竟在她眼里,我嫂子就是一个物件儿。
现在还得为了物件儿折腾,我妈木讷地不动,我哥也不吭声。
看到我妈和我哥的态度,六爷甩了甩袖子,扭头就想走。
嘴里还念叨着:「现在不听我的,出事了别找我,你家这事,我是管不了了。」
眼瞅着六爷要走,我妈才急了,拉住六爷:「六叔,您说哪的话,现在我就张罗去,您别气。」
六爷冷哼一声,不再搭理我妈了。
2
灵堂布置好后,六爷示意我妈去上第一炷香。
我妈不情不愿地捏了三炷香上前,不过怎么都点不着。
我妈一开始以为香受潮了,接连换了好几次,但是都点不着。
到这时候我妈才真的怕了。
吓得浑身发抖地看向六爷。
「六叔,这。」
六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桂芬,你先过来吧。」
随后六爷又扭头看向我哥:「明娃,你去。」
我哥这时候早就被吓得脸色惨白,六爷的话,我哥哪敢不听。
踉跄地上前,结果,香还是点不着。
一连几次,我哥吓得瘫在地上。
六爷让我上前把我哥搀回来。
又让我上前去点香,这次,香竟然轻松地着了。
六爷眼亮了一下:「香着了,还有救啊。」
3
六爷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文娃,今儿晚上你守灵。」
「记住,灵堂的大门要紧闭,不管谁敲门都别开。」
「如果有人问你你妈还有你哥在哪,你就说不知道。」
我吞了吞口水:「六爷,就我一个人守吗?我、我怕,我不想……」
我话刚出口,我哥就一脚把我踹到了地上,恶狠狠地盯着我:「你不守灵,想让我死吗?」
我吓得不敢再吭声。
六爷把我拉了起来,安慰我说:「文娃没事,你嫂子受了你的香,不会害你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我还是害怕。
我求助地看向我妈。
我妈别过脸去,看都不看我。
我没办法,只能应了下来。
4
天刚擦黑的时候,我妈和我哥就躲进了房间里。
留我一个人在灵堂。
我关上了门,跪在嫂子牌位前,一切都挺正常,我供的香好好地燃着。
我的心情也松懈了些。
对着嫂子的牌位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话。
「嫂子,其实你这样去了也好,省得再被我妈和我哥欺负。」
「嫂子,你总和我说你想回家,你走了是不是就能回你家?」
「你说的哪个大城市?」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又给嫂子续上了香。
接着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后来是被一阵婴儿的啼哭声吵醒的。
听到婴儿的啼哭声,我一个激灵就清醒了过来。
吓得浑身发抖,大气都不敢喘。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砰砰砰的敲门声。
「文娃吗?我是嫂子。」
确实是嫂子的声音,但是很诡异,就像是那种如诉如泣,刻意把音调拉长的声音。
我不敢应声,敲门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急促。
「文娃,开门啊,我把孩子生下来了,要给你妈和你哥看嘞。」
「你妈和你哥在哪嘞?」
我还是吓得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嫂子似乎生气了,拍得门砰砰地响,木制的大门,似乎随时都要被拍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装着胆子喊:「嫂子诶,妈我不知道,哥在他房间嘞。」
敲门声戛然而止,门外传来了嫂子桀桀桀的笑声:「在房间哦,那我过去找他去,嘿嘿。」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我狠狠地吁了一口气,瘫软在地。
5
第二天,天刚破晓,我就跌跌撞撞地跑出了灵堂。
向我哥的房间跑去。
谁知道我刚到门口,我哥就推开了房门,我正好和我哥撞了个满怀。
我哥一脚把我踹倒在地:「眼瞎的怂货,想撞死我?」
我哥恶狠狠地盯着我。
我怯怯地抬头,打量着我哥,除了有点黑眼圈以外,什么事都没有。
可是,我昨晚上不是告诉了嫂子我哥在房间吗?
我思考的时候,我哥又踹了我一脚:「愣着干嘛,送猪肉的快来了,还不赶紧去门口接猪肉去。」
我压下心里的疑惑,屁滚尿流地爬了起来。
在门口等着猪肉。
6
猪肉刚送过来,半扇。
卖猪肉的数着钱,在旁边笑呵呵地说:「刚杀的,贼新鲜,还滴着血呢,够你家办完白事了。」
我忍着恶心,扛着滴血的猪肉往厨房走。
谁知,刚一转身,就看到我哥盯着带血的生猪肉在流口水。
阴恻恻的眼神吓得我一个激灵。
我再想好好看看的时候,我哥已经转身走了。
我下意识地当是自己的错觉,把猪肉扛到了厨房。
我刚从厨房出来,六爷就来了。
我快步上前,六爷拍了拍我的肩膀:「文娃,昨天晚上没什么事吧?」
昨天晚上……
我僵硬地扯出一丝笑:「六爷,昨天我嫂子来了,问我哥和我妈在哪里。」
「我听你的没开门,也没告诉她,她敲了一会门就走了。」
六爷皱着眉,像是在沉思什么,犹疑地看着我:「真的敲了一会门就走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如果让六爷知道我告诉了嫂子我哥在哪里,那我哥得打死我。
我心里已经锣鼓喧天,但是面上还是强装镇定地说:「真的,六爷,我还能骗您不成?真的敲了一会门就走了。」
六爷皱着眉点了点头。
我瞥着六爷的神情不知道他信没信,总之不管他信不信,我都得咬死了不承认。
反正昨晚上守灵的只有我一个人,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也没人知道。
六爷摆摆手让我接着去守灵堂,自己转身向我妈房间走去。
我到了灵堂前刚给嫂子换了一炷香,就听到外边我妈的尖叫声。
「明娃,你在干嘛?」
我心下一惊,着急忙慌地跑了出去,看到六爷和我妈在厨房门口愣愣地站着。
我快步跑了过去,刚到厨房门口,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再往里边一看,我哥正在大口大口地吃着生猪肉。
肚子被撑着圆鼓鼓的,不过还是不停地抓着猪肉往嘴里塞
嘴角还淌着血。
狰狞的样子看着我一阵恶心。
我妈上去抱着我哥干嚎:「明娃,你在干嘛啊?」
六爷皱着眉让我去把家里平时上供的红筷子拿过来。
我不敢再犹豫,小跑着跑到家里的香台,先对着神台拜了三拜,再拿上红筷子一路小跑跑到厨房。
六爷让我把我妈拉开。
再抓着我哥的手,用红筷子夹我哥的中指。
我哥翻着白眼,整个身子一阵抽搐。
接着大吐特吐,吐完之后整个人像泥一样软了下去。
六爷狠狠地松了口气,说没事了。
我妈紧赶着扑上前去,把我哥扶回了屋子里。
我在后边亦步亦趋地跟着。
7
六爷在床边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我看不清六爷的表情。
等我哥好点了,六爷才缓缓开口:
「说吧,发生了什么,一字不差地告诉我。」
我哥干嚎了两声:「六爷,您得救我啊,小翠,小翠她来找我了。」
六爷一声不吭,啪嗒啪嗒地抽着烟,过了好一会才说:「按理说,小翠找不到你的。」
我哥瞪着眼睛:「不止小翠,还有我儿子。」
「我听着门口有人喊我爸,六爷,我真的想儿子想疯了,我不知道怎么了就开了门。」
「然后就看到小翠抱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婴儿站在门口,冲着我笑。」
「后来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六爷狠狠地咳了两声,嘴里呢喃着:「坏了坏了,这孩子虽然没出生,但是有了灵智了,这是子母双煞啊,坏了坏了。」
我妈在旁边吓得满脸苍白:「六叔,这怎么办啊?」
「明娃,明娃他还这么小,不能有事啊。」
六爷眼中划过一丝阴狠:「子母双煞,赤地千里。」
「如果等她成了气候,谁都活不了。」
「既然这样,也就别怪我心狠了。」
六爷扭头看向我,凶狠的眼神把我吓了一个激灵。
「文娃子,你去,去三奶家把她家的黑狗借过来。」
「那条黑狗活了十五年了,又是通体黑毛,早就成了气候,你去借过来。」
六爷发话了,他的话我不敢不听。
我哥和我妈也虎视眈眈地盯着我,我不敢耽搁,撒腿就往三奶家跑。
三奶是个孤老婆子,我打小我妈也不疼我,所以我没事总爱往三奶跟前凑。
和三奶关系很好,我没费什么力气就从三奶手里借上了大黑狗。
我抱着大黑狗走的时候,三奶叫住我。
浑浊的眼睛中透着满满的担忧:「文娃啊,你嫂子是不是成煞了?」
我不想瞒着三奶,抿着唇点了点头:「六爷说是子母双煞。」
「子母双煞!」三奶瞪大眼睛,吓了一个激灵。
上前来抓住我的手:「文娃,子母双煞。」
「你知道什么是子母双煞吗?」
我闷着头。
三奶叮嘱我在门口等着她,然后扭头跑回了房间。
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玉牌。
三奶颤颤巍巍地把玉牌放到我手里:「文娃,听我说,子母双煞既然成了就肯定得见血。」
「你们家必须得有人死,拿着这个玉牌,关键时候能保你一命。」
「别让任何人知道,文娃,别人的话不能全信啊。」
玉牌触手生温,我握在手里,心里踏实了很多。
这个玉牌,我听我妈和我哥闲聊的时候说过,听说是明朝时候的老物件了。
刘伯温亲自开过光,是个有大法力的东西。
我小时候在三奶身旁玩的时候,曾亲眼见过有人花了大价钱想买三奶的玉牌。
但是都被三奶拒绝了。
没想到,三奶现在竟然给了我……
我鼻子一酸,放下大黑狗砰砰砰地给三奶磕了三个响头。
「三奶,如果这次我能活下来,我就是您的亲孙子。」
三奶抖着嘴:「好,好,娃子,记住,他们的话都别全信。」
8
我到家后,把大黑狗放下。
六爷眼睛晦暗不明地看着我:「怎么去了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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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产婆的奶奶突然惨死,瞪眼张嘴,被收殓人以线缝嘴缝眼。
爸妈让我披道袍、抱了只公鸡坐棺,当镇棺童。
出殡时,那抬棺杠和绳子都轻飘飘的,公鸡在我怀里一直像下蛋母鸡一样咯咯叫。
村里围着捡鞭玩的小孩在唱:「鬼抬棺,公鸡叫,孝子贤孙先莫笑。纸钱飘,香火旺,燃尽香烛黄泉到。」
1
我爸打电话说奶奶死的时候,强制命令我必须连夜坐车回去。
一进家门,棺材已经停在灵堂,还被钉死了。
我爸妈直接拿着一件明黄的道袍出来,往我身上一裹,用一根稻草搓的麻绳系住腰间。
塞了只大红公鸡给我,让我这三天法事,都坐在棺材上,当镇棺童。
吃饭就坐在棺材上吃,就算上厕所,也得和做法事的道长说一声,让他帮着镇棺,才能去。
只有惨死、枉死,怨气极重,容易尸变,或是不肯入土的人,才需要镇棺童。
而且一般都是找童男,或是家里儿孙阳气旺的镇棺。
我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孙女,镇什么棺。
不是还有我哥的吗?
平时什么好事都顾着他,镇棺这种怪事就轮到我一个女的了?
一说到这个,爸就阴沉着脸,朝我低吼:「不想死的话,就别多问!」
妈在一边安慰我:「奶奶最喜欢你,你就多陪陪她。」
我听得莫名其妙,但灵堂里人来人往,那些同村人都在看热闹,似乎恨不得我闹起来。
只得抱着那只公鸡,爬上棺材,按道长说的侧坐在棺材正中间。
坐下来后,看着旁边烟熏火燎的灵堂,再想着我坐在对我最好的奶奶棺材上,连她死前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更不用说她怎么死的了。
眼睛发酸,眼泪忍不住地流,心头疑惑也越发地深了。
奶奶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产婆,在她手里接生的孩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据说以前,很多胎位不正难产的,几天几夜生不下来,只要找了奶奶,就能母子平安。
到现在,过年还有很多人带着成年的孩子,来看奶奶,说如果没有奶奶,就一尸两命了。
近十几年,大家都去医院生了,找她接生的人少了,但猪牛羊这些生产,也会叫她去看看。
过年在家的时候,她还说亲自帮我把关看对象,免得以后所嫁非人。
我看着黑漆漆的棺材,越想越怪。
那缠在腰间系着道袍的草绳一股子怪味,又像是从棺材里冒出来的。
村里那些人,看过来的时候,再也没有原先对奶奶的那种恭敬,好像目光都带着审视。
可我抱着只公鸡坐在棺材上,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一直坐到中午,我实在撑不住,叫了道长抱鸡坐棺,这才去上厕所。
但那老道长交代我,无论如何腰上的草绳不能解,道袍不能脱,上了厕所立马就过来,他最多只能坐五分钟。
哪有上厕所还规定时间的?
我正要理论,我爸就是一通吼,无非就是跟以前一样。
骂我不知足,他送我上大学,出去工作了,就不管家里的死活,现在我奶死了,让我坐个棺还这么多事。
他骂起人来,还是那么蛮不讲理。
可我在这里坐了半天了,我哥的鬼影都没有看到?
他说送我上大学,可学费、生活费都是奶奶偷偷给我的,他还要倒找我要钱呢。
这些年,我也看透了。
他越是骂得厉害,就证明他心里越虚,证明这事真的有古怪。
我爸骂得狠了,还抄起灵堂前的棍子要打我。
幸好被做法事的那些人拦住了。
老道长无奈地叫我,快点去上厕所,他真的只能镇五分钟。
厕所在屋后,我去的时候,看到一堆帮厨的婶娘在看什么,还窃窃私语:「七婆这是造了什么孽,死得古怪,还得这么惨?」
七婆,是村里对我奶奶的称呼。
无论男女老少,都叫她七婆。
她们聚一堆,嗑着瓜子,看着手机很出神,我凑过去一看,顿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那是偷录的一段收殓时的视频,那被收殓的赫然就是我奶。
她躺在床上,瞪眼张嘴,青白的双手还死死地交扣着。
给她擦身穿衣的,是村里专门负责这个的四阿奶。
她擦完身后,居然只给奶奶穿了一身蓑衣,然后用针线,将奶奶大睁着的眼睛和嘴巴都给缝了起来。
一边缝,还一边念着什么。
我看着那黑线穿过眼皮,渗出黑红血,心头针扎一样的痛。
四阿奶将嘴和双眼缝合后,针就直接往下,并没有扯掉断,就着一线相牵,将蓑衣也缝好。
最后将奶奶紧扣的十指,强行掰开。
奶奶的手很小,因为接生,有时胎位不正,她得伸手去拉,所以保养得也很好。
她扣得很紧,那十指被掰得咯咯作响,掰开后,明显有几根手指被掰断了,像扭曲的鸡爪一样弹着。
我看得整个人都发着僵,站在这堆婶娘后面,感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孔雨绵!」我爸怒吼的声音突然传来。
那些看视频的婶娘吓了一跳,连忙将手机收了,惊恐地看着我。
「奶奶是怎么死的?」我扭头看着他,沉声道,「她怎么变成那样了?」
瞪眼张嘴,十指紧扣,哪一个是正常死亡能有的?
「你给老子去坐棺!」我爸拎起扫把就要来打我。
我妈一把抱住我,叫了那堆嗑瓜子的婶子,将他拖开。
这才朝我道:「绵绵啊,时间快到了,你先坐棺。奶奶最喜欢你了,你快点去吧,要不然就要出大事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等奶奶入土了,我们再把事情告诉你,好不好?」
「孔雨轩呢?」我梗着脖子,看着我妈,「他不是在家吗?人呢?」
这个家奶奶确实是对我最好的,但她对孔雨轩这个大孙子更是偏爱得不行。
每次接生回来,得了钱,给我十块,就得给孔雨轩五十块。
这会他人怎么不见了?
「你哥有事去了。」我妈脸色发青,好像在怕什么,推着我,「你快上厕所,快点!」
她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身体发着抖,好像真的很害怕。
那些婶娘对着我们窃窃私语,恨不得热闹再大点。
我只得急急上了厕所,跟着去坐棺。
除了累一点,脑袋倒是清醒,我想着爸妈肯定不会告诉我,奶奶的死因的。
等入土过后,得找村里的老人问一下。
一直到了晚上,我就有点撑不住了。
我妈拿了床寿被,铺在棺材上,说让我累了,就靠着躺一下,无论如何也得坐到棺材入土,等有土落到棺材上后,我才能真正离开。
那老道长怕我睡着了掉下来,就拿草绳顺着我腰往下,将下半身绑在棺材上面。
还郑重地交代我,无论如何不能离开棺材。
就算他来镇着,也只有五分钟。
这事越发诡异,一直熬到半夜,做法事的去吃饭抽烟。
我抱着公鸡侧趴在棺材的寿被上,拉了拉身子休息。
隐约间,好像听到棺材里面有着咯咯的声音。
像是老人卡着浓痰,又像是公鸡喉咙的什么。
又像是线缝着什么,正用力拉扯开……
想到那偷拍的视频里,奶奶被缝住的眼嘴,我不由得贴紧了耳朵。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等你奶奶出殡那天,过石桥的时候,你扯掉身上的草绳,往桥下一扔,人也跟着跳下去,然后顺水跑,不要回头,一直往前跑,这样才能保你一命。」
村里出殡只会走一条石板桥,桥面挺高的,水不深,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头。
跳下去不会淹死,但腿不摔瘸才怪,哪还有命活?
我听着一回头,就见一个穿着白色长袍、身形纤长的男子,正站在棺材边。
他长得很好看,好像夹着淡淡的愁恼,显得整个人好像照在水上的月光一样。
见我看着他,他叹了口气,抬手丢了个东西给我:「这三天怕也不得安宁,这个能保你一命,熬到出殡,记得出殡那天,一定要跳桥!」
我只感觉怀里一沉,跟着有个冰冷的东西落入怀里,还顺着棺材往下滚。
吓得我一个激灵就伸手抓住那东西,却发现是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鹅卵石。
冰冷,圆润。
可那个白衣男子,却半点踪影都没了,好像刚才只是一场梦。
但如果是一场梦,这鹅卵石哪来的?
正想着,就又听到「咯咯」的声音。
跟着一个人影从灵堂外面走了进来,径直跪在了棺材前。
赫然就是给奶奶收敛的四阿奶!
她肯定知道奶奶是怎么死的。
我忙对着她叫了几句,想问她奶奶的死因。
可四阿奶好像根本听不到,对着棺材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跟着抬手,从口袋摸出穿好的针线,直接就对着自己的嘴巴扎了下去。
一针扎下去,黑线拉过嘴唇,鲜血涌动。
她却好像连痛意都没有,下手和缝合奶奶尸体一样又快又麻利。
缝的时候,嘴里还跟卡着浓痰一样,发出咯咯的响声。
而我怀里抱着的那只公鸡,也跟下蛋母鸡一样,咯咯作响。
2
四阿奶跪下来,直接将自己的嘴缝上,又快又诡异。
我都没反应过来,以为这又是要梦里,对着自己的手连掐了几把,抱着的那只公鸡差点往下掉,这才发现自己不是在做梦。
但这一耽搁,四阿奶哗哗几针,已经将嘴给缝死,拉着线朝上,将左眼给缝起来了。
我本能地想滑下棺去救她,可腰下被草绳绑住,我根本滑不下去。
只得将抱着的公鸡往旁边一丢,一边用力扯着绳子,一边大叫:「快来人!快救命啊!」
我坐了一天棺,被烟火熏得嗓子发哑,叫的声音又尖又细。
外面还有那些过来奔丧的亲戚打牌,夹着谁吆喝的声音,灵堂还用音箱放着大悲咒,我这干哑的声音根本传不出去。
一直到我完全解开草绳,滑落棺材,一脚踢翻靠墙放着的铜锣,又忙去抢四阿奶手里的针,都没人进来。
可这会她左眼和嘴已经完全缝死了,被我摁住手,嘴角还往上勾,似乎想笑。
黑线绷扯着,血珠一颗颗地往外滚,看上去更瘆人。
浑浊的右眼,就好像被拨动的玻璃珠子,在眼眶里转来转去。
我吓得整个人都蒙了,紧紧摁住她捏针的手,不停地大叫。
幸好外面的老道长,听到铜锣倒的声音,急忙赶了进来。
一见四阿奶这怪事,脸色惨白,却一把扯过我:「你先坐棺,快!坐到棺材上面去!」
后面跟上来的人,也都发急,连忙将那只公鸡塞我怀里,跟着我妈爸一起,抱的抱,拖的拖,直接把我先弄到棺材上坐着。
我几乎被他们强摁着,扭头看着没人管的四阿奶:「你们先救她啊!」
「你不上去,都得死!」老道长朝我沉喝一声,跟着将铺在棺材上的寿被一扯:「拿墨斗,和着糯米汁,缠棺!」
他一边说,一边扯着草绳复又将我双腿绑住,朝我道:「你要记住,千万不能再下来了。就是因为你没镇住棺,四阿奶才出事的。接下来,无论如何,都不能下棺。东西也不能喝了,厕所也别上!」
我又不是什么法器,怎么镇得住棺?
而且四阿奶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可瞥眼看着已经自己将嘴眼完全缝起来,没有断线,就吊着针,在棺材前一下又一下机械磕头的四阿奶。
我想到她给奶奶缝嘴缝眼时的样子,心头也开始发悸。
老道长他们几个人,将四阿奶架着拖出去,她也没有挣扎,乖巧得好像一个用线缝出嘴眼的布偶。
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处理四阿奶的事情,爸妈在棺材边,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交代我无论如何不能再下棺了。
老道长再进来的时候,拿着个墨斗,缠着线,将棺材周围和两头都缠死。
这一晚,老道长都坐在灵堂,守着我,一直熬到天亮。
他年纪大了,实在熬不住,就换了个年轻的胡道长做法事,他晚上再跟我一起坐棺。
因为出过事,我爸妈还真不给我吃东西,就喂点水,就两口面,免得我要上厕所。
这哪撑得住!
到了中午,饿得头昏眼花,我感觉自己就得饿死在这棺材上了。
可做法事的人,好像没听到我声音。
一直到中午,我妈过来喂水,我实在是想吃点东西。
结果一开口,我妈就看着我道:「四阿奶死了。」
我听着一愣,那老道长脸色铁青地进来,看了我一眼,直接掏出一把三寸长的生铁钉,让我爸围着棺材,每隔一掌宽钉一根,要钉一圈。
跟着朝我道:「你看过四阿奶给你奶收殓的视频了?看到了什么?」
我饿得发晕,又因为四阿奶的死,给惊到了。
这会被老道长一问,整个人都发蒙?
不解地道:「那视频那些婶娘都有,你去看啊。」
问我看到什么,是什么意思?
「说!」老道长脸色了铁青,朝我厉声喝道,「你看到了什么?」
「就是用线缝了奶奶的嘴眼啊。」我被他吼得更蒙了。
「还有呢?」老道长复又问了一句。
我妈端着水,整个人都在抖,一把扯开老道长,朝我道:「你四阿奶死的时候,被剪开线的嘴眼又被缝住了,还自己剖开了肚子,往里面塞了很多鸡蛋,又自己缝好。穿了一件蓑衣,直接就从村头的石桥跳下去了!」
「她的手好像不受自己控制,手指都掰得变形了!」我妈吓得脸无人色,直接跪下来朝我道,「绵绵啊,你一定要好好镇棺,要不然死的就是你哥了!算妈求你了!」
我脑袋轰隆隆地作响,一会是勾勒着四阿奶死的样子。
一会脑中全是「桥头石桥」。
一会又是不镇棺,我哥会死。
这些事情,根本就没有任何联系啊,怎么我妈求我!
一直到老道长和我妈说什么,将她拉走,又到棺材边朝我道:「你奶奶死得古怪,你看过视频应该知道。跟这事相关的人,都会被报复死掉,她生前最喜欢你,你镇棺,她就不忍心掀棺出来,知道吗?
「如果你不好好镇棺,那最先死的就是你哥,然后就是你爸妈,跟着就是村子里其他人。连我……」老道长眸光暗了暗。
咬了咬牙道:「也会死。」
「奶奶怎么死的?」我脑袋已经糊成了一团糨糊了。
老道长只是朝我摇了摇头:「你不知道的好,知道了,你就是第一个死的了。」
跟着让我趁着天没黑,趴在棺材上睡一会,等天黑后,一定要打起精神来。
我这会开始害怕,但实在是饿得没力气,只得趴在棺材上,闭目养神。
但没趴多久,就听到有人在闹,似乎是四阿奶的女儿在大骂:「造孽的是孔七婆,她死了就死了,我妈做错了啥子啊?要跟着她遭殃,要遭天杀的是七婆,她不做人事,要死就他们姓孔的一家子死啊,天啊为什么害我妈!」
奶奶是个产婆,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手艺好,都是感谢她的。
她造什么孽?
胡道长似乎怕我听到,忙将录音机打开,声音调到最大。
外面好像叫得更厉害了,可完全听不清。
看样子,就像老道长说的,我不能听到奶奶为什么死。
就像我看到奶奶收殓时的样子,四阿奶就按那个样子死了。
但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还有那石桥,昨晚那男的让我跳石桥,今天四阿奶就是从那石桥跳下去摔死的。
那我还跳吗?
这么思来想去,我趴在棺材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
灵堂里的人,反倒比白天多了很多,那老道长带着一班人,守着棺材两侧,准备做一夜的法事。
我实在是饿得受不了,想喝点水,可张嘴就吸了一嘴的烟。
呛得嗓子正难受着,一只小手就摸到了我脸上。
一个扎着鬏鬏,脸蛋红扑扑的小女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棺材上。
伸手将棺材前面摆着的祭品,递到我嘴边,笑着示意我吃。
可村里什么时候有过这样一个小女孩子?
我正愣着神,旁边又有一个爬上来,端着灵堂前供着的清水,喂到我嘴边。
更甚至有两个,伸手帮我解着绑腰上的绳子。
她们一堆都在忙活,可老道长他们做着法事,好像看不见。
一个稍大点,五六岁的女孩子还朝我嘘了一声:「你快跑吧,他们要饿死你,给你奶奶陪葬呢。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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