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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人文]想看好看到欲罢不能的大女主小说,孩子已经要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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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看好看到欲罢不能的大女主小说,孩子已经要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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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
大女主
想看好看到欲罢不能的大女主小说,孩子已经要饿死了?
32 岁那年我博士终于上岸。
都说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没想到我是被斩的那一个。
我跟何清川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从泥泞的农村靠着笔杆子,一路考到繁华的北京。
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硕士,真真正正地齐头并进。
研究生毕业后他选择工作,我选择继续读博。
人生好像从这一刻开始割裂。
他昂首阔步地走上了他的阳光道,而我孤独地登上了独木桥。
我们之间因为收入的差距,仿佛隔着一道巨大的鸿沟。
仅仅是四年后。
他已经从隔壁那穷小子变成了我妈口中的金龟婿。
而我也从山窝里的金凤凰变成了邻居眼里的黄金剩女。
我们之间的爱情好像也从沸腾而翻滚的潮水变成了索然无味的凉白开。
先开始只是沉默了一点,后来开始有了争吵,最后是冷战。
我一次次地妥协,换来了他一再地变本加厉。
等我快要受不了的时候,他却先喊了暂停。
「思思,我们算了吧。」
1
何清川又失约了。
他升上主管的这一年放我的鸽子,比前面十几年都多。
离开学校前的最后一次聚会了,我导师是行业大佬,一直念叨着我见我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男朋友。
我导师对我很好,这一面也有引荐的意思,毕竟都在一个圈子里,熟人多路子也就宽了。
谁知我们日理万机的何主管,把我送到连车都没下,接了个电话就走了。
师弟师妹们纷纷安慰我:「师姐真是好福气,我听说何师哥去年升主管了,照这速度,离经济自由不远了啊。」
散席时,我送导师去坐车,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思思,毕业前老师再教你两件事。
「鞋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
「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
我导师这样通透的人,他早就发现我和何清川的关系,看起来花团锦簇,其实早就岌岌可危。
2
回到租的房子时,何清川正在收拾行李。
来帮忙的是他们项目组新来的一个小姑娘。
她正在把何清川的一个盒子往房间里放。
「思思,你帮念羽搬一下,小姑娘力气小。」
我觉得有点好笑,所以你为什么要让她来帮你收拾东西?
不知道眼前的人是否还会记得。
大学毕业后,我们搬过两次家,他都在加班,大厂上班不容易我都理解。
从看房到搬家全都是我一个人,他只负责入住,当时我也只是个小姑娘。
我没作声,何清川自己过去安顿好那个盒子,叮嘱了下让她别动。
小姑娘坐在沙发上示威似的盯着我看,突然撇了下嘴对何清川说道。
「小何老师,我手破了。」
何清川抬头问我:「创可贴在哪?」
我耸了耸肩:「用完了吧?」
那小姑娘突然站起来拉了下抽屉:「我记得这里还有的呀!」
她表情天真、动作自然地拿了一片出来贴在自己那毫无损伤的手上。
我笑出了声:「来过?」
3
我本该大声质问,但我没有。
我好像早就失去了这样做的原动力,或者说我在这段关系里已经失去探究欲。
我径直回了自己房间,没过一会儿,外面传来关门的声音。
再出去的时候,沈念羽已经走了,何清川坐在沙发上摆弄手机。
最近这两年,他在家大部分都是这个状态,无论什么时候,他永远捧着手机。
吃饭、上厕所、睡觉,我甚至觉得只要有手机,他一个人可以生活到天荒地老。
他难得从手机里抬起了头:「我们聊聊。」
我找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双人沙发很小,离得太近我觉得会影响我思考。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没有。」
「你别多想,前天我们聚完餐后,她说有个数据想跑一下,正好离我家近,我就带她过来了。以为你在家的,不然也不能那么晚还带她来。」
我其实很想反驳,那天早晨我就打电话跟他说了晚上我组会要开到十点,正因为如此你才答应参加当晚的聚餐。
「哦,那她今晚又来干嘛?」
「明天要出差,她说没出去过,来帮我收拾行李顺便参考。」
「一个重物都搬不了的小姑娘你让她来收拾什么行李?拍个照看下不就行了?」
「小姑娘嘛,可以理解的。」
可能何清川都没意识到,自己每一句都在替她开脱。
嗯,这个小姑娘可以理解,那么谁来理解十来年前的我呢?
最后一次搬家,一个巨大的箱子砸在我脚上,脚趾上的乌血至今还在,从那以后我就没有穿过露脚趾的鞋子。
4
临睡觉前,何清川又把行李箱打开做最后的清点。
我看到行李箱的角落里有个很漂亮的小盒子。
我随手一指,问道:「那是什么?」
何清川好像也不清楚,打开看了眼,道:「哦,是沈念羽的糖果,她总是低血糖,估计行李箱放不下,塞我这里了。」
我张着嘴没说话,这情景荒谬又可笑。
「她也一起吗?就你们俩?」
「啊对,我帮她争取来的,小姑娘嘛,还是需要多历练历练。」
何清川在公司已经待了四年了,去年刚升上主管,团队里大大小小十几号人,他偏偏带了年纪最小、资历最浅的本科生。
怎么就轮到她了呢?
那些来得比她时间长、比她条件更优秀的人难道就能服气?
一个到了公司快一年都没能转正的实习生,怎么就让何主管如此费心地栽培呢?
何清川重新整理好后,后知后觉地发现我的表情不大好。
「思思,你别误会啊,我就是在公司得有自己的人,把她带出来我也会轻松点,到时候也能陪陪你。」
何清川在公司有自主招聘的权力,他手上那些人的简历我都帮他参考过。
沈念羽是看到简历的第一眼就被我排除掉了,太一般了,而且简历都做得很敷衍。
等她入职后,何清川才跟我说:「团队需要一些新鲜血液,都是恃才傲物的人并不好相处。」
哦,这就是他舍弃清北研究生选择一个二本毕业的本科生的理由。
「带我一起去吧,我帮你们跑数据,尽量在下周三之前回来,可以吗?」
下周三是我领毕业证的日子,我已经跟何清川强调过不止五遍,希望他到时候陪我一起去。
他先是果断地拒绝了我:「你去的话食宿不好安排,被人知道我带对象出差也不像话。」
他没有问为什么要下周三前回来。
5
周三那天,他没有回来,也没有打电话。
我去领了毕业证发在了朋友圈,大家纷纷祝贺我。
手机响了许多声,没有何清川。
导师给我打来电话,说很遗憾因为今天要去参加会议没能出席我的毕业典礼。
「本来昨天就能结束的,有个公司带了个新兵卒子,数据跑了整整两天没跑出来,一群人干等了一天。
「我还挺生气的,找主办方发了一通火,我说我爱徒的毕业典礼都没赶得上。」
老师忽然话锋一转,「思思,你猜我在会议上看到谁了?」
我顺着他的话问道:「谁啊?」
「何清川。」
没想到何清川跟我导师参加的是一个会议,我附和道:「难为导师还记得他。」
我导师咬牙切齿道:「这下可忘不了了,就是他带的人出了问题。蠢成那样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另外,我建议你给他打个电话,他跟那个小姑娘待在一起挺久了。」
老师说得隐晦,我也立刻明白了。
我其实不爱查岗,一是确实很信任何清川,二是觉得姿态太难看。
如果一个男人从内里烂了,我还去争什么呢?我一直以为我是这样想的。
可当事情落在我头上,我又忍不住嘀咕,如果是何清川的话,应该不会吧?
我抱着侥幸心理拨通了他的电话。
当何清川清醒的声音传来,我心里蓦地松了一口气
「在哪里?」
「酒店房间复盘呢,昨天有一个数据没弄好,忙得焦头烂额。」
我半开玩笑道:「叫你带我去你不带,现在后悔了吧?」
谁知道何清川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你跟你导师在学校见面还不够?开个会还要来恶心我吗?」
那一瞬间,啼笑皆非,我缓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在说什么东西?」
「我在说什么你听不懂吗?你不就是知道你导师要来开会才想着跟我一起来吗?怎么?一分钟也分不开吗?」
我没有说话,因为无稽之谈我根本无须辩解。
一时间,何清川也沉默下来,难堪的气氛隔着两部手机蔓延在我们之间。
等那边传来女孩子的何老师,我啪地挂断了电话。
我从来不知道,我导师对我的爱才之心以及我的尊重之意,在他眼里是这样的龌龊?
6
硕士毕业后,何清川就选择去工作,而我继续跟着导师读博。
他在工作中好几次遇到问题,都是我求导师帮忙解决的。
其中最严重的一次,是我导师带着他的几位行业大佬朋友,在实验室待了整整七天才搞定。
在第三天的时候他打电话让我去观摩,说是个很有价值的数据模型。
又过了四天,我们一起从实验室出来,我把结果送到何清川公司。
他打开数据库,观摩了半天,才幽幽地说了句:「你导师对你真上心啊。」
何清川凭借这件事情升上了主管,我曾撺掇他请我导师吃个饭。
前前后后帮了这么多次忙,也是应该的。
何清川却拒绝了:「导师是文化人,别让酒桌文化玷污了他。」
直到今天的这一刻,我才明白,其实他早就怀疑我跟导师之间的关系。
他心里也许觉得自己真的很男人,竟然能一忍这么多年。
他不愿意请只比他大十岁,却学术成果累累的情敌吃饭,会自惭形秽吧!
7
太可笑了。
都说生活是一个巨大的舞台班子。
真是一点都不假啊。
猛然间我成为这戏剧生活的女主角,多少有些不适应。
我回首看着这间我跟何清川租住的房子,虽然是租的,但我一直用心地装扮它。
洞洞墙、水生植物、黑板,每一处我都妥帖整理,这是我们暂时的港湾。
还记得何清川第一次升组长时,激动地抱着我说以后一定要给我买个大房子。
后来做主管后,只有一句淡淡的话:「五年应该能攒够首付了。」
这房子并不大,最近两年,大部分时间都只有我在,我常常怀疑说话都会有回音。
它开始像我们的感情一样,外表未变,内里已经空了。
我跟何清川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从泥泞的农村靠着笔杆子,一路考到繁华的北京。
其中的艰难困苦只有我俩知道,不足为外人道。
我们那是贫困村,教育资源非常有限。
小学六个年级一个班,第一组坐着一年级,第二组坐着二年级,以此类推。
上课也是如此,第一组上课其他组写作业,整个年级也只有两个老师。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我跟何清川一路从小学考到了高中。
高中在县城,那就意味着不仅要交学费还要有生活费。
何清川自然要去念,他是家里的男孩,我就不一样了,不仅我爸妈,七大姑八大姨都来劝我不要读了,因为我妈妈怀孕了。
「思思啊,做人不能太自私了,咱们村就没有读高中的女娃。你妈妈马上要生弟弟了,你就算考上大学也供不起啊。」
「思思,我听说现在初中毕业,去县城能当会计呢,将来坐办公室的哇,多好啊。」
「做人要现实一点的呀。」
现实就是明明我比何清川还多考了八分,他背着书包去县城的那天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他告诉我,县城有很多有钱人会资助小孩读书,等他有了消息一定回来接我。
第一个双休他就回来了,带着几本手抄的书。
「下周我就不回了,周末我打工给你挣学费,你在家好好看书。」
我很想告诉他,我看不了书了,下周我大姨就要带着我去南边的工厂了。
8
我准备南下的前一天,我远嫁的小姨突然回来了。
她带着五千块钱扔在桌上,冲着我妈劈头盖脸地骂:
「当初爸妈就是因为偏心不让我俩读书,那时候你说的啥?你说你要是有机会读书不比咱弟弟强,现在你在做什么?
「思思成绩那么好,为什么不让她读书?
「你们要生孩子我管不着,但思思必须要读书,学费和生活费我出,你们该干嘛干嘛去。」
其实那是我跟小姨第一次见面,她嫁得太远了,坐一趟飞机来回要上千,这次为了我才回来。
我向她表达感谢,她却笑道:「大概是在拯救当年的自己吧,我当时成绩也很好,没去上高中是我一辈子的遗憾,思思,你要好好读书,将来替小姨去看看世界。」
我在小姨的资助下,回到了高中课堂。
我比从前更努力,何清川也是。
他告诉我,只有考出去,才是我们唯一的出路,我深以为然。
在懵懂和萌动的青春期,我们确定了彼此的心意。
我们约定,大学录取通知书就是我们的恋爱许可证。
那年夏天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头顶永远亮着的灯和怎么也做不完的考卷。
直到清华的通知书寄来,我俩成为十里八村的名人。
我小姨打来电话,激动得直哭,说我太棒了!
我拒绝了她继续资助我大学的想法,表示我自己可以。
三个月,我和何清川攒够了我第一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
接下来,我跨入这个城市的每一步,都离不开他。
我视他为我的灵魂伴侣,跟我的每一寸都严丝合缝。
这样一个人,你叫我如何接受他的改变?
9
出差回来他带了花。
我接过插在花瓶里,一个人看了许久。
他走过来摸了摸我的头,这个从前表现亲昵的动作,突然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或许是感受到我的僵硬,他在我的背后,低低地说了声对不起。
他在为他的口不择言道歉还是为他毕业典礼的缺席道歉?
或者是深夜还有小姑娘出入他的房间?
总之,好像无论是什么,我都不太在意了呢。
「没关系。」
这次僵硬的是他的手,顿了一会儿他才继续道。
「我把沈念羽调到 B 组去了,之后就让其他同事带她,不会跟我直接接触了。
「我跟她真的没什么,也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不可能对不起你的。」
他还想继续说点什么,我抬头道:「好。」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连应对的台词都没想好,傻站在那。
我摸了摸他冰凉的脸,「别那么紧张,清者自清,我相信你。」
我是真的相信他跟沈念羽目前确实还没有发生什么实质性的关系。
但是我也真的不相信这件事会这么结束。
因为何清川大概忘记了,其实去年这个时候他还很讨厌沈念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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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南朝最尊贵的长公主,
可我看上的小将军却说家中已有婚约。
上一世我棒打鸳鸯,逼着顾晏之做了我的驸马。
他的青梅却在我们大婚之日悬梁而亡。
顾晏之听闻消息后,风轻云淡,不甚在意。
与我琴瑟和鸣恩爱了十年。
却在我生辰这日,联合各路诸侯倾覆了南朝,夺了我沈家的江山。
深狱里,
他刺了我一剑,正中心脏。
他说:
「我等这一天等了十年,这是你欠她的。」
看着他盛满恨意的眼眸,我知道他从没有爱过我。
01
再睁开眼,我站在顾晏之青梅家的院子里,
左胸膛隐隐作痛。
顾晏之刺我的那一剑,是真的深啊……
以至于重生归来,我仍心有余悸。
我站在原地,恍惚了很久,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回到了十年前。
此时顾晏之刚班师归朝不久。
我于城墙之上,对凯旋归来的小将军惊鸿一瞥,便不可自拔的心生爱意。
趁他进宫领赏之时,我拦住了他,问他是否愿意做我的驸马。
多少人对我趋之若鹜,可他却偏偏拱了拱手。
告诉我他已有心悦之人。
哼,心悦之人……
那我倒要看看,他这心悦之人是何模样。
竟能让他不为权柄所折腰。
着人打听的消息,不出半日便呈上我的案几。
曲素素,年二十,顾晏之的青梅,他们二人自小一同生活在城西的清水坊中。
单听坊名,便知是如何一穷二百的家境。
顾晏之倒是坊中的传奇人物,十四岁中举,却弃文从武,自请去西疆战场。
短短八年,屡立奇功。
从一名毫无根基的普通卫兵,一路擢升成为最年轻的车骑将军。
上一世,我魔怔般的对他情根深种。
趁着顾晏之去校场练兵之时,盛装带着仪仗来到曲素素的家中。
与她会面的第二日,顾晏之便同意了做我的驸马。
只一个要求,放过曲素素。
那会我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不曾多想他此话深义,只一股脑的点头答应。
甚至还在心中暗喜,果然姻缘还是得把握在自己手中。
思绪回笼。
此时此景,与十年前并无差异。
眼前之人匍匐在地,一身朴素布衣,身形微颤,正抬着脸满眼惧意地望着我。
说不上多么好看的容貌,却满是楚楚可怜态。
她的面前摆放着几个打开的箱笼。
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璀璨夺目的金锭。
随便一锭,便够她们一家子生活无忧。
若我没记错,上一世我对她说。
「离开顾晏之,这些便是你的。」
如今,她如同上世一般。
目光闪烁,嘴唇轻咬,似在思索。
片刻后,她终是抬起头来。
在她欲开口之际,我抬起下巴,甩开裙摆,转身大步离去。
随行的女侍见状,虽不明其意,却也立马合上箱笼紧随我其后。
将要踏出院门时,背后响起一道近乎迫切的声音。
「长公主,奴愿意,奴愿意的……」
我停下步伐,回首,远远的望着她。
勾起唇角。
「本宫方才同你开玩笑呢,顾将军少年奇才,汝等佳人,与他最是般配。」
「本宫就祝你们,琴瑟和鸣,恩爱不疑。」
永远锁死在一起。
02
大明宫中,侍女冬降试探性的开口。
「公主,您为何……突然改了心意。」
我轻饮一口热茶,面无波澜道:
「倦了。」
不怪她疑虑,日前我在殿上捉婿的戏码闹的人尽皆知。
作为近侍,冬降更是日日见我为情忧心。
明明昨日我还是一副势必拿下顾晏之的模样,召集府中幕僚连夜出谋献策。
更是大手一挥,着她备好千金。
今日瞧着那曲素素,一副就要松口的模样,我却忽然变了脸,风轻云淡般的离去。
回程路上对顾晏之再闭口不提。
她看不懂是正常的,
谁能料想到重生这种荒谬的事竟真实存在呢。
上一世,曲素素的确松了口。
千金换她顾晏之未婚妻的名份。
她同意了。
我窃喜中又有些愤岔。
顾晏之在她心中,难道竟不值这千金。
她这般选择,倒显得我鼠目寸光一样。
或许她只是迫于我的权势。
我盯住她眼睛。
「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无论你如何选择,本宫绝不会迁怒于你。」
闻言,她双手抓住两侧的布衣,反复摩挲着。
少顷,她坚定的抬起头。
「奴愿意。」
上一世她收了我的千金。
第二日顾晏之便告诉我,他亦愿意做我的驸马。
我自以为这是他二人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便高高兴兴的准备着婚礼事宜。
我的胞弟,如今的皇上,听闻此事成了。
龙心大悦,一道圣旨下来。
加封顾晏之为护国大将军,镇守京郊。
皆大欢喜的场面,可任谁也未曾想到。
在我大婚之日,曲素素竟自缢于家中。
消息传来时,顾晏之正在与我拜堂,他脚步踉跄了一下,又很快站稳。
仿佛无事发生般,继续与我对拜。
礼成后,我心中有些慌乱。
既担忧顾晏之的情绪,又不解曲素素何故如此。
若她深爱顾晏之,为何要留下我的千金。
若她不爱,又为何要以如此悲戚的方式离去。
我欲有千言想同顾晏之解释。
他却只是摇摇头,不甚在意般对我说。
「莫要多想,各人自有各人命。」
从那日后,他似乎真的不在意此事般,待我关怀备至,相敬如宾。
久而久之,这等小事便被我抛诸脑后。
03
「本宫倦了!」
「日后,我大明宫上下,不得再提及顾晏之此人,如有违者,逐出宫外。」
重来一世,我决不允许自己的情爱纠葛,再祸了我沈家的江山。
他顾晏之,既然我爱不起,那便毁了罢。
消停了数日后,不曾料想到。
我不去招惹他,他却是主动送上了门。
小厮来报时,抓耳挠腮地支支吾吾,憋了半天只道。
「府外有个将军求见。」
将军……还能是哪个将军呢。
当下,我并不想见他,我怕我忍不住抽出长剑砍了他。
可顾晏之,却一反常态。
在我府前,从清晨等到日暮。
我心下一惊,莫非他也一同回来了。
冬降引人进来时,我正背身站在厅中,抬头望向挂在中壁的那幅画。
万马浴河,策奔之图。
那匹头马,气势磅礴,尤为逼真。
背后响起沉稳的脚步声时,我知晓,
他来了。
我蓦然回过头,冷冷的盯着他。
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我心下稍安,只一眼我便知,眼前人并不是十年后的顾晏之。
十年后的他,圆滑的如同一只老狐狸。
无论何种境地,喜怒不形于色。
我抬起下巴,施施然走向高座,居高而下的审视着他。
「何事?」
他还是一副清然傲骨的模样,上一辈子,我可真是爱惨了这张脸。
如今想来,真是可笑。
不过是狼子野心的面目上,披着一张伪善的人皮罢了。
「听闻公主日前去见了我的未婚妻,公主回程后,她便高烧三日,至今昏迷不醒,臣想问……」
我将手中的茶杯猛地砸在他的面前,打断他的话语。
他面色一滞,有些惊愕的看向我。
「是不是本宫太给你脸了,竟让你跑到这大明宫中来质问。」
「你未婚妻高烧不退,你何故在此踌躇一日,是嫌她死的不够快吗?」
顾晏之从未见过我如此之态,一时间被我冷漠的质问定在原地,眼色晦暗不明。
从前我见他,
轻声软语,眼波流转,温情似水。
何曾像如今这般面色肃然,气势逼人。
他掩下眼睫,藏起波澜,声音低沉道:
「公主能想开最好不过,臣与未婚妻自幼的情谊,她生性怯懦,还望公主日后莫要再去打搅她。」
他躬下腰身,神色看似诚恳。
我点点头,没有应下他的话语,也不曾让他起身。
只慵懒地朝着侧殿击掌了几下。
须臾间,
一流水肩宽窄腰的美男子便鱼贯而入。
各个面如冠玉,俊俏十分。
我什么都不肖说,往太师椅上一靠。
他们便蜂拥至我身旁,眼色极快地为我递上热茶,轻捶着背。
我只需张张嘴,讨喜的小郎君便将剥好的茶果喂到我嘴边。
顾晏之垂立在大厅之中,
众人视而不见一般,兀自取乐着我,
多舒坦的日子啊。
在一群美男子的殷切服侍中,我不经意扫了眼顾晏之。
他还挺能沉得住气,仍是方才那般恭敬模样。
只垂在两侧的手掌,渐渐地握成了拳。
「公主有事在身,臣先行告退。」
「慢着!」
我不慌不忙起身,踱步至顾晏之面前。
拦住了他后退的路。
「顾将军,急什么,等了本宫一天,莫非就只为同本宫说一句话。」
我伸出染着蔻丹的长指甲,抬起顾晏之的脸。
此时此刻,我与他咫尺之间,双目相对。
这张刻在我骨子里的脸,我曾见过许多模样。
清冷的,温润的,愉悦的,宠溺的……
可最让我永生难忘的,
还是他冷漠无情,将剑矢插入我心脏时的样子。
仿佛一头刚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令人颤栗。
我不由用了用力,指甲在他的下巴掐出了深深的印痕。
他眉头深皱,轻撇开头,避开了我的手指。
「公主,请自重!」
我轻嗤一声。
「顾将军巴巴的送上门来,却让本宫自重,是何来的道理。」
面对我的诘责,他脸色眼见的难看起来。
我敛起笑意,神色冷漠。
「顾晏之,如若你今日不来找我,我倒是对你高看几分。」
「莫非,一直以来,你都是在同我玩欲擒故纵的把戏?」
他黑瞳一缩。
我勾起唇角。
「可惜了,本宫如今不吃这一套了。」
「你既如此珍爱你的未婚妻,那本宫就做回好人,禀明圣上为你二人赐婚。如何?」
闻言,他身形微怔,难以置信般的将视线落回到我的身上,想要探寻些什么。
见我不似在说笑。
他双唇嗫嚅着欲要开口。
可我已不耐与他多费口舌了。
「冬降,送客!」
04
次日早朝后,
皇上为车骑将军赐婚的消息便传遍大街小巷。
事发突然,忙坏了各大茶馆、戏园里的说书先生们。
大明宫中上下,
经一番敲打后,人人都谨慎了许多。
倒没让流言闲语传到我的跟前。
我从信鸽身上取出一封密信后,阅后焚尽。
踏出内庭之时。
正瞧见冬降一副苦大深仇的模样,心事重重的揪着一旁丛林的竹叶。
「发生何事了,如此心绪难安?」
见我突然出来,她有些手忙脚乱。
快速的整理好衣衫和仪态。
「公主,外面的话越传越难听了……」
我扬扬手打断她,表示知道了。
传言如此迅速,必有人在后推波助澜。
重来一世,我想置身事外。
可有人却偏要引我入局。
对方似乎很了解我,或者说,很了解曾经的我。
我年少心性,权势滔天。
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便越是兴趣盎然。
可即便我再如何骄纵。
亦明白,皇室之运,系于社稷沉浮。
我最大的罪过,便是不该觊觎顾晏之。
不该横插在他二人之间。
05
「走吧,今日华阳夫人的春日宴,咱们也该出去转转了。」
华阳夫人是护国大将军府上的女主人。
出身名门士族,为人聪颖爽快。
每年的春日宴便是她张罗起来,替京中武将们结识朝中清贵的场合。
也是各家夫人娘子们趁机结交相看的地方。
我到场时,热闹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公主,您看,是顾将军的母亲同他那未婚妻,她们竟也来了。」
我横了一眼冬降,她立马闭了嘴。
她近来行事,似乎稍欠稳妥。
站在边上的两人自是也看到了我,曲素素眼神胆怯的往后躲了两步。
倒是顾氏,两眼放光。
上辈子了做了十年的婆媳,她心里在想些什么我一清二楚。
她见我目光扫过去。
便欣喜的走上前来,谄媚的对我行礼。
「臣妇顾氏,问长公主安。」
我轻笑了下,不置可否。
她如今的身份,还不够格来到我面前。
如若人人如此,我整日倒是什么都不用干了。
见我不搭理,她有些挂不住脸。
细语提醒道。
「臣妇犬子,是新晋的车骑将军顾晏之。」
我抬起眼皮。
「哦。」
「顾夫人好福气,还未恭喜夫人觅得佳媳。」
我弯起唇角,看着她的笑意僵在脸上,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我的话。
周边也响起窸窸窣窣的低嗤声。
她敢怒不敢言,只敢朝着身侧之人投去一记愤恨的眼神。
曲素素惊恐的缩了缩脖子,往后再隐了几分。
我当真有些看不明白她了。
如此胆小怯懦,上辈子是如何选择自缢的。
在场中随意应付了一番后,我与华阳夫人对视一眼。
她走至我身边,状若无意的低语道。
「公主,都已安排好了,后面第一间阁房便是。」
我回以一笑。
「若事成,本宫承诺你的决不会忘。」
相互交换眼神后,我们达成了一种无声的盟约。
我打发冬降去马车上替我取件披风后,
便径直朝着后厢房走去。
那人,正等着我呢……
06
推开厢房的门后,室内空无一人。
环顾一圈后,我踏入房内,不急不躁地合上门闩。
「出来吧,虞世子。」
无人回应我。
我走至厅中的矮塌前,从容的掀袍坐下。
取出一只干净的茶盏,给自己斟满。
也顺势给对面的半盏茶续上。
「再不出来,这茶可就要冷了。」
我食指在茶盘上轻轻的敲打着,直到横梁上开始有了响动。
我没有抬头看,颔首品了口热茶。
片刻,一身玄色骑装的男子不羁的坐在我的面前。
「传言都说长公主骄纵跋扈,今日一见,倒不似传闻中那般笨拙痴傻。」
他真无礼,倘若我真的跋扈。
定然让人立马割去他的舌头。
「虞世子都说了传言,即是传言,便不可信。」
他不置可否,扬起下巴。
「公主费尽心思联系上我,所谓何事,别枉我千里迢迢从西疆跑来一趟。」
眼前男人常年驻扎在西疆之地,皮肤被边塞的烈风吹的粗粝而黝黑。
只是那双眸子,却格外的深邃明亮。
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意气风发,放荡不羁。
「虞世子,既肯跑这一趟,心底想必已有了谋算。」
我蘸取了杯中茶水,手指在桌上写下几个名号。
「武陵王、骊山王、金陵王」
眼前人皱了皱眉,踱步至我身后,俯身看了半息后。
朝我侧目,两眼懵懂状。
我正思如何解释清楚时,霍然灵光一现。
站起身来与他双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你该不会,不识字吧!」
闻言,他面色一滞,红晕自脖颈爬满了脸颊。
被我揭穿后,他有些羞愧无措地盯着我。
与方才那般嚣张气势判若两人。
我也有些讪讪然。
谁知他堂堂西疆王府的世子哥,竟不通文墨。
我心中有些不忍。
上辈子顾晏之携各路王候谋反之时。
是他,带领着西疆将士奔赴京中救主,可惜来晚了一步。
等他赶到京城时,一切尘埃落定。
顾晏之趁机卸了他的军权,将他幽禁在深狱之中。
我仍记得,顾晏之刺杀我时。
他在隔壁的狱中,痛声大骂。
「乱臣贼子,罔顾人伦。」
「踩着女子上位,如今竟连自己的结发之妻都不放过。」
「顾晏之,在西疆我就瞧不上你,果不其然,你这人擅工心计,老谋深算,狐狸的尾巴藏得深。」
「早知道我在西疆时就该一剑斩了你。」
思绪回笼,我勾起唇角。
望着眼前无措的男子,柔下声来。
「不要紧,我与你细细来说。」
我伸手拂去了桌上的痕迹,重新倒上一杯热茶,递与他。
「武陵王、骊山王番地在北,土地开阔,平原居多,牛羊成群,兵强马壮,自先帝崩逝之后,便有蠢蠢欲动之心,以年岁不好,天灾频发之推辞,近两年纳贡比往年足足少了两成。其意欲何为?」
「金陵王番地在关中,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此地虽物资不丰,却是边疆连通京城最近的塞道,稍有不慎,便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虞天赐的眉头愈皱愈紧,他是一名武将,其中厉害一点就透。
我相信他不是没有发现端倪,不然也不会仅凭我一封信笺,华阳夫人谏言几句,便从西疆奔赴京中。
他收起一身随性之态,神色逐渐变得凝重。
落在我身上的目光,也开始有些探究之色。
「据我所知,公主过往多年一直深居宫中,近两年才出宫建府,也不曾离开京城,为何会对番地之事如此了解。」
我坦然的回应他的目光。
「只要用心便会了解,正如世子,远在西疆,对我这京中公主也是知之甚多。」
他有些哑然
「公主还真是伶牙俐齿。」
令他放下戒心之后,我们二人密谈许久。
眼见天色快要暗下来。
我起身与他告辞,对他郑重行以一礼。
感谢他,心系南朝,衷心如初。
感谢他,千里迢迢,赴此一会。
临出门时,他自背后喊住了我。
「公主大义,我与顾晏之同在西疆八年,此人城府极重,实不堪为良配。」
我点点头,自重生来第一次露出开怀的笑意。
「世子放心!」
「本宫心中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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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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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谢洲在动荡年代结婚。
知青返乡的第三年,他终于接我回了城。
我们一起从零开始,到后来时,早已儿孙满堂。
我满心欢喜筹备结婚四十周年纪念日那天,收到了一张他和其他女人的全家福。
亲密的两个人坐在椅子上,怀中抱着我的孙女。
我拼了命生下的女儿和女婿站在后面。
一家六口,温馨又和睦。
照片后面还有一张泛黄的结婚证,登记时间是 1979 年谢洲回城那年。
我呆愣了很久,才明白为什么当年他回城时不肯带我了。
1
快递来时,点名要我签收。
我以为是谢洲为我准备的结婚纪念日的惊喜,满怀期待,迫不及待地打开后,却是一张他和别人的全家福。
谢洲身上穿的衬衫是他出门时,我亲手熨烫的。
他身边女人身上的宝石蓝旗袍,是我不久前去苏州买回的孤品。
亲密的两个人坐在椅子上,怀中抱着我的孙女。
我拼了命生下的女儿和女婿站在后面。
一家六口,温馨又和睦。
当我看清楚女人的面貌时,浑身颤抖不止,不敢相信自己朝夕相处了三十多年的好闺蜜居然偷偷和我的丈夫这么亲密。
沈瑜是 1985 年秋天搬到我家对面的,她是个极致浪漫的女人,一辈子未婚未育。
她身子不好,不会做饭,我便总是邀请她到家里来吃饭。
她总说谢洲是个不浪漫的人。
我当时并未放在心上,因为她说得没错,谢洲从不会为我准备惊喜,他说形式主义会腐蚀人心,是资本残留的毒瘤。
我忙着给快放学的女儿做饭,所以并没有注意到沈瑜意味深长的笑。
没有察觉到女儿进屋先喊的人和先抱的人是她有问题。
更没有意识到无数个打雷下雨天,谢洲以沈瑜害怕为理由在她家里过夜有问题。
我意识到自己被骗了三十多年时,喉咙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漫天的恨意如海浪铺天盖地地将我吞噬。
颤抖的手指,拿不住薄薄的全家福。
照片从指腹里落地时,朝上的背面贴着什么东西。
我忐忑不安地捡起。
竟然是一张年代已久褪黄的结婚证!
谢洲和沈瑜的结婚证,登记时间是 1979 年谢洲回城那年。
我攥着结婚证,气得浑身颤抖,忽然就笑出声来。
1977 年,在我爸的多方走动下,谢洲终于拿到了回城的名额。
我满心欢喜地准备和他一起回城时,他却说城里什么都没有,怕我会吃苦。
临别前,他言辞恳切地向我许下承诺。
「等我在城里安稳下来,就回来接你。」
那天的夕阳很红,他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天际时,我肚子忽然痛得厉害,等到医院时,医生说我小产了。
我悲痛欲绝,却不敢告诉谢洲,怕影响他在城里的工作。
这期间,他很少给我写信。
我知道他忙着安家,所以我也并没有意见,反而因为我担心他生活太艰难,时常给他寄钱。
1980 年他回城的第三年,我爸临终前交代他必须把我带回城,否则死不瞑目。
现在仔细回想一下,他一个糙汉子的房间怎么会整洁得一尘不染?床单枕巾上还有淡淡的茉莉花香。
我啊。
真是愚不可及。
我忽然想起,今天是沈瑜的生日,她和我说想独自庆祝,不想被打扰。
我也想起女儿谢芳今天一早说,她今晚有事不回家吃饭,连孩子也不用接,她有个很重要的聚会要参加。
至于谢洲……他说他的老同学来了,要聚一聚。
想到某种可能,心像是被绵绵的针扎过。
2
我带着全家福和结婚证找到酒店时。
刚好听见我用心宠爱了一辈子的女儿谢芳对沈瑜说:「妈,月子之恩永生难忘!如果不是你不辞辛苦地照顾我,我哪能恢复得这么快。」
月子之恩?原来沈瑜时不时偷偷给她送点小蛋糕,带她出去逛街喝酒竟是不辞辛苦地照顾她。
「妈,我爱你。」
沈瑜泪眼婆娑地和谢芳拥抱:「妈妈,也爱你。」
看到这两个人的称呼,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小产过,很难有孕。好不容易怀上谢芳时,医生说凶险得很,我为了保胎在床上躺了足足六个月,生产时胎位不正,差一点就一尸两命!
她读书时,早恋旷课霸凌逼死同学,导致被学校开除,为了让她重回校园,我当着对方家长和师生的面给她了两巴掌,和她一起给被她霸凌的孩子跪下来道歉,磕头求原谅。
如今,她却叫别人妈。
胸口像是被灌进了狂风,吹得五脏六腑都疼得撕心裂肺。
「奶奶,生日快乐!」
稚嫩的童声响起,从出生就是我带大的孙女捧着生日蛋糕,缓缓走向沈瑜。
沈瑜热泪盈眶地依偎在我的丈夫谢洲的怀中。
「忠贞不渝的丈夫,优秀孝顺的女儿,乖巧懂事的孙女。我沈瑜不枉此生啊!」
谢洲轻拍了拍沈瑜的肩膀:「上天垂怜,让我们携手幸福地走过了风风雨雨的三十年。我啊,还想和你再有三十年!」
沈瑜哭得更凶了:「洲,谢谢你这几十年来的陪伴。你和孩子们,就是我最好的生日礼……乔,乔澜你……你怎么来了?」
沈瑜的话说到一半,终于发现一直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幸福一家的我,她有些尴尬地从谢洲怀中离开。
谢洲失落地收回手,先发制人:「乔澜,你跟踪我是不是,我们多年夫妻,你居然做出跟踪这么下作的事情。」
「你太让我失望了!」
谢芳也一脸被打扰的恼怒:「妈,你难道不知道没有被邀请却赖着要参加别人的生日宴,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吗?」
「好好的生日宴都被你破坏了,你是不是看别人快乐很难受啊,一天天除了扫兴,你还会干什么?」
就连我最溺爱的孙女也扁起嘴来,小拳头如雨点一般落在我身上:「我不要丑奶奶,我要漂亮奶奶!」
这一刻,我既心痛,又心凉。
一门之隔,他们一家六口才是一家人。
而我只是个扫兴的外人。
于是,我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那张全家福背面朝上地放在了桌子上。
泛黄的结婚证,像一记巴掌,狠狠打着谢洲和沈瑜的脸。
沈瑜看到结婚证后,捂着嘴巴抽泣起来。
在谢洲再度把她拥进怀里,女儿和孙女冲上去安慰她的时候,我默默转身离开了。
走在灯火通明的马路上,万家灯火与我无关,我心中只有无限的悲凉。
我这一生,好像真的错付了。
3
回城创业的那几年,谢洲因为成分不好,处处碰壁,所以很多生意只能由我出面,公司创立之初是落在我名下的。
后来谢洲提过,要落回他的名下,但因为手续太麻烦而搁置。
如今想来,幸好在我名下。
离开酒店后,我立马就给会计打了电话,让她把公章收好,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动。
接下来又给银行打电话,停了谢洲和谢芳所有的卡。
谢洲养老三可以,谢芳可以认别人当妈,但花我的钱不行。
想必用不了多久,他们父女就会主动找我了。
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谈判才有胜算。
刚回到家没多久,甚至拖鞋都还没来得及换,就接到了谢洲的电话。
谢洲理所当然地开了口:「乔澜,我银行卡好像出问题了,刷不了卡了,你快回来把酒席的钱结一下。很晚了,沈瑜身体不好,她得早点休息。」
结不了账这种事发生过很多次,每次都是我去帮忙结账。
这一次,他理所当然地认为我还是会这么做。
我无语地嗤笑了一声:「谢洲,你可能还不知道,出新婚姻法了,你给沈瑜花的每一分钱,我都有资格要回来。」
谢洲气急败坏:「乔澜你什么意思?我不就是给沈瑜过了个生日,你至于闹成这样吗?再说了,她也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就这么见不得她高兴吗?」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肚鸡肠了?你看看你现在,像个泼妇一样无理取闹,让孩子们看笑话。」
我被谢洲的厚颜无耻气到一时间胸闷气短,拽了把椅子刚坐下来,沈瑜带着哭腔的声音就从电话里传了出来。
「乔澜,我不知道让他们给我过生日你会不高兴。如果你是故意不愿意付钱想让我被人看笑话,那也算是我对你的道歉。」
「只是我没有想到,我们之间的友谊这么不堪一击。」
谢芳不爽的声音也传了进来:「妈,你没看到妈……看到沈姨哭了吗,你快道歉啊。你今天要是不过来付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妈!」
狼心狗肺的女儿不认就不认吧,就当生个叉烧。
谢洲又把电话夺了过去,没好气地催促着:「有什么事以后再说,我不管你现在在哪儿,赶紧过来把钱付了!」
谢芳安慰沈瑜的话也断断续续从电话里传过来。
痛蔓延到四肢百骸,头胀痛得厉害,我撑着椅子缓缓站了起来:「既然你们都觉得沈瑜更重要,那我们离婚吧。」
听到离婚二字,谢洲嗤笑了一声,脱口而出:「离婚?离什么婚,我们顶多算分手!」
「洲!你胡说什么,你这样乔澜会受不了啊!」
沈瑜哭哭啼啼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心烦得厉害,挂了电话。
其实,当我看到谢洲和沈瑜那张 1979 年领的结婚证时,就已经有所怀疑了。
所以去酒店之前,便把二人的结婚证发给我的一个做侦探的朋友。
想必用不了多久,我就会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4
一夜未眠,谢洲也没有回来。
公司的秘书赵佳佳给我转发了一条视频。
我本来不打算点开的,却被标题吸引住了。
「与你慢慢变老是最大的幸福!」
像是有什么心理感应一样,我飞快地点开视频,果然是谢洲给沈瑜过生日的视频。
视频很火,有几万点赞和数千条留言。
我颤抖着手指点进去,每一条评论都刺眼极了。
【太羡慕了吧,果然幸福能让人年轻,奶奶看起来顶多四十岁!】
【帅气的爷爷,优雅的奶奶,天生一对!】
【慕了慕了,我愿意用二十斤肉换一个幸福的家!】
【爷爷看奶奶的眼神好有爱啊。】
点赞最多的那条留言是:【没有什么比历尽千帆,匆匆数年,身边还是曾经的那个人更幸福的了!】
我看完之后,浑身发抖。
果然人在最无语的时候,会忍不住笑出声。
赵佳佳是我资助多年的孩子,她很担心我:「乔姨,您还好吧?这条视频已经冲上热搜了,要不要让公关部的人压一下?」
「不用!既然谢洲一把年纪了还学年轻人搞这一套,那就让事情先发酵一会儿。」
我拦住了赵佳佳,叮嘱她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我一遍一遍看着视频,看着谢洲和沈瑜十指交握,看着我的女儿亲昵地喂她吃蛋糕,看着小孙女甜甜地一声又一声地叫她奶奶。
他们幸福的每一帧,对我来说都是凌迟。
我昨天晚上苦思冥想了很久,也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直到看到谢洲带着早餐回来的这一瞬间,我终于恍然大悟,无论我为这个家付出过什么,对谢洲来说不过是个一举多得的保姆,和他的这多年来只有柴米油盐。
哪有温柔善解人意,时不时会在不经意间露出崇拜目光的沈瑜更让他把成功男人的魅力展现得淋漓尽致。
「既然回来了,那就带上证件一起去民政局吧。」
我累了,这个家一夜之间变得索然无味。
不配再让我苦心经营了。
谢洲神色不自在地把早餐放下:「我买了豆腐脑和胡辣汤,还有你最爱的包子,先趁热吃了。」
看着早餐,我明明很生气,可却又觉得没有必要再和他吵了。
「谢洲,三十年了,你还是没有记住,我不吃包子。」
谢洲好似才想起些什么,心虚地笑了两声:「记得住,怎么会记不住呢。我就是刚刚买的时候忘了,不过没关系,你喝豆腐脑,我帮你放了很多糖!」
我看着谢洲忙乎的样子,仿佛看到了他就是这么讨好沈瑜的画面。
过日子没有那么多山盟海誓的浪漫,爱和不爱都藏在细枝末节里。
沈瑜是南方人,她最爱甜豆腐脑。
而我这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喜欢的是咸卤子。
被忽视了三十年的悲凉,一点一点蔓延整个心脏,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谢洲却觉得我还是在和他置气:「我都这么低三下四给你买早餐了,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迎上我冷冷的视线后,他再也装不下去了,把豆腐脑往桌子上一扔。
「我们夫妻四十年难道连一点信任也没有了吗?如果不是你偷偷调查我,你就不会知道我和沈瑜领过结婚证的事,是你自己疑神疑鬼导致今天这个情况的。」
「你当着孩子的面,那么直接地把结婚证甩出来,你考虑过沈瑜的感受吗?你让孩子以后如何看她的父母?」
「乔澜,这事是你做得不妥,你吃完我给你买的早餐,就赶紧去给沈瑜道歉。这事就完了,再闹下去,盈盈去幼儿园都会被戳脊梁骨!」
我愤慨着,无语着,我冷凝着谢洲,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对我的亏欠和内疚。
可是,没有。
他理直气壮地认为,导致今天这个地步是我的错。
心如死灰不过如此。
「既然我们连结婚证都不是真的,那也就没必要那么麻烦了。从今晚开始,我们各走各的路。至于公司,我会让法律走切割流程,该你的不会少,该我的你也休想抢走。」
提到公司,谢洲下意识拒绝。
「公司不可能分给你。」
一夜没合眼,我已经很累了,我不想再和他多作纠缠。
「我觉得我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和你处理,已经很顾念这么多年的感情了。谢洲,我求你看在当年是我求我爸帮你拿到回城名额的情分上,好聚好散吧。」
提到我爸,谢洲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了几番,最终才淡淡开口。
「好。」
5
侦探朋友查得很快。
他告诉我,我和谢洲的结婚证是真的,他和沈瑜的也是真的。
「年代太久远了,那个时候条件落后,没有联网,所以才让谢洲钻了空子,两地都领了证。」
我不可置信地冷笑了一声:「现在也查不到?」
「青城县的民政局在 20 世纪 90 年代失火过,那之前领过证的档案都被烧毁了,所以联网之后也查不到,但只要结婚证上的章是真的,国家就认。」
「你和沈瑜谁先去入网登记,谁就是谢洲的合法妻子。」
一时间我不知道我是该庆幸还是失望。
「嗯,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朋友轻咳一声,掩饰对我的同情:「1985 年,沈瑜在妇幼医院生了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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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福利院领养孩子时,我看见了弹幕:
【没钱的女配能不能离男主远一点,我们男主以后可是要当江家太子爷的!】
【真好笑,看她穿的那样,饭都吃不上了吧,还领养什么孩子?】
我动作一顿,目光扫过男主,落在角落里那个灰扑扑的男孩身上。
「院长,我决定领养他了。」
弹幕滚动得飞快:
【什么!她选走了未来的大反派?】
【反派要吃苦咯,真是活该啊,让他未来和男女主作对!】
1
我牵着未来大反派的小手出了福利院.
路边正好有一辆卖糖葫芦的小推车。
注意到周懿行的目光正落在那辆小推车上,我蹲下身,给他整理了下衣领,
「你想吃糖葫芦吗?」
周懿行摇摇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他脸上还挂着几块淤青,外套的拉链被人扯破,露出里面单薄的内搭来。
福利院里每个孩子都穿得干干净净,只有周懿行缩在角落里。
我曾问过院长,他是不是被人欺负了。
院长讶然:「没有哪个孩子能打过他,他只是不想自己被选上,懿行他已经被弃养过太多次了。」
「还是买一串吧。」
我拉着他,在糖葫芦车前停下,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仅剩的几块钱是回去的车费。
我从里面挑出三块,换了一串糖葫芦,递给周懿行。
他下意识将手背到身后,没接。
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透着紧张,似乎在努力辨认着什么。
「给你的。」
我揉揉他的脑袋,认真说,「村里没有糖葫芦,以后想吃也买不到了。」
于是周懿行伸手,接过了糖葫芦。
他没吃,反而将糖葫芦递到我面前。
我咬了一颗山楂,「很甜,你吃吧,我不喜欢吃糖。」
周懿行显然是高兴的,小孩子能有多少心眼,吃糖的时候眉眼会微微弯起,很满足的模样。
但他一只手始终抓着我的衣角不放。
与此同时,一辆豪车从福利院里缓缓驶出。
我认出了坐在后排的那个贵妇人,也是来领养孩子的。
她领养的那个小孩好奇地张望着车窗外的风景,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
正是一开始我想选择的那个孩子,嘉言。
不过现在,应该叫他江嘉言了。
弹幕一看见男主就活跃了起来,
【嘉言小宝要去过好日子了!至少未来十五年都碰不上这个大反派!】
【这个女配是要把反派带回村吧?一想到反派要被折磨十五年我就激动。】
什么反派不反派的。
哪有折磨一个孩子的道理。
我看着正在吃糖葫芦的周懿行,心想,养好一个孩子还不容易?
江嘉言坐着豪车,朝着繁华的城市中心驶去。
而我牵着周懿行的手,顺着相反的方向,慢慢走回了村里。
2
我的丈夫是个瘸了一条腿的农民,生活很艰难。
听说城里福利院能花钱「买」孩子,他就拿出了为数不多的存款,希望我能带一个回来,农忙时节帮衬着种田。
看见周懿行瘦瘦小小,只有七八岁的模样,林戈立马黑了脸。
他抢过我的布包,抖了抖,里面跳出了仅剩的一枚硬币。
不够坐车,所以我和周懿行是走着回来的。
「我这么和你说的?」
他拽了把我的胳膊,一巴掌就要抽在我脸上,被我挡住了。
于是他反手抄起一旁缺了口子的碗,砰一声砸在了我身上。
「你自己生不出孩子,让我老林家断了香火,现在还带回来一个小拖油瓶?」
林戈把手边能砸的都砸了,脖子上青筋暴起,喘着粗气看着我,
「这他妈是不是你和外面的野男人生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整天和隔壁那个卖鱼的眉来眼去!」
弹幕刷得飞快:
【就这环境,也难怪反派变成阴暗疯批了。】
【不是吧,这个男的是超雄吧,自己没本事还打老婆。】
【……感觉反派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了。】
周懿行靠在我身后,颤抖得厉害。
下一秒,他像是鼓起了勇气,挡在了我身前,
「不许打她!」
「哪来的野种!」
林戈抬起那只完好的脚,踹向了周懿行的胸口。
我抱起倒地的周懿行,厉声道:
「他姓周,是我的孩子,和你没关系!」
「林戈,我们明天就去离婚,孩子,我自己会养。」
看着因为忍痛而满头大汗的周懿行,我凭空生出了些勇气。
离婚的女人在村里总会受些闲言碎语,日子并不好过。
再此之前,我一旦浮现出这个念头,就被自己掐灭了。
可弹幕点醒了我,如果我和周懿行一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他成为反派是迟早的事。
在那些电视剧里,每个反派都下场凄惨,甚至死无葬身之地。
我忍着手臂上的疼,抱着周懿行走出了家门。
我的孩子,不会是那样的下场。
3
我带着周懿行回了娘家。
妈妈匀了一间屋子给我,等人都离开,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
「这次来要待多久?不是妈赶你,你嫂子看着不太高兴,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房子本就是你哥哥的。」
「你一来,就说要和林戈离婚,当初林戈也是你嫂子介绍的,你让她脸往哪里搁?」
正狼吞虎咽朝嘴里扒饭的周懿行动作慢了下来。
他抬起头,惊魂未定。
我到娘家时,哥哥嫂嫂正好吃完饭。
桌上有猪肘子,有白斩鸡,可是端到我面前的,只有两碗白饭,一罐腐乳。
「我明天就走。」
听了这话,妈妈顿时眉开眼笑,
「好,那早点睡,妈就不吵你了。」
周懿行坐在床沿边,艰难地吞下了最后一口饭。
与此同时,眼前的弹幕刚骂完林戈,转眼又开始骂哥哥嫂嫂:
【这一家子怎么没一个好东西,都什么年代了还重男轻女!有个男的还以为有皇位了。】
【天呐!反派黑化值百分之五十了,我要是周懿行我也黑化了。】
……
周懿行抬眸看我,眼圈红红的,
「你是不是要把我送回去了?」
他一来,我就和丈夫吵得不可开交,转眼又要被自己的哥哥嫂嫂扫地出门。
可周懿行实在是太害怕了,院长曾说过,他因为不会说话,性子木讷,被弃养、抛弃过七次。
「你想要回去吗?」
「不想。」
我抓过他的小手,和他拉钩,
「那我永远不会抛下你。」
第二天一早,我收拾好东西,带着周懿行出了门。
既然村里留不住,那我就去城里。
端盘子、拖地、搬砖……做什么都可以,只要能有一个落脚点。
然而找到天黑都没能找到。
我买了一份盒饭,周懿行摇摇头说不饿。
「吃吧,这猪肉太腥,我不喜欢,你不吃也是浪费。」
周懿行咽了下口水,大口大口开始扒拉饭。
不远处,一张广告单被风卷着吹来。
我一脚踩住,发现是张招聘广告。
要求很严苛,第一条就是:自尊心强的别来。
提供吃住,需要跪地式伺候主人家穿鞋,用抹布一寸一寸擦地,不允许使用拖把等工具。
地点在,城北江家。
4
我将招聘广告叠好,放入了衣服口袋。
周懿行三两下就吃完了饭,提起袋子跑向了不远处的垃圾箱。
「怎么样,饭菜都还可以吧?」
在工地卖盒饭的姐姐收了摊,骑着三轮车路过我时,特地停下来问了一句。
「很不错。」我朝她露出个笑来,「饭菜很新鲜,量又大,价格也实惠。」
「合胃口就好。」
她看看我,又看看不远处的周懿行,
「这都晚上了,你还不带着孩子回家?是来城里找工作吗?」
「嗯,还没找到工作,我明天去城西看看。」
带着孩子总归是不方便的。
周懿行年岁也大了,总得有一处落脚点。
盒饭姐姐犹豫一下,问:
「要不你来给我帮忙吧?我家那位也在这片工地,至少还要一年半,工人不少,盒饭也做不过来。」
「你要是愿意,我家正好还有间空房能住人,就是工资给得不高。」
这对我和周懿行来说,是个再好不过的过渡机会了。
我带着周懿行,坐上了盒饭姐姐的车。
盒饭姐姐自称红姐。
老公王哥就是工地的一名小工。
夫妻两在工地附近租了个小屋,一个早出晚归工地搬砖,另一个就做盒饭,早晚骑着三轮车去卖。
走了一天,终于有了一处落脚的地方。
周懿行眉眼弯弯,兴奋地开始举着扫把打扫房间,连墙角的蜘蛛网都没放过。
红姐则给我们送来一床被子,看着周懿行笑,
「妹子,这被子没晒过,有点潮,你们先将就着。」
我和她刚说上几句,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应该是我家那位回来了,你们先休息,我去给他煮碗面吃。」
我抱着被子,整整齐齐地铺好。
然后抽了张纸巾,把闹腾的周懿行拦下来,给他擦脸。
没多久,门外传来了摔碗声。
一道粗犷的男声响起,
「我是娶了个老婆还是请了尊菩萨?你心肠这么好,干脆外面的流浪汉全捡回来算了!」
红姐压低声音,轻声恳求他小声些。
「有什么说不得的,还怕他们听见?死皮赖脸地留在我们家,还有脸了?」
争吵声接连不断,直到午夜才停歇下来。
我紧紧地捂住周懿行的耳朵,而他蜷缩在我的怀中,脸色发白。
清晨第一缕光透进窗户时,一夜都没怎么睡的周懿行起来了。
他沉默着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一块毛巾,一件外套,还有一颗长得像猫猫头的小石子。
沉默许久的弹幕终于开始滚动了。
【好不容易住下,反派又要被赶走了吗?】
【孩子昨天还这么卖力地打扫卫生,把自己的小外套仔仔细细叠好了。】
【黑化值涨到百分之六十五了,还是别同情反派,可怜可怜未来的男主吧。】
我牵着周懿行的小手,决定向红姐道别。
敲开厨房门,看见的却不是红姐,是她的丈夫王哥。
撞见我,王哥先是一愣。
很快,他的眼底亮起奇异的光来,盯着我不动了。
后头还在揉面的红姐上前,推开了王哥,
「妹子,你们这是?」
「我们打算离开了,谢谢红阿姨。」
周懿行认真地朝她鞠躬。
「害没什么,我和我家老王……」
红姐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哥打断了。
「外头天冷,工作不好找,那房间空着也是空着,你们孤儿寡母的就留下吧。」
红姐脸上的笑意凝固了。
她狐疑地看了眼丈夫,却发现此刻王哥的眼睛一直落在我身上。
再次看向我时,红姐的眼里多了几分审视。
「是啊。」她笑得勉强,「留下来吧。」
5
我和周懿行的行李被重新放回了小房间。
周懿行突然有些感冒,再和我出去吹冷风恐怕会发烧。
我们只能再留一晚上。
整理好,我返回厨房,撸起袖子开始给红姐打下手。
一边洗菜,一边听红姐碎碎念那些往事。
说起王哥,红姐还是一脸崇拜。
她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父母将她养大,就是为了换一笔不菲的彩礼。
王哥拼命打了三年工,才将她娶回家。
把她从那个地狱里拖了出来。
「所以啊妹子,你觉得你王哥怎么样?」
这是句再明显不过的试探。
我将洗好的菜放到砧板上,
「红姐,我只想把懿行好好养大,没有想过别的。」
「王哥对你好就足够了,今天忙完,我也去外面找找工作,不好一直麻烦你们。」
红姐的脸涨得通红,「没什么,我也就是随口一说。」
帮红姐打完下手,我开始主动打扫起卫生。
到点王哥要回来时,我主动进房间关上了门。
周懿行蜷缩在被窝里。
一只手拽着我的衣角不放,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来。
我给他倒了杯水,隔一会儿就起来试探一下他额头的温度,生怕他发烧。
正是这反复的起夜,我听见了钥匙轻微转动的声音。
咔擦一声,门被打开。
有人摸黑走了进来。
「王哥,这么晚了,你有事吗?」
那人脚步一顿,好半天才尴尬地出声,
「还没睡呢?我就是睡不着,到处走走,不小心走错屋子了。」
王哥借着月光看见了我怀中的周懿行,
「孩子生病了?这年头孩子生病可是笔大钱。妹子,我看你一个人带孩子也不方便,有没有想过嫁人?」
「我工地里头有个小主管,手头有钱着呢,就是个子矮了点,一直没娶到老婆,我给他形容了一下你的模样,他还挺喜欢,你们明天见见?」
我平静地看着他,没出声。
「算了,你当我没说。」
他打着哈哈,就要退出去。
「王哥真的是不小心走错了吗?」
啪的一声,王哥的手肘撞在了墙边的开关上,整个屋子亮起了刺眼的灯光。
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这是我家,我去哪不行?」
红姐也被这边的动静吵醒,她赶来时,正好看见抱着孩子的我和腰带半解的王哥对峙。
她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我将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放在了桌面上,抱着周懿行朝着外面走去,边走边说,
「谢谢红姐收留我们,孩子生病了,我也该走了。」
不知道走出多远,红姐追了上来。
她拿着一件厚外套,还有我放在桌面上的那些钱,硬要塞给我。
滚烫的泪珠一滴一滴地落在我手背上。
红姐满脸愧疚,
「是我对不起你妹子,我没管住他。」
「王哥不是孩子了,他的行为不需要你来负责,他的错误也不用你来替他道歉。」
我接过外套,将钱重新塞进了红姐的口袋,认真说,
「红姐,其实那时候,就算没有王哥,你也一定能逃出来,现在也一样。」
6
红姐最后给我指了条路。
她有个表叔在城北江家那里当司机。
听说江家还缺个打理花木的工人,包吃包住,待遇还不错。
红姐本想自己去,但迟迟放不下家里的事。
于是这一次,她将名额让给了我。
我抱着感冒的周懿行,沿着路灯一路朝北。
天亮时,周懿行睁开了眼睛。
他将脸埋在了我的肩膀处,没多久,那里一片湿润。
「是身体不舒服吗?」
我把他放下来,理了理他额前的碎发。
周懿行的眼里还含着水雾,
「你还没丢下我?」
「我说过了,我永远不会丢下你的。」
他张开双手,紧紧抱住了我。
其实那个福利院并不正规。
大多数孩子被领养走,是真正迈向新生活的。
但院长特地挑出了几个孩子,看准了某些家庭想要孩子,但条件不符合,没法领养。
他就法子,花钱「领养」。
只要愿意出钱,就能挑走一个孩子。
周懿行一次又一次被人当作商品「卖」出,又被退回。
现在,他不会再回去了。
他有妈妈了。
红姐的表叔很快给我们安排好了工作。
帮我把为数不多的东西送进江家专门给员工住宿的单间后,他快速说了一遍注意事项。
包括不能直视江夫人,看见她要低头弯腰,只能在院子活动,没有允许不能进门等。
「这工作清闲,工资还算不错。」
话音刚落,他四下张望,确保没人才敢压低声音说,
「其实别墅里面的工资才高呢,一个月三万块!就是江夫人难伺候,要跪着给她穿鞋,跪着拖地,这些天来赶跑了不知道多少人。」
一点的闹钟响起,表叔连忙整理了下领结,
「不说了,我要送少爷去练琴了。」
7
我整理好床铺,戴上手套,收拾好工具,下楼去请教老员工。
周懿行也跟了下来,像模像样地戴上了手套,跟在我身后。
刚过半天,他就和老员工们混熟了。
一口一个哥哥姐姐,把人心都叫软了。
江夫人的眼里容不下一株杂草。
所以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花丛中的杂草剔除干净。
先清除地上部分,再把地下的根翻出来拔掉。
周懿行做得很认真,没一会儿功夫,就跑到了前头。
我一边听着老员工们讲话,一边想着周懿行的学籍问题。
我读的书不多,但我很珍惜每一次能接触到课本的机会,深知知识对一个人的重要性。
等冬天过去,新学期开学。
周懿行也该在学校里,和同龄人一起学习。
正想到这儿,一辆车,缓缓在门口停下。
大门被打开,管家快速上前拉开了车门,
「夫人回来了。」
江夫人眉心微蹙着,看起来心情不妙。
院子里的人都自发站了起来,弯腰低头。
只有周懿行直挺挺站着,眼神迷茫。
这时候我跑过去拉他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江夫人的视线要扫到周懿行的前一秒,管家一个箭步,将周懿行挡得结结实实。
「夫人,江总给您的礼物已经放在门口了。」
江夫人轻哼了一声,
「还算他识相。」
「对了,钢琴还在路上,等到了就搬上二楼去。」
管家连连应声。
江夫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我走过去时,正听见周懿行的声音,
「为什么大家都要弯腰低头?」
他的感冒还没好,声音有些哑。
管家转过身,摸了把他的头发,
「这是夫人的要求,我们领着江家的工资,就要把分内的事做到最好。」
「况且大家都知道,夫人不是为了羞辱人,她自小就过着这样的日子,她只是习惯了。」
管家将周懿行朝我这边推了推,
「我已经老了,腰弯了一辈子,你们还年轻,有直起来的机会。」
那辆车还停在门口不动。
管家微微侧身,这才看见后座上还有人。
我揽着周懿行,朝那边看去,只一眼,弹幕就炸开了锅。
8
【那是嘉言小宝吧!穿得真贵气,现在真的像个大少爷了。】
【虽然江家的氛围诡异了点,江夫人喜怒无常了些,但是嘉言在这里真的学到了许多,什么弹琴、书法……就连认识女主,都是在这时候。】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什么的,还是太好嗑了!】
……
江嘉言穿着量身定做的小西装外套,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贵气。
福利院那副腼腆的模样消散了许多。
他抿着唇,眼睛红红的,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但是对上管家的笑脸,他还是强撑着,露出一个笑来。
「夫人的要求严苛,少爷刚学了几天钢琴,已经做得很好了。」
「嗯。」
江嘉言看着里面那扇紧闭着的门,一时间不敢进去。
「妈妈她……真的很生气吗?」
他原本是想问管家,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我身上。
随即下滑,看见了站在我面前的周懿行,瞳仁一缩。
周懿行还穿着福利院出来的那件外套,连着几天奔走,整个人消瘦了许多,也黑了些。
他双手满是泥土,一只手上甚至还有刚拔出的草根。
时隔多日,两个孩子再度见面。
「你是……」
江嘉言话还没说完,周懿行踉跄着后退一步,丢下手中的草根,转身就跑。
一时间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和我一起打理院子的老员工忍不住出声,
「小周,快去看看孩子吧。」
「穷人家的孩子,到底和含着金汤勺的少爷不一样,懿行这个年纪,心里有些落差也正常。」
刚才还在关注江嘉言的弹幕也将注意放在了周懿行身上。
【反派的黑化值百分之八十五了!】
【果然,阴郁疯批就是从小养成的,周懿行得多坏啊,这么小就开始嫉妒江嘉言?】
【亏我前两天还觉得他可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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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杀了三年的猪,
把妹妹嫁出去,
把弟弟供养成举人,
弟弟中举后,嫌弃我商户女的身份,
要把赶出家门,
好,其实我早就想甩掉他们,
自己开一家铺子了。
1
听看榜的人说,弟弟中举了,
于是即便猪肉还没卖完,我也早早收拾东西回了家,
我回到家的时候,发现那头我用来下崽的老母猪被杀了。
我还没问怎么回事呢,便被前来吃席的村民招呼着上座,
【苏娘子,你弟弟中举了,你也算苦尽甘来了,
日后便安安心心的在家做官家小姐,不用每日辛苦卖猪肉了】
弟弟中举,我自然也高兴,
但发现他们锅子里炖的可是大大长长的猪肋排呀,
那绝对不是小猪的肋排,
也就是说,他们把我的下崽的母猪偷偷炖掉吃了,
可怜那母猪,那么能生,今年还生了一窝呢。
我未来得及心痛,村民让我上座,
【你爹娘也是高兴傻了,
弟弟中举怎么没有第一时间通知姐姐,
害的我们以为你吃上了,
快,你们家主桌还有个位置,你快些上座吧,
你弟弟最感谢的人应该就是你了,
若没你给他交那么多束脩,
再为他延请名师指导,他可没有今日呀】
我正要坐上去,却被妹妹拦住,
【阿姐,我婆婆还没来,这位置是给她留的,你知道的,
我婆婆脾气不好,若不给她坐主桌,必是要发火的】
她婆婆当然想坐主桌,主桌上的菜都是猪身上最好那块肉,
谁不想坐呢,村民说,
【这有何妨,再加个凳子就好了,
大喜的日子,难道你婆婆还为这个发脾气?】
妹妹笑着说,
【一桌十个人,这是定例,加塞凳子是没底蕴人家做的事,
我弟弟才中了举人,总不好让他被同窗笑话吧】
她都搬出举人弟弟了,众人不好说什么,
于是,我只能端着碗,孤零零的坐在席面最末席吃酒。
2
弟弟连下崽的老母猪都杀了,
邀请的人可不少,而且也不乏身份尊贵之人,
连素日不轻易出席席面的里正都到了。
里正陪着弟弟轮流敬酒敬到了我这一桌。
我正要与里正碰杯,
被弟弟拦下了,
【士工农商,商为最末,我们都是有官身的,
与她同桌饮食已是自降身份,何须再给她敬酒呢】
里正委婉劝说,
【当初若不是有苏娘子,
你们一家都在闹饥荒的时候饿死了,
那里等得到你中举的好日子呢,
知恩图报是你们书院的先生早就教过的】
里正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以示亲昵。
弟弟还是不屑道,
【苏娘不是我家亲生的,当初我爹捡了她,
给她一口饭吃就不错了,
杀猪卖猪也是报答我家的恩情,
何况她当初对我爹不敬】
当初闹饥荒,阿爹不肯把自己的体己拿出来,
是我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拿出来的,
当时弟弟吃到饭可是对我大夸特夸呢。
如今日子过好了,他又即将做官,
倒是全起孝顺来了。
可当初,明明是他主张先把年迈的老爹赶出去,
老人先死,剩下的再想办法。
我嘲讽道,【老鼠进了粮仓,也披起人皮装人了】
弟弟是举人老爷,被我嘲讽,气道,
【苏娘,我一直留你一个未嫁女在家已经是仁慈了,
既然你泯顽不灵,我苏家今日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里正惊讶道,
【这话可得慎重呀,是否是要将苏娘逐出家门?】
女子被逐出家门是极大的羞辱,
往往只有犯了大错或不贞洁的女子才会被赶出家门,
因为我朝严苛的户籍制度,女子不能自立门户,
若是没人愿意收留,
只能流落街头或者为人奴婢。
弟弟点了点头,里正劝说,
【若有不和的,商量就好了,何必赶尽杀绝呢】
3
家里原本不管事,在主桌上扮演老饕餮的爹娘也来劝,
【举人老爷,苏娘嫁出去也能收一笔彩礼,
何况苏娘在,我们才能天天吃肉,方圆几里,
谁能有我们这种好日子】
弟弟坚持,
【当初若不是苏娘把我的彩礼拿去做生意,
我如今就是人生三大美事都占了,
至于那点口腹之欲,不要也罢,
读书人清贵无比,岂能为三斗米折腰,
等我中进士了,自有你们好日子过】
可若不是我,他们还活得到今日吗。
许是我从小总是护着他,
让他好好念书,他总以为外界有风雨的时候会有救世主来临。
那次饥荒也是这样,
他坚信一定会有另一个救世主把事情圆满解决。
素日的委屈都是我给他承担了,
卖猪肉的都是男子,总笑我刀工不好,
我不知道背地里练了多少次,
每次回家,家里永远没有热饭热菜等着我,
家人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妹妹,
我把挣来的钱一半给了弟弟交束脩,
一半给了妹妹当嫁妆。
风吹日晒的连一间自己的铺子都没有,
我多老早就想有一家自己的铺子了。
既然他们如此不仁,我也不必委屈自己,
于是我同意分家,弟弟洋洋洒洒写了分家书,,
因为是女子,田地都没有我的份,
我怀里揣着今日卖猪肉的几百文钱,
什么东西都没要离开了家。
4
郊外到城中的的天很黑,
沿路没有人家亮着灯,
我摸黑走了好久才走到张大娘的宅子。
张大娘是个买煎饼的,
和我在一处买,也能做个伴儿,
平时早劝我收着点东西,
别什么都给家里。
见我深夜敲门,骂骂咧咧的出门。
【见鬼了,大半夜的谁这么敲门】
张大娘打开门一看,竟然是我,
不一会,她全家的灯都亮起来了。
张大娘吩咐他男人给我烧热水,
自己又去煮了一碗汤给我喝,
就着汤,我身体终于暖和起来,
感受到家的感觉了。
【不是说弟弟中了举人吗,怎么一个人孤零零的回来了】
我零零碎碎的和她交代了事情,然后说,
【我被赶出来了】
大娘搂着我,
把她的儿子赶去和她老公一起睡,
自己和我睡一间。
5
翌日醒来的时候,张大娘知道我什么东西都没要,
气得骂了我一顿,
【你们家什么东西不是你挣来的,
他们怎么好意思什么都不给你呢,
还是出了举人的人家呢,我呸,
真不要脸】
大娘骂骂咧咧的去给我泡了一碗昨夜的米饭,
我无籍也无钱,卖猪肉的买卖是不能做了,
但也不能一直赖在张大娘家不走吧,
张大娘眉毛倒竖,
【怎么不能,谁要是敢乱嚼舌根,我就用你的杀猪刀活刮了他】
我赶紧安抚了她一番,告诉她,
我要去天香楼应聘,求他们收留我,
张大娘问,【当厨娘?】
我故弄玄虚的说,【非也非也】
于是我去揭下了天香楼洗菜工的牌子。
天香楼是大馆子,有地方住,平时也收留一些难民,
我给他送过几次猪肉,也算有几分交情,应该没问题。
我进了天香楼,大叫一声【掌柜的】,
结果掌柜的出来了,问我是谁?
我倒有一些尴尬,说我是来应聘洗菜工的。
伙计吐槽说,应聘洗菜工叫掌柜的干什么,
还以为我和掌柜的有交情呢。
天香楼后面已经围了几个娘子,
正对着一盆满满当当的菜洗呢。
小二下巴指了指一个位置,
【诺,那就是你的位置,等人来齐了就开始洗吧】
我吭哧吭哧开始洗,才发现我才洗了一点点的时候,
对面的娘子已经洗完一半了。
所以最后她们都洗完了等着我呢。
娘子安慰我说,【别担心,还要评一评谁洗的菜最干净呢】
结果小二走过来对我说,
【就你洗的又慢又不干净,可以回家了】
我灰溜溜的把围裙摘下来准备回去,
结果掌柜的看到了我和猪肉站一块,才又想起了我,
说我上次送来的切丁猪肉颇受欢迎,
能不能让我再送些来,
我说,怕是不能为您送了,不过倒是可以帮您切。
6
我在天香楼安顿下来,
张大娘当晚高兴的给我炒了一个鸡蛋,
又叮嘱我说,和那家人没关系了,
可千万不能再往那家人拿钱。
我吃过饭就收拾东西去天香楼住着了,
还要早起备菜呢,在张大娘这里住着,
只怕三更就要起了,才能赶到天香楼。
天香楼女客的房间不够了,
是以我被塞在男客那边,
晚上听着此起彼伏的鼾声,
我却睡得香甜,真好,好歹有个自己的房间,
不用再睡在地上了。
天香楼的后厨,厨子最大,
他可以随意指挥我们,甚至挑拣我们做的不好。
我剁的肉丁已经让他挑挑拣拣几回了,
每次都是含糊的说,
【没有那个感觉,再剁一次】
我第五次把肉丁递给他的时候,他叹了一口气,
【虽然形状刚好,肥瘦相间,但就是没有那个味道,
终究是女人剁的肉,没有男人那种感觉】
我心道,那男人剁得那么好,怎么把他开了呀?
店小二过来催了,结果那个炒菜师傅把过错都推到我什么,
掌柜得来看看肉丁,说已经不错了,将就着炒吧。
晚上,我又去找了张大娘,张大娘骂道,
【这人就是存心找茬来着】
那掌柜的怎么不帮我?
【师傅有好几个拿手菜,若是帮你师傅撂挑子不干了,
天香楼可不是要损失好几笔银子,你是个打下手的厨娘,
可不得让你受点委屈了,若要不受委屈,还得有自己拿手的本事在】
我回到天香楼,那个师傅还是欺负我,
不过我已经学会了不怪在自己身上,
默默的做好自己的事,那师傅看我无趣,也就不在欺负我了。
一月后,我在天香楼渐渐稳定下来。
掌柜的来到后厨,气愤骂宋师傅说,
【客人不就要个山海包吗,给你们做了几次都做不出来,
要还是做不出来,尽早给我滚蛋!】
师傅大气不敢出,埋怨客人太刁钻,分明是来为难他的,
于是我举手说,我能做,但山海包是我家秘方,我要悄悄的做。
7
我在后厨忙活半天,客人要吃山海包,
见山味见海味,但却不能见肉腥。
如今是春季,山味为首自然是嫩竹笋,
其次为蕨菜,可加一些荠菜丁辅助。
海味首先是海虾,其次可加入鱿鱼,
若是嫌口味过于轻浮没有回味的话,
可加入少许晒干的咸鱼干。
这山海包包囊山味海味,其实不难做,
但客人要不见肉腥,海味就必须寻找其他替代,
这也是那师傅苦恼之处,
其他食材总仿不出那个味道出来。
但我可是杀猪女,
我自然知道让客人不见肉腥却有肉味的办法。
后厨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
连平日看不起我的宋师傅也都伸长脖子。
食材都备好了,约一刻钟后,
我端出热气腾腾的山海包,
宋师傅要尝一个,被掌柜的拦下了,先端给了客人。
不一会,掌柜的回到后厨,喜气洋洋的递给我二两银子,
【客人专门赏你的】
宋师傅眼疾手快,拿了一个山海包尝,
鲜嫩的笋丁混合着蕨菜丁,刚咬下去浓重的海味先在嘴里爆开,
然后是春笋和蕨菜的鲜味马上冲淡了海味,
回味无穷,确实不见海鲜却有海味。
当晚,宋师傅把厨房里的菜都试了一个遍,
也没做出我这样的山海包。
宋师傅舔着脸问我山海包的方子,
被洗菜的大娘翻个白眼怼回去了,
【那是人家小姑娘的秘方,怎么能给你呢】
大娘早就对宋师傅的挑三拣四很不满了,
平日仗着自己是厨师,看不起我们这些帮厨的,
这下可好好出了一口恶气。
8
因着我的山海包被挑剔的客人认可,
彻底在京城中打响名头,来吃山海包的人络绎不绝,
掌柜的把我提拔成专门师傅,只用做山海包这一味小吃便好。
但再好吃的东西也有个季节,
春笋长完了的时候来吃山海包的人变少了,
宋师傅又开始对我挑三拣四的,
【到底是女子,只能做这些灵巧纤细的小吃,
可小吃终究会吃腻,我们天香楼的师傅,
手上没有一道拿手的大菜可不行,
否则终究是名不副实】
这下连帮我说话的洗菜大娘也无话可说了,
宋师傅是有真本事在手的,
他的羊肉煲是京中一绝,
四季都有人来吃,连掌柜的都不好轻易得罪他。
更没人为我说话,毕竟我短短半个月,
从备菜的升为厨师也招致很多人的不满。
当晚我清点了手中的银子,
山海包买的不错,即便过季了,
我手上现银也有二十多两,
租个铺子是绰绰有余了。
毕竟我在卖猪肉时就想有个自己的铺子了,
风雨不侵,也就不用在下雨时灰溜溜的拉着摊子蹲在别人屋檐下。
奈何从前我的钱都给了阿弟作束脩,
妹妹出嫁,嫁妆也都是我出的,
我一分钱都没留下,
连租个挡雨的棚子都租不起,
眼下我挣的每分钱都是给我自己花的,
钱也够了,我便不用再看人脸色。
清点好东西之后,我找掌柜提了辞职,
掌柜的还不肯放我走,因为山海包的方子还在我手中呢,
若是被其他酒楼学了去,天香楼岂不是少了一道招牌菜。
宋师傅不屑的说,【姑娘家家的,就学会了辞职要挟掌柜涨工资】
他没想到的是,我把山海包的方子卖给了掌柜的,
并承诺不把这个方子泄露给别人,又拿了一百两。
手上一百二十两的我,背着小包袱走了,
以后可就没人给宋师傅切那么完美的肉丁咯。
9
我背着小包袱先来到张大娘的家,
张大娘知道我辞了天香楼的工作,
气得捶我,【天香楼多好的待遇呀,怎么就给辞了呢】
然后张大娘听说我一个多月就赚了二十两银子,惊讶的张大嘴巴,
【我的娘嘞,我得买多少张煎饼才挣到这么多】
然后教训自己的儿子,
【不许偷懒,夫子的学堂须得日日去,
学聪明点才能挣到这么多钱】
我见张大娘后厨还有腌制的竹笋,
便把我的从天香楼带来的虾子,鱿鱼,
和着豆腐切成碎蓉,并笋丁和蕨菜丁,
放在鸡汤一块煮了,等鸡汤结成块,
包到面皮中,上锅蒸熟了就可以吃了。
之前宋师傅一直执着于找到海味替代品,
但我这个帮厨的却知道,
肉切成蓉混进汤里可不就见不到荤腥了吗,
因着客人不见荤腥的要求,
众人不知道我把虾米切成蓉,
还以为我找了什么替代呢,
我这方子才保留至今。
张大娘咬了一口山海包,鲜的眉毛都要掉了,
【娘的,怪道这么贵,神仙吃的怕也不过如此】
因我有了足够的银钱,次日,
张大娘便带着我去官府落了女户,
有了自己的户口,就真的不用受人要挟了,
我就在张大娘宅子边上买了一座两开的小宅子,
此后也算有个家了。
10
不多时,我与早就寻好的铺子定了契约,
到官府前落了章,往后我也是有自己铺子的人了。
这铺子就开在书院边上,人来人往的生意必不会差,
开业第一日,张大娘本要给我庆贺,
他儿子却突然生病,实在走不开。
我坐在铺子里等呀等,
没想到我的第一位客人是一位晕倒的小崽子。
我本不想多事,可这只小崽子粉雕玉琢的,
看着机灵可爱极了,人命关天,我就搭把手,
不会再遇到农夫与蛇的事了吧?
我好心给这个小崽子请了大夫,
他醒来便是喊我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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