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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人文]有什么古言复仇爽文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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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全程很清醒的那种!
庶妹和镇北侯夫妻情深,镇北侯为了她,连鸡鸭鱼肉都不吃母的。
兄长每次看到庶妹都忍不住感慨,要是宁兰是他的亲妹妹就好了。
所有人都爱她,无人记得,镇北侯曾经是我的未婚夫。
他明明不喜欢我,却亲自求了赐婚的圣旨,又设计抓到我与人私会,就是为了把庶妹变成嫡女。
我贞洁有损,一根白绫了结自己时,他们正十里红妆,羡煞旁人。
事后兄长明知道真相,却隐瞒了下来,只是感叹一句,是我自己没福气,比不上宁兰。
重生在赐婚当天,这一次,谁都别想如愿。
1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姜家嫡女温婉贤淑,蕙质兰心,今赐婚与镇北侯……」
母亲喜气洋洋地献上丰厚的荷包,送走了传旨的太监。
「我儿日后就是侯夫人了。」
圣旨上没有写我的名字,因为姜家的嫡女就我一个。所有人都默认这份赐婚是给我的。
我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她没发现,此时只有她一人为这门亲事高兴。
兄长沉着脸:「母亲,宁雪她性子顽劣,成婚前母亲要好生教导才是,别日后嫁出去惹出什么笑话。要是宁兰……」
也许只有我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言,他想说要是赐婚的是宁兰就好了。
明明是我一母同胞的兄长,他却更喜欢文静胆小的宁兰,宁兰会怯生生地喊他「哥哥」,会懂事地给他缝制荷包鞋袜。
而我,只知吃喝玩乐。
我看向旁边的宁兰,她是家里最小的姑娘,虽然是庶女,但是从小养在老太太那儿,吃穿用度都不差。
今日一身浅色暗纹锦缎罗衫裙,低调奢华,衬得她格外清丽,只是之前她一直怯生生的,我从未留意过。
此时她的脸上也没有喜色,也是,她早就和镇北侯暗通款曲,如今别人恭喜的却是我,她当然不开心了。
……
我坐在镜子前,摸向自己的脖颈,这里洁白如玉,没有前世骇人的青紫。
前世也是今天,镇北侯没有问过我,就去请来了赐婚的圣旨。
那时候我有了喜欢的人宋玉容,可是我知道圣旨不可违逆,不能因为我一人害了全家,我收起所有心思,准备安安分分地做镇北侯夫人。
就在我跟宋玉容一刀两断的时候,遇见了和兄长一起游玩的镇北侯。
他当即大怒,扬言姜家看不起他。
他是皇帝心腹,本朝最年轻的侯爷,姜家得罪不起,父亲气急,差点打死我。
后来还是老太太拿了主意。
我名声有损,镇北侯不会愿意娶我,可是又不能抗旨……
「把宁兰记为嫡女嫁给镇北侯,到时候嫁妆咱们给得丰厚一点,也算是弥补宁兰和镇北侯了。」
「还得是老太太,这家里没有您真不行。」父亲讨好道。
我不喜欢宁兰,却也觉得对不起她,我惹出的事情让她给我收拾烂摊子,还连累了宋玉容。父亲骂我怎么不去死,兄长怪我不知廉耻……
一根白绫成了我的归宿。
2
死后我没有投胎,而是飘荡在姜府,宁兰因为我的死掉了一滴眼泪:「二姐姐真是可怜。」
老太太抱着她安慰道:「兰儿就是太过心善了,也怪宁雪那丫头不知检点,从小把嫡出挂在嘴边欺负你,如今却做出这种败坏门风的事情。
「倒是镇北侯,竟然能为你做到如此地步,也算一个良人了。」
宁兰羞涩地点点头:「他知道我因为庶出受欺负,如今便为我争取到了嫡女的名分。」
「可是母亲那里可会愿意?」
老太太淡然地笑了:「她女儿做出这种事情,她哪来的脸面反对?而且,上次回老家祭祖的时候,我就把你的身份改成嫡女了。」
我在旁边听得肝胆俱裂,好一对感情深厚的祖孙!
原来她们早就知道了镇北侯做的事情,平时说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关键时候却任由外人毁我名节。
我和宋玉容是不知检点,她和镇北侯就是情谊深厚。
镇北侯想让宁兰变成嫡女,可是宁兰早就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变成嫡女了。
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地算计我!
母亲肯定不会愿意的,我死了,母亲和兄长肯定会查明一切,不会如镇北侯所愿。
我飘向母亲的院子里。
「母亲,宁雪已经死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和镇北侯的联姻不能断。」
我的兄长眼里没有丝毫伤心,仿佛死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他正苦心劝着母亲,把本来给我准备的嫁妆送给宁兰,好让宁兰的底气足一点。
母亲哭得双眼红肿,却还是在兄长的劝解下同意了,毕竟镇北侯位高权重,以后能提携兄长。
至亲之人,不过如此。
我麻木地看着自己被草草下葬,半年后,满府欢喜地送宁兰出嫁,十里红妆,羡煞旁人。
3
看着镜子里鲜活的面容,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
「姑娘,你怎么了?」
我扯着嘴角:「无事,只是想到好玩的事情了。」
母亲每天拉着我说给我准备了什么嫁妆,今天是珍宝阁的珍珠项链,明天是霓裳阁的织锦罗衫裙。
我没有像前世一般不情不愿,每日欢欢喜喜地炫耀自己的嫁妆。
兄长皱着眉训斥我:「哪有你这么不害臊的?就不能学学兰儿的稳重吗?」
宁兰依旧是怯生生地微笑:「姐姐这般活泼才可爱,想来镇北侯就喜欢姐姐这样的。」
眼中是遮不住的焦虑,她害怕我真的嫁给镇北侯。
……
这日我收到了宋玉容的信件,他说自己配不上我,让我忘了这段感情,只是想见我最后一面,做个了断。
我面无表情地烧掉了信件。
前世我们在相国寺见面的时候,被镇北侯和兄长撞见,我一根白绫了结自己时,还担心会不会连累他。
后来他却在镇北侯的提携下,升官发财,一次喝醉酒的时候镇北侯对他说:「兄弟,姜宁雪死了,我欠你一个老婆,不过你放心,为兄一定补偿你一个。」
原来,他早就跟镇北侯串通好了,如此才能巧合地看到我们私会。
为的就是把我们的事情挑到明面上,让我这个名声受损的嫡女嫁给他,才能在日后拿捏我。
虽然我死了,不过在镇北侯的操作下,宋玉容无意间撞见一位官家嫡女换衣裳,二人便只能定下婚约。
那嫡女温婉贤淑,婚后却被宋母折磨至小产,宋玉容便以此为理由,纳了数十个美妾。
……
信中说的那日,我并没有去,而是安稳坐在闺房中,在荷包里放上配置好的香料。
我的失约让宋玉容急了,再次送来了信件:「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宁雪,我已经别无所求,只盼能见最后一面,了却相思。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无关风与月。」
……
烧掉第七封信的时候,镇北侯再也坐不住了,亲自约我出去。
我仍旧是拒绝了:「成婚后有的是机会见面,如今能在家中的时日不多,只想好好陪着父母,尽一份孝心。」
这样的理由镇北侯无法反驳,他自是想拆穿我和宋玉容的事情,可是他又不能闹大,损害了整个姜府的名声,连累了他的心肝宝贝宁兰。
想让宁兰得到所有人的愧疚与补偿,又能让我老实地按照他的计划走,这件事情,只能是被姜家人自己戳破。
父亲母亲不可能,老太太自诩公正,也不会在明面上做这样的事情。
那只有一人了。
兄长拿出醉仙楼的芙蓉糕放在我面前。
「宁雪,你最近怎么都不出门了?」
我捏起一块芙蓉糕咬了一口,芙蓉糕是醉仙楼有名的糕点,每日只卖二十份,要排很长的队才能买到,从前我可没这待遇。
「兄长一直说我不够稳重,嫁出去恐怕会惹出笑话,我觉得兄长说得有道理,所以趁这段时间好好学习规矩,磨炼心境。」
「一眨眼你都要嫁人了,为兄最近反思了一下,以前对你太过严厉了,宁雪,别担心,不管如何,为兄总是你的依靠。
「嫁人之后就不像在家这么自由了,趁这段时间,多出去散散心也好。」
这样贴心的话,是我前世今生第一次听到。
看到他满脸的关切与不舍,我却想起前世宁兰嫁给镇北侯那天。
他喝得烂醉如泥,口中呢喃着:「兰儿,兰儿。
「镇北侯是真心待你,千辛万苦为你争取到了嫡女的名分,宁雪也死了,日后再也不会有人和你争抢东西了,你会幸福一生的。」
他知道镇北侯设计了我,可是他仍旧把镇北侯当成朋友。
我的死亡在他眼里不值一提。他甚至庆幸我死了对宁兰只有好处。
我不理解他为何对亲妹妹如此冷漠。
直到看清他喊着宁兰时,眼里掩饰不住的伤痛,我似乎懂了,哈哈哈,多么荒唐的事啊……
4
他仍在苦口婆心地劝解我。
我垂下眼眸,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既然兄长这么说,我就出去散心吧。」
兄长,前世你们所有人都如愿了,今生该我如愿了。
虽然我重生后没有变聪明,无法为自己找到活路,但是万幸,我给所有人断了后路……
相国寺的后山有一片桃花林,正值三月,桃花纷纷扬扬,开得烂漫。
我到的时候就看到宋玉容站在树下,长身玉立,端的是温文尔雅。谁又能想到,这样一副君子如玉的皮囊下,藏的是肮脏龌龊的心肠。
「宁雪,你终于来了。」
我一步步走上前,在他深情的目光中,握紧簪子插进他的心口。
这世上,所有用贞洁的手段伤害女子的人,都该死!
「我来送你一程,黄泉路上,记得是谁杀的你。」
不等他说什么,我就把他推下山崖,簪子上被我涂抹了引兽粉,也许他掉下去的时候能大难不死,然后体验一下被野兽活活吃掉的感觉。
我清理掉所有痕迹,然后安然地在树下赏花,一刻钟之后,镇北侯带着我的兄长游玩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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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姐人淡如菊,是出了名的孝女。
嫡母病逝,父亲接外室进门,嫡姐推我替她发声。
我被父亲打断腿,嫡姐转头把外室叫母亲。
齐王求娶我,嫡姐说一个瘸腿庶女,怎可玷污亲王?
于是,一杯毒酒毒死我,替我上了花轿。
再睁眼,我回到外室进门那天。
1
「淑儿,这以后就是你的新母亲,快叫娘。」
父亲牵着娇弱的外室,后面还跟着两个私生女,她们比嫡姐还年长两岁。
看嫡姐不说话,外室女落泪,娇滴滴地说:
「婉娘自知身份低微,大小姐看不起我。
「我这两个女儿,到底是老爷的血脉,求老爷留下她们,只把我撵走,省得碍大小姐的眼。」
美人落泪,父亲面露怒色:
「温淑,你不尊婉娘,便是不孝!等你生母头七过了,你就去外头庄子,给我闭门思过。」
父亲是个纨绔子弟,这事他真做得出来。
嫡姐连忙求饶:「女儿不敢,只是……」
死的是她亲娘,她支吾个半天,还是不肯叫外室女娘。
她也不敢违逆父亲,怕担上不孝的骂名。
嫡姐容貌不出众,诗词歌赋一概不通,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孝顺。
十岁那年冬天,父亲想吃鲤鱼,她听到后,效仿古人卧冰求鲤。
天寒地冻的,她领着一堆小丫鬟去抓鱼,还非要她们解开衣服趴在冰上,融化冰面。
说这样才能感动鲤鱼,让它跳出来。
鱼依然是没抓到,丫鬟们反而冻病几个,嫡母心疼她们,一人给了十两看病。
这钱却被嫡姐悄悄扣下来。
「区区十两银子,你们不会舍不得吧。我替你们捐去寺庙,给我父亲祈福。
「你们也别不甘心,功德簿上,我会把你们这群丫鬟的名字写上,让你们沾沾佛气。」
本朝最重孝道,这样的荒唐事传出去,居然引起不少读书人称赞,他们给嫡姐写诗,把她夸成观音下凡。
至于丫鬟没钱看病,死了几个,这不重要。
此后嫡姐更加得意。
之后,父亲指东,她不往西,连嫡母都说她愚孝。
2
外室女咄咄逼人,嫡姐轻轻推了一把我,意思是让我替她出头。
我日日在主母灵前以泪洗面,茶饭不思,本就虚弱,被她这一推,差点摔倒。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重生了。
上辈子,不等她推我,我就像头发怒的小兽,冲上去,指责父亲行事不顾人伦。
嫡母头七未过,就带着外室女欺负嫡女。
我只是庶女,没有强大的外祖让父亲忌惮,父亲给我一巴掌,我昏死过去。
嫡姐吓得再也不敢反抗,恭敬地给外室女行礼:「母亲。」
父亲眼睛一亮,反问:「淑儿可是真心?」
看来父亲也知道自己多混账,用正妻的嫁妆养外室,正妻刚死就带回家。
不过父亲脸上的愧疚转瞬即逝,小声嘟囔:
「要不是你们母亲太爱吃醋,为父又何必偷偷摸摸,害婉娘她们母女流落在外?」
前几日,外室女闹得厉害,整日哭哭啼啼要进温府,让他心烦。
也巧,没过两天,正妻死了,外室女有了盼头,一高兴,在床上伺候得他更加舒服。
嫡姐低着头,神情愈发恭顺:「女儿自然是怨的。」
父亲不耐挑眉,嫡姐立马解释:
「只是女儿更怨自己,近日只顾着给母亲守灵,不能时刻在父亲跟前尽孝。
「现在有母亲替我照顾父亲,我喜不自禁。想必娘在九泉之下,也倍感欣慰。」
父亲哈哈大笑,不停夸赞她孝顺。
他们几个走了,只留我躺在晕在原地。
嫡姐头都不回。
也是,只有这事传出去,嫡姐孝顺的名声才能更加远扬。
而孝顺,可是她谈婚论嫁最大的筹码。
3
既然重来一世,我自然不愿给她当枪使。
嫡姐哀怨地看了我一眼。
见嫡姐不肯就范,外室女拉着父亲的袖子,哭得更厉害:
「温郎,你就别逼大小姐,都是妾不好,害得大小姐不尊父母,目无王法。
「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不得说温郎你教女无方。
「我的两个女儿,心里都最尊敬你。」
嫡姐被气到胸闷。
她一个嫡女,自然不愿自降身份,和外室女争执,只能淡淡地说:
「女儿百口莫辩。」
她见我没反应,只能祸水东引:
「妹妹,你也平日总是说父亲对娘不好,现在怎么如此安静?」
我平时骂我爹是真的,只是现在不能认。
嫡姐又推了我一把,我顺势借力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我今年才十二,脸色青白,平日又爱给嫡姐出头,也没人怀疑我装晕逃避。
上辈子,父亲给我的一巴掌威慑到嫡姐,嫡姐才滑跪得那么快。
这辈子,没那一巴掌。不知怎么,我有些期待接下来的发展了。
4
见我倒地,外室女大叫:「大小姐杀人了!
「温郎,大小姐连养在身边的妹妹都杀,我的两个女儿该怎么办啊!
「我这就找根绳子,我们娘仨直接吊死,省得日后被大小姐折磨。」
外室女的两个女儿也是人精,跟着哭起来,祈求父亲救救自己。
嫡姐自称人淡如菊,行事总是淡淡的,被外室女这么一吼,心中委屈,再也绷不住,扬起手给了外室女一巴掌。
「都是你这个狐狸精挑唆的!」
她手上留着一寸长的指甲,上面涂着红寇,指甲在外室女脸上留下三道血痕。
见自己美丽的脸被毁,外室女的眼神恨不得吃人。
父亲看嫡姐居然敢打他的女人,也狠狠回敬嫡姐一巴掌。
「放肆!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父亲?」
嫡姐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将血吐在帕子上,低头一看,上面居然是一颗牙。
「我破相了,嫁不出去了!」
父亲靠不住,她只想依靠未来相公。
可惜她的孝顺谁都骗不了,外面的男人,把她当宣传女德的典范。
但真上门提亲的没几个,提亲的她又看不上。
嫡姐握着一颗碎牙,猛地上前,在父亲身上乱抓乱咬。
听到那清脆的巴掌声,我拼命忍住笑声。
我上辈子的悲剧,源头还是这个人渣,最该打的就是他。
父亲没料到这个孝顺女儿敢打自己,顿时暴跳如雷,让人把她赶到偏院,吃几天苦,不准丫鬟跟着。
这惩罚,比起我上辈子断腿,根本算不上惩罚。
嫡姐却觉得天塌了。
她的贴身丫鬟翠云急忙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老爷,至少让我跟着小姐,求您了!」
上辈子,要说谁是排名第一的大冤种,我和翠云还真分不出高低。
5
翠云对嫡姐的愚忠感天动地。
嫡姐毒死我的锅就是她背的,她被父亲送进官府,等待秋后处斩。
她和我一样,一直等着嫡姐救她,没想到嫡姐根本不管她,只托人给她带了句话:
「你在牢里,必不会受太重的伤,且等我找到合适时机,救你出去。」
她等啊等,等到人头落地,嫡姐都没来给她收尸。
她的尸骨被丢到乱葬岗,被人捡走配了冥婚。
父亲在气头上,正想一脚把翠云踢开,没想到外室女却拉住他。
「温郎,就让这丫鬟跟着去。」
父亲还在气头上,外室女凑到他耳旁耳语几句,不用猜,她肯定提到嫡姐的外祖。
「没想到你如此大度!」
父亲命小厮把嫡姐拖到偏院,也不给嫡母上香,怀抱外室女,牵着两个私生女离开。
等他们走后,我继续回去给嫡母守灵。
嫡母的奶妈一直坐在火盆前,给嫡母烧纸,嘴里喃喃:
「小姐,你下辈子一定要长命百岁……」
刚刚的闹剧她视而不见,她眼里只有嫡母。
嫡姐方才对父亲的顺从她看在眼里,此刻她才不会管嫡姐。
父亲气狠了,不准人给嫡姐送吃的,也不准她出院门。
府里的刁奴,见风使舵惯了,认了外室女做女主人,不搭理嫡姐。
也就管家夫妻知道利害,毕竟嫡姐的外祖还在。
他们给厨房添了银子,嫡姐平日吃什么,厨房做一样的,他们偷送过去。
嫡姐让人带口信,说她最近没胃口,让我给她带西街的梅花糕。
上辈子,我就算断了一条腿,也要拖着生疼的残腿排队,给嫡姐买梅花糕。
她拿到手,慢悠悠拿梅花糕打雀玩。
洛儿看不过去,替我去了一次,嫡姐搬出嫡母:
「我母亲生前如何待你,让你一个庶女也养尊处优,如今你竟忘恩负义!」
现在我只当没听见,寸步不离守在嫡母灵前。
嫡母的恩,上辈子我都报了。
这辈子,我只想远离嫡姐,好好活着。
半夜,一个小厮偷偷摸摸来到灵前,拉着我就跑。
我的丫鬟洛儿急忙喊:「来人啊,有贼!」
小厮连忙道:「别嚷嚷!洛儿,是我,翠云。」
洛儿又惊又气:「翠云,你想对小姐做什么?」
翠云反客为主,逼问我:「小姐的梅花糕,你怎么没买?」
我往火盆又添了一沓纸,火焰照亮我冷漠的脸。
我深知,和翠云这种一根筋的人,讲理是讲不通的。
我只觉得头痛,忍不住扶住额头。
洛儿说:「小姐在主母灵前,衣不解带,跪了五日,得了头晕症。
「都说大小姐是观音下凡,菩萨心肠,怎么不懂体谅妹妹,还让她去买梅花糕!」
翠云果然不听,执拗地说:「小姐让你做什么,你就该做什么,换成是我,就算是死,也要去买。」
「那你就去死。」
翠云听我这么说冷笑一声:「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我就知道,你一个庶女,怎会真心对待大小姐!
「只有我,大小姐,只有我才是真心的。」
我不理解翠云的癫狂,只觉得烦躁。
愚蠢的嫡姐,贪婪的外室母女,还有我那该死的爹,我都讨厌。
难道我重生,只是为了向他们复仇,再找个好男人嫁了?
翠云打断我的思绪,她高高在上地说:「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
她掏出一封信,塞进我怀里,「这是大小姐写给她外祖的信,你连夜送过去。」
洛儿气得小脸通红:「每次有苦差事,你都哄我家小姐去,你怎么不去?」
是啊,为什么我上辈子那么傻?
6
看翠云一脸咄咄逼人,我接过信,丢进火盆。
不烧掉它,我怕我会忍不住把它送给外室女。
「你!」翠云快急哭,「明天冯将军就要出征,你烧了这信,你要害死大小姐,你好恶毒。」
「你现在溜出去,传个口音一样管用。」
「那怎么行!我要是被老爷抓住,谁来伺候小姐。」
洛儿一把推开翠云:「你才恶毒,你和大小姐都恶毒,快滚回去。」
我知道我不该幸灾乐祸,还是忍不住笑了:
「你回去告诉嫡姐,她不是最孝顺,怎么能违逆父亲,偷偷向她外祖求助?」
「你!」翠云气急,「大小姐说,你被抓住,顶多被打断一条腿,而我和小姐,要承受的可就多了。」
原来嫡姐上辈子哄着我送信,知道我会被打断一条腿。
左腿隐隐发疼,好像在提醒我:「杀了嫡姐,让她们血债血偿。」
无论怎么劝自己放下仇恨,我还是忍不住给了翠云一巴掌。
「你……」
看她想要打回来,我提醒她:「你不回去,我就嚷嚷了。」
翠云恨得跺脚,犹豫片刻,还是偷摸出府。
她刚出大门,就被抓住了。
我猜大概是这辈子的嫡姐反抗了父亲,才让他加强守卫。
翠云被打了二十大板,洛儿回来告诉我,嫡姐根本没替翠云求情,只是在旁边看着。
反而翠云撕心裂肺地喊:「奴婢没有犯错,无论老爷怎么罚我,大小姐都是清白的。」
嫡姐和上辈子一样,也不替翠云请大夫。
还是翠云的娘老子,偷偷把翠云接回家治疗。
翠云还嚷嚷着不想离开大小姐,嫡姐也拉着她的手,不放她走。
翠云痛到哀号了一夜,吓到了嫡姐,嫡姐才答应让她离开。
7
等到嫡母下葬那天,嫡姐才被放出来。
她吃好喝好,面色红润,反而是我,瘦了不少。
葬礼结束,外室女端着正式的范儿,对父亲说:
「淑儿都十四了,姐姐生前没来得及给她说门亲事,我这个当后母的,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
父亲提醒她:「女儿都是联姻用的,你要是把温家的嫡女随便嫁了,我可不饶你。」
外室女温顺低下头,露出雪白的后颈。
「老爷,兰儿比大小姐还大两岁,我想着,从大小姐挑剩的男儿里,选一个给我家兰儿,怎么样?」
父亲自以为看穿她的小心思,觉得她想让两个私生女以庶女的名头嫁出去。
于是,他笑嘻嘻赏外室女做妾。
嫡姐听到这事,一大早就过来找我。
「小妹,我不怪你之前不帮我,只是这次,你可推不掉。」
我只是让洛儿给我梳头,并不搭话。
嫡姐喋喋不休:「她一个声名狼藉的妾,怎么会给我寻来如意郎君?
「父亲怎么会这样,害我一生!
「可惜外祖父现在远在万里,要是他在,定会给我做主。
「匈奴来犯,不知外祖父何时能回来?」
我心想,冯将军一年后吃了败仗回来,陛下要罚他,随军的齐王特地回来替他求情。
也就是那次齐王回京,来我家提亲。
想到齐王,我不禁心中一动。
8
嫡姐抱住我胳膊,撒娇道:「好妹妹,你去和父亲说说,让他托外祖母给我寻门亲事。
「外祖母是一品诰命,定能给我寻门好亲。」
等头发梳好,我站起身说:「祖母重病,我要去给她侍疾,恕不奉陪。」
嫡姐不可置信:「祖母?你不是最讨厌那个老虔婆,怎会去给她侍疾!」
我正色:「慎言,你平日最为孝顺,怎能不尊祖母?要是传出去,有损你孝顺的名声。」
祖母确实讨人厌,嫡母本是大伯的未婚妻,大伯是状元郎,前途无量。
没想到祖母非要让嫡母一个将军的女儿,嫁给她不成器的小儿子。
大伯是个懦夫,对此事装聋作哑,拱手把嫡母让人。
祖母的偏心害了嫡母,我自然讨厌她。
两个儿子分家后,祖母跟父亲住,父亲府里乌烟瘴气,她受不了,又搬去大伯府里。
只是我现在孤立无援,想起上辈子,祖母重病,大伯对她有恨,不愿家人贴身照顾她。
大丫鬟湘竹对她不离不弃,祖母念其忠心,不仅给她放了良籍,还逼着大伯认湘竹做义妹,送她出嫁。
嫡母下葬后,我就动了心思,要是我攀上祖母,祖母护着我,我定不会被父亲和外室女折磨。
祖母不像传闻中那样是个毒妇,反而清秀文雅,学富五车,和嫡母很像。
她听完我的请求,答应我侍疾。
我每日过去,她也不让我给她端屎端尿,说有十几个下人做,不用我代劳。
反而拿几本书,让我坐在旁边看。
上辈子,我读书不多,嫡母忙于管家,给我和嫡姐请了女夫子。
只是嫡姐经常拉着我逃学,《孟子》都没学完,女夫子就被气跑了。
这辈子有学习的机会,我自然潜心苦读。
我不够聪明,不会写诗,祖母经常对着我叹气。
嫡姐听到我的话,眼前一亮。
是啊,身为嫡女,何必舍近求远求外祖母?祖母自然会替她做主。
9
祖母听完嫡姐真假参半的哭诉,抱着嫡姐不停流泪。
「好孩子,都怪我一时糊涂,害了你和你娘。
「老婆子我就算拼尽全力,也要给你定门好亲。」
嫡姐甜甜一笑:「祖母,孙女什么都不要,就想守着你。」
「好孙女。」
祖母心疼她,索性和大伯通气,把嫡姐接到大伯府里抚养。
我每日过来读书,日落回父亲府里。
我待在房里,点灯读书,祖母说过勤能补拙,我一日不敢懈怠。
洛儿替我打抱不平:「老夫人也太过偏心,明明是小姐先来的……
「小姐,洛儿要劝你,你看过哪个女子读书有用的?女孩最重要的,还是要学会管家和缝补。」
她从怀里掏出一本《女戒》给我:「小姐,这才是你该读的书。」
我接过书,有些茫然。
10
第二日我刚要去祖母那,就看见外室女把嫡姐拦在门口。
嫡姐正让人把随身衣物,还有嫡母给她的嫁妆装上车,被一群小厮拉住马车。
不知有意无意,大门是开着的,门外挤了一圈人看热闹。
外室女脸皮厚,根本不在意,嫡姐却羞红了脸。
她身后跟着十几个人高马大的仆人,都是嫡母从娘家带来的遣返老兵。
他们满面煞气,只要嫡姐一声令下,就能护着她去祖母那儿。
外室女问:「我和你父亲具在,你怎么能去叨扰婆婆?你难道不知道婆婆重病?」
嫡姐小声说:「女儿不敢违逆父亲,只是……」
外室女适当用帕子遮住脸,哭出声。
「我知道大小姐防着我,后妈难做,我不怪你。你去婆婆那里,代你父亲尽孝,是个极好的孩子。
「只是你有三不该。」
嫡姐心知肚明,今天他们是不准备放自己走了。
嫡姐左右为难,如今翠云还躺在床上,我也不再会傻乎乎地护着她。
「小妹,你过来帮我。」
我往后退了几步。
上辈子,每次她和外室女起了冲突,不用她叫,我都会冲上去帮她。
结果呢,她们继续亲亲热热,互称母女。
只有我,因为顶撞长辈,被罚跪几个时辰。
那时我就盼着不要下雨,瘸腿泡在雨水里像是针在扎,又疼又痒。
外室女冷笑一声,转头将我拉到身边,「你这一不该,是拿了温颖的嫁妆!」
她环顾四周,门外的路人不少是她雇佣的闲汉,马上帮腔:
「是啊,温夫人的嫁妆可是分了三份,两份给大小姐,一份给四小姐,大小姐可不能独吞!」
「是啊,这大小姐也真贪心,连亲生母亲的遗言都不听。」
「那这后妈不是更难做?」
11
嫡姐这次真的百口莫辩,因为我的嫁妆,她确实拿了。
嫡母临终前将她的私藏分了两份,我的那份虽不比嫡姐,但也十分可观。
可嫡姐不乐意,对我说:「你一个庶女拿着我娘给的嫁妆,岂不是让人笑话!」
如今她拉着我,让我帮她解释,见我仍然装傻充愣,凑到我耳边小声说:
「好妹妹,你帮我这一次,我就把嫁妆还给你。」
我根本不信,但是嫡母嫁妆里确实有我想要的。
嫡母有很多藏书,无论是典藏孤本,还是最近新出的小说诗集,里面都有,她还特地建了栋小楼放这些书。
钥匙在嫡姐手里,以我对她的了解,她顶多拿了里面的古玩字画,书是不会拿的。
以前我不懂珍惜,现在的我,在祖母的教导下,越发痴迷于书中的世界。
就算我重生,人生也不会有太大改变。
现在被困在父亲的府里,过几年嫁人,又被困在丈夫家。
世界之大,各地风土人情之美,我只能从书中得知。
我对嫡姐说:「帮你可以,嫁妆我也可以不要,嫡母的藏书楼必须给我。」
嫡姐听了满口答应:「女子不能科举,那些书留着也没用,送给你了。」
我从她手里拿了钥匙,才慢悠悠说:
「你们这群奴才,忘了卖身契在谁手里!
「帮着刚进府的姨娘拦嫡出的小姐,谁借你们的胆子?」
自然是父亲借他们的胆子,家里一切开销都依仗嫡母的嫁妆,可不能让嫡姐把嫁妆带走。
下面不少路人嘲笑温家二房越来越堕落,一个姨娘都能兴风作浪。
小厮们气势变弱,顶罪的可是他们这群下人。
看嫡姐要走,外室女拦不住,父亲这才从暗处走出来。
父亲让人关了大门,才软言哄嫡姐:
「淑儿,你母亲去世,把我半条命都带走了。」
「我确实做了不少混账事,你能原谅为父吗?」
就两句话,让嫡姐改了主意,哭着扑进父亲怀里。
「我就知道,你变坏都是被这娼妇挑唆的。
「要我留下也行,你要答应我,温家主母的位置永远是我母亲的,别人都不能越过去。」
父亲忙不迭答应,看外室女脸都气青了,嫡姐这才破涕为笑。
正当二人父慈女孝其乐融融,大门却被人强行推开。
进来的正是温家长子,他现在是礼部尚书,父亲只混个闲职。
见到大伯,父亲满面堆笑,正想献殷勤,大伯拦住他。
「母亲让我把淑儿带走抚养。」
「你不同意,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同意,你最好想清楚再回我。」
父亲只能眼睁睁看着嫡母的嫁妆飞走。
我看着他们离去的队伍,心中止不住失落。
嫡姐有好母亲、好主母、好外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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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是娼女,亲爹是当朝丞相。
当初娘生下我才三天,我爹为了安抚正妻,做主将我们卖到了青楼。
我和娘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我爹却步步高升,家府和睦。
他和正妻所生的女儿也成了京中人人称赞的才女。
后来娘被人设计染上脏病去世,而我成了揽月楼头牌。
就连嫡姐心爱的未婚夫也成了我的裙下之臣。
那天,嫡姐嫉妒得发狂,让人当街凌辱我:「贱人!和你娘一样,不过是个千人睡万人枕的货色。」
她却不知道,我的报复才刚刚开始。
1
我叫陆梨,自小便在揽月楼中长大。
听王妈妈说,我阿娘命不好得罪了京中贵人。
贵人降罪,将阿娘连同襁褓中的我一同卖进了揽月楼——上京最大的青楼。
与别处的青楼不同,揽月楼招客范围之广,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
只要花银子,都可以在这儿和姑娘们一度春宵。
阿娘虽然年轻貌美,但却只能去伺候最卑贱粗鄙的男人。
王妈妈摇着花扇,漫不经心地道:「要怪只能怪你娘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贵人说了,你娘心术不正,竟然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就只能让她认清自己是什么货色。」
阿娘受不了这种侮辱,当夜便寻了条白绫挂于梁上,打算一死了之。
但看到尚且懵懂无知的我时,她如梦初醒般崩溃大哭:
「我不能死,我还有阿梨,没有我,阿梨在这虎狼窝要如何活下去?」
第二日,阿娘便认了命。
开始不分白天黑夜地接客,那些男人中有赌徒、马夫、酒鬼……
除了月事来临的那几天,不管是谁只要给银子,她都接。
阿娘拼起命来,就连向来铁石心肠的王妈妈都忍不住叹道:「月娘你何必如此?你该知道的,有那位贵人在,你是无论如何都赎不了身的……」
阿娘擦了擦眼泪,抱着我俯下身来,颤抖道:
「妈妈,我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阿梨。她还小,以后的路还很长,我不能让她跟我一样在这个地方烂下去。」
王妈妈听后没有说话,大概是觉得阿娘在痴人说梦。
但只要能给她挣银子,她也不会计较那么多。
往后的日子,阿娘更加卖力。
阿娘生得貌美嘴又甜,许多客人进门便指定要我阿娘服侍。
有的客人日日留宿,惹得家里的正头娘子不快,她们不敢将怨气发泄在自家夫君身上,只能来揽月楼门口指桑骂槐。
为此,阿娘遭受了不少楼里其他姑娘的白眼。
玉绡姐姐忍不住嘲讽:「真是晦气,想银子想疯了不成,难道还真想把那丫头送出去当寻常人家的小姐?」
「只要在这窑子里待过一天,有没有接客,在外人眼里看来有区别吗?」
阿娘对此充耳不闻,只一心攒银子。
随着银钱日益增多,她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
有次我因为玩闹,误闯了阿娘的房间。
房内香气逼人,隔着床帏远远看去,阿娘一条白皙的手臂裸露在外,上面全是青青紫紫的痕迹,有鞭痕,还有咬痕……
我何曾见过这种画面,「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阿娘听见我的哭声,挣扎着想要从床上起身,却始终没能做到。
最后是路过的玉绡姐姐捂着我的眼睛,将我抱走。
她一边哄我一边骂道:「你阿娘真是蠢货,如此糟践自己的身子,却不知道自己要是垮了,这世上还有谁能护你!」
但我知道,阿娘不是蠢货,她只是太爱我。
2
十岁那年,阿娘终于攒够了替我赎身的银子。
可她却倒了。
阿娘染上了脏病,等发现时已经晚了。
她浑身长疮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我求王妈妈请大夫替她诊治,拿出了阿娘原本准备替我赎身的银子。
「妈妈,我求你了,救救我阿娘吧,这些银子都给你……」
「只要能救我阿娘,阿梨做什么都愿意。」
我以头抢地,砰砰砰地磕了几十个头。
直至额角磕出一个血洞,溅出的血渍洒在王妈妈素锦做的鞋子上,犹如点点梅花。
王妈妈这才伸手挑起我的下颚,审视道:「你当真做什么都愿意?」
我凝视王妈妈的眼,缓缓点头。
当初刚进揽月楼时,我不过是个皱巴巴的婴儿。
如今十年过去,我已出落得越发出挑。
就连阿娘也时常感叹:
「我们阿梨以后一定是个顶顶好看的大美人。等阿娘攒够了钱,就替阿梨找个学堂,跟着先生识字断句明事理,往后再寻一位贴心体己的夫君,过普普通通的日子……」
王妈妈是位生意人,凡事利益至上。
得到我的承诺,她当天夜里便偷偷请了大夫进来。
可大夫只是远远瞧了阿娘一眼,便无奈地摇摇头:
「还是准备后事吧。」
王妈妈叹息:「这就是你阿娘的命。」
那一日我求王妈妈,求大夫,求漫天神佛。
不要这么残忍,带走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可无一人应我。
疼痛让阿娘不分昼夜地哀号。
王妈妈担心打扰恩客们的兴致,便叫人把阿娘移到了偏房。
偏房久未有人居住,破乱不堪。
疼了大半个月,阿娘终于熬不住了。
去世的前一刻,她突然回光返照,双目圆睁。
一双手紧紧地扣着我的手腕,将我攥得生疼。
她痛苦地流着泪,一副嗓子嘶哑得不成样子,不停地叫唤着我的名字:
「阿梨……我的阿梨……阿娘对不起你,爹,你爹,去找……」
阿娘死了。
要知道,揽月楼里死个姑娘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大多是拿席子一卷丢到乱葬岗里。
王妈妈收了我的赎身钱,才替阿娘找了块墓地下葬,让她免受野狗啃食之苦。
「我们揽月楼从不养闲人,那日的承诺意味着什么,你应当知晓。」
我当然明白。
我无父无母,一个貌美的孤女,在这恃强凌弱的世道,就算出了揽月楼,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3
接下来的日子,王妈妈请专人教导我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
以及那些伺候客人的花活儿。
及笄那年,王妈妈在揽月楼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宴会。
而我是宴会的头彩。
她宣布,当日出价最高者便可买下我的初次。
多年来,我从未在外人面前展露过真容。
面纱落下,艳惊四座。
卫昭当时正被一群公子哥簇拥着,虽然身处秦楼楚馆,但身上的气质与他人迥然不同。
一双星目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眸色暗了暗。
而我,有一瞬间的慌乱,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翌日上京便传出一则流言,卫小侯爷在揽月楼一掷千金,只为和那阿梨姑娘共度春宵。
不仅如此,往后一连数日小侯爷都留宿揽月楼。
王妈妈赚得盆满钵满,脸上的褶子都舒展了不少。
「真没想到你倒是个本事大的,卫小侯爷还从没有对哪个姑娘如此上过心。你要是个聪明的,就把小侯爷伺候好了,这样也可少吃点苦头。」
我懂王妈妈的意思。
在这上京做生意,钱财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权势。
卫昭乃定远侯独子,母亲是大长公主,当朝皇帝的嫡亲姑母。
他自幼便进宫伴读,与皇上一同长大,身份是何等尊贵。
要是揽月楼能傍上卫昭这棵大树,王妈妈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也算无忧了。
我却没有王妈妈想的那么多。
我在乎的是如今卫昭心思尚在我这儿,王妈妈顾忌他,便不会让我去接别的客人。
楼里姐妹都说我是个有福气的,竟然能得小侯爷青眼。
「咱们阿梨生得好看,我要是个男人都忍不住疼惜呢。」
「要是能让侯爷给你赎身,就算只是当个没名没分的外室,也比整日在揽月楼里伺候各种各样的男人强。」
话虽如此说不错,身处青楼的女子哪个不想脱离苦海?
但我心中却清楚,京中高门大户最看重脸面,家中儿郎图个一时新鲜无伤大雅,但要把风尘女子过明路带在身边,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更何况,卫昭还有一个未过门的未婚妻。
当今丞相江之道的嫡女,江元姝。
也是我那同父异母,素未谋面的亲妹妹。
4
阿娘离世后,我花了多年时间来调查自己的身世。
我想知道我爹究竟是谁,为什么会让我和娘沦落到如此绝境!
这一查,各种蛛丝马迹便都指向了江府。
传言江大人与江夫人是年少夫妻,两人曾经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
江大人信守誓言,多年来再无纳妾,只守着江夫人一人。
在外人看来,二人恩爱无双,还育有一子一女。
长子名唤江玄晏,如今在朝中任威武大将军,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前途正好。
幼女便是这江家嫡女江元姝。
听说当初江夫人在生江元姝时受了惊吓,费了好大力气才捡回一条命,只可惜从此再也无法生育。
江元姝也因为胎中不足而从小体弱多病。
江夫人不知道寻了多少名医才调理好江元姝的身子。
或许是因为愧疚,江夫人对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幼女宠爱异常,看得如珠似宝。
她寻遍天下名师大拿,亲自传授江元姝琴棋书画。
让江元姝成了上京人人称赞的才女。
这还不算,江夫人与那定远侯夫人是闺中密友。
卫小侯爷才三岁时,江夫人便亲自上门,为江元姝定下了这门上京人人艳羡的亲事。
他们夫妻恩爱,一对儿女前途无量,上京人人艳羡。
却无人知晓,当年江之道是如何以尚未娶亲哄骗我阿娘的。
害得她未婚怀子,气死外祖,最后被江夫人卖入青楼。
甚至连我阿娘的死,也并不是意外。
这些年,所有人都在说让我认命。
可我不服!
凭什么!当年分明是我爹骗了阿娘,却让阿娘一个弱女子背负了种种骂名,最后沦落青楼不得善终!
所以,我要留在揽月楼。
我要亲手为阿娘报仇。
江元姝从小便拥有所有人的宠爱,人生一帆风顺,天塌下来还有江夫人顶着,故而养成了骄纵跋扈的性子。
她江大小姐看上的东西,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也有人替她摘下来。
不知道当她发觉我抢了她的未婚夫婿时,会是何种表现。
5
那日我和小桃出门挑选布料,想为卫昭亲手做一个香囊。
正巧在布庄遇上了江元姝。
虽戴着帷帽,江元姝还是通过腰间的玉佩一眼瞧出了我的身份。
那块玉佩乃是卫昭自幼佩戴的,多年来从未离身。
江元姝双目通红,不由分说地擒住我的手腕。
语气讥讽:「原来你就是那位揽月楼的阿梨姑娘!」
我和小桃皆是吓了一跳,唯唯诺诺地道:「妾身正是……不知姑娘是?」
这是我第一次见江元姝。
果然是江丞相与夫人精心养大的嫡女。
肤若凝脂,面若桃花。
神情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感。
脊背笔直,说话落落大方,掷地有声。
眉眼间是我从未拥有过的从容自信。
她冷冷地盯着我,目光好似淬了毒:
「这是定远侯夫人当年怀孕时偶遇高僧所赠,卫昭哥哥多年来从未离身,就算是我,也只远远瞧过一眼。说,这块玉佩怎会在你这儿!」
我被江元姝抓得生疼。
忍不住腹诽,当然是卫昭送的。
玉绡姐姐教过我,在床榻之上,销魂之处,女人不管提出什么要求,男人保管一口答应。
哪怕是卫昭都不能免俗。
我深以为然。
小桃与我一起长大,自然看不了我被如此欺负,当即冲上来拉开江元姝的手:
「这玉佩当然是小侯爷赠予我家姑娘的,你到底是谁,怎的如此欺负人!」
江元姝活了这么大,还从未遇到过敢当众忤逆她的人。
当即来了气性,叫来了随身的几位婆子,掌了小桃的嘴,又将我和她一左一右擒住。
事情闹到这般地步,周围已远远聚了一群人想要看热闹。
只是迫于江府侍卫威严,不敢跨近一步。
江元姝朝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神,语气发狠:「我倒不知一个低贱的妓子也敢如此放肆!今日我便来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丫鬟得了命令,一巴掌将我扇倒在地。
四周响起惊呼。
「听说你娘也是揽月楼出身的,你倒是得了你亲娘真传,定是使了下作手段才勾得卫昭哥哥神魂颠倒,你得意什么?」
「再怎么样,你也只是个下三滥的妓子,和你娘一样这辈子都上不得台面,只能被千人枕万人睡!」
提到阿娘,我藏在袖中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几乎将手心抠出血来。
但面上却不显,我战战兢兢地跪下,磕头认错,乖巧得很:
「姑娘恕罪,妾身与侯爷有云泥之别,从未妄想过要什么名分……」
江元姝不依不饶,嫉妒得发狂。
那丫鬟又一脚踩在我的手背上。
「你还想要名分?告诉你,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得多了,卫昭哥哥不过是把你当个新鲜玩意儿,玩腻了自然就丢了。」
到底是大户人家的丫鬟,伙食好身体也健壮。
一只脚似铁块般地碾在手上,我仿佛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我忍着剧痛:「妾身明白,妾身卑贱,不敢肖想……」
围观的群众愈来愈多,有人认出了她的身份。
江元姝虽美,但实在蠢笨。
哪怕她与卫昭有婚约,但终究还未正式成亲。
世家千金最讲究体面名声,今日她与我当街争风吃醋,甚至指使丫鬟婆子欺辱我,到底是有失身份。
其中一个年长的婆子也意识到了这点,凑到江元姝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江元姝心中不服,厌恶地看了我一眼:「和你这般的人多说一句话我都嫌恶心,今日我便放过你,记住你自己的身份!」
说完她拢了拢发髻,用只有我们二人听得见的声音道:「你有几番姿色又如何?在这上京,我碾死你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以后见了本小姐,最好夹着尾巴做人。」
我面色苍白,连忙应下。
江元姝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周围人对着我指指点点。
无非是「下贱」「活该」「不知廉耻」等字眼。
其中最义愤填膺的多是女子,好像我抢的是她们家男人。
有时我真不懂,这世道本就对女子不公,沦落风尘已是身不由己。
为何同为女子还要对我们抱有如此大的恶意?
小桃立马扑上来将我扶起。
哭道:「姑娘,江小姐太过分了,她怎么能这样对你……」
觉得不公吗?
这世上原本就没有公平可言。
上位者视人命为草芥,我们这般的人本就身如浮萍……
但小桃,他们或许不知道。
忍到忍无可忍,兔子也是会反扑的。
6
卫昭来的时候,小桃正在给我上药。
小桃是个性子直的,向来藏不住话。
看着我脸上五个鲜红的手指印,又是心疼又是气愤。
忍不住嘟囔道:「姑娘,那江家小姐也太跋扈了些,不管怎么说您现在都是侯爷的人,她怎么能让她的丫鬟当街打您,还……还说出那种话……」
门外的脚步声陡然止住,我厉声打断小桃:
「住口!江小姐和小侯爷自小就有婚约,以后便是侯府主母,是要和小侯爷执手一世的。我身份卑贱,能有幸伺候小侯爷已是三生有幸,江小姐心中不快,打我骂我两句我也该受着。」
我望了一眼窗外的人影,继续说道:「今日这样的话你莫要再说,免得让侯爷听见,惹得他心烦……」
小桃似是不服,噘着嘴道:「姑娘,您也太大度了,我看小侯爷对您也是有几分真心的,您何不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与他听?」
小桃说话间情绪激动了几分,给我擦药的手抖了一抖。
我不禁呼痛出声。
窗外人影微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
小桃见我吃痛,脸色大变,吓得眼泪像珠子似的掉了下来:
「是我不好,姑娘我再也不说这些了,您别生气。您这手背上的伤实在严重,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不然怕是以后都弹不了琴了……」
我低头看着那只高高肿起的左手,道:「我自有分寸。」
「对了小桃,明天梳妆记得给我多擦些粉,免得小侯爷问起。今日我也乏了,你先出去吧。」
小桃应下,收拾东西打算出去。
等再抬头,窗外人影已然不见。
有些话,点到即止便可。
7
第二日,我正坐在窗前看书。
小桃抱着新寻来的话本子冲了进来。
眼角眉梢都带着喜色,她神秘兮兮地说:「姑娘,您猜我刚刚出门听说什么了?」
不等我答话,她便等不及地道:「现在外面都在传,昨天晚上江府进了刺客,死了一个丫鬟和几个婆子,都是在江大小姐身边贴身照顾的,死状可惨了。」
「丫鬟被剁了双脚,婆子被砍了双手,尸体就那么丢在江大小姐闺房门口,听说江大小姐当场就吓晕了过去。现在江府都乱成了一锅粥,江丞相勃然大怒,誓要找出那行凶之人。」
我翻页的手略有停顿。
「姑娘,您说这事是不是……」
我薄唇轻启:「小桃,慎言。」
小桃当即敛了神色,退到一旁不敢说话。
「如何说不得?我的女人我还护不得了?」
房门被推开,卫昭迈着长腿走了进来。
我立马露出灿烂的笑脸,起身相迎。
小桃朝我促狭一笑,贴心地关上房门。
我没想到,青天白日,卫昭兴致竟也如此好。
事毕,卫昭满脸餍足。
他拉着我的手:
「阿梨,往后再遇到这样的事你大可与我说。」
我垂眸,想到那日之事,眼角迅速泛红,却朝他露出一抹笑。
三分脆弱七分倔强,刚刚好。
「侯爷会嫌弃我的身份吗?」
卫昭一双眸子紧盯着我,十分认真:
「当然不会,在我心里阿梨是最纯洁的女子。」
我很懂事:「那就够了,江小姐是侯爷未过门的妻子,我不想侯爷为难。」
卫昭深深叹息一声,将我揽入怀:
「你如此懂事,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你放心,以后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再欺辱你。」
玉绡姐姐还说过,在床榻上,永远不要相信男人所说的话。
当年她也是好人家的姑娘,遇上一落魄书生与他私奔,原以为是真心换真心。
结果那人是个赌鬼,待身上钱财全都花完后,竟直接将她卖到了揽月楼。
可见,男人的话从来就不可信。
一如卫昭。
他虽宠爱我,也明白我最想要的是什么,却从未想过要替我赎身。
我搭上卫昭也没有那么多情情爱爱,不过是借他的身份行事方便而已。
所以,我昨日对小桃说的话有一半的确是真心的。
不过,我若不抓住机会。
等卫昭对我腻烦,恐怕我当真只能烂在这人间地狱了。
看来,是时候给他下一剂猛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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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姐貌美如花,菩萨心肠。
太后病重,她让我替她手抄经书。
二皇子被绑,她把我抵给山匪做交换。
后来二皇子即位娶她为后,我又执意带我入宫。
我被诬陷谋害皇嗣,受尽酷刑终于洗清冤屈。
可她却说:「虽然你是被陷害,但那孩子也算是因你而死。」
我被她亲手灌下毒酒,肠穿肚烂而死。
再次睁开眼,我回到了二皇子被绑的时候……
1
「公子你受苦了,晚月一定会带你回家!」
「你们不过是为财,我将妹妹抵押给你们,待我回家取钱再来赎人便是!」
江晚月眼中含着泪,大义凛然地一把将我推向山匪。
意识到重生的我大声喊道:「我不要。」
江晚月一愣,随即厌恶地蹙起眉头。
「江岑,你怎么这样贪生怕死,你难道看不到他受伤了吗?」
「我幼时便能舍命救你小娘,你跟在我身边竟是连半分仁善也没学会么!」
被山匪挟持的男人被她的善良打动,眼中尽是欣赏和爱慕。
我的心慢慢沉入谷底。
上一世,我被江晚月押给山匪,她说拿了钱立马就来赎我。
可等了两日也无人前来,山匪气急,撕碎了我的衣衫。
我崩溃绝望地哀求,可迎接我的是狠狠的一巴掌和无数男人摸上来的手。
这一世,我再也不要经历那些痛苦!
但是被挟持的男人是二皇子,虽然现在他还没有亮明自己的身份。
今日我若不救他,出去后被他记恨恐怕也是难逃一死。
除非,让山匪主动拒绝用我抵押。
那可就怪不到我身上了。
我流下「羞愧」的泪水,在江晚月满意的目光中走向山匪。
在他们即将松开二皇子时,我转过身砰的一声跪在地上。
「姐姐,公子受了伤,你快带他走,不用再管我了!」
「往后我不能照顾你,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咱们下辈子还做姐妹!」
我故意把这番话说得像临终遗言。
山匪首领一听立马把二皇子揪了回去。
他们本就是为财,万一我自尽了,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你留下,让你这妹妹回家赎人!」
江晚月慌了神,无措地看向我,似乎是期待我开口替她拒绝。
我趁机开口:「公子受了伤,得快点医治。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来赎你!」
众人注视下,江晚月眼里含着泪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但却不肯向前走一步。
原来她的仁善是只能牺牲旁人,不能委屈自己。
她迟迟不肯同意让二皇子看她的眼神也微妙了起来……
2
坐上回家的马车,我长长松了口气。
二皇子坦白了自己的身份。
江晚月一脸娇羞地给二皇子包扎伤口。
她最终还是没被留下,大丫鬟翠禾挺身而出护下了她。
上一世我被押出去时,翠禾曾奚落我:「这是小姐给你积福,别不知好歹!」
这福气兜兜转转终究还是给了她。
我随着马车的摇晃渐渐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梦里是上一世死前的场景。
我被诬陷谋害皇嗣,受尽酷刑后终于洗刷了冤屈。
已贵为皇后的江晚月端坐在我的眼前,眼中闪烁着泪光。
我以为她是心疼我无辜受刑,正要开口安慰她,可她下一句话却把我打入深渊。
「虽然你是被陷害,但那孩子也算是因你而死。」
「本宫身为皇后,更不能包庇你,你喝了这杯酒去给那孩子赔罪吧。」
我震惊地看着她,颤抖着手去扯她的衣角。
「姐姐,我从未害人,我有何罪要赔?」
江晚月却摇摇头:「冥顽不灵,若不是你得罪了旁人,那孩子怎会无辜受累?」
可她明明知道,没了清白又断了一条腿的我活得谨小慎微,就连她身边的婢女都嫌我窝囊。
她不听我解释,命人按住我,亲手把毒酒灌进了我的嘴里。
毒酒入腹,肠穿肚烂。
临死之际,我听到她如释重负的声音:
「本宫这般大公无私,太后该放心把凤印交给本宫了。」
死后,我的灵魂并未消散,而是飘荡在皇宫里。
起初我恨过,但后来又觉得解脱了,就算是还完了江晚月救我小娘的恩情。
直到江晚月做了噩梦在皇上怀里哭诉自己做了坏事。
原来当年竟然是江晚月贪玩落水,我小娘救她却反被她踹进湖里淹死。
皇上搂着她安抚:「晚月真是心善,不过是一个贱婢,能救下你是她的福气。」
到头来我和我小娘竟都死在江晚月这「仁善」之人的手里。
滔天的恨意在我的心中翻滚。
这一世,我一定会把这对狗男女拉下地狱!
3
侯府门口,嫡母身旁的丫鬟正满脸焦急,见到我们立马迎了上来。
丫鬟低声和江晚月说了些什么,她脸上露出惊喜。
她扭过头看了看昏睡的二皇子,又有些戒备地看向我。
「江岑,你去后院厨房做些糕点,记得离二皇子远些,小心冲撞了贵人丢了命。」
我怯懦低头应是,却在两人离开后溜去了前厅。
我从后窗悄悄看进去,来人竟然是丞相府千金顾清灵!
昨日有人当街纵马,顾清灵差点被马蹄踩踏。
幸亏有一戴面纱的女子相救,救完人就匆匆离去了,有小贩说是侯府小姐。
今日丞相夫人备了厚礼带着顾清灵来谢侯府小姐。
上一世顾清灵性子骄纵,对江晚月却格外尊重。
当时我失了清白也无心去了解这些,原来竟是因为这!
江晚月啊江晚月,你竟是偷偷冒认了我的功劳。
心念一动,我端了一盘糕点进前厅。
江晚月正被丞相夫人夸得飘飘然,见到我一僵,强装镇定示意我离开。
我惶恐地行礼准备离开,顾清灵却一把拽住了我。
「是你!是你救的我!」
对上嫡母阴毒的目光,我慌乱地摆手:「不是我,小姐你认错人了!」
顾清灵却是满脸的惊喜。
「我记得你手上沾染的墨汁。」
「我看江晚月手指干净,还以为是洗净了,原来救我的竟然是你!」
我故作惶恐地低下头,心里却兴奋起来。
前几日太后生病,皇后召集世家女抄经祈福。
江晚月不肯受累,就让我代她抄写。
抄经所用的墨汁是御赐之物,沾在手上几日都洗不净。
我端着糕点盘,特意把手露出来给顾清灵看。
丞相夫人怀疑的目光刺得江晚月坐立难安,她脸色难看地躲在嫡母身后。
嫡母恼怒地瞪我一眼,讪笑着替江晚月解围:
「都是我想岔了,晚月这孩子一向仁善,小时候为了救一个婢女伤了身子,我以为是她又做了善事……」
她这话也是在点我,让我识相点维护江晚月。
顾清灵可不吃这一套,她就差指着嫡母的鼻子骂人:
「少在这忽悠人,江晚月救没救人自己不知道么,我母亲夸她那么久也没见反驳一句!」
「我看你们就是想冒认恩情,以后好挟恩图报,还真是不要脸!」
被一个小丫头指着鼻子骂,嫡母脸色难看,却也不敢发作。
侯府实力如今已大不如前,但丞相却是圣上眼前的红人。
丞相和丞相夫人老来得女,恨不得把顾清灵当眼珠子疼。
上一世江晚月「救」了顾清灵,不仅博得了好名声,更是让丞相府成为她和二皇子登上高位的一大助力。
如今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既没捞到好名声还惹了一身骚,被丞相府记恨上。
在嫡母的赔笑声中,丞相夫人拂袖而去。
临走前顾清灵悄悄塞给我一块玉佩,让我有事尽管找她。
我倒也没推辞,想扳倒二皇子和江晚月少不了她相助。
4
江晚月被我害得丢了脸面正要发作。
我却咬紧嘴唇一副紧张的模样:「姐姐,二皇子醒了,喊着要找你呢……」
闻言她一愣,赶忙起身去了后院。
这话是我瞎编的,大不了一会儿再说他又昏过去了。
可没承想那二皇子却真醒了。
江晚月姿色姣好,又营造了一副温婉善良的模样,两人之间很快就升起暧昧的气息。
我留意到他似乎有话要说,但又碍于我在场。
于是我趁机退到房外躲在了窗下。
「今日之事还望江小姐不要声张,也不要前去赎人,不然恐怕会扰乱民心。」
「只是你那婢女得受点苦了。不过你放心,两日后我会亲自带兵剿灭山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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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丞相府不受宠的庶女。
周缙来抄家那日,我从地窖里仓皇而出,拜倒在他马前。
「将军饶命,嫡母苛刻薄待我,我愿告知他们的藏身之处。」
嫡母嫡姐被一网打尽。
而我美貌娇柔,周缙收了我的房。
后来他扶我为正妻。
那一夜我们合饮交杯酒,他不胜酒力,我附在他耳边轻声说:「将军,妾身告诉你一个秘密。
「其实父亲和嫡母对我极好呢,你猜,为何当初妾身要说谎?」
1
太子好色平庸。
先皇知他秉性,临终前对位处丞相的父亲郑重托孤。
父亲建议太子秘不发丧,将边关握有兵权的兄长雍王以侍疾的名义先召回京都。
然太子听信宠妃王氏谗言,不予采纳。
先皇薨逝、新帝登基的消息一出,雍王即刻起兵谋反。
周缙为叛军先锋统帅,连屠三城,并且放话:「若是抵抗,攻下城池后,一个活物都不留。
「如若归降,则不会动一草一木。」
将士舍身护国,只为身后家人百姓安宁。如今顾忌家人,失了战心,无论父亲如何调度用兵,叛军还是势如破竹,很快便踏破京都大门。
父亲愚忠,一直守在皇宫太子身侧,用自己的性命来当他身前的最后一道防线。
留我们这些女眷在府内惶惶。
那一日很快来了。
周缙带着铁甲军将丞相府团团位置。
他手中的长枪满是暗红斑驳的血迹,上面赫然戳着父亲的头颅。
父亲眼睛瞪得很大,还维持着生命最后一刻的愤怒神情。
嫡姐从地窖缝隙里看到这一幕,吓得惊呼一声,当场晕了过去。
铁甲军在丞相府翻了一圈没找到人,周缙厉声高喝:「贺夫人,你是聪明人,该知晓我在找什么。
「乖乖交出来,我可以保你们阖府女眷性命无虞……
「不然……」
说话间他拽过一旁被绑住的兰嬷嬷,从腰间抽出匕首。
手起刀落,鲜红的血瞬时喷射在他脸上,让他活脱脱成了地狱爬上来的恶魔。
我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哀求嫡母:「他要什么,你给他吧。
「我才十五岁,我还不想死。」
地窖昏暗,我看不清嫡母的眉眼。
只看到她拿着一瓶启封的鹤顶红,捏开嫡姐的嘴,颤抖着手,倾斜瓶体。
我一把冲过去掰开嫡姐的脸,大声质问:「有什么能比活着更重要?
「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嫡母眼底布满红血丝,苦笑一声:「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比活着重要,我是丞相之妻,更是荥阳郑氏之女。
「苟且偷生只会沦为叛军玩物,坏你父亲的声名,坏宗族百年声名,连累族内尚待字闺中的女子……」
她幽幽看向我,「但你不是我亲生,或许你可以……
「你靠近些,我与你说一个秘密。」
2
我战战兢兢靠近,她突然伸手一把将我控在怀里,将鹤顶红往我嘴里喂。
我拼命挣脱,鹤顶红在我嘴角和衣裳氤开,慌乱间我的外衫被拽下,只着素色中衣的我拽开地窖门,飞奔而出,一把拜倒在周缙的马前。
我浑身都在颤:「我愿告知夫人他们的藏身之处,还请将军饶我一命。」
周缙端坐马上,「呵」地轻笑一声:「丞相府就这么大,本将军多花些功夫,总能找到她们。
「何须你一个卖主求荣的奴婢来告知。」
说话间,他用手里的长枪挑起我的下巴。
锋利的尖角抵住我的喉咙,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我强忍着不适,缓缓抬起眼睛看向他,楚楚可怜地开口:「其实我是丞相府的庶女,不过侯爷说得对,在贺家我跟奴婢也没分别……」
我生了一张娇弱又妖娆的脸。
嫡母从前总说:「女子该端方持重,长成你这般模样太过招人,不是好事。」
周缙挑了挑眉,看向一旁的侍从。
侍从从惊艳中回过神来,上前一步,低声道:「贺家的确有一个庶女,说是自幼体弱多病,从未出来交际过。」
我苦笑一声:「哪是体弱多病,是嫡母嫌我姨娘出身青楼,又见我长相尚可,怕我抢了姐姐风头罢了。」
我话音一落,侍从脸色一变,迅速扫了周缙一眼。
周缙目光深幽,语气冷硬如冰:「贺夫人在京都素有贤名,不像会苛待庶女的。」
我撸起袖子,展示胳膊上两道陈年的深深伤口:「将军,您看……
「我姨娘也是被她所杀,」我指向衣服上的印记,「她刚才要喂我鹤顶红……」
我回头看向森森屋瓦,眼泪扑簌簌地掉,「这里不是我的家,是困住我的地狱。
「我娘虽是青楼歌姬,却爱我至深。临死时叮嘱我一定要好好活着。
「我想逃出这地狱,为自己活一把。
「哪怕将军杀了我,我也算是争取过了。」
……
周缙神色凝住,长枪收起,道:「那便带我去会会你嫡母。」
赌对了!
周家亦是楚国高门,可此前从未听过周缙的名头。
他十二岁偷偷离家入军营,从最微末的士卒,一步步成了雍王手下悍将。
此番带兵谋反,两军对峙时,他父亲曾于阵前破口大骂他不忠不孝,被他搭弓引箭,一箭洞穿胸口。
周家老少皆被屠戮。
他因此被百姓们称为「人屠」,对手个个都闻风丧胆。
周家百年望族,素来重视族内男丁的培养,哪怕是庶子。
所以我猜,周缙不仅是个庶子,且生母的身份极为低下。是以才会在幼年时查无此人。
地窖门被兵士粗鲁撞开,嫡母举着长剑直直朝我冲来:「贱人,我早该在你生下来时便溺毙你!」
3
长剑没入衣衫内。
我死死握住剑身,鲜血「滴答滴答」砸落地面。
嫡母仍在用力,胸口处传来尖锐的刺痛。
昏幽光线里,我与嫡母目光交错。
她眸底一沉,加重手上力道。
长剑若是入体,我恐怕真的性命难保。
便在此时,周缙一杆长枪挑开剑,似笑非笑道:「贺夫人,本将军劝你识趣些。」
周缙扫了一眼地窖内窝着的十几个老老少少的女人孩子,道:「把本将军要的东西交出来,我可饶你们的性命。」
嫡母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嫡姐,凄然一笑:「你想要,便随我去阴曹地府,届时我定然告诉你!」
话音一落,她与身后众人齐齐仰头吞咽。
周缙大惊失色想要制止。
可已然来不及,嫡母口鼻不断涌出黑血,深深看向我:「贺清歌,你且……好好活着,往后我会夜夜入梦,让你再也无法安枕……」
众人纷纷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
我死死握紧自己的衣袖,每一寸头皮都像是要裂开,看着嫡母和众人不断扩散的瞳孔,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周缙一一查看,无一活口。
他脸色阴沉得可怕,转头盯着我,如暗谷毒蛇:「你哭什么,为他们难过?」
我擦去眼角不受控制流下的泪水,冲他挤出一丝微笑:「我是高兴。
「有生之年,竟然能报杀母之仇,多谢将军……」
话音未落,我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再度醒来是在床上,屋内陈设古朴简单,周缙就坐在床边擦拭长枪上的血渍。
他波澜不惊地说:「你昏睡了两日,丞相府的人已经被我全杀了,只剩下你了。」
我扯开一丝笑容:「他们都该死!
「将军于我有大恩,我可有能帮到将军的地方?」
周缙直勾勾盯着我,似乎想通过我的眼睛看到我内心深处的想法。
良久,他伸出手比画:「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这么大方方正正的玉器,上面雕有两条盘龙,底部有刻字?」
我沉思少许:「贺文章前些日子从宫内回来,的确手里拿了个盒子跟郑氏在书房关着门说了许久。」
周缙眸中燃起希望。
我皱着眉用力敲自己的太阳穴,「我仿佛听见,什么玺,藏好之类的话,不过其他的我,我……」
不能说自己全然不知,如此就没有了留下来的价值。
更不能把底牌掀开,那样一来他更可能杀人灭口。
周缙还要追问,外间侍从匆匆通报:「将军,夫人朝这边过来了。」
4
周缙的夫人王琴心是大族王氏嫡女,雍王妃侄女,也是向太子进谗言的宠妃王氏之妹。
此番雍王能成功谋反,离不开王家前后运作。
废太子一直觊觎嫡姐美貌。
纵使嫡姐已有婚约,也素来循规蹈矩,但王氏姐妹从前仗着身份没少在各种宴席上为难嫡姐。
有一次更是偷偷在嫡姐饮食里用药,想坏她名声,好在嫡母自幼教导我们谨慎,才躲过一劫。
我瞟了周缙一眼,瞧见他眉头皱了起来。
我心内顿时有了计较:这桩婚事是雍王指的,看来他们夫妻两个感情并不和睦。
王琴心很快便到了,叩门三下后,不待周缙应声便推门而入:「听闻夫君今日从贺家带回个女子,到底什么样的妹妹能得夫君青眼?」
说话间她朝我看来。
我故意上下打量她一眼,目光在她脸上荡过后,还迅速笑了笑。
王氏祖先相貌不佳,历代娶妻除了关注秉性,也格外注重相貌,便是想改善这种情况。
然生出来的孩子,仍是像父亲的居多。
百年来就出过新帝宠妃王氏这一个貌美女子。
雍王妃据说也算不得什么美人。
至于王琴心更是中人之姿,不丑也不出挑。
而周缙性情虽阴冷残暴,却继承了周家的一副好皮囊,洗去一身血污时,棱角分明,剑眉星目。
我打量之举已然激怒了王琴心,她沉下脸:「好你个贱婢,不分尊卑躺将军床上不说,还敢嘲笑我。」
我低垂眉眼,迅速躲至周缙身后,怯怯捏着他一点点袖口。
低声道:「我生母虽然是青楼歌姬,但我乃贺家庶女,不敢认贱婢之名。
「此处质朴,没想到将军如此高风亮节,不在乎身外之物,我并不知此处是将军卧榻……我这便下来。」
我伸手撑在床上起身,掌心伤口吃痛,「哎哟」一声。
周缙伸手扶住我。
王琴心越发恼怒。
人在生气时,说话便容易不过大脑,她脱口而出:「贺家人全死了,你区区一个庶女跟你那出身低贱的生母学了一身狐媚手段,比贱婢还不如。」
5
周缙的脸迅速沉了下来。
王琴心也察觉失言,立马补救:「夫君,妾身不是在说你,都是这个贱婢刻意挑拨……」
「出去!」
「夫君……」
周缙眉目森森:「出去!」
王琴心愤愤然走了。
关门时她回头,只看到我柔弱地靠在周缙的肩上。
嫡母说得对,我这样的长相,看上去就很不安分,男人瞧见心痒,女人瞧了手痒。
不过目前看来,周缙虽不喜这个正妻,却也还是颇为忌惮她的身份。
王琴心离开后,我坐直身体:「从前在府内也听奴才们说起将军的英勇事迹,夫人世家嫡女,身份贵重,王氏又极得雍王看重。
「将军还是放我出府吧,何必为了我这样小小一个庶女与夫人闹得不愉快。」我声音低落下来,「贺文章从前绝不会因为我娘让郑氏不愉快。」
我仰着头用含泪的眼眸瞧他,「但无论我身在何处,对将军的感激和敬慕之情都不会有丝毫改变。」
周缙挑起我的下巴,眸光深深:「贺家乃罪臣,你是罪臣之后,还妄想出府?」
我泪珠滑落:「那将军是要将我送进平康坊吗?」
平康坊是官家妓馆,罪臣的女眷一旦进去,除非死,否则难以逃脱。
「母亲当年不得已入了青楼,深以为悔,常在我耳畔念叨对不起我。」我语调哽咽,「将军若要送我入那吃人之地,不若现在便杀了我。
「杀母之仇已报,我下了黄泉于母亲也有了交代。」
我在试探。
从此前周缙和侍从以及刚才王琴心的反应来看,他生母多半也是青楼出身。
秦楼楚馆的女子,百个中怕有九十个都有不得已的理由。
他的生母,或许也曾一遍遍跟他诉说自己的不得已,一遍遍愧疚自己不堪的身份为他带来的诸多痛苦。
周缙的眸光果然悠远了几分,数个呼吸后,他粗糙的手缓缓握住我的脖颈。
勾了一个悚人的笑:「你这样的美人,我怎么舍得送出去?」
他欺身上来,将我压在榻上:「过了今夜,你便是我周缙的女人。」
6
他身上有散不去的血腥味。
我很想吐。
可眼前闪过地窖里嫡母让我靠近些的画面。
她低声说:「我们必须要死,既然你这么想活,那便用我们的命保你一程吧。
「我猜姓周的是庶出之子,生母身份极为低微,你现在出去,告诉姓周的我们的藏身之处……」
我惊诧不已:「母亲!」
地窖内众人皆无言微笑地看着我。
嫡母打开地窖的门,狠狠推我一把,厉声道:「去!一定要好好活着,别浪费我们这些人用性命为你铺的路。」
原来坦然赴死,比苟且偷生需要更多的勇气。
嫡母有,而我没有。
临死时,她说夜夜入梦来骂我。
骗子。
这几日我昏睡,从未梦到过她。
我此前一直觉得,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如今,我却有了比保命更要紧的事。
早在我与嫡姐满十四后,嫡母便开始为我们找来闺房话本,为我们启蒙。
她说:「女子在外要端庄持重,床笫间却要主动放得开。只要你的柔媚婉转只对自己夫君,那便不是放荡,而是闺房情趣。
「此举关系夫妻和睦,不可轻视。」
一念至此,我勾住周缙的脖子,将脸埋在他胸口,声调婉转至极:「将军轻些,妾身还是第一回,身上又有伤,害怕得紧。」
他搂紧我,纠缠一夜。
京都荡平,雍王很快登基成了新皇。
周缙一路扫荡,拿下京都,本是头等的功劳。
可惜他没找到最要紧的传国玉玺。
没有传国玉玺,雍王这帝王之位坐得总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是以本该给周缙的封赏也没下来,连日来他都有些不痛快。
我自然是小意温柔不断开解,一连五日我都宿在他院内,他吩咐管家为我办纳妾礼。
王琴心坐不住了。
周缙前脚去上朝,她后脚就带了两个嬷嬷冲破侍卫的阻拦来找我。
我正撸起袖子在上药。
我于周缙而言不过是一件可心些的玩物,他并不会多爱惜。
是以我脖颈胳膊腿上,都是青一阵紫一阵。
王琴心看到我身上的伤,脸色越发难看。
我放下衣袖,起身行礼。
两腿并拢时,因为吃痛眉头皱了起来。
王琴心快气炸了,冲上来狠狠就给我来了一巴掌:「贱人,跟你娘学的一身勾引人的狐媚手段。
「既然你这么会勾引男人,那就送你去你擅长的地方。」她阴恻恻看向我,吩咐跟来的嬷嬷,「马上把这个贱人抓走送到平康坊。
「我会在京都找百十个乞丐,排着队去当你恩客的。」
7
我被拖拽在地,悲切哀求:「妾身不敢觊觎将军,更不可能威胁到夫人您的主母之位。
「妾身虽是庶女,可也跟夫人一样,是正经世家大族的女儿。
「求夫人饶过妾身,妾身生母为青楼女,痛苦一生。只盼着妾身能清清白白过一辈子……」
王琴心冷笑:「你一个贱人生的庶女还想和我比?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配不配!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你生母是娼妓,肮脏下作,你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也只会是娼妓!」
她话音刚落,院门口传来一道冰冷的声线:「哦……如此说来,是我这个庶子配不上你这个世家大族的嫡出小姐了?」
王琴心一回头,对上周缙利刃一般的视线。
她猛地一抖,若不是嬷嬷扶着,怕是已经软倒在地了。
她嘴唇不住发颤:「夫君,妾身是在骂她,你,你别误会。」
我匍匐在地上,眼泪不住地流,轻声说:「夫人怎样骂妾身都可以,但请夫人莫要侮辱妾身娘亲。」
王琴心牙关咬得紧紧的。
周缙上前两步,居高临下看着我,问:「若不是你娘,贺家人不会如此轻视你,你一点也不恨她?」
我抬眸看入他眼底:「这世道给女子的路本来就少,堕入青楼并非她所愿。她生下我,拼尽全力护我周全,尽其所能对我好。
「临死之际最挂念的仍是我,她不过也是个苦命的人,我如何恨她?」
周缙眸中风起云涌。
几个呼吸后,他朝我伸出手,将我拽起来,用手指捏住我的下巴。
这一刻,我以为自己会因为击中了他的心得到怜惜,可他说出的话却让我浑身发凉:「清歌,你早上是故意弄坏我的朝服,好让我折返瞧见这一出好戏的吗?」
8
话音一落,王琴心咄咄的目光朝我射过来。
我睫羽微颤,脸色绯红,声音几不可闻:「将军怎能如此冤枉妾身?
「妾身帮将军穿好朝服后,一再催促将军去上朝。
「是将军……」我头越来越低,脸色如火,「是将军不肯放过妾身,又嫌衣服穿来脱去的繁琐,让妾身……」
王琴心拳头紧紧握着,目光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
但周缙的脸色却缓和下来,暧昧地蹭了下我的下巴:「磨人精……
「等我下朝再来收拾你!」
他讥诮看向王琴心,「夫人若是觉得我配不上你,不若向皇后娘娘求一道旨意,将我休了吧。」
王琴心脸色煞白,连连认错,不敢再纠缠我。
出院子时,侍卫白着脸跪着请罪。
周缙一脚将他踹翻在地,阴沉道:「你若分不清这将军府谁才是主人,那我便送你去做王家的狗。」
王琴心人还未出院门,听到这话身子一颤,却没有回头,快步而去。
应该是忌惮周缙,王琴心好些日子没有来找我麻烦。
我不着痕迹地了解着周府的一切,在一个偏远的院子里,找到了曾服侍过周缙和他生母的刘嬷嬷。
周缙屠了整个周家,她是唯一存活下来的人。
她无儿无女,周缙将她接到周家,可她并不感激,只要见到周缙就会破口大骂他残忍,也拒绝任何人的服侍。
王琴心本就心高气傲,哪里瞧得上这样的奴婢。
是以看在周缙的面子上,将她安排在最偏远的院子,一日三餐按时供应就算完事。
我花了很多时间与刘嬷嬷聊天,得知了周缙幼年时的很多事,也渐渐摸清了他的喜好。
我为他做他生母曾做过的菊花饼,杏仁酪,荷叶鸡。
我学了几首江南小调,会轻轻哼唱给他听,再娇声问他唱得好不好。
我画了一幅又一幅的野花春草图。
他看我的目光,渐渐生出了别的意味。
他如今风头正盛,巴结奉承之人络绎不绝。
因他大部分时间都歇在我这,这些人送的各色好东西,流水一样地送到我身边。
我特意将这些好东西又送去给王琴心,做小伏低:「我身份卑微,这样的好物件应该给夫人用才对。」
王琴心颇觉受辱,将这些东西通通砸个粉碎。
晚间与周缙大吵一架,周缙窝着火来找我麻烦。
9
看到我正一边咳嗽,一边在灯下修补他的旧衣衫。
那是他十二岁离开周家时穿的衣服,如今早就穿不下,袖口胸口都破了洞,随意叠在衣柜底部。
「你补这个做什么?」
我在烛火里朝他涩然一笑:「娘亲病重时还强撑着给我做了一身新衣。可惜我还没来得及穿,就被嫡母嫌晦气烧掉了。
「我瞧着这旧衣裳的针脚很亲切,让我想起母亲。
「待我修补好了,这身衣裳可能送给妾身?瞧这大小,妾身穿着倒是正好。」
周缙一肚子火泄干净,坐在我身边轻轻捏着已经缝补好的衣裳,轻声道:「这也是母亲给我做的最后一身衣裳。」
他将衣裳抖开,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你的针脚功夫,跟母亲一样烂。」
我羞赧不已:「嫡母苛刻,不曾为我延请名师,我都是自己摸索的,让将军见笑了。
「往后我多练练。」
周缙环住我,将我放倒在床上:「练那些做什么,府内又不缺绣娘。
「你还是用其他法子哄我开心吧。」
其实我的女红极好,不输贺家绣娘。
但是有时候事情并非做得完美便是好的,适当的瑕疵,反而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他没有责罚我,反而补了我一些好物件,府内的下人们议论纷纷。
「都快三个月了,将军还不腻味。」
「看来她与从前那些姨娘都不一样呢。」
是啊。
周缙前前后后,不下三十个妾。
有些是下属送的,有些是行军打仗途中,看着顺眼的,随手就掳回来了。从不管人家是否婚配,是否有心上人,又是否有儿有女。
这些妾也是可怜人。
他杀气重,在房事上又不体贴,女人们怕他,难免失了趣味。
往往几日,至多也不过十天半个月他便腻了。
这些可怜的女子,便会被王琴心卖去青楼,又或者配给马夫家丁之类。
如今府内所剩的只有几个姿色平平不得宠的。
那日我去园子里折菊花,一个五官姣好衣衫凌乱的女子冲出来,一把拽住我,神神道道地说。
「下一个就是你,那个女人也会杀了你的孩子!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放过她,杀了她你才能活!」
……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说出那个秘密是什么,几个侍卫一拥而上制住了她,将她往后拖。
她厉声高呼:「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听会死的。」
10
婢女田田上前一步低声道:「那是秋姨娘,曾生下过将军的长子,可惜那孩子命不好,都已经养到五岁,发了一场高烧没了,秋姨娘自那后就疯了。
「成日里胡言乱语,还伤过将军,但将军还是容她在府上吃喝不愁。」
我倒是听婢女们议论过,周缙本有三个儿子,全都夭折了,最大的也没活过五岁。
大家私下里都说他是杀人杀太多,煞气重,所以克死了自己的孩子。
「您不必在意她的话,她逢人便这么说。」田田声音放得更低,「三位小公子过世时,夫人还没过门呢。」
我看向她消失的方向,不无嫉妒:「长得倒是不错,从前将军是不是很宠她?」
田田抬眸迅速瞟了我一眼,应道:「那都是以前的事,现下您才是将军放在心上的人。」
我收回目光,佯装满意地笑了。
或许,是该试一试,我在周缙心中有几两重了。
这一夜,周缙想与我缠绵,我轻轻推开他,娇声道:「将军没轻没重,妾身现在还疼着呢。」
「哪里疼?」
我眼圈一红,眼泪缓缓落下:「哪里都疼。
「我不似将军铜身铁骨,您瞧瞧我这一身……」
他将烛火端近,细细看我身上的青紫。
良久后,他放下烛台,叹口气:「罢了,便让你歇两日。」
他放了我,却也没有离开屋子去找旁人。
这一刻我知道,我不再单纯是个玩物。
他对我上心了。
只是,要彻底打破他的防备,我还需要一个契机。
但是我没有等到这个契机,就先等来了王琴心的报复。
「夫君,这些日子我已经着人细细查过。
「郑氏素有贤名,优待妾室,几个庶子庶女她都是亲自抚养,延请名师,婚嫁也是细细相看。」她目光咄咄盯着我,「夫君,这个贱人一定是知道你身世,故意编造谎言骗你。
「你灭了贺家满门,她心里难道不怨?
「这样的女人留在身边,迟早是个祸害,不如早早杀了干净。」
我惶恐地看向周缙,眼眶已然通红,不住摇头:「将军,妾身所言句句属实。妾身对将军一片真心,怎会欺瞒将军?」
王琴心一拍桌案:「少舌灿莲花,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吗?」
她一个示意,嬷嬷端上来一瓶药水:「夫君,这是从南疆巫师手里得来的吐真剂,喝下去说的便全是真话。
「只消她喝一瓶,那她是人是鬼,是否对夫君你心怀怨恨,又到底有何目的,我们便都能知晓了。」
她阴森又得意看向我,「贺清歌,这药水,你敢不敢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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