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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人文]想看你会翻来覆去看的言情小说,孩子已经要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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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看你会翻来覆去看的言情小说,孩子已经要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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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
言情
想看你会翻来覆去看的言情小说,孩子已经要饿死了?
我有一个秘密,八年前我成过亲。
本来我准备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去的。
直到在上京再次见到曾经的夫君,杭兰阙。
我问杭兰阙:「相公,你不是说去边关修城墙赚钱给我买簪子吗?」
杭兰阙回答:「娘子,你不是说来京城跳舞赚钱给我买骏马吗?」
很好,我现在准备送他和这个秘密一起到棺材里去。
1
我再次见到杭兰阙,是在皇后举办的花朝节宴会上。
他的粗布衣裳换成了紫绫华服,野猪皮腰带变成了镶着九颗猫眼宝石的万字纹玉带,端的是华丽无匹。
脸还是那张脸,但斩监候逃犯和侯府世子差距太远,我一时不敢确定。
直到听见皇后唤他小字「阿魈」,我才终于把他跟我曾经的夫君联系起来。
八年前,杭兰阙还不是杭兰阙。
我们在藓都相遇时,他说自己名叫苏魈,自称是在家乡杀人后被判斩监候的逃犯,和我一样来藓都讨生活。
苏魈、阿魈、杭兰阙、逃犯、世子……
长相、名字都对上了,是他没错。
我早就忘掉的一段故事主角忽然出现在面前,且这个故事本身就足以毁掉我苦心经营的名声地位。
那一刻,我心中一丝重逢的欣喜都没有,只有满脑子的想跑。
我,五品尚仪女官,尚书之妹,贵妃姑母,多年来靠着高尚的操守、雅致的情怀、斐然的文采和严于律己同时也严于律人的工作风格,赢得宫内外命妇的一致称赞,人送外号——「黑煞娘子」。
杭兰阙,三品云麾将军,骠骑将军之孙,皇后之弟,多年来靠着高超的战术、狠绝的打法、攻无不克的战绩和跟我一样严于律己同时也严于律人的工作风格,获得庙堂江湖的高度评价,朝野皆称——「鬼魈阎罗」。
按理说,我俩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宫外,一个在京城,一个在边关,一个出身三代文冠崔家,一个从开国起家中就是武夫,且我侄女崔贵妃和他姐姐杭皇后在宫里还是死对头,怎么都不该有所牵扯。
但我们竟然在几千里外的藓都做过夫妻。
太可怕了……
我是内廷女官,并不是宴会的宾客,想不惹人注意地离开不难。
可我刚刚钻进女官扎堆的位置,贵妃就提起我:「这鱼脍嫩得很,元辞最喜欢,端给她尝尝。」
我是父亲知天命时跟婢女所生的小女儿,比大哥最小的孩子崔贵妃都还要小五岁,因为生母出身不高,大嫂子自小把我带在身边抚养。
所以,表面上看,崔贵妃是我的上司,实际上,她是我的侄女,更深入一点来说,她是看着我长大的人。
崔贵妃对自己生的皇子公主们严苛得跟后娘似的,偏偏对我春风化雨,好吃的好喝的都紧着我,这样的宠爱阖宫皆知,但偏偏,现在不是时候啊!
见我呆愣着不动,尚仪所的同僚言司赞隔着衣袖掐了一下我的胳膊,面上带着笑,小声提醒:「快去谢恩啊!」
我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恨不得原地消失。
崔贵妃轻笑:「怎么了,元辞不舒服?」
我给言司赞使了个眼神,言司赞向来和我配合默契,替我上前谢恩,说我此刻身体有恙,怕冲撞了娘娘们,不便上前。
贵妃听了,让我赶紧回去休息,我本来刚刚就已经缩进了宫人最多的位置,此时得了她的话,就这样继续悄悄往外。
然而,变化总是发生在瞬间,我才走了没两步,宴会场外,一个灰色的秃毛小东西直直冲了进来,四肢灵活地攀着我的宫裙往上爬,直至抱住我的腰才停下。
宫人们被这一幕吓到,纷纷四散开去,独留我站在原地。
崔贵妃忙道:「这是什么?!快把那野物打下去,别伤了元辞!」
她不认识抱住我的小东西,我却认识,不只认识,我们之间的关系还相当特殊。
这其实是我和杭兰阙的孩子——八年前,我骗他自己被灌了绝子汤药不能生育,他也说自己在牢里伤了根基不可能再有子嗣,于是我俩在山里捡了这只小猴子,取名「苏兜兜」,是我们的三儿子。
除此以外,还有大女儿锦鲤苏绵绵、二儿子狸猫苏勃勃,一个吃太多撑死了,一个去悬崖扑蝴蝶坠崖死了,幸存的兜兜也被养得灰头土脸毛发稀疏,在猴子里也算比较丑的那一类。
他说去修城墙赚钱的时候带走了苏兜兜,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带在身边。
我在宫廷内不是没有听过杭少将军的传言,传闻中他养了一只山魈……山魈,那些人可真能吹,小灰猴子也能说成山魈,也不怪我没将他和我前任夫君联系起来,
况且这是宫宴啊,他把猴子带进宫宴了?
皇后这时候来解围,道:「贵妃、崔尚仪莫怕,这是阿魈的宠物。阿魈,快让它松开崔尚仪。」
苏兜兜激动地「叽叽叽」叫了几声,在我腰上冲杭兰阙摇胳膊,仿佛在说:「爹,我找到娘啦!」
隔得远远的,杭兰阙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我避无可避。
2
「这位是……崔尚仪?」
皇后见杭兰阙还不让兜兜放开我,神色有些尴尬,转头看向他:
「这便是尚仪崔氏,是贵妃的族人,你莫吓坏了她,快让你的宠物下去。」
「崔?」杭兰阙忽地笑了一下。
他摇了摇头,似乎不可置信,看了眼贵妃,看了眼皇后,确认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丝毫作假后,他盯着我,仿佛质问一般一字一顿地说道:「崔氏女啊,出身真不平凡!」
不能让他继续在大殿上说下去了,天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发疯把我们那段荒唐事说出来。
我拍了拍苏兜兜的后脑勺,低声道:「下去!」
苏兜兜太久没见我,或许是想念得很,又或者是杭兰阙太宠着它没有严格管教,反正它并没有听我的话。
我便厉声朝离我不远的内侍道:「还不来带它下去!」
我是宫中最严厉的尚仪女官,这些宫人比害怕宫中嫔妃还要怕我,毕竟得罪了嫔妃只是一时一事,得罪了我,那整个宫廷生涯都不要想好过了。
我这一吼,不只内侍们吓得赶紧来拉苏兜兜,苏兜兜自己也回忆起我的严苛来,吓得松开胳膊跳到了地上。
正常情况下,此时我该正面回答杭兰阙的「夸赞」,再优雅地告罪离开。但我心里太着急,直愣愣地俯身行礼,道:「臣殿前失仪,该离席受罚,请皇后娘娘准允。」
崔贵妃看出我的异常,也向皇后道:「皇后娘娘……」
皇后摆了摆手:「无妨,崔尚仪先下去吧。」
杭兰阙却高声道:「慢着!」
我偏不慢。
我对杭兰阙的话听若未闻,该走走我的,属下的几个宫人还有言司赞也跟着我快速离开。
开什么玩笑,我们尚仪局是最讲究规矩的地方,后宫老大、宴席主人皇后都同意我走了,我会听你这不懂规矩的武将命令?
我就走!就走!我不只要走,我恨不得跑!
「叽叽——」
苏兜兜在我身后叫了几声,它似乎想跟上来,被我的下属呵斥了,便也没叫了。
苏兜兜毕竟是个小动物,不能说不能写的,即便认出我也没关系,不像杭兰阙……
花朝节宴会一结束,关于「皇后与贵妃不睦加深,皇后之弟与贵妃姑妈当庭吵架不欢而散」的新闻便传遍了上京。
我提前申请休沐,归家的途中拐进了我在上京的私宅。
两个时辰后,杭兰阙进了我的宅子。
我知道,以他的性格,发现当年我骗了他后,绝不会轻易揭过。
所以宴会后他一定盯着我。
我故意到私宅,也是为了等他。
3
我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壶里烧好的水已经凉了,我没有心情给杭兰阙泡热茶,干巴巴的一句「请坐」,给他奉上一盏清澈的凉水。
接过茶盏时,杭兰阙猝然抓住我的手,我吓得失手,眼看茶盏要摔到地上,杭兰阙用另一只手稳稳接住,一滴水都没漏出。
「松开,这里是上京,别与我这样拉扯。」
「这里不是你的私宅吗?又不会被人看见。」
「我只再说一次,松开!」
「我不。」
噌——
一声清脆的剑鸣在耳边炸开,杭兰阙反手抵挡从他身后袭来的软剑,却被按住了肩胛,杭兰阙终于放开我的手,绕头转身,直面身后来客。
看清身后的灰衣剑客,杭兰阙道:「崔元辞,让你的人滚开。」
「他随时可以走,但是你要再行不轨,这把剑不会放过你。」
他冷笑:「八年未见,你就用这招待我?」
杭兰阙戏谑地用指尖弹了一下软剑剑身:「这把剑……你是藓都杀手霜松。」
是肯定的语气,不是疑问。
霜松的身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和我一起在藓都生活了两年多的杭兰阙。
本来我也没打算瞒着他,一旦他着手查我,这都是藏不住的,所以我坦然承认了:「没错,就是藓都霜松。」
「杭兰阙,霜松会看着你,所以别再对我做任何让我不满的举动,明白了吗?」
「宫中人人都怕的黑煞娘子崔尚仪,也是尚书府崔元辞,还是……荣婉,你的身份可真多。当年在藓都,你留下书信就消失不见,说你要跟随商队去关内做舞女,赚钱回来翻修房屋,你装得可真像,我从未怀疑过。」
「那段时日你不也是装出一副想去修城墙赚钱的样子骗我吗,我说我叫荣婉,你说你叫苏魈,舞女荣婉和杀人犯苏魈在藓都做了露水夫妻,等到日头上来了,露水晒干了,各自回到各自的位置,互不亏欠,这故事便就此结局。我和你一样,从没想过你会是武元侯府少将军,这件事上,我们两清。」
「两清?」
「难不成我走后你还找过我?我算了算日子,我走后不久你就回武元侯府了,哪里还想起过藓都里卑微的荣婉呢?」
「那想来崔尚仪也未曾寻过我了?」
「自然。当年时局动荡,我有不得已的缘由离开上京,又因意外流落藓都,想来你不得不在藓都隐姓埋名也有苦衷,如今藓都已经被你灭掉,一切都过去了。杭将军,我们就此再不提从前可好?」
「你引我来此就是为了说这个?」
「当然那是说这个!藓都那几年,于你于我,乃至杭家崔家,都万分不利,我希望你答应我,才能免去我们之间许多麻烦。」
「若我不答应呢?我非要戳破高高在上的尚仪女官的假正经模样,让天下人知道你在藓都与我以天为幕地为庐地纵情声色,你能如何?」
年轻气盛干的疯狂事果然会在年岁渐长的某一天报应回来……
当年在藓都,没有大嫂子,没有教引嬷嬷,没有脚跟脚的仆婢下人,我和「苏魈」肆意妄为,做了许多放浪之事,桩桩件件都足够崔家把我浸猪笼。
我言辞激烈,心中却没多少底气,斥道:「那对你也没好处!」
「待你声名狼藉,我自可大发善心,纳你为妾。」
我被杭兰阙气笑了,行行行,不愧是跟我在一起过的男人,很懂怎么戳我心。
「别装了,我了解你,如果真的那么笃定要揭出八年前的事,你早就说了,不提是因为你有顾虑。杭兰阙,如果你毁了我,我会不计一切代价毁掉你们武元侯府。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一下,如何?」
「三天之后呢?」
「三天之后,你若同意,我们相安无事,你若不同意,我们各凭本事。」
杭兰阙盯着我,微微偏了偏头,仿佛不这样不足以看清我。
良久,他的嘴角渐渐勾起冷冷的笑:「三天后,如果我不同意,你会让霜松杀了我。」
呀,他还是那么该死地了解我。
我没什么好再装的了,点点头说:「对。」
杭兰阙将我端给他的杯子放回桌上,转身离开。
小院恢复平静,仿佛他从未来过。
霜松从暗处探了个头出来,问:「我没听明白,到底要不要杀他?」
我心绪不宁,将桌上的茶盏紧紧握在手心,感受到杯身的纹样硌手的闷痛,许多思绪都难以理清,只得含糊回答霜松:「不……」
「哦,那我回去睡觉了?」
「真羡慕你还睡得着。」
霜松:「少做点亏心事你也睡得着。」
「不许你为他说话!」
「哦。真困了,去睡了,没有必须要杀的人别叫醒我。」
4
在家中听大嫂唠叨了两天,耳朵都要起茧子了,终于挨到休沐结束回宫,没想到崔贵妃接着在我耳边嘟嘟囔囔:
「那老虔婆又要作妖,太子的婚事也要插手,她娘家那都是些什么货色呀,竟然妄想做太子妃,啧啧啧,我看皇后这次还能不能忍。」
我的侄女崔贵妃是皇帝嫔妃中生育最多的一个,给皇帝生下了冰雪聪明的二皇子郑盈和三皇女郑娴,按理说没有婆婆会厌恶这样的儿媳妇,但太皇太后偏不,甚至可以说,放眼全天下,太皇太后最讨厌的女人就是崔贵妃。
因为崔贵妃是三嫁女。
她的第一任丈夫成婚后不久病死,第二任丈夫成婚后不久也病死,第三任丈夫才是当今皇上,其中非常值得一提的是,崔贵妃的第二任丈夫是先皇——简单点来说,我侄女崔贵妃先嫁了哥哥,再嫁了弟弟。
兄终弟及,今上不只继承了皇位,还继承了女人,这让太皇太后觉得荒谬,总是以「妖妇」称呼崔贵妃。
而崔贵妃是何等刚强的一个人,她也赠送了太皇太后一个「昵称」——老虔婆。
听到崔贵妃又在当众忤逆不孝,我赶紧四下看了看,确认身边都是我们的人才放下心来。
「太子的婚事自有皇上皇后操心,咱们就当不知道吧。」
「要你教我?我就是气不过……」
崔贵妃冲我招了招手,我了然地附耳过去,她在我耳边轻声道:「东宫近来传出些谣言,说太子与乐伎有染,还不知道是冲着谁的,你听说了吗?」
我摇摇头:「才回宫,还没听说这些。」
「那就悄悄地查,这个当口出这种事,倒像是败坏太子的声誉好破坏他的婚事,我怕别人给咱们泼脏水。」
贵妃的担忧是相当有道理的,太子是中宫嫡出的长子,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这一点从前朝到后宫大家都没有一点异议,我们崔家也完全没有扶持自家贵妃的皇子当皇帝的野心,可是别人却不这么以为。
在外人看来,崔贵妃和皇后一样出身高贵,崔家和杭家都是大族,二皇子和太子相差不到八岁,崔贵妃日常又和皇后关系不睦,定是有夺嫡的野心!
所以,从小到大,太子出现任何问题,第一个被怀疑的都是崔贵妃和崔家,真是相当的冤枉。
以致现在崔贵妃都有些草木皆兵了,但凡太子可能出事,她比二皇子出事还紧张。
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其实完全不怪皇后,崔贵妃虽然和皇后处不到一块儿去,但皇后可不是胡乱攀咬的人,更何况太子根本不养在皇后跟前——因当年宫变太过凶险,杭皇后将太子托付给当时的太后,想着即便宫变失败,太子在奶奶手底下好歹能保住一条命,孰料太后拿到了孩子就不松手,从此没把太子还给皇后,杭皇后见太子的机会没比崔贵妃多多少。
我进宫以后才知道,「崔贵妃迫害太子」的风言风语全是从太皇太后宫里传出来的。
能把两个儿媳妇都折腾成这样,崔贵妃叫她老虔婆真不冤枉她。
我冲崔贵妃点点头,告诉她回去就查访起来,却忽地想起另一件事:「最近宫里没有关于我的什么流言吧?」
崔贵妃张着大眼睛道:「不曾听见。你又惹了什么祸?」
「没有,随口一问罢了。」
回到尚仪所时,言司赞正在教刚提拔的女官规矩,我恍惚间想起了自己和她刚入宫时被女官们排挤,什么都不肯教给我们,任我们出洋相的情形。
我入宫时只是从七品女史,如今做到五品尚仪女官,其间固然有家族势力为我保驾护航,但我自己也从未有半日松懈。
我不能让杭兰阙毁了我精心打拼的一切。
「崔尚仪,你怎么提前回宫了?胡尚书做寿,我以为你要随崔家一起去贺寿了再回来。」
「近来事务繁杂,脱不开手。对了,新来的这几个若有得用的,往我这儿分一个。」
我话刚一出口,几个穿着碧色宫装的女官就惊慌地互相使眼色,脸上的微笑变成了僵笑,先后将头垂得低低的,生怕被我看上挑去做事。
我和言司赞区别那么大吗?怎么每个人都喜欢去她手底下?
用晚膳的时候,我将言司赞拉到角落问她:「我看起来很可怕吗?小宫人都不敢挨着我。」
「谁让你老是训人。」
「你也训啊!」
言司赞笑道:「那天你冲杭少将军的宠物吼了一句,把那小畜生吓得两腿发抖,可见你有多凶了。小宫人们至多只见过严厉的教引嬷嬷,哪遇见过你这样的恶人?害怕也是正常。」
「那天的事情传出去了?」
「那是自然,宫里哪有秘密?」
「他们怎么说我的?」
「你真想听?算了,听了又要生气。」
「说!」
「黑煞娘子鬼见愁,叫得山魈抖三抖。」
好么!背后传我小话还押上韵了!
言司赞隔着桌案拍了拍我的手背安抚我:「好了好了,说了不生气的。」
「肯定是尚宫所那群人编的!」
尚宫所由皇后直接管理,而尚仪所由贵妃管理,皇后和贵妃两相冷淡,我们底下的也就互看不顺眼。
「可别胡说,如今她们忙着太子的事,哪有空编你的坏话?」
说到太子,我正好打探点正事:「对了,东宫这几日可有什么传言?你得谨慎些,现在东宫就是少吃一口饭都要赖到贵妃头上。」
「你知道我们这里都是不准说这些的,只是昨日云影殿有几个小宫人编排主子,我已让人罚了送回去了。」
「说的可是太子?」
言司赞抿着嘴唇,微微点了点头。
云影殿的胡婕妤是胡尚书给皇上献的美人,正是最受宠的时候,谁也不好去触她的霉头,至多也就是罚一下,还得看在胡婕妤的面子上送回去,至于她要怎么处理我们就管不着了。
言司赞说话总是习惯不说得太满,和她为人处世一样,所以此刻她提起云影殿的小宫人,必然就是他们传了太子的谣言。
我又问:「可查到源头?」
「崔尚仪,现在没出什么大事,若是煞有介事地去查,反倒像是故意宣扬。」
对待东宫,我们的站位的确很尴尬,既不能不管不顾,又不能太过积极上心,时刻都要提防着授人以柄,走一步要看十几步,可以说是如履薄冰。
之前休沐将许多事都丢给言司赞,如今可不好再叫她操心,而且这事也不该让她搅进来,我便说:「你思虑得很周全。这件事你不再管了,余下的都交给我。」
「好的。」
我这里才刚摸到点头绪,东宫已先闹出了事。
值守东宫的侍卫发觉出宫的乐伎跟出入令牌上对不上,仔细盘查,竟然发现是太子跟一名琵琶伎偷溜出宫。
那琵琶伎唤作黎烟,是个唇红齿白的十七岁少年,被发现时,他身上还佩着太子的宝珠香囊,二人过从甚密,一眼便知。
这下可是坐实了太子与乐伎不清不楚的传闻。
当夜,皇后和崔贵妃召集宫内正五品及以上的女官太监训话,让我们封锁信息,不准任何人传出半个字,一旦发现,就地打死。
我们口中称是,心里却都明白,保密是不可能保密的,一件事情一旦被定义为秘密,那它的未来就一定是被泄露。
最多能保证天亮之前消息不传出京郊。
接着,皇后娘娘就说到具体的处置,该怎么定义这个事件,是该说乐伎胆大包天拐带太子,还是太子私自出宫,这二者的区别可太大了,谁也不敢轻易下定论。
我们都不敢主动开口,皇后和崔贵妃几句话拍板定音——出宫的就不是太子,是太子的近侍,即刻将那个近侍逐出宫门。
关键时刻,大家都很会睁眼说瞎话。
这时候,皇上身边的大太监薛世清来了。
薛太监是个中等身材容长脸的敦厚大叔,平时见了哪个宫人都笑呵呵的,但今夜他的脸上挂不住笑了,冷着一张脸传旨:「将作乱宫人就地打死,尸首拖去乱葬岗扔了。命尚仪所崔元辞整顿宫纪,绝不可再出此等乱事。」
他本人不敢跟皇后贵妃甩脸色,这般表情自然是为了传递皇上的态度。
他在用自己的表情告诉我们,皇上很生气。
我不敢多想,忙跪下接旨:
「臣领旨。」
我看见跪在我前方的贵妃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在我看她的时候,她也心有灵犀地偏了下头,用余光扫了我一眼。
我俩都明白,皇上和皇后的意思是一样的,不能让太子好男风的消息传出去,所以要立刻打死那背锅的宫人,但同时,皇上又将整顿宫纪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贵妃的人——也就是我,可见对太子还是生了不满。
可我要怎么整顿?整顿到什么地步?皇上什么都没说,只能靠我们自己领悟。
更重要的是,我不清楚他到底想不想要我查这件事和之前那些流言。
我是该偷偷地查,还是借着整顿宫纪的机会大胆地查?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我都会问崔贵妃,但崔贵妃也不明白的时候,我就会选择直接问皇帝。
毕竟,不管他再地位崇高威震天下,也还是我的侄女婿嘛。
5
我特意找出尚仪所的灰色制服穿上,言司赞帮我整理衣襟时说:「看你,今年开年几场大的宴会下来,去年的衣裳穿着都大了,腰带多出半指宽来。」
「是吗?我还觉得我胖了呢。」对着铜镜仔细照了照我的脸,戳了戳脸上的肉,自觉不像从前那么紧致了。
跟我一样大的官家女子早就结婚生子,有的孩子都订婚了,时间过得真快,我觉得我都老了。
言司赞帮我戴好头冠,用手指拨了一下我头冠上的蓝宝石:「你们五品的头冠就是好看。」
「等你以后上了五品,我让尚服所给你做个你最喜欢的翡翠头冠。」
「少给我灌迷魂汤。快去吧,晚了皇上可能就回书房了。」
我在宫规允许的最大范围内小跑到了御花园,然后装作闲庭信步一般「偶遇」皇帝——这都是跟争宠的嫔妃学的,你还别说,这招虽然老套,但最管用。
在御花园的凉亭里,皇上远远看见我这不同于一般宫人的灰色身影,让薛世清叫我过去。
去凉亭的路上我跟薛世清打听:「薛叔叔,今日天气可真好啊,您说是不是?」
直接问皇上心情好不好属于刺探圣心,被人发现是大罪,所以我只能问天气好不好,薛世清自然懂得我的意思,笑着说:「是,难得的晴天。」
等到了皇上面前,我傻眼了,他穿着常服在品茗听琴,身旁杵着一个大高个跟他说话。不知皇上说了什么,那大高个抿着唇一脸不高兴——在皇上面前都敢面露不虞,是个狠人。
大高个狠人正是我那不为人知的前夫杭兰阙。
晦气!
「微臣拜见皇上。」
「朕还说你能忍到什么时候来找朕,没想到啊,当了尚仪之后涵养功夫见长,等了一天半才来。」
并不是忍了一天半,而是一直在全宫范围内逮捕皇上,直到今天你才进御花园来着。
我讪笑着说:「皇上,微臣愚笨,没有皇上点拨,实在不知道如何做好您安排的差事。」
「你家贵妃就什么都没说?」
「皇上这话可折煞微臣了,自入宫以来,元辞心中就只有皇上,没有贵妃,微臣只是皇上的臣子,更不会听贵妃的话。」
皇上跟杭兰阙说:「瞧瞧人家多会说话,你一口一个姐姐的,生怕别人不知道皇后和你都姓杭,有心之人参你一个大不敬你能怎么办?也是朕知道你的为人,换作其他人,难道不疑心猜忌你?」
杭兰阙闷声道:「臣驽钝,不懂也学不会这些。」
他可不驽钝!以前在藓都的时候,八文收的山货他能舌灿莲花卖到十五文,一个冬天就赚了一条藓都贵族才穿得起的狐狸皮坎肩送给我,苏兜兜的小背包都换成了彩绫香包,这叫驽钝?
我懂了,他在皇上面前给自己打造的形象就是不懂人情世故的武将,就跟我在皇上面前给自己打造的形象是没什么主见但很懂察言观色的小姑娘一样。
皇上无奈地笑了笑,冲我摆手让我起来:「坐吧。东宫那夜的事如今传成什么样了?」
「微臣这几日未出宫去,对宫外的情况不太了解,宫内已经处置了九个宫人,送去慎刑司拷问了三个,都咬死了说不是故意传播,目前宫里人是不敢再传风言风语了。」
皇上听了我的禀报不予置评,却叫薛世清:「都退下。」
薛世清带着其他随侍都退下了,皇上才对我说:「先皇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朕决不允许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太子身上,更不允许有心之人恶意构陷东宫。」
「是,元辞明白。」
所谓先皇之事,是指皇上的大哥郑昊,他过度宠幸藓都进贡的宦官阮六儿,不仅给予高官厚位,还纳了阮六儿的妹妹阮云儿为妃,任由阮家兄妹戕害嫔妃皇嗣,最后竟想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立阮云儿所生的皇子为太子,无异于将天下拱手送给藓都。
崔贵妃就是在那时候入宫的——太皇太后想要出身高贵美色过人的女子将先皇拉回正途,选中了她,可惜她没能把先皇的心从阮六儿那个阉人手中抢回来,让太皇太后非常失望。
后来郑昊暴毙,阮家兄妹在宫变中被杀,崔贵妃冒死拿到了传位诏书,让当今皇上郑纯继位,郑纯继位后立马封了她做贵妃,太皇太后就更厌恶她了。
如今,太子在大婚前跟琵琶伎牵扯不清,难免让人回想起当年的郑昊跟阮六儿——偏偏那么凑巧,这琵琶伎黎烟的生父也是藓都人。
身为崔家人,我实在太明白皇帝的担忧了。
接着,皇上就跟我们说了个重磅新闻:「舞乐阁的琵琶伎有一半藓都血脉,朕让薛世清将他安置,元辞,你亲自去审问,弄清楚他和太子是怎么回事。至于宫外你人手不够,就让兰阙从旁协助,最晚半个月,要将事情处理干净,不能影响太子。」
果然,皇上说的整顿宫纪不是简简单单将宫里的流言蜚语压下去那么简单,他要弄清楚到底是不是有人故意搞东宫,一举了结后患。
明面上让我查,是将皇后和太子择了出去,显得这件事秉公办理,没有偏私;暗地里他给了杭兰阙权力去为太子清扫障碍,相当于给皇后跟太子上了一层防护罩——杭兰阙是太子的亲舅舅,是绝对不会伤害太子的。
皇上还是那么滴水不漏,跟他真是没什么心眼可以玩的,反正谁也玩不过他。
我在心里头将各种阻碍都过了一遍,更加觉得这次的任务是个烫手山芋。
我又看了眼坐在我对面的杭兰阙,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虚空中的某处,仿佛刚才皇帝说的一切都跟他没关系。
行,算你能装。
我却装不了一点,不情不愿地接了旨。
我一点都不想跟杭兰阙共事!
6
琵琶伎最珍贵的就是一双手,可当我见到黎烟的时候,他的十指都被夹棍夹断,烂掉的皮肉还在渗出红色的血和黄色的脓液,十分恶心。
皇上让薛世清将他安置在隐秘的地方,薛叔叔就把他放在宫外太监净身的衙署后面的小库房,库房外面派了两个龙禁尉装成普通侍卫值守,他们只保证黎烟的命还在,可不管他活得好不好,受了刑的黎烟在短短三天时间就枯槁不堪,再没了传闻中的俊美模样。
我有心让人把黎烟收拾干净再问话,但我没有带宫中的女官来,只有霜松跟在身边,而霜松只会杀人,不会收拾人。
无奈,我看向杭兰阙:「杭将军,可否让人将他清理一下。」
杭兰阙冲院外喊:「提桶水来。」
一个穿着鳞甲的女子提着至少一钧的水进来,走得不快不慢,似乎那一钧于她不算太重。
我觉得奇怪,哪有让女子跟在身边干重活的?
杭兰阙冲她指了指地上的黎烟,那女子便将一桶水全部泼到他身上。
「啊……」黎烟痛苦地呻吟起来。
杭兰阙对那女子说:「出去吧。」
「是,将军。」
然后他看向我,又看了眼霜松,意思是霜松也该出去。
我其实不是很敢跟他单独相处,叫霜松来也是为了保护自己,但事关皇室,他把自己的人都清出去了,我也不该留下霜松这个藓都杀手。
「霜松,你也先去外面等我,有事我会叫你。」
「哦。」
霜松晃晃悠悠地离开,门关上的瞬间,杭兰阙的怀里响起「叽」的一声,苏兜兜探出了小脑袋。
苏兜兜异常兴奋,纵身一跃,从杭兰阙身上跳到我身上,被我头冠上的蓝宝石吸引,伸爪子去拿。
我喝道:「不准!苏兜兜!」
苏兜兜委屈地「吱」了一声,缩在我怀里不动了。
杭兰阙冷笑道:「不是多了不得的贵重东西,兜兜回来,我给你买一车。」
苏兜兜不仅不回去,反而抓紧了我的衣襟,将头靠在我胸口上。
我不在的时候他肯定虐待孩子了。
这时,角落里传来微不可觉的声音:「你们……不问我吗?」
光顾着自己聊天,把他忘了。
我看向黎烟:「说得越多死得越快,你还巴不得我们问你吗?该问的东西薛太监都已经问过了,我又问得出什么?」
「那你们……来……来找我……做什么……」
我不自觉地跟杭兰阙对视一眼——这个黎烟不对劲。
他好像就等着我们来问,说点什么,然后去死似的。
我拍了拍苏兜兜的脑袋,在袖子的遮掩下捏着苏兜兜的爪子指了指黎烟,再放开它。以前我们去山里捡蘑菇或是打猎都会这样,意思是让它去探一探我指的位置,这么多年过去苏兜兜还记得这暗示,我松开它后立即跳到黎烟身上去。
黎烟不防被一只猴子扑过来,苏兜兜在他身上一通翻找,忽然「叽叽」叫了起来,举着一个玳瑁琵琶拨片给我们看。
黎烟:「还给我!」
苏兜兜冲他龇牙咧嘴地笑,拿着拨片就跳回到我身边邀功,被杭兰阙一把拿走。
我问黎烟:「这是太子给你的东西?你引诱太子出宫是想做什么?」
「不,那是我的……我……我和太子是真心相爱,我们要离开这吃人的皇宫,我要带他去自由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
杭兰阙道:「上面的油脂浸入很深,像是用了许多年的。前面搜查了那么多次,他不可能藏得住。兜兜,你在哪里找到的?」
苏兜兜得意洋洋地指了指黎烟的衣襟。
哦,做成扣子缝在衣襟上了。
我接着他的话头问:「你准备带太子去哪儿?」
「去明山深处,没有人的地方。」
哈,想把一国太子拐去藓都的荒山?我笑了,继续问:「路途遥远,你怎么去呢?」
黎烟闭上嘴不说话。
他现在说的,跟之前薛世清问到的都差不多,都是一口咬定与太子两心相悦,想在大婚前与他私奔。
我还真是一个字都不信呢。
在我思索之际,杭兰阙突然叫了一声:「娘子。」
我下意识回答:「怎么了?」
旋即反应过来,惊讶地看着他,用目光质问他是疯了么?
杭兰阙嘴角勾起,笑得很虚伪:「啊,叫习惯了,怎么办,你我的秘密被人听见了,那就只有杀人灭口了。」
我更是瞪大了眼睛。
杭兰阙从容地走向黎烟,从墙边随手拿了一把火钳,蹲下身打量黎烟的脸:「从喉咙插进去,你死之前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黎烟绝望地呜咽:「不……」
但杭兰阙真的将火钳尖端抵住了黎烟的嘴唇:「那你告诉我,自小在上京长大的你,是怎么知道明山能够隐居的?你又准备怎么去明山?」
「是太子……」
火钳插入舌头,杭兰阙死死按着黎烟不许他挣脱,平静地说:「说谎,重新回答。」
「没有……真的没有……」
「你也不想你的教习、同僚都因你受罪吧?」
「真的不是,是太子爱我……」
「谁告诉你太子爱你的?」
「是太子殿下……近点,你……你近点……」
杭兰阙审慎地看着黎烟,松开一只手握住自己腰间的匕首,这才更靠近他一些听他说话。
黎烟说话的时候嘴里都在喷血,那场景实在恐怖,我偏过头不去看,却在转头的瞬间想到了什么——离宫那日太子装成宫人,可黎烟却戴了太子送他的玉佩,分明是故意要被人认出拦截,那么此刻……
「别杀了他!也别让他死!」
可就在我说这话的同时,黎烟挣脱开一只手,用杭兰阙的匕首戳进了自己的胸膛。
黎烟癫狂地笑了起来:「我与太……太子……真心相爱……你们……一个一个……都是凶手……哈哈哈……凶手……」
黎烟终于成功在我们面前自尽了,用的还是杭兰阙的匕首。
「你是不是傻?他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你还要上套?这下好了,身为太子的亲舅舅,你亲手杀了他目前最爱的人,人证物证俱在。」
杭兰阙微微偏着头想了想,从黎烟胸口拔出匕首,用衣服擦干血迹,然后往自己小腹划了浅浅一刀——大概是会流点血但伤口只有半个指节那么深的程度。
然后,他再把那匕首插进黎烟胸膛。
这时候黎烟还没死透呢,看杭兰阙的目光说不清是涣散还是迷惑。
杭兰阙跟我说:「是黎烟刺杀我,我自保时反杀了他,人证是你,物证是我的匕首,人证物证俱在。还愣着干什么?叫人进来救人。」
我有点不想理他。
「太子就算要记恨,也不止记恨我一个,你此时不坐实了黎烟想杀我这件事,将来后悔可别怪我。」
明白他说的是事实,我有气无力地喊:「来人啊,黎烟刺杀杭将军了,好可怕啊,快来保护我们哟。」
霜松和刚才那提水的女子一前一后进来,杭兰阙依旧平静地说:「我小腹被匕首刺了,需要包扎。黎烟死了,掠风,叫仵作来验尸。」
原来那提水的女子就是杭掠风,杭兰阙的族妹。
杭掠风父母都死在藓都战场,被杭兰阙救出后就一直留在军队里,以副将的身份跟在杭兰阙身边,虽然是个女子,但是身上有战功,听说杭家有意让她袭她父亲的五品游击将军。
唉,现在不是关注这些的时候,首战失败,还让黎烟这个当事人自杀了……都是杭兰阙的错!
要是没有他,我肯定已经从黎烟那里搞到有效信息了。
于是,回宫后我将舞乐阁从头到尾审了一遍。
我发现黎烟的琵琶技艺从前并不算出众,一年前,舞乐阁来了位琵琶大师,经她指点,黎烟终于在谢太傅的宴会上靠一曲《阳关三叠》吸引了太子的注意。
那位琵琶大师是家中获罪被贬为贱籍的官眷,而她的父亲正是当年支持阮云儿所生皇子的官员。
可当我查到这人时,她死了。
在黎烟与太子事发前一天,她死在去胡尚书家寿宴的路上。
还是毒发身亡。
一个琵琶伎的死不足为奇,但偏偏在我查黎烟的时候死了,而且是被毒死,不得不让人怀疑。
我又顺藤摸瓜,查到她行事独来独往,这几年在京城没有什么经常联系的朋友或恩客,唯一的习惯就是每两个月就要去京郊的小延圣寺找如月大师听禅。
当日黎烟身上的玳瑁拨片,也正是小延圣寺附近一个小村庄所产的样式。
阖宫上下都知道我在查太子与乐伎的事情,我担心大张旗鼓地去探访打草惊蛇,于是谁也没告诉,只带了崔家的下人,扮成一般的士族小姐去小延圣寺礼佛。
7
小延圣寺不及几十里外的大延圣寺出名,道旁两排古树枝丫相触,一百零八个石阶上长年累月少人踩踏,布满了幽绿的苔藓。
我特意在山下村庄不逢集的时候来,就是为了不被人看见。
所以,天知道我看见杭兰阙的身影时有多想掉头就走。
我以为我戴了帷帽不会被认出,可苏兜兜的鼻子很灵,挣脱杭兰阙就朝我冲过来。
杭兰阙在青石阶上回头,仲春那没有温度的清朗阳光透过百年古树的枝叶照射在他身上,让我不由得回想起八年前在藓都他打猎回来的样子。
那天他手中握着一束山里的紫花,我都忘了那花的名字,可我至今都没忘记那一刻他的笑容。
一时间,我分不清他是在嘲笑还是真的在微笑。
他像八年前那样朝我伸出手:「娘子,昨夜微雨,石阶路滑,我扶着你。」
苏兜兜已经沿着我的裙摆钻进幂篱下面,小灰猴子龇牙咧嘴地笑了起来。
「叽叽!叽叽!」
仿佛催促我快跟它爹带它出去玩。
我无奈搭上杭兰阙的手,他忽然用力将我拉向他:「隔那么远做什么,让人以为我们夫妻闹架了。」
见我俩贴得太近,跟着我的家中侍女有些疑惑:「小姐……」
我摆摆手:「你们跟远一些。」
身边没其他人了,我问杭兰阙:「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来做什么,我就来做什么。」
「别跟我打哑谜。黎烟死后你没进过宫,甚至都没出府,怎么想到来小延圣寺的?你跟踪我?」
「你怎么知道我没进宫也没出府?娘子,分明是你跟踪我。」
「你……」
杭兰阙亲昵地用拇指指尖摩挲着我的手心,制止我的询问:「别闹,正事要紧。」
这种小寺庙里带路的不是庙里的出家人,而是山下村民轮流来做知客师,知客师见我与杭兰阙衣着不似一般人,看起就是来能捐很多功德的样子,很是热情地领我们进去。
「二位有所不知,我们小延圣寺虽小,却比那金碧辉煌的大延圣寺历史悠久得多,在此处求仕途经济最是灵验,京里的龙禁尉谬大人你们可知道,他就是在咱们这拜佛问签,不久被谢太傅相中做了女婿,从此鱼跃龙门,仕途一帆风顺,如今家中女眷还常来点灯供香。我观老爷夫人通身气度不似一般人,不知想求些什么?」
既然他说主营业务是求仕途,那我就说其他的,这知客师知道捞不到好处便会离开,我们好自己走走看看。
我随口道:「求子。」
谁知他喜道:「咱们这儿第二灵验的就是求子了!京里的龙禁尉谬大人与谢夫人成婚两三年无子,谢夫人来寺里点了海灯,不到半年就生下长子。夫人可是来对了地方!」
杭兰阙笑道:「族弟如今在书院求学,想求个高中。」
那人舌头都不带停的,顺口接道:「京里的龙禁尉谬大人当年考武举就是借住咱们这儿,这才一举夺魁,咱们这儿第三灵验的就是求科举了!」
谢太傅的女婿谬大人真惨,一辈子都得被这大爷挂在嘴边做活招牌。
杭兰阙若有所悟地点点头:「那挺好。」
我补充道:「挺全面的。」
我俩一左一右在大雄宝殿跪下,双手合十,我在心里默念:
「佛祖保佑我升官发财,做到正三品宫正,老了过后顺利出宫荣养,谢谢佛祖!」
苏兜兜躲在我帷帽垂下的软纱里睡着了,我俯身叩拜时碰到它稀疏的软毛,习惯性地挠了挠它的小肚子,忽然想起苏兜兜已经九岁了,它终究不是人,我还没老的时候或许它就已经老了。
我便也替它许了个愿:「也保佑我们兜兜长命百岁。」
睁开眼时,杭兰阙正转过头在看我,我猝然睁开眼似乎不在他预料之中,他不自然地避开我的目光,起身,再伸手拉我。
「许了什么愿?」
我诚实回答:「升官发财。你呢?」
「求子。」
早知道他要打胡乱说,我也不该说实话的。
给添了香油钱,点了求子的海灯后,知客师嘴角都咧到了耳下,脚下生风地安排我们用了午膳,让我们在后山的禅院小憩。
杭兰阙趁机问他:「听说寺里的如月大师讲经讲得好,不知他可有空闲?」
「如月师傅两个月讲一次禅,他不在我们小延圣寺常住,您二位瞧见那处没?」他指了指对面山间的一处院落,「他寻常都在那里的旧院修行。」
我问:「那他的饮食?」
「如月大师吃不惯咱们的斋菜,在院子里自己种了瓜果菜蔬。」
我追问:「只听人说起如月大师讲经讲得好,倒不曾细问,他落发是在何处?师从哪位呢?」
「这……我也不大清楚,让如月师傅挂在小延圣寺是住持的意思,住持几年前就云游去了,如今庙里也没个正经管事的人,要不,等下次如月大师讲经,老爷夫人来问问就是了。」
杭兰阙道:「有理。我娘子向来体弱,为表诚心,今日步行上山,恐怕今日不便下去了,不知方不方便留宿一夜?」
「方便的!方便的!只是咱们这禅院简陋,还请老爷夫人不要嫌弃。」
我顺着杭兰阙的话道:「佛寺静心,我既诚心求子,又如何会嫌弃简陋?」
知客师一走,我就懒得装了,脱下碍事的披帛和丁零当啷的簪环首饰交给侍女:「你们换上我的衣裳留在院里,我要去对面山上探一探。」
杭兰阙道:「那山只是看着近,山路崎岖,我去就是,你留在禅院。」
若只是我一个人来,我今天还真不会去爬山找如月,大不了之后带着侍卫再来一趟就是了,但杭兰阙也来了,我怕他查到什么线索不告诉我,所以今天必须去。
还不是怪他跟踪我……
见我不理,杭兰阙也猜透了我的心思,说道:「不管我看到什么,都会告诉你,我保证。」
「不用,就算看到同一种东西,你我的感受都不同,我如何能够信赖你所告诉我的话?」
杭兰阙气极反笑:「好啊,我倒要看看崔尚仪在宫中养尊处优八年,还走不走得荆棘密布的山路!」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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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耀大我五岁,我无名无分跟了他八年。
圈内都在传他要结婚了,我不想当小三。
我跑了。
蒋耀再次见我,我卧在他死对头江晨晖怀里。
「早上好啊,蒋总。」
江晨晖声音倦懒,一副刚餍足的模样。
蒋耀痛心疾首:「安宁,你何苦要这样作践自己。」
江晨晖是圈内出了名的好色浪荡公子。
只有我知道他的真实面貌。
1
江晨晖做事向来不讲分寸,他示意保镖清场出去守着。
把我压在软椅上磨了快一个小时。
我全身泄了气,软趴趴地躺在他怀里。
上午十一点,盛辉酒店沙滩泳池陆续有些游客过来了。
我困得犯迷糊了,睁不开眼,意识也不够清明,完全不知羞。
而江晨晖是字典里就没有羞这个字。
他用毛毯把我裹紧了,调整姿势让我能睡得舒服些,又拿遮阳帽给我挡了太阳。
我刚有一丝睡意,就听见了一个熟悉又让我作呕的声音。
「江叔,你这是又换女朋友了?」
蒋耀的声音响起,我身体僵硬了几分。
江晨晖在我耳边警告我:「你再为别的男人起反应,我就干死你。」
我没敢再动,安静地卧在江晨晖怀里。
「是啊,又换了,这次还得谢谢蒋少爷了。」
蒋耀不明所以。
「江叔,听说江爷爷被你气得进了医院,老人年纪大了,经不起刺激。」
蒋耀和这个同自己年纪相仿的远房表叔向来不对付,从上学的时候开始就事事都被压一头。
也就是这两年江家内斗厉害,这个被江老爷子寄予厚望的小儿子只知道浑不吝地在外花天酒地。
他和江晨晖无声的战役才以他获胜告终。
江晨晖冷哼了一声:
「还轮不到你来教育我。」
我听见有高跟鞋的声音走近。
「蒋耀,你怎么还在这儿,我爸妈来电话催了。」
不用想这是蒋耀未婚妻陈可的声音,听说她在跟蒋耀订婚之前追了江晨晖很多年,江晨晖都没有答应。
听说蒋耀因为这事还挺不高兴,他向来都不能接受被江晨晖比下去。
自己未婚妻曾经钟心与自己的死对头,传出去要被人笑话。
但是自己在家里向来没有话语权,这是爷爷指定的亲事,向来宠他的母亲也叫他将就算了。
清亮的女声响起:「晨晖这是你新女朋友吗,你怎么一直不给大家介绍一下。」
陈可想不明白,都说江晨晖花花公子,来者不拒,但对自己是拒了又拒。
从前江晨晖身边的女人待不过一个星期,这次这个竟然三个月了他还没换。
大家都在传江晨晖是遇到真爱了。
她倒是想瞧瞧江晨晖的真爱到底长什么样子。
蒋耀也在一旁搭腔:
「是啊,我前几天还遇到江爷爷,他说你也年纪不小了,想你早点定下来。」
我翻了个身,从江晨晖身上起来。
蒋耀看见我,瞳孔微缩。
他的眼神从我的脸移向脖子,仿佛要把我看穿了。
我脖子上的痕迹明显,江晨晖把毛毯往上裹了裹,搂住我,对站在跟前的两个人介绍:
「我女朋友,安宁。」
2
陈可和蒋耀两个人的脸色绿得堪比菜叶。
那头长辈还等着他俩吃饭,蒋耀不好发作,想说什么又全数咽下。
我看着两个人各怀心事地走远,不像是未婚夫妻,更像是陌生人。
江晨晖目的达到,把我抱回了房间。
他算定了蒋耀今天来盛辉吃饭,知道他带人在泳池,必定会过来瞧瞧。
连时间点都掐好了,在蒋耀进来前二十分钟结束,趁我最是困顿的时候。
在蒋耀面前,宣誓他对我的所有权。
跟江晨晖在一起总有跟蒋耀见面的一天,这个见面方式是我没想过的,但的确让蒋耀狠狠吃瘪,我很是满意。
午觉醒来,江晨晖还在睡,我饿得紧,蹑手蹑脚出了房间,想要去一楼找些吃的。
我没想到会碰到蒋耀。
他一把把我拽进没人的包间,把我抵在墙角。
「安宁,你何苦要这样作践自己。」
大家都在传江晨晖这些年花天酒地是因为白月光出国另嫁他人。
而我是江晨晖找的白月光替身。
「这能比给你当情人下贱?」
我想从蒋耀的怀里出来,但是力气没他大。
密密麻麻的吻落在我脖子、耳廓、胸前……
「宁宁,你不知道,这三个月我有多想你。」
「我想你想得快疯了。」
「我不过是结婚了,又不是不对你好了,你只要乖乖听话,我俩就跟从前没有区别。」
「你以为江晨晖就能给你名分吗,他今天那样说不过是为了气我。」
从前蒋耀没有未婚妻,他不给我名分,我跟着他也无妨。
我至少还能看见希望,想着能等到月开见月明。
我跟了蒋耀八年,他身边的兄弟都会叫我一声「嫂子。」
他有了未婚妻后,嫂子变成了陈可,我自然该退场了。
「蒋耀,上学的时候我就说过,要是你身边有了别人,我一定会走。」
蒋耀深吸了一口气,我能看出他现在的烦躁。
「宁宁,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去跟我爸说。」
我不是没有给过蒋耀时间,这八年里,他但凡考虑过我和他的将来,他都不至于现在在蒋家毫无话语权。
「蒋耀放手吧,你能争得过江晨晖吗?」
蒋耀有一瞬间的犹豫,但很快冲动占了上风。
「宁宁,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带你走。」
蒋耀听见江晨晖的名字眼睛发红。
我听见包间门锁啪嗒打开的声音,直觉告诉我是江晨晖。
但是我身前的人毫无反应,手开始往我衣服里钻,我只能费力挣扎。
「蒋耀,你放开我。」
身前的人被一道黑影拖开,一拳头打到地上。
餐桌的碗筷碎了一地。
蒋耀痛得皱眉,手上被碗碎屑刺得满是血点。
蒋耀看见来人脸黑了几分。
「蒋耀,我不管你之前跟她是什么关系,我再强调一遍她现在是我女朋友。」
江晨晖声音发狠的时候声音低沉很有威慑力,小辈都会忌惮他几分。
说完江晨晖没有去看蒋耀狼狈的模样,拉着我走了。
他五指很用力,抓得我生疼。
我跟他说疼,他就像没听见似的,拖着我就往房间走。
「嘭——」
关门声震得我心里一惊,我整个人已经被江晨晖抱上了吧台,背后是冰冷的大理石。
「他都亲你哪了?」
3
江晨晖没等我回答,三下五除二褪去了我的衣服。
「这里?这里?这里?」
他抱着我就往浴室走。
我想要从江晨晖身上挣扎下来。
「江晨晖,你放开我,我自己去洗。」
他抱得越发紧了。
「他亲你不知道躲?还喜欢他,嗯?」
我翻了个白眼,我早就对蒋耀死了心,之前一直不离开不过是因为不甘心。
在离开他的那天,我也就把这段感情放下了。
我顺着江晨晖手臂的力度,往上攀了攀。
「我躲了,但他比你会亲。」
我故意气他,就像他刚刚故意气我,
我放没放下蒋耀他最清楚,偏偏还是要阴阳怪气几句。
江晨晖瞬间气红了脸:
「草,安宁,你再说一遍试试。」
眼前的男人被喷头淋浴打湿了头发,水珠顺着他的下颚滴到胸口。
本来最初跟他在一起只是想要抓住一根浮木。
在一起后却发现,不愧是声名在外的花花公子江晨晖,能把你哄上天,也能把你亲到腿软。
我被禁锢在宽厚的臂膀里。
浴缸水珠四溅。
我被他从浴室抱出来时面色潮红。
我懒懒地卧在床上,身上只耷了一件江晨晖的黑色衬衫。
我嘟囔着跟江晨晖抱怨:
「江晨晖,浴室太小了,闷死了,下次不住这家酒店了。」
窗外下雨了,绿色的树叶上全是水珠,江晨晖坐在窗前,点了一支烟。
他半眯着眼睛看着我:
「是吗,我很喜欢,我就喜欢你刚刚跪在地上,气憋得上不来的样子。」
「还说他比我会亲吗?」
4
我正式认识江晨晖,是刚从蒋耀家跑出来。
蒋耀要订婚的消息传到我这里,我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说了分手,蒋耀把我锁在了郊区别墅。
我找机会偷跑了出来,车一开出小区,我油门就踩到了 100 码。
还好我刹车踩得及时,人没有受伤,只是严重追尾。
前车上坐着的是江晨晖。
从前我就听说过江晨晖的名字,蒋耀很讨厌他。
今天见到了真人,的确挺令人讨厌的。
大阴天的,他还戴着一个墨镜,这种人我一般都觉得装。
只是是我做错了事,追了人家的尾。
我只能做小伏低,尽快地把这个事了结。
毕竟我车上拖着我全部身家,正准备私奔呢。
刚出家门就出了这种事,耽搁久了被蒋耀知道我就跑不了了。
江晨晖下车后,看着被我塞得满满当当的车,嗤笑了声:
「私奔啊。」
我还在给保险公司打电话,没分太多心思给他,只是应了声。
「私奔该有一个男主人吧,我怎么样。」
我终于挂了电话,目光投向眼前这个穿着蓝色天丝衬衫的男人。
他早已摘了墨镜,露出了他深邃的眼眸。
「蒋耀想找到你很简单,找到我却很难。」
我知道他是蒋耀最讨厌的小叔,也是江家最受宠爱的小少爷。
以玩女人闻名在外。
「为什么要帮我?」
「你长得像我白月光啊。」
就这样,我上了江晨晖的摩托车后座,留下烂摊子给他秘书处理。
江晨晖一路疾驰把我带到荒郊。
「江晨晖你不会是要把我卖了吧。」
风吹散了我的声音,终于到了河边车停了下来。
我觉得这个地方有些眼熟,但跟记忆中的那处有些不同。
「这里是小溪村吗?」
「是的,我跟我白月光就是在这认识的。」
跟外面传得不一样么,大家都说江晨晖的白月光是一个富家千金,早几年出国再没回来。
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我也跟他分享我的过去:
「我大学的时候也来过小溪村,还遇到了车祸。」
也就是那次车祸,让我认识了蒋耀。
这里对江晨晖来说可能是美好的回忆,对现在的我来说实在是称不上美好。
我开口道:「下雨了,走吧。」
江晨晖载着我在雨中疾驰,雨同我跟蒋耀初见的那天下得一般大。
我紧紧抱住前座的男人。
泥泞的路面很容易打滑,我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摔了,把我甩出去。
开了好久终于重新回到了沥青路面,雨势也渐渐转小。
仿佛刚刚那场大雨只是为了让我记起八年前小溪村的大雨。
风雨中我依稀听见江晨晖说:
「我见她那天也下了这么大的雨。」
6
江晨晖把我带到了他在江边的公寓。
「这间你的衣帽间,这间你的书房,这间我俩卧室。」
我笑了。
「早就听说江少枕边人一个星期换一个,我作为白月光替身,总该有些不一样的待遇吧。」
江晨晖挑了挑眉:
「她们还没资格来我家。」
江晨晖往沙发上一坐,把我往他腿上一带:
「知道怎么当白月光替身吗?」
我俩都刚洗完澡,身上衣服穿得清凉,他抱我抱得紧,我跟他几乎是严丝合缝地紧贴。
但我丝毫不害怕他,我看着他的眼睛,直接凑近了他的唇:
「只会当金丝雀,不会当替身。」
他眼眸微垂,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厉声道:
「那我把你送回蒋耀身边去当金丝雀。」
我立马变了脸色,这人怎么一点都禁不起逗。
我伸出双手,娇嗔道:
「把你白月光照片给我,我学学。」
刚刚还运筹帷幄的男人一听见我提白月光突然熄了火:
「你跟她很像,不用刻意,做自己就好。」
小气鬼,照片都不给看,害怕我学太像分不清真假吗?
我觉得无趣,想从他身上下去。
「别乱动。」
他压在我细腰上的手掌越来越烫,沉闷的呼吸喷在我的脖颈间。
我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少女,自然知道他起了反应。
「江晨晖,其实你可以不用忍的。」
江晨晖翻身把我压在了沙发上,他一点点向我贴近。
「安安。」
他的左手同我十指相扣,手指微微用力。
他右手扶住了我的后脑勺,微微用力,抬起我的下颌。
我正好承接住了他落下的吻。
他的吻同蒋耀不同,他很是温柔,仿佛怕碰碎了我。
是我太天真了,我还没来得及思考,只是下意识回应了他一下。
他的长舌直接长驱直入,吻得又深又重,仿佛要把我吃掉。
连换气的时机都不给我,我几乎没法呼吸。
他松开我的左手,挑开我的薄衣,掐住我腰间的软肉来回摩挲。
他一路往上,找到我最敏感的地方揉捏。
我没忍住,透出细碎的呻吟。
「江晨晖,去卧室。」
沙发连着阳台,窗帘没拉,雨滴沿着玻璃汇成水柱滑落。
我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勾着江晨晖的脖子,嘟囔着要去卧室。
他柔声哄我:
「乖,下雨天,外面没人,看不见。」
雨气潮湿,窗户起了水雾,外头的雨终于停了。
5
江晨晖把我保护得很好,从住进他家起我连蒋耀的消息都没有再收到。
当江晨晖的白月光替身不用特意做什么,就连衣柜里他为我准备的衣服都是我平时的穿衣风格。
我开始怀疑我真的跟他白月光这么像吗?
只是江晨晖接连两周都没有回家,我每天一个人躺在那日的沙发上,对着江景发呆。
到了第三周江晨晖的秘书来了。
「安小姐,江总他在医院,你去看看吧。」
我火急火燎跑到医院,江晨晖就坐在医院的长凳上。
「哪里受伤了?」
他伸出手,一个小伤口,我再晚一点到都要愈合了。
他却低头笑了。
「江家要变天了,你好好在家待着,老爷子在楼上,这两个星期我医院公司两头跑。」
他脸色很差,能看出来熬了好几个通宵。
「我想你了,这会江秘在楼上陪着,我出来透口气。」
老爷子不止他一个儿子,怎么就他一个人陪。
但我没问,江家错综复杂,我并不想掺和进去。
想必眼前这个人们口中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也并非等闲之辈,而是一个蛰伏的潜龙。
他靠在我的肩膀上,没多久我就听见了平稳的呼吸。
我侧眸看着他,他睫毛很长,还十分卷翘。
这样的睫毛,在八年前大雨的小溪村我也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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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计算机系系草陆礼网恋半年,我鼓起勇气要和他奔现。
结果,去找他之前,撞见别人和他吐槽:「杨桃性格够辣,一般人降不住。」
他说:「确实。」
于是,我因为这句话临阵脱逃,回去之后就提了分手。
后来,在一次社团联谊上,有人问他:「学校里有没有你的心动对象?」
陆礼看着我,慢悠悠回答:「有啊,和人家网恋半年,上个月被单方面分手了。」
「所以,你们谁能给我支个招,让我把人追回来?」
01
社长组织我们和其他社团联谊,我闲着无聊去蹭吃蹭喝。
中途,我撸起袖子和社团里的两个妹子摇骰子。
「五个四!」
「六个五!」
门忽然从外面打开,走进来一拨人。
我因为是站着,刚好背对着他们。
社团的妹妹激动地拉着我:「诶,那个看过来的男生好帅啊。」
「哦,我想起来了,是计算机学院的陆礼!」
听到这个名字,我手一抖,接着就听到一道欠欠的声音:「今天真是来对了。」
背后莫名一股恶寒,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有了帅哥,女生们都变得矜持了。
身边的两个妹子甚至抛弃我,特意找了个挨陆礼比较近的位置坐下。
而我坐在原位置,为了尽量减少存在感,埋头吃面前的炸鸡、薯条。
他又没见过我,声音相差也挺大,肯定认不出来。
我暗自给自己打气,弯着的脊梁骨挺直了几分。
身边坐着的师兄以为我没吃饭,一个劲拿吃的东西放到我面前。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陆礼的眼神好像有意无意地往我这边瞟。
到了玩游戏的环节,大家都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
第三轮酒瓶子就指向了陆礼。
有人问他:「学校里有没有你的心动对象?」
大家都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我嘴里塞满薯条,却不自觉地竖起耳朵,用余光瞄过去。
包厢里橘黄色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是说不出的精致。
只见他薄唇微动,扯出一抹自嘲的弧度:「有啊,和人家网恋了半年,上个月被单方面分手了。」
我当即就吓得「啪嗒」一下,手机摔在地上。
02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陆礼那边,我快速把手机捡起来,抬头却对上了陆礼的视线。
半秒之后,他又很自然地移开。
听到帅哥自曝八卦,大家开始七嘴八舌。
「天哪,长这么帅也被分手。」
「对方是何方神圣?咱们学校里有这么牛逼的人物吗?」
和陆礼一起来的一个男生坏笑:「不好说,可能是陆礼不会疼人,人家找到了更好的。」
闻言,陆礼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受伤,捶了那个男生一拳:「你这句话就扎心了。」
远在角落里的我心里暗爽,觉得陆礼活该。
谁让他在背后说我坏话来着?
越想越开心,我抓起一个鸡块往本就鼓着的嘴里塞。
才咬了一口,就发现好像有道目光幽幽地看过来。
陆礼表情似笑非笑:「所以,你们谁能给我支个招,让我把人追回来?」
我下意识地移开目光。
「哇靠,你小子动真格了?!准备挖野菜了,是不是?」
陆礼身边的兄弟好像听到了什么惊天消息,然后又若有所思地拍拍他的肩膀:「怪不得上个月有几天晚上你躲在厕所里哭。」
「老子还以为你梦游,原来是被人渣了。」
「不会是经常和你玩游戏的那个叫『杨过』的妹子吧?」
「哈哈哈哈,那陆礼是不是要改名叫『小龙女』?」
包厢里的气氛因为陆礼的感情问题变得异常火热。
我如坐针毡,手里的鸡块忽然不香了。
因为,他们都说中了。
03
我和陆礼是因为某款游戏认识的。
他是大神,我是小菜鸡。
由于互相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我扔掉我的汉子包袱,天天在游戏里和他撒娇。
和他发语音,声音都不自觉夹起来的那种。
「哥哥,你真厉害。」
「没有哥哥带我,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呢。」
搞得他以为我是个甜妹,于是经常给我送礼物,送我装备、带我飞。
我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终于,在半年前的一个晚上,我猛干了半杯二锅头,趁着酒精壮胆,给人打语音电话。
那头很快就接通,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和温柔:「小杨过?怎么了?」
「嗯,你,你现在方便吗?」还没说目的我就紧张起来。
「怎么?想见我?」
「不是,我就想,就想问你个事。」
「你说。」
「你可不可以当我女朋友?啊,不对,应该是我可不可以当你男朋友?」
在酒精的作用下,我说话都不利索了。
脑子有点迟钝,反应过来自己又说错了,那边传来一声压抑的笑。
「看来今天小杨过喝酒了。」
「啊,对,你怎么知道?」
又是一声轻笑,仿佛带着宠溺:「你今晚先好好睡个觉,明天再说。」
知道他准备挂电话,我一边摇头一边说:「不行,我不要睡觉,我要睡你。」
那边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我其实不知道,但我急了,急得加重语气。
却不知落在对方的耳中变成了娇憨的撒娇。
「你就说,答不答应做我男朋友?我数一、二……」
「嗯,答应。」在我说完之前,对方就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最后,我心满意足地对着话筒「mua、mua」地亲了几下,然后挂掉电话倒头就睡。
第二天,我们就顺理成章地开始了网恋。
我不想改掉游戏 ID 换情侣名,陆礼就把自己的游戏名改成了「小龙女」。
04
至于我怎么知道网恋对象是陆礼,还得从一个月前说起。
我们玩的那款游戏周年庆,针对骨灰级玩家送了一套高级装备。
我才玩一年不到,肯定是没有的。
只有眼馋的份儿。
陆礼知道我想要后,提出把他那套送给我。
我义正词严地拒绝。
直到某一日,舍友陈妙因为手头紧,要含泪卖掉她的周年庆装备。
我们玩的是同一款游戏,但装备实在太贵,打三折我也买不起。
「杨桃!真的有人买了!」
与此同时,陆礼给我发消息说装备有着落了。
我心一惊,想着:买装备的不会就是他吧?
下一秒,陈妙就冲到我面前,激动地说:「你猜找我买装备的人是谁?」
我第一反应是陈妙和我的大神男友认识。
然后,陈妙就把手机屏幕怼到我面前:「是计算机学院的陆礼,大帅哥!」
「没想到啊,他居然也玩这个游戏,说不定是个大神。」
我看着陈妙的微信聊天框,那个熟悉的汤姆猫头像。
心想,他确实是大神。
当晚,陈妙就收到了来自陆礼的 3 万元转账。
而我,怀着激动的心情,颤抖着手登上自己的游戏账号,果然收到系统通知:「您的伴侣『小龙女』给您赠送了周年庆装备一套。」
当时,颤抖的手不足以说明我内心的震惊。
我的网恋对象是陆礼实锤。
谁懂啊,玩个游戏竟然泡到了计算机系的帅哥师兄。
04
就在我下定决心,准备和陆礼摊牌奔现时,就有了后来偶然撞见他和别人吐槽的一系列事。
本着与其见面后失望,还不如把最美好的阶段扼杀在摇篮里的想法,我提了分手。
他一开始以为我在开玩笑,后来发现我态度坚决,于是一改平时的高冷形象。
他天天给我发语音、发红包。
左一句「宝宝」,右一句「宝贝」。
我不鸟他,但也狠不下心删了他。
毕竟,他给我花了那么多钱。
我一下子把人拉黑玩失联,分分钟构成诈骗。
包厢里大家玩得热火朝天,我却因为害怕打了个冷战。
身边的师兄以为我真的冷,主动把空调的温度提高了点。
我礼貌性地说了声「谢谢」。
这样的互动落在一些八卦的人眼里就多了一层滤镜,于是有人起哄:「文泽师兄是不是对咱们杨桃有意思?每次只要杨桃在,你这个大忙人都会在。」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在我们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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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太清宗最年轻有为的炼丹师。
却在下山前的最后一次宗门大比上被我的未婚夫重伤。
他怀中抱着昏迷的师妹,向我怒斥让我交出可以医死人活白骨的归元丹。
我嘴角的鲜血都尚未擦干净,先被这话气笑了。
什么时候垃圾也能蹬鼻子上脸了?
1
作为宗主的女儿、整个太清宗仙途最顺的大师姐,我的威名一向远扬。
自我很小的时候起,宗内弟子无一人不尊称我一声少主。
而我的天赋也证明了这一点。
从小便继承我爹炼丹的天赋,学习炼丹的速度较寻常弟子来比快了不止一倍。
甚至还能在原有的基础丹药上创新,生生将太清宗在修真界的地位拉高了一大截。
可这一切,都在楚娴娴到来后戛然而止。
楚娴娴是我爹外出游历时捡回来的孩子。
那时我爹正被死对头重伤,孤身一人逃遁至一处深山中,伤重难医,正是危难之际。
而住在山中的孤女楚娴娴碰巧外出采药,捡回了我爹,并且在家悉心照料多日。
我爹早年丧妻,又碰上我这么个整日只知钻研丹药不懂人情冷暖的女儿,从未尝过被人如此贴心照顾的滋味。
待他清醒,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大为感动,决意收她为养女,并且带回宗门。
楚娴娴则是百般拒绝不过后还是跟着我爹上了山。
听到这段感人桥段时,我嗤之以鼻。
「少主,宗主带回来一个救命恩人,您都没有反应吗?」
「救命恩人?」我冷笑一声,「她若真的没存其他的心思,自当有一千种甚至一万种方式拒绝上山。」
「我这脑子不好使的爹,当真是蠢。」
一旁的小桃被我这惊世骇俗的话吓得不敢吱声。
「你去派人,时刻盯着这个刚上山的楚娴娴,若有异动,及时禀报给我。」我偏头吩咐小桃。
如今的太清宗有一半的事业都是我打下来的,我爹可以不在乎,我可不能。
2
可我没料到的是,宗门内的弟子们对她态度的转变居然这么快。
不过月余,在我闭关炼丹出关之际,以往人声鼎沸欢迎我的声音消失殆尽。
我疑惑地询问着路过的小厮,他却也兴奋地告诉我:
「少主,您莫要怪他们,今日楚姑娘被测出来有玄级天赋了!宗主大开宴席,整个宗门的人都在庆祝呢!」
「玄级?」我暗自思量。
整个修真界的天赋被分为天地玄黄,往往多数普通人甚至连黄级天赋都没有。
莫非我这万年眼瞎的老爹一捡就捡回来个凡人中的天才?
我可不信世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况且我闭关炼丹前,依稀记得宗门大多弟子并不是很欢迎这个外来者。
我隐匿了身形,偷偷靠近了举办宴席的地方。
「今日举办宴席,是为了庆祝娴儿终于被测出来玄级天赋!」我爹通红着脸,举着酒杯,「我钟恒在此宣布,正式收娴儿为我的闭门弟子!」
我微微扬了扬眉毛,果不其然,下方一片激烈的讨论声。
「宗主都多少年没收过入门弟子了?这楚娴娴当真是命好。」
「可楚姑娘人美心善全宗门皆知,你难不成还嫉妒人家?」
「嫉妒?」一阵清亮的声音响起,「楚姑娘人多好啊!要不是她那日帮我寻到了少主要我找的药草,我现在怕不是又在禁阁罚抄了。」
说这话的人,是我的侍女小桃。
我并未露出诧异的神色,直到场内出现了一个我意想不到的人。
宋奕,宗门大师兄。
也是我的...未婚夫。
我看着他扶住了看似不胜酒力的楚娴娴,想要拥她入怀的手抬起又放下,最后还是揽着佳人入怀。
周围的弟子们并不觉得这一切有什么不对,依旧在肆意地庆祝。
而我像个旁观者一样,按下了所有的情绪,目睹了这一切。
3
「钟婉云,归元丹究竟在哪里?」
宋奕横眉冷对地看着我,怀中是如同一枝杨柳般可随时折断的楚娴娴。
她悠悠转醒,苍白着一张小脸,「宋奕哥哥......我没事......你别为难大师姐,她可是......她可是你的未婚妻。」
「我宋奕从没有这样狠绝的未婚妻!」他字字铿锵,「钟婉云,倘若你今日不交出归元丹,我们之间的婚事,就此作罢吧!」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试探了下内腹的气息,空空荡荡。
我没有管对面这对狗男女,径直坐下,开始打坐恢复元气。
和一群没有脑子的垃圾说话,拳头才是硬道理。
可周围的声音却让我静不下心来。
「虽然归元丹是大师姐耗费了许多心力炼制而成,可毕竟是人命关天啊!」
「不是说这丹药可解百毒吗?现在需要之时不拿出来,怕不是钟婉云自己吹嘘出来的吧?」
「都这种时候了,钟婉云难道还要看着楚师妹死在她面前而见死不救吗?」
「都给我住嘴!」
「宗主!」
钟恒阴沉着一张脸走出来,可并未处罚在场的弟子们,而是将矛头对准了我。
「云儿,为父知道你舍不得归元丹,可毕竟娴儿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就先拿出来,改日父亲再赔你更好的丹药可好?」
「更好?」我怒极反笑,「第一,我炼制的归元丹称第二,整个修真界无人敢称第一,你拿什么更好来赔我!」
「第二,至于救命恩人。」我淡淡瞥了一眼此刻恰好昏过去的楚娴娴道。「父亲你的救命恩人,要救你自己救,与我何干?」
「孽障!你竟敢如此口出狂言!」
他气急,抬手便毫不留情用出遁影掌。
暂时失去灵力的我如同我意料中的一样,被他一掌直接击飞。
太清宗所处之位本就地势险峻,我用尽全身上下最后一丝力气,丝毫不顾身后惊慌、鄙夷、厌恶的声音,顺势滚入雾气朦胧的山谷。
4
这是我待在这山洞间的第三日。
我的灵力已经恢复大半。
宗门内的那些蠢货肯定想不到,我竟会将如此贵重的归元丹,直接带在身上。
而我爹从小对我疏于管教,任我到处疯玩,整个太清宗上下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地儿。
那日宗门大比,我是故意激怒钟恒,掉入山洞,借此离开太清宗的。
且不说现在局势不利于我,若我继续留在那里,只会被永无止境地当成一个炼丹机器。
虽然我灵力不弱,但毕竟两拳难抵四手。
暂时离开也只是为了养精蓄锐。
我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暗线离开前传递给我的纸条。
「楚娴娴的天赋已经到达地级,宗主或有意将宗门之位传给她。」
自从那日在宴席上看到大肆吹嘘楚娴娴的小桃,我便知晓此人再不可信。
可我钟婉云在太清宗的这十余载,到底也不是白混的。
遍布宗门的暗线才是我真正的底牌。
即便现在的宗门看似皆被楚娴娴收买人心,可真正的人心从来都不是靠一些小恩小惠。
况且有了他们,即便我在与不在宗门,事情总不会轻易脱离我的掌控。
我平静地看完这一切,随手捏了个起火诀将纸条焚烧干净。
比起楚娴娴马上就要替代我成为我爹的女儿,我更为关心的是那不断增长的天赋。
修真界的天赋一向是出生便注定,此生再难以有精进。
而楚娴娴来太清宗不过一年有余,便接连进境,实属不寻常。
我收拾起身,准备下山,去当年我爹捡到她的深山里一探究竟。
「咻」
一枚袖箭从我耳边掠过,带去我一缕秀发。
「阁下与我共处这山洞三日,是不舍得我走吗,竟要以性命相拦?」
我并不意外这山洞中有第二个人的存在,指尖轻触石壁上的袖箭,瞬间化为一摊齑粉。
从我踏进山洞的那一刻起,我便察觉了他的存在。
不过我猜测的一样,这个躲在暗处的人,受了比我更重的伤。
这才是他一直没有出手的原因,徒有其表,内力甚至维持不了一支灵力凝结的袖箭。
「姑娘可是太清宗少主钟婉云?」
一阵嘶哑的男声从幽暗的石洞中传来。
我抬眸,只见一个浑身沾血的男子踉踉跄跄地走了出来。
「在下是万法门的一名弟子,受人之托前来太清宗传信。不料遭遇伏击,只能暂时委身于此。」他顿了顿,递过来一封信「此前打搅姑娘是我的不对,但在下看姑娘法力高强,可否代我将这信物交给太清宗宗主?」
「好啊。」
我挑了挑眉,随意应和下来,伸手便夺取那信物。
不料那封信在我指尖触碰的一瞬间炸裂开来,凝结成一团毒物,直冲我的面门!
5
面前男子眼中的谦和转为试探,可惜这表情还没展开,便随着我的动作消失殆尽。
我任由毒物渗入我的毛孔四周,然后如同倒糖豆般往嘴里丢了几颗丹药。
「还有什么毒,一次性尽管使出来吧。」
我朝他恶劣地笑笑,拍拍身侧的锦囊「爷爷我这儿啥都缺,唯独丹药管够!」
「门主!」
「好了,不必再试探钟姑娘了。我们来是求人家帮忙的。」
身后一阵清冷嗓音响起,我转头,只见一个束着白玉高冠的男子朝我微微颔首。
虽身处狼狈,面色苍白,却也依旧不影响他气质风华,额前发带上镶嵌的金丝隐隐约约让我觉得有些眼熟。
万法门门主,喻池。
那个传闻自幼克父克母,但却在十岁登上门主之位后,安顿好了门内所有事务的奇人。
不仅如此,此人在制毒的一道也颇有法门。
甚至修真界有人将我俩并称为南云北池,一医一毒。
终于得见本人,我却没有太大波澜。
「万法门门主当真是深谙求人之道啊,以毒待人,这便是你的求人的态度?」
「门主并未如此,是属下…」
「阿福,退下。」
喻池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揖。
「喻池并非贸然打搅,实属有求于姑娘但又不好确认姑娘身份,这才出此下策。」
他说罢,轻咳两声,原本苍白的面孔又少了几分血色。
他伸出衣袖下掩盖的手腕,轻言道:「在下已经身中剧毒,还望姑娘解毒。」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过于庞大,当然我绝不是被面前雪白又透露着精壮的手腕晃花了眼。
「不是,你这人…」
我自小横行霸道,第一次碰到这般不讲理之人。
于是我便学着他的模样,也伸出一只手。
「要我救你可以,诊金呢?」
喻池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微笑,他将白皙的手腕轻轻放入我掌间。
「万法门门主一诺,凡我门内有的,只要姑娘需要,万死不辞。」
「成交!不许反悔!」
6
世人多知我炼丹技术超绝。
可鲜少有人知道我的医术亦不在其下。
不过几日,喻池的毒已经被我缓解了大半。
「但你体内沉疴淤积已久,短期内难以恢复,只能等你回万法门后你自行慢慢调养了。」
「这怎么能行?」喻池正色,「这世上岂有医者把病患丢下的道理?」
我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说:「那你究竟想要如何?」
喻池笑着答:「当然是在我完全康复前,一直跟着你了。」
不是,你们万法门门主这么闲的吗?
可以随随便便就跟着其他宗门的少主跑了?
我带着求助的目光看向阿福,可阿福摸摸鼻子,看天看地看石头看他家门主后脑勺上挂着的一根草。
就是不看我。
得,没事,就当捡了条会跟人的狗了。
「行啊,不过在此之前。」我咬牙切齿,与喻池那对满含笑意的眼睛对视,「在下穷,穷得狠。请问喻门主是否可以提前兑现下诊金?不然我怕是连饭都吃不起了。」
「到时候,我可不敢保证给你吃的药是什么东西。」
喻池:......
这么多年,这丫头的脾气倒是一点也没变。
7
我和喻池一同来到了楚娴娴当年生活过的深山。
不过一年,我爹口中山清水秀的村落早就消失殆尽,徒留一地的荒凉和颓败。
我随手捡起路边的树枝,不料刚刚触碰到,瞬间化为一团齑粉消散。
我皱眉:「这里曾被一股巨大的内力摧毁过,而这些东西居然还能保持原本的模样。」
「不止如此。」喻池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这人还害怕附近有人察觉不对劲,特意恢复了原本的样子。」
他抬手一挥,村落的遗址刹那消失,地上只剩黄土漫天。
而正中央则是一个泛着红光的诡异图腾。
我凑近身子,想要一探究竟。
「钟婉云!你在干什么!」
身后传来我老爹那要死不活的声音。
他带着他的新女儿和宋奕二人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
楚娴娴望着这满地残骸,面露悲痛,眼角挂着一两滴恰到好处的泪。
我那大男子主义的师兄当即按捺不住。
「钟婉云,我知道你不满师妹已经许久,可我竟不知你狠心至此!」宋奕恼怒地说,「你连师妹最后的念想都不给她留!」
「喂。」我扬腔,指了指身旁的喻池,「他不是人?你怎么不怀疑是他弄的?」
喻池:?
钟恒见我这吊儿郎当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这逆女当真是不顾宗法伦常!这些年我对你的教诲都被狗吃了!」
我耻笑一声,「若我是狗,你莫不是狗爹?你倒是对自己认知很明确啊。」
喻池:「我是该感谢你这几天还对我嘴下留情了?」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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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绝刘鹏表白后的第三天,我成了被他抛弃的恋爱脑女友。
拒绝刘鹏表白后的第十天,我成了他嘴里不自爱的拜金女。
我拿起棒球棍,直接将他堵在大讲堂里暴揍。
他哭着向同学求助。
结果,所有人都抄起了家伙。
1
刚看完电影,我和室友还沉浸在电影的余韵中。
结果老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我们宿舍楼旁。
我们的脸瞬间耷拉下来。
「靠怎么又是那个人。」
甜甜眉头紧得能夹死苍蝇,「刘鹏还没死心啊。」
刘鹏是大我们两届的学长。
在一次社团活动上我和他偶然相识。
加上微信的第十天,他突然向我表白。
先不说我有男友,我也不可能和刚认识的人谈恋爱。
于是我拒绝了他。
可不知道这家伙有什么特殊癖好,自那之后便开始各种死缠烂打。
现在一看到他我就火大。
我怒气冲冲地过去,语气还是不耐:「刘鹏,你又来干什么!」
刘鹏捧着一束花,看到我来直接把花塞我怀里。
「柯柯,送你一束小花花。」
他刻意模仿声优的语气。
我身旁三位室友都不由呕了一声。
陶姐年纪最小,却是宿舍里的大姐大。
她厌恶地看着刘鹏:「你这人脸皮可真厚啊,柯柯拒绝了你那么多次,你有病吧?」
刘鹏笑嘻嘻的:「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
说完他又看向我:「柯柯你说对吧?」
我自认是个有教养的人。
从小到大没说过脏话,对任何人都没有红过脸。
唯独这刘鹏,真的是想让我用尽天下所有的脏话去骂他。
可惜我词汇量不够,也骂不出口。
我深呼吸平稳情绪:「刘鹏,再说一次我有对象,你如果再这样我会向老师反映你骚扰我。」
虽然我很厌恶刘鹏,但他却是大三一届中的风云人物。
成绩优异、礼貌待人。
这些是他的同学对他的印象。
如果不是一开始他给我留下的好印象,我也不会和他交换联系方式,结果被自己惹来一身骚。
我以为这么说能唬住刘鹏,谁知他笑得更灿烂了。
「我只是在追求自己心仪的女生,一没监视二没尾随,怎么能说是我在骚扰你呢。」
他一副没脸没皮的混蛋样,着实将我气得够呛。
见我语塞说不过,陶姐直接抢过那束花砸在刘鹏脸上。
「我真是奇了怪了,别人把话跟你说得那么清楚,你不会听不懂人话吧。
「那你冒充人类二十多年,什么都没学会呗。
「你往猪圈那一站,猪都得高兴得手舞足蹈。」
甜甜捧哏似的:「为啥?」
「开心自己不是最笨的呗!」
陶姐能被我们尊称一声姐,很大原因是她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嘴。
刘鹏大概没被人指着鼻子骂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他抽动着嘴角,想拉出一个笑容,却宛如便秘了一个月。
「我正常追求,你……」
陶姐可不听他的话,连忙截过话茬:「你那是追求吗,你那是作贱人啊!」
「杀千刀的,这几个月我家柯柯被你气得是夜夜垂泪、日日吐血。要不是柯柯心善拦着,早把你给砍了。」
陶姐揽着我的肩膀嚎叫。
甜甜和小雨则围到刘鹏身边,表面上是拽他衣袖,实则偷偷狠狠掐他。
2
我们在宿舍楼旁边,虽说比较偏僻,但我们的吵闹声还是引来了许多同学。
如今年轻人素质较高,看不得人受欺负。
因此见我们哭闹,立马有热心同学围过来询问情况。
得益于我这三位活宝室友,在宿舍里我们经常拍一些小视频。
瞬间我便懂了她们的意思。
于是我使劲儿掐了一下自己,眼泪瞬间涌出,我趴在陶姐肩头抽抽噎噎。
「我说我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他非要拉着我……」
我话没说完,留了三分让众人猜想。
立马有女生皱眉看向刘鹏:「别人不愿意就不愿意,你怎么还强求啊。」
「我追了她几个月,又花时间又花金钱的,她一句不愿意就算了?」
刘鹏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陶姐呸了一声,伸出一只手指向刘鹏。
「你说的是那五块钱的早饭还是这束九块九的香水百合?
「从始至终我们柯柯都没有收过你的东西,你可别嘴巴子一张一合就吐些脏水来恶心人。」
刘鹏大张着嘴愣是蹦不出一个字。
因为我确实没收过他东西,那些所谓的为我买的东西,最后都是他自己享受了。
半晌他支支吾吾道:「那……那我还花了……时间呢。」
我们这一片全是女生宿舍,这会儿是晚上,有不少陪女朋友的男生,大家都目睹了这场闹剧。
这下有不少男生都看不下去了。
「哥们,人还没追上呢你就搁这自我高潮了?」
「原来现在追人都送这些东西吗?我喂学长学姐喵都用的两块钱的王中王。」
「你的意思是在女生拒绝了你之后,你还想强求别人?学校打那篮球板老坏,哥们儿你可以去兼职,我雇佣你,工资就九块九吧。」
这些男生是会说话的。
各个都是当代语言大师,我肃然起敬。
我瞥向刘鹏。
若说之前他的脸只是青白双拼,这会儿则彻底变成了夜晚的蹦迪灯。
五光十色,五彩斑斓,五颜六色。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他。
刘鹏则攥着手,闭着嘴。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反派围殴龙傲天。
可惜刘鹏不是什么天道之子,只是一个普普通通为情痴狂的人。
最终一对小情侣故意凑到他面前亲吻。
他成功破防。
猩红的眼睛扫过我们一群人,最终落在我身上,狠狠道:「你给我记着!」
望着他狼狈离去的模样,我满脑子疑问。
不是,又不是我亲的关我啥事。
简直比我妈还莫名其妙。
回了宿舍后陶姐连发几十条视频给我。
她郑重地拍我肩:「这些都是姐的私藏,好好学。」
我随机点开一条视频——
「如何在三分钟内回击人!」
好家伙,确实是珍品。
我重重点头。
「我一定会延续陶家的荣耀!」
那晚,我的床铺亮了一夜。
3
大学的生活是灿烂美好的。
尤其从那之后刘鹏再没有来找我过,我的心情天天都飘在云端之上。
我正美美敷着面膜,隔壁宿舍的同学跑到我面前给了我一个熊抱。
「柯柯,不要难过,不就是一个男人嘛,拜拜就拜拜还有下一个。」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
我被她抱得喘不过气,急忙拍打她:「等等……我要被你压死了,咳咳……你在说啥啊?」
她连忙放开我,一边道歉,一边给我翻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是我朋友圈。
【那天车窗起雾我写了你的名字,后来雾散了,你也不见了,我们回不去了。】
她指着那条文案问道:「你这段话不就是说你分手了?」
我盯着这条尬破天的文案脚趾抠地:「那是大冒险输了才发的。」
她又指着我黑色头像问。
「这也是啦!」
之所以会发这些是因为看到刘鹏吃瘪,我大手一挥请全宿舍吃饭。
大家一高兴就开始玩各种游戏。
而我是一个 strong 姐。
精装的朋友圈,毛坯的现实。
所以同学会误会我也不意外,眼泪汪汪和她贴贴。
她拍了拍胸:「那就好,隔壁学院的还说你被甩了,还死缠烂打。我就说以你的性格也不可能啊。」
我连忙拉住她:「啊?谁说的?」
我很生气。
男朋友和我是异国恋。
那人是一个极其小心眼的人,可听不得这种事。
再说我一个洒脱美丽的女性,姐不允许有人造谣我为情所困。
据同学说是她文学院的学姐说的。
我又联系上那位学姐,学姐很配合,哐哐给我发来一大串聊天记录。
大概是一位学长和大家分享他室友提出分手后被前女友各种纠缠的事儿。
期间还讲了一些他室友恋爱期间的甜蜜往事,很是唏嘘他们会分手。
那些故事可真美好,要是写成小说我一定会打赏。
通过学姐推名片我成功加上了那位学长。
学长很是热情,我刚自曝名字,学长便发来一串话。
大意是让我不用伤心,他们会好好劝刘鹏和我复合,同时让我多爱自己,不要为了男人迷失自我。
虽然他说的话我没太看懂,但他心还挺好的。
我打断他:「等等,我想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有和刘鹏在一起过。」
学长大惊:「你俩没在一起?那为什么刘鹏说你俩在一起了。」
「可能便秘把脑子塞住了吧。」
学长还是不相信,和我说了许多刘鹏给他们说的故事。
我发现这些事情竟然和我朋友圈是对应上的。
譬如前两个月我出去旅游,刘鹏便也出去还发了朋友圈。
我去哪个餐厅吃饭,刘鹏一定去过。
所以在别人看来我和他的时间路线基本重合,很难不怀疑我俩之间的关系。
可是我早删了刘鹏的好友,看来他还用了小号。
听完学长的话,我只觉得毛骨悚然。
一个人躲在网络后面默默监视着你自己。
模仿你的生活,造谣你的事情。
如果不是偶然同学和我说,可能我这一辈子也不会知晓这些事。
听完我的解释后学长很生气。
他没想过自己的好兄弟会骗自己。
嚷嚷着等刘鹏回来了要好好收拾他。
我让他先别说。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出那个窥视我的小号,可千万不能打草惊蛇了。
上大学后参加各种社团、各种聚会加了很多人,有些没聊过天因此也没有什么备注。
幸好我的微信好友也不算多,排除起来还算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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