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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人文]在古代当一个最懒最没出息最没威胁的皇子,然后跟兄弟们搞好关系,会不会很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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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当一个最懒最没出息最没威胁的皇子,然后跟兄弟们搞好关系,会不会很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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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古代当一个最懒最没出息最没威胁的皇子,然后跟兄弟们搞好关系,会不会很爽?
在这一场王储权威的战斗中你能斡旋于个皇子之间并且保持良好的兄弟关系。这就有当皇上的潜力了。你这跟谁玩大智若愚呢
参考雍正小儿子,乾隆的弟弟弘昼,人称“荒唐王爷”。
荒唐在哪?
1、贪钱,喜欢占人便宜。
乾隆把雍正王府的所有财宝分了一半给弘昼,逢办差更是赏赐不断,但弘昼平时却一毛不拔,还经常哭穷。
2、喜欢办葬礼,以此敛财。
弘昼特别喜爱操办葬礼,因为能捞钱。
但身份够格让他主持葬礼的皇亲国戚就那么几个,几年都死不了一个。
所以弘昼发动脑筋,想了个办法:
给自己办活出丧。
这一办,就办上了瘾。他办了好几次。
活出丧时,大臣们要送两茬礼:“死”了要送奠礼,“复活”了还要送贺礼。
不送不行。
他是皇帝的亲弟弟,不送就是不给面子,送少了还被他记仇。
这种事不犯法,就是缺德的很。
大臣们非常厌恶他,但拿他没法,只能背后骂他“荒唐”。
3、脾气暴躁,连大臣都打。
乾隆三年,弘昼跟大学士讷亲发生争执,弘昼把讷亲推倒,骑在他身上暴揍。
乾隆当时就在旁边,也不管。
弘昼打完,乾隆不痛不痒地批评他几句。
这之后大臣见了弘昼就绕着走!
注意:在雍正时代,弘昼并不荒唐,每次办差都拉上乾隆(弘历),事成之后说是乾隆的功劳,没有乾隆这件事就办不好。
皇帝身处权力巅峰,一般都很孤独,很渴望兄弟亲情。
如果有一个不对他的皇位造成威胁的兄弟,他会非常宠爱,比如雍正就十分宠爱十三弟。
乾隆也是。
弘昼以各种荒唐行为来得罪那些大臣王公们,避免自己对乾隆的权力造成威胁。
所以乾隆非常宠爱他,要钱给钱,再荒唐也一笑了之。
弘昼得以善终,60岁过世。
过世时,乾隆对他评价是:秉性纯诚(心地纯洁真诚),持躬端恪(品行端正,恪守臣道)。
还给他定了谥号“恭”,恭即“敬有德,让有功”。
乾隆还特意恩准他的儿子继承亲王爵位,不用降级。
清朝除了铁帽子王,其他王的爵位都是降级继承的。
所以,结论:
夺嫡阶段——
你故意得罪大臣,把做好事的机会全让给兄弟们,自己干一些缺德但不犯法的事。
必要的话在父皇身体不行时候,寻个旨意离开京城,远离夺嫡。
等你哪位兄弟当了皇帝,也许以不孝为由让你回京,罚你到陵园为父皇守灵。
但只要你态度够好,等几个月后他的权力稳固了,会把你放出来。
因为你一无夺嫡之心,二已经没有机会了。
而且你已经被皇帝罚去守灵了几个月,那些指责你不孝的御史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这时候皇帝把你放出来,可以彰显皇家兄友弟恭的人情味儿,也可以缓解他作为帝王的孤独。
当王爷时期——
你只要:
不欺负百姓,损害皇家名声;
不触犯王法,影响朝廷权威。
脑子正常的皇帝是不会动你的,惩罚亲兄弟可是会被人说闲话的。
但你可以肆意欺负那些大臣们,不要顾忌体面。
巧立名目坑他们钱,挖苦他们,捉弄他们,在某些场合让他们下不来台。
你是王爷,他们不敢用权力报复你,除了绕着你走,他们只能到皇帝那儿寻求公道。
你对待大臣越损,大臣越恨你,你对皇帝的威胁就越小,皇帝就越喜欢你。
如果你欺负的官员,正好是最近惹皇帝不爽但又不好发作的官员,那就更好了!
大臣会找到皇帝告你的状,皇帝会问:他犯了哪条王法?
大臣:没有犯法,就是太缺德,太损了!
皇帝:好,有机会朕批评批评他!
过几天,皇帝召你进宫,私底下跟你说:
兄弟,干得漂亮,朕tm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反正南北朝小心点,一般是按家谱杀,不是按表现。
你可以最懒,最没出息最没威胁
但请不要跟兄弟们搞好关系
你越是没存在感越安全,而不是当个交际花
可以啊!问题是你怎么让大家相信你最懒最没出息最没危险?
天天睡懒觉?养精蓄锐。
天天外出游猎?强身健体私下练兵培养死士。
整天寻欢作乐留恋花场?私下密谋,示敌以弱。
装傻子?岂不知唐宣宗之事乎?
当人用有色眼镜看你,你放屁都是在谋杀地球。
那只能祝你别投胎到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了
在奥斯曼,当一个皇子没法躺平
躺平的下场就两种
要么是被老爹认为是废柴放弃,然后杀掉
要么是被登基后的兄弟敌视,然后杀掉
说不定还得连着你的儿子们一块被杀掉
请读者自行代入这样一个真实角色:
你是你爸爸所有的儿子里最懒、最没出息、最没威胁的一个;
你的爷爷是开国皇帝;
爷爷死后,权臣干掉了你的大伯二伯,你爸爸继位,干掉了权臣;
你的大哥二哥联手,干掉了你爸爸;
你的三哥率兵勤王,干掉了大哥二哥,登基称帝;
你三哥在位期间,干掉了四大爷、四哥、六哥、十哥;
三哥死后,他的儿子继位,干掉了你的五大爷。至此,你父亲的同辈兄弟全部升天;
你的十一哥起兵造反,干掉了你三哥的儿子,登基称帝;
十一哥在位期间,干掉了你的八哥、十二哥、十三哥、十四哥、十九弟;
不久,十一哥就驾崩了,立了他的养子为皇帝。
此时,你的祖辈、父辈、同辈全部死光,只剩下你一个。这一切,只是因为你真的非常非常非常平庸......平庸到所有人甚至都忘了按照惯例,应该请你这个唯一的亲王入朝辅政。
按照血统追溯,已经没有任何人比你更具有皇位继承权。
而现在的新皇帝,昏庸暴虐、骄奢淫逸.......他甚至不是你十一哥的亲生儿子。
此时你年方27,正值壮年。
你的职位是:桂阳王、征南大将军、江州刺史,使持节,都督江州、郢州、司州、广州、交州等五州四郡军事。
翻译成今天的说法:长江以南,广西以东,尽在你手。
全天下已经没有任何人比你地位更高、血统更正,皇帝宝座简直在向你招手。
而你也得到消息,由于新皇帝倒行逆施,早已民心尽丧,都城之外几乎可以兵不血刃、传檄而定......
平庸到极致的你此时会怎么做?
A.无所事事,安度余生。
B.这还用想?反他丫的!
如果选A,恭喜你,你对自己有很清醒的认识,度过了锦衣玉食的一生。喜提称号“平庸王爷”。
如果选B,那就会成为真实的历史:
你兵势大盛,仅仅数日便兵临首都。然而,极其平庸的智力水平,使你没能看穿一出极其简陋的诈降之计,在一次酣畅淋漓的大醉之中,降将不费吹灰之力就顺手割走了你的人头。
由于平庸的你存在感实在太过稀薄,你麾下的叛军直到攻破首都,都没发觉到你已经被杀......
但你的所作所为,却为另一个并不平庸的人提供了千载难逢的机遇。他就这样踏着你平庸的尸体,开创了一个新的时代。
“474年,右卫将军萧道成平定桂阳王刘休范之乱。以功迁中领军,晋爵为公,掌禁军,都督五州军事。
......
479年,萧道成在建康南郊登基称帝,是为齐高帝,改元建元,立国号为齐,史称[南齐]。”
你从小被奶奶抚养,老太太宠你疼你,你虽然不是你爹喜爱的儿子,但你不用像其他兄弟一样战战兢兢看眼色秀能力讨恩赏,待遇一直稳得一批。
你爹是知名鸡娃大师,兄弟们各个自小卷得你死我活,天不亮就读书,读完就拉去射箭骑马365天无休,喘气的空都在长心眼子。
但你反其道而行之,不是那块料,就是摆烂,你奶也不觉得读书是什么重要事,你爹碍于孝道也不能迕逆你奶,反正儿子多,荒废一个哄亲娘开心也不算啥。
于是你和你奶祖孙俩快快乐乐地度过了你的童年。当你的兄弟们熟练掌握双语教学,弓马娴熟时,你因为背书都不流利,丢了个大脸。
准确的说是害你爹在群臣面前丢了个大脸。
你爹对自己的鸡娃教育自信不已,在群臣面前夸耀,结果那天不幸你也在场,被迫当众表演,磕磕巴巴到大家无法挽尊。
不过对你来说,丢脸就丢呗,也仅此而已。
因为远离了兄弟们勾心斗角拉帮结派,你的想法很简单,你没有那个资质去争权夺位,兄弟们在你看来都是骨肉至亲。
所以当你的哥哥弟弟们斗争白热化,触怒你爹,一个个害怕你爹而不敢出大气时,只有一向被看作笨孩子的你,死死拉住了盛怒的你爹,让你一个弟弟免于被砍死。
你爹长叹一声,对你做出了中肯的评价:你是个心地纯善的孩子。
你的兄弟们各个都很优秀,也因为过于优秀,竞争结果格外残酷。
你的大哥终身圈禁。
二哥被废被立又被废,最后惨然死去。
三哥性格与最终的胜者团队不对付,被整得郁郁寡欢,还被罗织了不少罪名。
四哥是最后的胜利者,但他背负了许多骂名,过度劳累壮年而逝。
七弟身体不好,命也不如你,死得早。
八弟是四哥最大的对手,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九弟是你的亲弟弟,也是八哥的帮手,你四哥最讨厌他,所以他的下场也很惨。
十三弟是胜者团队的,可那些年你爹的厌弃,让他受尽磨难,身体情况糟糕透顶,加上操劳过度被病痛折磨早逝。
当初被你救了的那个弟弟,就是你的十四弟,他处处和四哥对着干,哪怕是亲兄弟,也很难不被算帐。
而你,在这场斗争中全身而退,尽管你的母亲和兄弟都遭你四哥厌恶,但新帝依然善待了你。你一生平安富贵,娶妻生子,心态平和,待人宽厚,在宗室中威望不错,也很受上下一致的人品认可。
你觉得这一生过得怎么样呢?
乾隆的儿子好像是叫永璘,有一次皇子们说到皇位继承时,永璘说:大位至重,我不敢妄想,这辈子能住和珅的房子我就知足了。后来嘉庆亲政,干掉了和珅,就把和珅的房子赏给了永璘,还封了亲王。
不能太懒太蠢,没有利用价值也不行。
别人夺嫡你就藩,老头子在的时候不要留京,留京有夺嫡争宠的嫌疑。
老头子给你安排的媳妇儿,举案齐眉,妻妾要明确区分,最好只白嫖,不纳妃,纳妃只纳正妻的陪嫁。
军政大权不过问,刺史是你爹,早请示晚汇报,税权只管花不管征,灾年直接少要不要多捐。
老头子薨了,千万别着急回去,称病不出。
等尘埃落定,上谕到了,全家回京,借口不要用献祥祝贺,要用请罪,不能尽孝之罪。
君父君父,不论兄还是弟,君为父,请死人的罪,求活人的罚。
基本这一套操作完了,自请守灵三月,你住进草庐了开始抄经了,赏赐也就到了,宅子银子妹子狗腿子。
完事之后,藩王肯定要回封国的,但是一定不要回去。
称病不归国,然后和老婆打架,让老婆进宫找皇后做主。
这皇帝家宴就来了,一为了调解夫妻矛盾,二为了你封国的归属。
御书房里哭诉家风不振,无心理国,婚后一直无子,想在京城呆着调理身体,遥领封地就行,国事全赖刺史,人选凭兄做主。
这一波,封国起码能从爪洼国扩大几倍,封个晋鲁周韩之一,再领幽州大都督不成问题,反正封啥都是封他自己,全凭皇兄做主,皇后的侄女,也得给你指一个娶了,一家人。
然后自己可劲儿露富,可劲儿败家,让老婆隔三差五进宫找皇后做主,家的的情况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说。
最好学学木工,没事儿就打个家具送哥哥,光景好的时候,国库有钱,去公部指导下工作,顺便申请盖盖宫殿,自己添一半,再贪一半儿,最后这楼给嫂子过寿,兄长纳凉,亏空自己认了,隔三差五闭门反省。
不逛素窑子,狗屁倒灶妄议国事的酸文人爱去,咱直接包船睡。
不打猎,不参加诗会,不和其他兄弟往来,皇帝是你唯一亲哥哥。
不和文臣曲江偶遇,不和武将打马球。
名声可以臭,但是臭名声得得好处,得和亲哥二八分,你二他八。
活到老,挺难的。
一个快70岁在家病得长期卧床的太傅能有什么威胁呢?
孙休:反对+没有帮助
只要亲爹够人渣,你的兄弟们会一个一个被你爹坑死然后逼你上位的。
这不就是李世民的幺弟李元婴吗。就是修滕王阁的那位滕王。
爽到什么程度,吃喝玩乐样样精通,还开创了“滕派蝶画”,生了18个儿子、3个女儿。
武则天当了皇上以后杀了很多人,却懒得管李元婴。就是因为李元婴压根对朝政不感兴趣,对武则天没有一丁点儿威胁。
他爱盖高楼,所到之处都得修上一座直插云霄的滕王阁,王勃的《滕王阁序》就是写于其中一座。
李渊老来得子有了这个李元婴,从小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可着他先来,毕竟李世民天天上班,李渊提前退休了就在家带孩子、风流了。
李元婴打小什么没见过?天仙儿似的婢女、各路名贵花草、奇珍异宝。当皇上是为了什么?就问你当老板是为了什么?难道为了给员工发工资吗?最开始创业的时候不是为了赚大钱,想吃啥吃啥、想买啥买啥、过自由的生活吗?
还得是富家子弟一出生就生在了罗马,就懂得享受。那么努力工作,不就为了能安度晚年嘛。
所以李元婴瞅着他那个皇兄李世民成天焦头烂额的德性,他是对政治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了,人一旦跟政治沾上边儿就很难发自内心地快乐了。
他不争不抢,多次被贬也无怨言,反倒越活越出彩。那娃是一个接一个地生,楼是一座接一座地盖。召我入朝我不去,贬我越偏我越开心。
最后李元婴能得善终,也是多亏了他的“骄奢淫逸”。不然你问问武则天,他那些哥哥,还活几个?
然后你发现自己几个雄心壮志的兄弟莫名其妙都挂了,莫名其妙的就剩你一个继承人了,整天游山玩水吟诗作对的莫名其妙的就当上皇帝了,然后往北一看有个人虎视眈眈的瞪着你,gg。
好了不开玩笑,什么叫树欲静而风不止,除了少数民族政权,所有的汉人政权都讲究长幼有序嫡庶有别。你的出身就决定了你以后的路。
如果你是嫡长子,那你就会成为兄弟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你倒是想平庸,但皇位的零和游戏决定赢家通吃,你不想玩也要玩。
如果你是不受宠的妃子生出来的非长子,那也要看看你兄弟和爹妈都是些啥人,比如如果你有个叫胡亥的兄弟,你妈叫吕雉武则天,你爹叫刘彻这样敢自灭满门的狠人,那你再平庸都未必保得住自己。
最后还是那句话,时也运也,有人看皇位望眼欲穿可到死也上不了位 有人不想要皇位却非塞给他。
这不就是康熙皇帝的五阿哥。
太后养大的。
全体阿哥早起晨读,太后抱着他睡觉呢,你敢去叫他,敢打扰太后?
康熙皇帝给太后请安,他才手忙脚乱地穿衣服,后来皇帝都看不过去了,说让他注意检点衣着。太后怎么说,在家不必拘泥小节。行了,请安他也不用在场了,睡到自然醒吧。
全体阿哥开始学骑射了,太后说骑射危险,陪我去看戏吧。
是骑射重要还是陪太后老祖宗看戏重要,这还用选?
全体阿哥开始学着办差事了,他呢,老子一出生就办差事,陪我奶奶就是最大的差事,谁敢说不是?
最后呢,安安稳稳到寿终正寝。
试图和兄弟们搞好关系,反而不好
只要做荒唐皇子就行
开群P大会,欺男霸女,和当朝大官的儿子抢头牌
皇帝老爹交代的任务,随手丢给手下瞎几把弄
成就成,不成就成
爷不懂,爷不会,爷不管,爷插手必把差事搞黄
你的名望,迎风臭十里
上到什么宰相首辅,下到平民百姓,个个嫌弃
总之,历史上的贤王贤皇子怎么做,你就反过来
他们礼贤下士,你就对着人家一顿尿
他们爱护百姓,你就对百姓使劲霍霍
他们结交官员,你就对官员见面开喷
兄弟们难道不懂你是无心争位的故意自污?
他们懂
所以他们也会放心
养望养到你这种程度,恶名远扬,处处竖敌,想争位都不可能
等到兄弟们互相撕逼,杀出一个胜利者上位
一般来说为了刷一刷兄友弟恭的声望,也会把你好好的养着,最多经常让太监骂你
你要是觉得不稳
再补一手
等你兄弟上位了,你把自己的儿子女儿全溺死在马桶里
以后怀孕就打掉,出生的也都溺死
然后跟皇帝说:为了皇兄着想,你儿子没成年,我就不该有孩子
不管他说什么,反正你把孩子都弄死
就算皇兄真生不出儿子,要过继,你双手一摊,别说儿子,女儿都没有
他再野心勃勃,老马恋栈,又顾忌皇位被夺,又顾忌过继子亲近亲爹,因此反复无常,痛下杀手,也跟你无关
到这一步,一般来说你这逍遥王爷,稳稳当当,稳如老狗
官僚阶级即便为了国本稳固,抬个顺位继承人上位
也不会考虑你这个没子嗣又讨厌的人渣
因此毫无威胁,是皇帝眼里亲切可爱乖巧懂事贴心的好兄弟!
皇家牌兄友弟恭,千古第一例.JPG
这要是还不行,还要杀你,那真就三生不幸,摊上个变态兄弟
扁鹊三连:没救了,等死吧,告辞了
你有贤德,是养望朝野,结交士族,该杀
你碌碌无为,是故作庸碌,坐等有变,该杀
你恶名远扬,杀了能给他刷声望,该杀
你信佛,肯定是想戴白帽子,该杀
你信道,肯定加入白莲教了,该杀
你信什么基督东正,肯定是想勾结异族叛乱,该杀
你就藩在富庶之地,是要搜刮钱财造反,该杀
你做生意赚钱?同上,该杀
你就藩在穷乡僻壤,是要裹挟难民造反,该杀
你要去挖矿,是要挑拨矿工造反,该杀
你要去守皇陵,是要染指守陵军队,该杀
你孩子生的多,以后我孩子要是生不出,岂不是轮到你孩子?该杀
你没有孩子,孩子肯定藏起来,准备支持孩子造反,该杀
你活得挺好,是不是想熬死朕?该杀
你大病小病不断,装病唬人呢,该杀
你啥也没干,朕今天心情不好,该杀
你死了几年,朕查到你儿子和贪官书信往来,你子嗣和贪官全家一起砍了,你妈也上吊,不过她不配陪咱爹,随便埋了
看你是哪个王朝的皇子。
秦朝?你和兄弟们的关系搞得再好也躲不过你兄弟胡亥的屠刀。
汉朝?大概率没事,但是万一被卷进巫蛊魇镇之类的事情里面,再怎么无辜也是有理说不清,那就是黄泥落裤裆里,不是屎(死)也是屎(死)。
晋朝?亲,八王之乱了解一下,人脑子打出狗脑子的那种。
南北朝就不说了,善终真的是个奢望。
隋朝的话,杨坚得意洋洋啊,我这几个儿子同父同母,是真兄弟啊,嗯,真兄弟。
唐朝的话前半截也是人脑子打出狗脑子的节奏,一天死好几个皇子十来个皇孙都不稀奇,后半截好像安逸些了,不过你要留神,因为你实在太低调了,很可能叛军打进首都的时候你爹逃跑会忘了带上你,这样等王师收复旧都之后运气好你可能会落个相对好听的追谥吧。
宋朝的话只要你爹不是道君皇帝,你还是很幸福的,因为如果你爹是道君皇帝的话靖康年你真的渡劫。
元朝?为了争夺宝座打了好几回内战,真刀真枪在前所未有的广袤土地上硬碰硬的那种,怎么,你有兴趣?
明朝的话作为皇子肯定是幸福到家了,只要你爹不是万历或崇祯这祖孙俩,否则,你可能会被细细切成臊子,或者隐姓埋名藏匿民间几十年还被人拎出来送到菜市口。
清朝的话你真的很安全,官方说法里皇子死于非命的实在是少之又少(褚英这种神作死的另说),但是清朝皇室有个传统,绝不养懒汉,甭管你愿不愿意,总有差事等着你。从某种意义上讲,在清朝当一宗室尤其是高级宗室绝对不如当一个普通旗人活得舒坦。
甚至不需要特别的搞好关系,九子夺嫡里的老五,塞思黑的亲哥,被太后给宠坏了,文不成武不就,康熙都不敢管他,不过也可能就是跟老一辈长大,自小性子温和厚道,康熙打算劈了难说的时候,直接冲上去抱住了康熙,也因为温和厚道,不惹事不结党,后来老五在康熙朝就被封王,雍正朝也安安稳稳没被牵连,平平安安过了一辈子
一.瑞王
“恭喜五弟受封瑞王。”
“瑞地虽远,铜矿却多,还是五弟有享福的命。”
“父皇一向偏爱五弟,年纪最小最先封王,我们这几个哥哥都得靠边站……”
“大哥!”太子出声阻止“怎可非议父皇?”
“你不用满口礼教的假正经,我这个大哥还不用你来教!”
得得得,又吵起来了,本来想趁着恩典和母妃吃个饭,结果……
父皇大怒,我们兄弟四人一起罚跪紫宸殿。
我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三年了,逐渐适应了自己的身份,因着原主本来也不是什么聪慧的角色,所以我的木讷也理所当然。
刚刚为什么说是兄弟四人呢,因为我可怜的出自正嫡的二哥不到半岁夭折了。(如果我三年前没有穿到这个身体里,他们很可能兄弟三缺一,连一桌牌九都凑不够数。)
大哥是四妃之首的贵妃所出,仗着长子的身份最能嗷嗷的就是他!
二哥不用说了,皇后唯一的儿子还下线了。
三哥是已逝贤妃所出,现在是皇后嗣子,有了嫡出身份顺理成章做了太子。
四哥是淑妃所出,同他母妃一样都是有才华的端水大师。
而我是父皇最小的儿子,不怎么受宠的楚嫔所出,但因着我封王被抬为德妃。
父皇是不是最疼我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确实天资愚笨,诗词歌赋骑射样样不行,父皇对其他皇子和我的要求从来都不一样。
御书房考校功课时,通常是我负责给父皇递戒尺,父皇站在龙椅前撸着袖子等着挑哥哥们的茬,大哥三哥四哥在案桌前跪地瑟瑟发抖。
围猎比试时,大哥一骑当先在半空中飞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蹿入丛林,三哥紧随其后,我和四哥在后并排齐驱。最后大哥鄙夷地看着啥都没猎到的我,把他的猎物分我一半。父皇和三哥四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曾经那样还算平静的日子被我骤然封王打破了。
二.指婚
所有人都知道,大哥才是该第一个受封的。
于情,大哥有个宠冠后宫的贵妃生母,陛下爱屋及乌;于理,大哥身为皇长子按祖宗礼法也该是第一个。没被外封是不是意味着圣上默许他有了争夺储位的资格,这就耐人寻味了。
而我受封只是被淘汰离开皇都罢了。
朝廷内掀起一阵轩然大波,朝臣们在等,
大哥和贵妃在等,
三哥和皇后也在等。
终于,四哥也被封为湘王,而父皇还是没有外封大哥的意思。一场长子和嫡子的较量即将拉开序幕。
而这些都与我无瓜了。
半月后,父皇为我们几个儿子选妃,命皇后操办擢选各适龄名门闺秀,贵妃协理。其他妃嫔们也来凑热闹一起把关。
娘娘们把我们兄弟四人叫来,问我们自己的想法。
大哥扭捏红着脸,“身材好点儿,别,别弱不禁风的就成。”这般姿态与他魁梧的身材格格不入,娘娘们捂着嘴咯咯直笑,贵妃脸上有些挂不住。(要不是人多,我信贵妃能给他一大脖溜子!)
三哥也很害羞,但极力掩盖,“全凭父皇母后做主。”皇后点点头,似是满意。
四哥:“儿臣喜欢有才情的姑娘。”娘娘们一一记下。
我毫不犹豫:“儿臣想要个好看的媳妇儿。”
没多久,经过皇后和贵妃层层选拔,父皇的严格把关,大哥如愿娶了勇安侯的前凸后翘的妹妹史氏,(听说贵妃很不乐意,认为史氏太妖媚)。
三哥娶了右相家的嫡长女王氏。四哥也满心欢喜地娶了承平伯以书画著称的嫡幼女周氏。
至于我,父皇做主将相貌平平的洛河郡公的女儿陈卿瑶赐给我做正妃。
我听闻那陈氏貌若无盐,心里自是一百个不乐意,母妃最知道我的心思,本欲去求父皇,却让淑妃给拦下了。
“妹妹糊涂啊,陛下口谕已下,便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若怕瑞儿委屈,纳几个貌美的侧妃孺人也就是了,无谓为了这些惹他们父子之间不愉快。”说罢,淑妃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我母妃的手。
我母妃听了觉得有理,木讷地点了点头,又自作主张地求到了皇后和贵妃那里。
皇后指了容貌姝丽的国子监祭酒魏家的嫡次女魏妍给我做侧妃,紧握着我的手:“你三哥平日对你不薄,从小到大的罚写哪次不是你三哥帮你抄的,你们兄弟俩以后可要互相扶持啊。”
贵妃给我挑了笔帖式家能歌善舞的女儿姜敏敏为美人,眼神慈爱地能溢出水来,“你大哥平日最疼你了,哪次围猎不把好东西先给你,日后你大哥若有难你可不能坐视不管呐。”
三.大婚
瑞王大婚,正妃陈氏着凤冠霞帔,十里红妆,从正门入京中暂居的瑞王府,侧妃魏氏着嫣红新装从大门东侧小门入府,美人姜氏着粉红最后从西侧小门进府。
懿东大街一片张灯结彩,瑞王府内更是朱红满园,每棵大树都系着红绸子,各色彩灯延湖边围栏延绵不断。宾客盈门,下人们各个洋溢着喜气洋洋之色捧着珍馐进进出出井然有序。
好容易挣脱掉三个哥哥的魔爪,我踉跄着满脸熏红逃至廊下,四周楼阁丹楹刻阙,红火一片,好似身处建模世界之中,顿生感慨。
活了两辈子娶媳妇儿还是头一遭,拍了拍脸,鼓足勇气借着酒劲儿破门而入,谁知一个踉跄竟扑倒在地。
膝盖手肘磕了个结结实实,蹭破了皮肉点点血迹渗出,钻心的痛楚刺激大脑,像被无数小虫撕咬,霎时酒醒了大半。
我宁可疼的龇牙咧嘴满地打滚也不肯放声呼痛,否则这副丢人样子被人看到,不需多时传扬出去,新郎官着急见新媳妇摔了个狗吃屎,脸面也不用要了。
一阵脚步声快速逼近,我警觉万分瞪圆双目,竖起耳朵,珠帘清脆晃动,“啊!”一声娇柔女声惊呼,“你在做什么?”
我吓得一顿,没等她再次发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支棱起来,头也不抬夺门而去,消失在众多楼阁之中。(校场比试都没这么身手矫捷过)
只听身后屋内传来另一女声:“灵慧?发生什么事了?”
“这,不过一只野猫偷偷蹿进屋了,奴婢这就把它赶走。”
……
承恩找到我时,我正在后院某个亭子的长凳上呼呼大睡,“我的好殿下啊,您可让奴才好找。”承恩脱下自己的外袍就往我身上套。
我揉了揉眼眶,头痛欲裂,“什么时辰了?”懵懵登登地被扶起身,睡了半宿长椅的身体还有些僵硬。
“您这,这是喝了多少啊,满府正热锅似的找您呐”承恩青稚的脸上满是焦急,“我的爷,已经丑时三刻了,您要不要先去王妃娘娘屋里……”
“丑?丑什么丑?这,这么快我的糗事就传出去了?”我死命摇头,酒劲上头复又沉沉睡去,“不会吧,不会的……”
再醒来时,艰难睁开双眼,淡淡的檀木香萦绕鼻翼,四下打量,镂空的雕花窗楹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是前院的陈设。我猛然想起昨夜是我新婚之夜,更要命的是我把另一位主角晾在洞房里一夜。
可事态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我意料了。
“你们听说没?王妃丑的像个母夜叉!”
“王二狗,你又在那胡说八道了。”
“啧,你们还别不信,我听说昨个儿爷明明醉酒去了正院,可一进门就吓得屁滚尿流地跑出去了,还撞到了丫鬟彩屏,不信你们自己去瞧瞧,王爷现在是不是还在咱们前院歇息呢?”
四.入宫
承恩匆匆赶上来,瞥见我脸色阴郁,连忙小声说,“爷,回来再收拾这几个烂舌根的,眼下是进宫请安的时辰,王妃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我点点头,没想到事情竟会变成这样,不善地扫视着那撅着屁股正聊地热火朝天的几人,“这事儿从谁开始传的,你等下仔仔细细去给我查清楚。”说罢一甩袖子大步朝府外走去。
朱红色大门旁,只见几个侍女簇拥着一位端秀丽人,绾着正云髻,高插一对如意金鸾钗,项上戴着芙蓉红玉累丝金项圈,肩批大红缕金牡丹大领对襟,身着玫瑰红紫百褶底裙,脸若银盆,修眉端鼻,虽五官平常了些,却不失端丽大气。
这般打扮是昨夜被我冷落的那可怜王妃无疑了,哪里是什么貌若无盐,此番相看可算中上之姿。
想起刚刚听到的闲言恶语,我一个大男人听了只言片语都觉不爽,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新婚之夜被夫君抛下,只怕入耳的比之我还要难听白倍千倍,想到这我愧疚的一批。
可抱歉的话刚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走吧,别误了请安的时辰。”
刚迈出大门,门口停的是两架马车,
一大一小,一前一后,
啊这……
我愣了愣,回过神来,枣红马儿不耐烦地撩蹄子哼气儿。
王妃率先走到我面前行礼,“是妾身的安排,妾身昨夜偶感风寒,怕过了病气给爷,又让他们安排了一架马车,事先未来得及禀报,请王爷赎罪。”说罢又朝我福了福身。
她眼底的乌青被脂粉细细盖住,却掩不住憔悴,我叹了口气,只得道好。
“你父皇前朝有些事抽不开身,并不得空过来。”凤鸾宫里,皇后呷了口花茶笑眯眯道,朝身边宫女扬了扬脸“这玉如意原是本宫初入宫时的陪嫁,就赏给瑞儿媳妇吧。”
那如意色泽清润,周身无暇,属极难见的精品,我们二人忙谢恩扣头。
贵妃豪爽地把手臂上亮瞎眼的一对金钏儿撸下来,热情地拉着王妃的手就套了上去,“这孩子模样齐整,看着让人心生欢喜。”
母妃送了一尊送子观音,淑妃送了一对红玛瑙耳环,其余娘娘也送了礼物……
气氛和睦融洽,大家都默契地对昨夜之事闭口不提。
正闲话家常,门口小太监尖细的公鸭嗓响起,“启禀皇后娘娘,陛下口谕,传瑞王殿下即刻前往紫宸殿。”
“你放心去吧,把王妃留这陪我们唠唠闲话,也让你母妃好好看看新媳妇儿。”皇后笑说。
“儿臣告退。”我拱手作揖。
紫宸殿外,李公公俯身小声在我耳边说道,“容老奴多嘴,陛下看着有些不悦,殿下且小心说话。”
五.受责
朝里面刚走没几步,一道明黄的奏章直直地照我砸过来,“你如今长本事了!逆子!”父皇站在龙椅前眼里迸射出凌厉的目光,又带着些许失望,“逆子!”
“朕往日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大婚之日!给正妻没脸!你可给洛河郡公留下颜面?更是将朕的脸面踩在脚下!”父皇怒不可遏大声斥责,复又深吸一口气,直直看着我,“你,可是对朕不满?”
我不敢犹豫,扑通跪地,“父皇息怒!儿臣绝无半点不满之心!”微微抬着身子仰头回话,“系昨日儿臣喝多了酒,胡乱宿在后院亭子里,等儿臣酒醒已身在前院,事后儿臣也悔之晚矣,绝不是有心为之!父皇!”
“你宁肯睡亭子!也硬要从王妃屋里跑出来!难道不是你府里下人亲眼所见?”
“儿臣,儿臣……”我抬头局促地看了一眼父皇。
“儿臣醉酒,进门一时急切,竟,竟当门摔入,恰逢有人靠近,儿臣神智恍惚间恐被看见笑话,一时糊涂跑了出去,儿臣后悔不已。”
说罢把头深埋在地,规规矩矩地跪着。
半晌不见父皇动静,殿内鸦雀无声,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我说的虽是实话,可听着着实荒谬,父皇许是不肯信。且父皇鲜少对我发火,一时间不知所措,只好愣愣地跪着。
“罢了,你起来吧。”父皇语气变得平和,“你自小木讷,却老实敦厚,这乖张之事谅你是做不来的。”
我愕然抬首,没想到老父亲的怒火来的快去的也快,只见父皇缓缓坐下,闭上双眼,“你如今大了,自己的错漏也该自己补救,总不能一直活在几个哥哥的羽翼下。”
“是,儿臣明白。”
“那你说说,该如何做?”
“儿臣会厚待王妃,在外只说昨夜吃醉酒走错了路,再派人向郡公岳丈书信致歉。”我小心地说,“另严惩散播流言不敬王妃者,暂且冷待侧妃等人……”
父皇终是抬眼看了看我,点点头似是满意,“你回去吧,卿瑶这孩子是个好的,接了她回去好好过日子。”
我战战兢兢道跪安,退出殿外。
去凤鸾宫接王妃的路上,我垂着头无精打采地踢着路上的石子。突然被人拉到附近的假山旁,“五弟!几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我一扭头,就看见四哥贼兮兮地摊开手心,手里赫然是今天淑妃赏的那对玛瑙耳环。
我一把夺过,“这是淑妃娘娘赏给我媳妇儿的!竟让你这厮偷盗去?”
“怎么能用偷盗二字呢,这是我从你媳妇儿那借来的,我家韵儿(四哥王妃周韵)可是心心念念这对耳环好久了,我求过母妃几次也不肯给,亲儿子不疼竟去疼别家孩子。”
四哥故作伤心,做作的一批,“如今到了你手里,想必五弟也不是那小气的,就赠与四哥如何?”
六.四哥
“你要脸不要?送出去的岂有再往回要的道理?”我翻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娘娘作甚不肯给你,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么?”
“你家里那个想要,娘娘是决计不肯给的。”说罢我托着耳环在他眼前掂了掂,笑道,“不过若是你自个儿想戴这玩意儿,娘娘怕是无有不依你的。”
四哥听了这话也不恼,笑嘻嘻道,“我也知道,自打韵儿进门我纵的她厉害,母妃派嬷嬷教她规矩也是应该的,和母妃顶嘴也实属她的不是,事后我训斥过她了……”叹了口气,又道:“好兄弟,你和你家里那个说说好话,借四哥几日,我打出副一模一样的就原封不动还回去,我府上的东西你看上哪件随便挑!意下如何?”
终是情爱迷人眼,我斜眯了他一眼,扭头就吩咐了侍从去他府上,“你们瞧仔细了,湘王府上书房挂着一幅李思训的江帆楼阁图,撤下来搬回我们瑞王府,仔细别磕碰了。”
四哥捂着心口哭笑不得,只得取下腰牌递给侍从。
“那青绿山水画一向是我最爱的,你这是趁火打劫!”说罢心痛了半晌,盯着侍从离开后又正色起来:“今日在这堵你是有正事和你说的,近日局势渐明朗,各路神仙倒是风平浪静,可鼠蚁蛇虫皆按捺不住,闻风而动。”
四哥四下张望,小声道:“北镇抚司说是发现几家当铺私售宫中物件儿,那物件儿是别的还好说,偏偏有一件是祭器,父皇震怒,那几家老板连夜受刑,当夜吐了口,牵出宫里几个主管太监,只怕再查下去,就要涉及礼部大员了。”
“礼部,礼部一直是大哥暂管……”我一顿,瞬间领悟,“这事是奔着大哥去的……”
不再言语。
四哥凝视着我,“你都能想明白的事儿父皇未必看不清。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三哥明正言顺,大哥受父皇器重,只你我是一样的人,我且问你一句,你是怎么想的?”
“那自然是避免牵涉泥潭,最好尽快请命去封地,否则留在这一日,就多卷入是非一分。”
四哥弹了一下我的脑壳,嬉皮笑脸:“孺子可教也!”
七.离京
几日后,阖府收拾行装,父皇又大行赏赐,看着小厮们抬着大大小小珠光闪耀的金银玉器搬上马车,我喜笑颜开,这些可够我舒坦几辈子的了,只想痛快大喊:这泼天的富贵呐!
作为家里即将独立门户出去的儿子,心情爽快得仿佛老父亲大手一挥给了几个亿,自个儿创业去吧!
许是瞥见我心情好,王二狗,彩屏等人低眉顺眼地跪到我跟前,“爷,奴才们已经把阖府上下的恭桶刷了好几日,您和娘娘要还是不能解气,奴才甘愿给您刷一辈子,您看这一路上也得有个刷恭桶的不是?只求爷带着奴才们一起走。”
“什么味儿啊!”我突然捂住鼻子,拔高声调。
承恩皱着眉,“是啊!谁家粪坑炸了?”这小子还配合地yue了几下,“去去去,边上去,别熏着咱们王爷!”
“爷,都准备妥当,可以出发了。”老总管前来报备。
我大手一挥,二十余辆马车,若干侍女,嬷嬷,太监,厨子,匠人,小厮,以及两千卫兵浩浩荡荡朝城门进发。
与四哥前后脚相继抵达城门口,高大威严的朱红城门一侧,远远瞧见二三人影,原是父皇携母妃,淑妃早已等候多时。
母妃在父皇身侧探头焦急地寻找着我,很快锁定到我的身影,快步上前,紧握着我的手,半晌哭地泣不成声 。让我想起前世参加高考的时候,母亲也是这样不知怀揣着怎样的心情站在大门外向里面张望,从乌央乌央地无数涌出大门的考生中找寻我的身影。
不知不觉眼眶湿润,我命好,两辈子都有母亲疼爱。可树欲静而风不止,前世上了大学也没有好好给母亲打过几通电话;这辈子又即将远去封地,母子分离。
“成何体统?”父皇斥道,又叹了口气“你这样让瑞儿怎么放心上路,快休得如此。”
王妃上前劝慰道,“请母妃放心,儿臣定会细心照料好王爷,您也要好好保重身体,否则王爷远在封地也要忧心的。”
母妃怔怔地看着王妃,抹着泪道:“你是个好孩子,我家瑞儿是有福气的。”
众人劝慰半天,方将母妃止住了。
四哥多番暗示,周韵也走到淑妃跟前,福了福身,“儿臣和王爷就要走了,母妃多多保重,还请您海涵儿臣往日的不是之处。”
淑妃握着四哥和四嫂的手,终是忍不住,吧嗒吧嗒,豆大的泪珠滴落在三人紧握在一起的手背上。
“天色不早了,你们兄弟二人出发吧。”父皇摆摆手,掩着神色,“快快走吧。”
拜别父皇,我与四哥两队人马于城门口分道扬镳,
我向北,前往瑞地,
四哥往南,奔赴湘地。
暂时告别了这座架在权利巅峰上的都城,看似远离了是非漩涡,可前路又将如何?
八.馆驿
官道走得摇摇晃晃,掀开帘子,微凉的风吹在脸上顿觉爽快。
黯淡的天色下留余一抹明丽的暖橘,山脉绵延,树木丰茂,郁郁葱葱之象皆镀上金晖。
马车内炉子上温着清香扑鼻的熟水,王妃眉目如画,低头斟了一碗给我,“快别吹风了,天气渐凉,夏秋交际多有热伤风,爷喝一碗香薷饮,也好宽和中气,益脾温胃。”
琉璃碗里汤水澄澈,我笑着接过喝了一大口,虽是药引却做的让人唇齿留香,心中不由对王妃刮目相看。
“大婚之日的事……我知你心里定不好受,你从没抱怨过分毫,却对我体贴入微,处处圆满周到,父皇母妃几个长辈无不夸你……”
放下喝了一半的琉璃碗,顿了顿,“世间女子大都不易,就算与妾氏一同进门,大婚之夜被冷落,也有苦不能诉,只能大方得体,不妒不燥。”
王妃侍弄茶碗的手颤了颤,抬眸无措地看着我,“殿下……妾身可是做错什么了。”
“你无需紧张。”我笑说,“这些话许是吓到你了,只是我觉着凡事还是早早说开了好,不然埋在心底时间久了恐成心结。之前种种我不辩解……确是我的错处,我欠你一个道歉。”
“爷快别这样说,怎会有爷的不是。大婚之后爷从没进过侧妃妹妹的院子,又处处给妾身做脸面,妾身心里都明白。”
“本是我有错在先,如今只是略略弥补我的错漏和亏欠。”我看着她,坚定地说,“让妻子伤心就是丈夫的不是。你嫁给我,不能过得舒心反而处处憋屈,那岂不是我的无能?”
王妃被我的言论惊的眼睛圆圆的,像只受惊的小猫。而后直了直身子,双手叠放在膝上,垂眸道,“可为人妇哪里还能和闺阁做女儿一样?相夫教子管家理事,若只按着自己心意来,稍有行差踏错,惹了夫君厌弃……”
话没说完,我打断她道:“若是嫁给旁人,你这样生活或许很好,可你嫁给了我。”又牵起她的手扣在掌心,“我做你的靠山,必不会叫你如旁人一般时时缩在三从四德的壳子里,你尽可以开心了就笑,不顺心了可依着性子来。虽不知你在家做女儿时什么光景,但有我在,定叫你过得舒心自在。”
微凉的风掀开帘子吹进马车,拂起她颊边柔软的发丝,抬起亮亮的眸子看着我,“得殿下如此相待,妾身不胜欣喜。”
一路舟车颠簸,行至驿站歇脚。
驿站好比高速服务区,区别在于被服务者身份的不同,服务区供出行人用餐,休息,方便;而驿站则是高级宾馆,只有高级VIP(官员,贵族比如我)可途中食宿,换马。
没有想象中的白墙红瓦,高大宏伟。只有眼前破败不堪的围墙,匾额残缺依稀看得清陇安驿三个大字,秋风扫落叶,几个灰头土脸的驿丁畏缩地迎在当口。
就这?别说从小住到大的寝宫,大婚的瑞王府,就连三品官儿家里的马厩都不如,这就是传说的VIP待遇?我和承恩面面相觑。
“这是我们堂堂尊贵的殿下该住的地方?”承恩横眉叉腰地走上前,身着皇室大内太监袍,像扇着膀子要干架的小黄鸭,“你们管事的出来!”
地主家狗腿子的作用发挥地淋漓尽致。
“小的陇安驿驿长孔维才,恭迎殿下大驾光临!”一众灰头土脸中走出一个鸡屎色粗布衣裳的,看着三十出头,白面细鬓,眯着眼满脸堆笑,“殿下贵足踏进陇安,令寒地蓬荜生辉!三生有幸得见殿下英姿俊颜,我等感到无上荣耀……”
众人表情各异,卫兵队浓眉大眼的年轻副将因数日奔波胡茬不修,抱着膀子脸色铁青。
承恩顶着黑眼圈直勾勾地盯着驿长,暗自咬牙。
咕噜咕咕……咕噜……谁的肚子叫的响亮?
众人回头,老总管站在队末天真无辜,抠了抠鼻子。
“殿下,各位贵人,且放心。”孔维才笑吟吟拱了拱手,“我们陇安驿虽外头看着破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方圆十余里荒无人烟。俺们几个粗人衣食不周地住久了,可里面被褥床榻等生活用具一应俱全,都是朝廷一早发下来的,舒适惬意的很,俺们连碰都不敢碰,只等贵人们享用。”
笑眯眯地理了理抹布一样的窄口袖子,眼露精光,“若想那鲜肥滋味,各中法子咱们也是有的,更别说招待贵人,茶饭简薄已在大堂备好,贵人们吃好喝好。”说罢躬身做了个有请的礼仪。
跨进堂屋,一堆破桌子破凳子,每张桌上摆着红红绿绿的菜品,几碗黄米饭,还算是人能吃的。
能坐的桌凳不多,赵副将耷拉着脑袋,无奈向我告假,出去组织卫兵队扎营露餐,王妃带着侍女灵慧安排女眷们进里院用膳。
剩下就是大老爷们和一众伙计了,承恩挑了张干净的桌子,用宽大袖口勤快地擦了擦长凳,兴高采烈地扭头道,“爷,您快来坐。”
孔维才像搬祖宗一样小心翼翼搬来个雕花木椅,“殿下,这花梨木做的坐着才舒服呢,小的反复擦拭干净了,您快坐。”又吹了吹莫须有的浮灰。
二人眼里皆流露出热切的期待。
我毫不犹豫一屁股仰坐在梨木椅,缓了缓神儿,惬意地长吁一口气,缓和了颠簸数日的疲乏。
承恩感觉遭受背叛,含恨咬牙,皱眉大眼睛水汪汪地瞪着我。
这几日天天干粮糕饼的,胃直烧的慌,看见热食两眼放光,直起腰盯着眼前一道酸菜炖大骨头,摆摆手,“你们也别愣着了,都坐下开动吧。”
孔维才恭维地笑,立在一旁,双手递给我木筷,我吞了吞口水,没接。
承恩当机三下两除二,从怀里掏出黄布包,拿出一双锃亮的银筷递给我,我接过抓着筷子就夹了一大口酸菜并肉沫塞进嘴里。
孔维才的笑容和双手僵在原地……
九.郊外
承恩扬脸瞥了他一眼,颇为得意。
孔维才并不在意,只尴尬笑了笑,僵在原地的手拱了拱做了个揖:“吃好喝好,都吃好喝好哈。”
碟子碗筷胡乱堆叠,剩下零星的残羹冷炙,一帮人茶足饭饱东倒西歪地瘫歪在驿馆,跟扫荡的贼寇似的。仔细回味其实并不怎么好吃,大骨头只有点肉腥儿,菜也是清汤寡水,略有些滋味儿,寡淡的紧。
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我带着承恩从后门出去溜达,边走边说道:“该说不说,陇安风光还不赖,孔维才哪儿去了,把他叫来带路领咱们四处逛逛。”
“嗨,这地方有啥看头,除了山就是山,树就是树的。”承恩忙道,“还是奴才领您四处走走消消食儿吧。”
我点点头,笑说:“也好。”
陇安虽然穷,但山木丰茂,不仅山石高大俊秀,连草木也想象不到的繁密茂盛,可见土地肥沃有劲儿,若是当地人勤劳肯干,也是可以靠农事致富不愁吃穿的。
可惜这条交通要塞除了战略性必要的驿站,连个小破村子都没有。
穿过半人高的草丛,悠闲漫步,有些口渴,承恩一摸身上,“爷,水壶落,落在驿馆了。”窘迫地抬头看了我一眼,急急道:“您在这等着,奴才快去快回!”
“算了算了!我不……”没来得及叫住他,人已脚底生风,不见踪影。
我只好找了块还算平坦光滑的大石,拍了拍衣袖,低头呆呆坐着等他。
天色渐暗,月明星稀,四周一片静寂,此时听力就显得格外的好了。
“呸!”
我被吓了一跳,瞳孔放大,起身环顾四周,入目皆是青翠茂密的树丛,却并没有人。
刚刚一定是有人说话!
我绝不会听错!
我转身扫视四周,努力支棱起耳朵去听,果然……
“……不是东西……那帮人……”
“好容易……天杀的……好在……”
“……怕什么……”
……
若有若无的谈话声断断续续传来,这声音来源地一定离自己不远,却听地不清楚,只依稀辨认出几个词汇。
“……应该快了……”
断断续续的谈话声还在继续,我独自一人并不敢冒然行动。
眼睛来回盯紧四周情况,同时在腰带上摸索,解下玉佩上的黄穗子,弯腰塞到坐过的石头下面压好,悄悄退身穿过草丛往回走。
树叶踩在脚下吱嘎作响,遂不敢快走发出太大响动,树丛静寂如斯,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膛的心跳, 呼吸,还有树丛深处的鸟鸣。
一路猫腰低头走着,抬眸定睛一看,前面的草丛像波浪一样急急翻涌着,像有什么东西将要从里面冲出来。
十.穗子
霎时冷汗直留,微微侧身蹲下,只留余杂乱草叶之间的空隙用来观察前况。
努力克制自己不喘粗气,心跳声却抑制不住愈发强烈。
只见不远处的草丛被一双手拨开,露出一个不算高大的人影,是承恩!
承恩向这边赶来,后面还跟着急匆匆的孔维才,我提溜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腿脚发麻,缓缓起身向他俩摆摆手。
看到我后,二人脸上的焦急之色略有缓和,承恩很是兴奋目光一直汇聚在我身上,孔维才似乎向我身后瞄了一眼,而后眉头深锁目光也牢牢锁着我。
“爷,您怎么没在原地等奴才。”承恩一抹额头细密的汗珠,把水壶递给我,得意道:“奴才说了,快去快回,没让爷久等吧。”
我接过水壶喝了一小口,压了压心神,强做镇定,转头对孔维才道:“你怎么也跟过来了,房间收拾出来了没,本王累了要回去歇息。”
“早就给您备好了锦衾云被。小的安顿好大人们,后不知殿下去向,心中惶恐,恰逢承恩大人回来说要取水,这才知道您消食儿去了。”孔维才点头哈腰,气喘吁吁道,“这荒郊野岭的,小的担心殿下安危,恐殿下迷路,特意跟来。”
“哼,奴才反复陈述,爷就在不远儿等着喝水。偏要狗皮膏药般缠上来。”承恩叉着腰,气呼呼的。
孔维才并不理会,向我拱了拱手,“殿下,您没遇上什么事儿吧?”紧张地瞟了一眼我。
“本王能遇上什么事?”我直直看着他,嘴角微微勾起,“离驿站才几步远,若有事喊一嗓子你们也听见了,孔大人不必为本王忧心。”
“啊,那就好,下官可算放心了。”孔维才舒展眉头,长长叹了口气,“殿下要是出点啥事,小的有一百个脑袋也担待不起啊。”
说罢意识到不对,又笑呵呵地打了自己几个嘴巴,“呸呸呸!殿下福泽深厚,才不会出事。”
回到驿站,心下有了盘算。
刚刚丛林听到的谈话声,不可能是承恩和驿长,也绝不是驿站那几个畏缩的驿丁,难道还能凭空生出别的什么人来?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屁大点地方,孔维才算一把手,若说他毫不知情,我断断不信,那几人大概率和他关系匪浅。
悄悄耳语吩咐承恩,承恩麻利起身,一溜烟不见踪影。
没一会儿……
大厅里,众人齐聚,面面相觑,纷纷不解的看向我。
孔维才狭长的眼睛环顾一圈,率先打破僵局,“殿下,这个时辰叫下官们来,是有什么吩咐?”
“倒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本王的玉佩穗子不见了,仔细回想,怕是刚刚丢在林子附近。若说一个穗子原是不要紧的,只那穗子是皇室之物,若轻易落入平民手中恐生事端。”
孔维才脸色微变,“既如此,殿下莫急,下官叫人把这附近林子翻过来也定给您找到!只是现下天色已晚,也看不清什么,您看……”
“本王自己丢的东西,就不劳烦孔大人了。”我笑着盯着孔维才的神色变化,又昂首正色道,“赵怀毅!本王命你即刻率卫兵搜寻附近范围十公里,务必找到丢失之物!”
孔维才皱眉急切还欲说些什么,就叫赵副将拦下了,“末将领命!”
“闲杂人等,有阻挠者……”我缓缓开口,“全权交给你看着办。”狡黠一笑。
赵副将抬头不善瞥了我一眼,“是!”
说罢带着卫兵大步往外走,孔维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欲拦下他,“这,这怎么劳烦王爷的人亲自去,小的这就带着伙计们连夜去找……”
“有阻挠者,全权交给我的意思,”赵副将眼皮没抬一下,抱剑冷冷道,“轻则军棍处置,重则……就地处决,懂?”
孔维才僵在原地,下巴微颤,懦懦地半天没憋出一个字。
该说不说,赵怀毅虽年纪轻轻,却能掷地有声,不容置喙。白皮嫩肉和刚毅果决两种气质融合在一起,给人极大的冲击力,尤其是……女性。
你就看现场的小姑娘搁谁能顶得住,一众侍女望着他刚毅俊秀的侧脸,个个心心眼捂着胸口做西子捧心状。
我环顾四周,还好王妃没在。
十一.大义
卫兵营将士连夜动作有序,驿站内外十余里火光通明。
我坐在大厅上首呷了口王妃煮的香薷饮,斜眯着孔维才,只见他坐立不安,时不时来回踱步。
“报!”
孔维才顿住脚步,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门口。
卫兵前来报告:“启禀殿下,东西找到了!”照明的火把递给旁人,将用布包好的穗子呈上。
承恩接过黄穗子递给我。
“还有其他发现。”那卫兵又道,“将军说,需殿下亲自走一趟。”
听罢孔维才直愣愣瘫坐在椅子上。
众人被卫兵引到大石附近,一路上看见不少被砍倒的树干。
“让你找东西,你怎的把树砍了?”破坏生态!白瞎了这些天然保护屏障。
“殿下快看!”承恩惊呼。
我抬头望去……好家伙!
夜月当空,农田交错,阡陌纵横,溪流叮咚蜿蜒曲折,一座座小茅草房比邻而建……
微风拂面,众人呆滞。
赵怀毅负手而立,发丝飘动,平静道:“这就是孔大人的秘密吧。”
又砍树又喧哗的,惊扰了小小村落,一座座茅草屋陆陆续续走出二三人,聚在一起足有二三百十人,交头接耳商讨模样,没多久似是派出代表,又有四五人穿过农田往这边来。
“你不是说方圆十余里荒无人烟嘛?”承恩惊呆了。
“殿下,下官欺瞒皇室,自知罪责难逃。”孔维才一改往日谄媚姿态,挽起袍襟,缓缓跪下,垂头道:“只这些人甚是无辜,实不该受责。一则是下官铸造屏障栽树造林,使他们不知外间之事,二则……”
“二则我等原是燕羌之战将士亲眷!”那四五人来到跟前,其中一彪形大汉铿锵有力道。
燕羌之战,我没甚印象,只在御书房里听太傅大人讲过,是写进史册的丰功伟绩。
父皇即位之初,西羌屡犯我大端边境,扰我子民。遂亲封了护国大将军与驻守边地的燕王联合迎战,不到半年,燕王乘胜追击到西羌老巢复又驱赶数百里,自此羌人虽骁勇好斗,却不敢再越境半步,端朝西境太平数十余年。之后的论功行赏护国将军加封镇国将军,燕王又得二郡封地。
“燕羌之战在边地,你们如何来陇安?”我不解。
“人人都道燕羌之战打的好,那是俺们父兄脑袋别裤腰带上用命换来的。俺爹和哥哥上战场时,俺才六岁,娘和大着肚子的嫂嫂送他们出门。可打胜了的消息传回来,他们却再也回不来,俺娘哭坏了眼睛,小侄子更是生下来就没了爹。只剩老的老小的小,艰难过活,当年像我们这样的在燕地比比皆是。老燕王得了封地又怎样,为打仗殚精竭虑马背上颠簸没多久咽了气。新燕王又是个酒囊饭袋,好色淫逸之徒,哪里肯理会俺们的死活。”
“说来好笑,俺们的父兄打赢了仗,俺们却如丧家之犬的难民四处流窜,所到之处没有城池郡县肯收留,直到遇到孔大人,他说俺们父兄是为了端朝捐躯,不能叫他们在底下知道俺们吃不上穿不好,寒了他们的心,硬是舍全副身家之力把俺们安顿在这照顾。”喘了口粗气,继续急急道。
“好容易站稳了脚跟自力更生,可过路的官僚纨绔各个都是天杀的!欺人太甚!每饭不仅要烹鸡宰牛,饮酒作乐,连随行的黄犬都要食米粟荤腥,田地里的粮食一年的收成十有八九尽叫他们祸害了去!亏得孔大人有计谋,种了密密的林子让俺们在里面另开田亩作息,才得几年好日子,俺知你是个劳什子王爷,要杀要剐冲俺来!若是孔大人这样的好官你也要治罪,俺倒要问问天道何公!天理何容!”
大汉怒目圆瞪,胸口剧烈起伏,慷慨激昂。同行的人拉不住他,连连向我告罪。
过了半晌,众人平复心情。
赵怀毅微微动容,“殿下,孔大人是善举,可否饶过他欺瞒之罪?”
“爷,当初遇上灾年奴才家里揭不开锅,没福气遇上孔大人这样的好官,才不得已把奴才送进宫。您看能不能……”承恩眼巴巴地看着我。
“你们说了许多,本王倒还没说上一句呢。”大步上前把孔维才搀扶起身。
垂头汗颜道:“本王自小长在帝都最金尊玉贵之地,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若非奔赴封地沿途体会,安知一粥一饭有挥汗洒泪者汗力浇之,家国太平又有不畏生死者血肉筑之!我们受天下之养,天下却因我等民不聊生,有何颜面定罪他人!”
我一叹世道欺人百姓疾苦,二恨帝都之人安享荣华却不能体察天下之苦。更是叹自己不论前世还是现在都没有真正见识过流离失所缺衣少食的日子,却不知珍惜。
“他们可还是燕地户籍?”
“离开燕地已有数十余年,怕早就被报人户失踪销户了。”孔维才面露难色,“我朝律法森严,下官把他们藏在此也是怕没有户籍,若被发现恐免不了牢狱之灾。”
我扭头道:“回去与你们族人好好商议,给你们两条路。一是本王派人把林子重新栽种上,权当没发生过此事,你们继续隐姓埋名。二是跟本王去瑞地,给你们重上户籍安家落户,不能保证你们大富大贵,但只要自己勤劳肯干, 本王担保你们衣食不愁不受欺侮。”
大汉在内的四五人面露喜色,在孔维才千呼万唤下生涩地向我拱手作揖。
“从前就听闻瑞王殿下宽厚待人,温德仁善,如今看来此言非虚!”孔维才又恢复了谄媚模式,絮絮叨叨满脸堆笑,“殿下初来我们陇安驿时,下官就看出您与旁人与众不同,过往的长官和公侯里竟没一个能媲美您的!英姿俊颜,只往那一站身姿如松……”
十二.封地
翌日离开前,取下玉佩交给孔维才,“待他们收了地里的庄稼,凭着玉佩到瑞阳城找瑞王府。”
孔维才奋力点头哈腰表示感谢。
魏侧妃数日颠簸终是受不住,患了热伤风嚷着难受,王妃把她召来自己的马车亲自照顾。
我只好换乘马车,一路颠簸感慨万千:“没想到皇城之外,百姓生存如此艰难。”
“谁说不是?奴才本是听孔大人说西边林子风景好,便想抢在他之前带爷去逛,谁承想……”承恩说罢一顿。
我俩相视,心下了然……
赵副将的声音突然响起:“殿下,后面有人骑马追上来了。”
掀开帘子扭头望去,一骑绝尘在天地间黑点般缓慢移动,遂令赵副将叫停队伍。
一人一马很快行至跟前,马背上人翻身下马。
竟是孔维才!
“你怎跟来了?”
“小的欺瞒殿下,特来请罪!”
“本王说过恕你无罪。”
“殿下聪慧,也别跟小的卖关子了。”孔维才笑嘻嘻道,“小的只是个小小驿官,能力有限,驿馆人来人往的,这些将士亲眷住附近虽能照拂一二,却也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你一早就做打算,让他们靠上本王这棵大树,不仅生存问题有保障,连户籍也一并解决,真真儿打的一手好算盘。”我仍不解道,“过往王侯公爵那许多,你为何偏偏挑了本王?”
“还不是殿下敦厚仁德,一看就是心地良善之人!”孔维才眉飞色舞,“确如石勇大兄弟(上文提到的彪形大汉)所言,过往公侯虽不是各个狠厉,却要求甚多,稍有爵位在身者都不是好相与的,岂能比之殿下虽为王公贵胄,却无半点骄矜之态。”
果然语言是门艺术,同样的语意可不就比“其他人不敢惹,就你面软好说话是个草包。”中听的很。
遂并没有好脸色,“比不得孔大人演技出神入化,焦急之态不漏一丝破绽。”
“哈哈哈,殿下莫气,这也是权益之策,小的若表现的不着急您也不会使劲找下去不是?”孔维才憨憨地笑,“再者,小的也担不起孔大人这称呼了。”
缓缓道:“小的做这驿官任期已满,您给的玉佩也给石勇大兄弟交代清楚了……”
又狡黠地瞥了我一眼,双手作揖凛然道:“今后只愿追随殿下左右!您要往东,小的肝脑涂地给您谋划去路!您若往西,小的涸思干虑给您破开路障!”
“你丫的真小瞧你了!”我竖眉大怒,“给自己的如意算盘打的也不赖呀!”
一行人再次启程……
及至傍晚,迎着飞霞漫天,红枫满城,和众官民翘首以盼中,一架架马车在两侧卫兵保护中缓缓驶进城门。
自古赏景骑马最相宜,凭借校场所学的微末功夫,早早换下马车骑上马背,昂首挺胸。
沿街建筑规格远比不上皇城威严大气,却也是中规中矩宜居之地,别有一番景致,我已很是满意了。
藩王的悲哀在于从小长在极尽尊荣之地,自小见闻无不最奢靡尊贵,可长大后被告知必须去远不如皇城的封地并一辈子在此过活,更有甚者被封到极荒之地受苦(像老燕王封在边地,战火不断)。
人总是往高处走的,水都是往低处流的。我前世也是从一个小小县城努力考到二线城市读大学,任谁也不想去一个比家乡还差的城市发展。可潘王就是那低流的水,作为天子的儿子或兄弟肩上扛着重担驻守各方维护安定。
十三.安顿
沿途走马而视,街市繁华,人烟阜盛,此间百姓穿着齐整,着锦缎者一二成,着麻衣者八成有余。
二十余辆马车占了大半条街去,浩浩荡荡停在瑞王府前,粗略打量府邸外观,赤枫朱墙浑然一体,青瓦琉顶,檐牙高啄,内里角楼交错。
翻身下马,朱门大开,携了王妃入府。
身后佣人陆续抬金银玉器、箱笼细软鱼贯而入。街边百姓纷纷驻足张望,无不瞠目咋舌,整条街市挤得水泄不通。
王府由前院和后院两部分构成。前院正殿七余间,两侧厢房翼楼各九间。后院正殿五余间,东西侧院各六间,更有许多叫不出名字的楼阁殿宇。(编的别较真)
后院正殿内,和王妃一桌吃饭,夹了块红烧肉到她碗里,轻笑道:“多吃点,这阵子颠簸辛苦,阿瑶都瘦了。”
王妃眉眼柔和,纤细的睫毛微颤,嫣然一笑,夹起光泽诱人的红烧肉放进嘴里细细嚼着,待咽下后说道:“孔大人和赵将军分别拨前院东西厢房一间已定下了。”
“只后院……魏妹妹和姜妹妹都看上了西院的倚霞苑,妾身恐不能分配妥当,只得请示爷。”
“后院你做主就是。”我低头干饭,抬眸直直盯着王妃的眸子道:“按自己的处事方法大胆去做,我给你撑腰,若谁敢不服管教给你作筏子瞧,回头我跟赵怀毅要个军棍给你。”
王妃噗嗤一笑,“胡闹!谁家女眷在后院挥军棍?笑死人了。”
“明日夜里各郡守和当地望族设宴相邀,不必等我一块吃饭了。”把口蘑肥鸡剩下的汤汁用来拌饭,顿了顿,“你且安心休养几日,日后这王府少不得你费力操持的。”
“爷还说呢!”王妃起身给我添了碗汤,“今儿个刚入府,箱笼妆奁尚没收拾妥当,就有人来扣门,说是瑞阳钱家的送请帖,邀妾身和各家夫人女眷赴那劳什子品茶宴,哪能得闲安心修养?”
“妾身想,各家氏族在当地根深蒂固发展了这许多年。此番一则意图示好,二则急于探知爷的脾气秉性,是否好相与。”王妃撂下碗筷郑重地说,“妾身还需约束好府里下人,不得叫他们收受好处, 以防府里被安插眼线。”
“爷!孔大人在前院找您。”承恩在门外催道。
王妃拿着绢子给我擦了擦嘴角,“爷快些吧,好容易有个得用之人,莫让人家等急了。”
“我先过去了,待会儿先睡别等我,我晚些回来。”
行至前院,随便寻了一间做议事厅,承恩点上烛灯,光影跳动映射在墙壁上忽明忽暗,很快亮堂起来。
“想必殿下也知,现下这些官僚贵族的做派,要么意图阿谀奉承诱殿下与他们同流合污,要么是想怎么在您这儿得好处谋发展。”烛火下孔维才目光炯炯,“核心的一处,端是看殿下与他们的利益关联。”
“可若本王想做的事,必得有损这帮人的利益呢?”
“那就要看殿下如何行事了,若大刀阔斧不留余地必遭反噬;而徐徐图之若烹小鲜尤可行也。”
十四.宴会
翌日傍晚,瑞阳最繁华的街上,鸿福楼最大包厢内,舞姬们扭着水蛇腰纷飞起舞,席上觥筹交错,我斜倚着坐在上首端着酒杯扫量底下的权贵们,几个着锦缎的熏红着脸上前敬酒,我笑着一一应了。
也有不合气氛的,以斜下首的瑞阳郡守尤甚,一脸铁青,方脸阔腮,好像夜店里格格不入的良家妇女。
“我等初见殿下,果真龙子凤孙,与我等俗人大相径庭!”一众人眼神热切夸赞道。
见识过孔维才,再听别人恭维,总觉得差点意思。
“殿下可有心事?是……酒菜不合胃口?还是舞姬不好?”看到我兴致不高,众人略显慌乱。
“哎!”叹了口气,抱怨道:“本王一路从皇城舟车颠簸地赶到这,旁的比不上皇城就罢了,只这官道也忒破了,颠着本王还好说,竟把爱妃颠的接连数日食欲不振,日渐消瘦,可怎么是好啊?”
“殿下莫急,小的家里几个厨子很会做南北地方菜,手艺甚精,稍后送您府上,若能给娘娘开胃就是他们的大造化了!”一个着墨绿锦衣的急切邀功。
“本王府上的厨子竟比不上你家的不成!”我佯怒,又缓缓摇头叹气,“今见诸位仁兄贤弟,私以为志同道合相见恨晚,奈何本王之忧竟无人能解,也罢也罢!”
舞乐戛然而止,众人不知所措。
半晌,一清泠男音缓缓传来。
“小人以为,为免殿下和娘娘再受颠簸之苦,还应早修官道。”
闻声寻人,只见一位二十有余的青衫男子自顾自倒了盏酒,“清阳郡,陵川郡和北辰郡三郡比之瑞阳城更是崎路难行,若诸位名门世家能领自家族众修造瑞地四郡官道,方便殿下日后巡视,岂不也解了殿下来日之忧?”
满屋就这小子上道,不动声色地瞥着那位青衫男子,心下暗暗赞许。
“你这小儿!嘴皮子上下一碰说起来容易,谁家能有这等财力!这这这张口胡来!你卫家有千万家财,我陵川王家可正是银钱短缺,卖多少绸子也不能够啊!”一个肥头大耳的竖眉背手呵道。
“是啊,卫家大郎这话欠妥,各家有各家的难处,依小的看不如官府集聚民众之力……”附和的人慈眉善目,锦袍华服。
“放肆!正是农忙之时,如何能劳动百姓!”没等他说完,我冷声打断,咳了声继续道:“本王第一年到封地,若到日子交不上朝贡,岂不是被皇兄们看了笑话!”
“本王一时也没能有个得用之人,今看你们都是家里能干的,既你卫,王二家挑了头,就你们两家经办修造官道一事,其余各家若有想为本王分忧的,可报与卫大公子,由卫子琰主事暂封功曹史,王世陵为副主事,若差事办成本王封官加爵重重有赏!”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自古商贾难出头,需得献千金万银寻官僚作依仗才得生存,今日殿下破例加封我卫家越身官籍,小人定办好差事,不负殿下所托!”卫子琰抱拳行礼,言语略显激动。
“殿下!我钱家可尽举族之力协助卫大公子!”
“我李家愿为殿下效力!”
“我吴家也算一份!”
……
“好!诸位就是本王的左膀右臂!今夜不醉不归!”我起身举杯,“接着奏乐接着舞!”
舞姬又鱼贯而入,丝竹声中,长袖飘飘。
宴会上每人脸上喜笑颜开,眼角笑纹沟壑纵横,有那吃醉酒的起身相互碰杯似是庆贺,一片狼藉颓靡景象。
悄悄起身退出厢内,缓步走到露台回廊,只见夜空下星月交辉,瑞阳郡守周全义负手而立。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过再平常不过的弯月和若干颗星子,无甚看头。
“周大人也出来透气?”
十五.姜氏
周全义看到我很是意外,垂眸缓缓道:“席上太闷,下官出来略站站。”
我拄着围栏吹风醒酒:“周大人这些年把瑞阳城治理的很好……满街望去,未见衣不蔽体者,更未见沿街乞食者,都是大人的功劳。”
“下官并无甚功劳。”周全义神色漠然,“只是在其位谋其事罢了。”
“不必自谦……”
“臣家有悍妻不敢晚归,不能与殿下宴席同乐,先行告退。”周全义行揖礼告辞。
没回过神来,人已经走了。
晃了晃脑袋,心中郁闷,这人可真冷漠。
再回席上,一个个东倒西歪烂醉如泥,银酒壶滚落在地,酒酿顺着壶嘴滴落在毯子上大片晕染开。
吩咐酒楼掌柜照看他们,就叫承恩扶我乘马车回府。
次日酒醒,已日上三竿,窗外红枫沙沙作响。
在假山与泠泠流水半环绕的书房里,香炉升起袅袅沉水香,与孔维才在大理石大案对坐议事。
“你这搞的不错啊!老孔!”我铺开城防图在桌上来回观摩,暗黄的羊皮卷上黑色流畅的笔墨勾画了若干细小精致的标记图案,“铜矿,温泉,标注很是详细周密,真真儿一目了然!”
再看郡守们呈上来的,除了周全义的标画还算细致,剩下大都粗略简单,只有村庄聚集地和山脉小路。
“殿下辛苦应酬,小的也不敢闲着不是?”孔维才笑呵呵地倒了碗茶,又凝重道:“昨儿个以王府的名义拜访了诸家,打探到卫家原家主半年前做南北生意时路上遭遇匪寇,被围困在山里数日,官府收到消息再派人去救已经晚矣,据说那场面惨不忍睹,马车染血里面财物被洗劫一空,尸体横七竖八散落在地,有的被捅成筛子,有的被砍的胳膊腿残缺,总之整个商队就没有还能喘气儿的。”
“这匪寇的手法竟如此残暴!抢了财物又不留活口,岂不让南来北往的商户不敢连通贸易,这般目无王法!狂妄至极!”我怒道,又深吸了口气,“看来眼下除了修造官道,还得防范匪患,且不能轻易打草惊蛇,需得腾出手一网打尽,否则没完没了后患无穷!”
“匪寇狡诈,多隐匿于山林,轻易难寻。当地各家与郡守和匪寇周旋已久,瑞阳城百姓能安稳度日不受其侵扰,殿下可向周大人讨教一二应对之策。”孔维才吸溜了口茶水。
“这话不错。”我点点头,咬了口莲蓉蛋黄酥,“话说回来,现下卫家可是卫子琰当家?他家遭了大难,他自己也年岁尚轻,也不知能不能撑的起这份家业。”
“正是如此,卫大公子才能尽全力投靠殿下。听说也是个聪慧机敏的,很会体察殿下心意。”孔维才放下茶碗,看向我,“殿下可想好了,是否放心重用他?”
“既已用人就不会疑人,否则寒了你们的心还怎么尽心为本王办事?”我笑道,“这份羊皮图再画一份,派遣些工匠一并送到卫府,让卫子琰好好研究研究官道怎么修造最适宜。”
“殿下大才!”孔维才又喜笑颜开地拱手走谄媚模式。
“娘娘!娘娘您不能进啊!”屋外传来承恩焦急的声音,“需得奴才给您通报……”
“让开!”
娘娘?哪个娘娘?
若是王妃承恩不会拦,且王妃也极少这般冒失。
杂乱的脚步声噼里啪啦地窜进屋子。
一席淡粉留仙裙的清丽女子盈盈出现在门口,正是姜美人。身后还跟着手足无措满脸委屈的承恩。
大婚之后我遵照父皇之意鲜少理会侧妃与她,到现在为止也只是远远见过几面而已。
“妾身姜氏见过王爷。”姜氏袅袅婷婷地行了个半蹲礼,又瞟了一眼孔维才,“不知爷在此会客,还请爷赎罪。”
孔维才卷起羊皮图,满脸堆笑,起身欲离开:“殿下正说呢,瑞地温泉养人,到时可别忘了带上娘娘。”
说罢用长袖夹了地图半推半搡拉着承恩出去了。
书房里就剩我和姜氏二人。
侍女递给姜氏一碗雪梨银耳羹,姜氏端到我跟前,“爷,这银耳软糯,雪梨清甜,润肺止咳,妾身熬了好些个时辰。”
阳光打在她纤细的脖颈,躬身将羹汤放在案上,更显腰身盈盈一握。
看我无甚表情,又跪坐在地上:“妾知道,不该如此冒失叫爷看轻了妾,可自进门之日妾从未被爷垂怜过,平日不是陪王妃娘娘就是外出见不着影儿,爷陪娘娘妾不敢有怨言亦不敢扰,只是叫妾对爷思念的厉害,只想亲自问爷一句可是妾哪里做的不好,惹了爷厌弃,也好叫妾死的明白些!”
一双潋滟桃花目泫然欲泣,近看头上挽着漆黑油光的髻儿,鬓边一对微颤的梅花银钿花,唇上描着淡山茶色,精心装扮过的模样。
十六.眼线
这下轮到我手足无措,娇妻美妾本是挺美的事儿,可我毕竟和这里的人不一样,同王妃刚建立起感情基础不容易,还没法心安理得的接受这样的事,只得好言相劝。
“侧妃是皇后指给我的,你又是贵妃送与我的美人,只要安分守己不犯大错,我断不会亏待了你二人去,实在不必如此。”
“可爷待王妃娘娘原也是不冷不淡的,因着给爷做了香薷饮……”姜氏心尤不甘,“为何妾不行?”
“我待王妃如何,原不在这些。”我无奈摇了摇头,淡淡道:“你来前院可有上报王妃?王妃可有说准你来前院?”
“不……不曾。”姜氏死咬下唇,泪珠充盈眼眶倔强地不肯落下,“妾生平头一次这般大胆只求知晓殿下心意,若爷心里没有妾,妾自此青灯古佛绝不叨扰!”
我把茶碗撂在一边,叹了口气,“你年纪轻轻一个姑娘家,本不欲把你牵扯在里面,既如此,我也不妨与你打开天窗说亮话。”
“明面上你是贵妃送与我的,实则却有个做皇后的姨妈,是与不是?”
“殿下可是在说笑了,妾的父亲只是个小官,生母又只是个姨娘,怎敢与皇后娘娘扯上关系?”姜氏攥了攥裙角,面不改色,“妾与侧妃娘娘都是宫里赐下来的,爷为何单单只疑妾一人?”
“魏氏虽是皇后明面上指的,可四品官家嫡女怎会任她轻易掌控,大抵是个幌子罢了。”我垂眸缓缓道,“可你不同,据我所知,你母亲是皇后的娘家庶妹,当年私逃出府被卖到行院,遇到姜大人得以赎身,这么些年隐姓埋名在姜府做姨娘又生下你,皇后为了找你们想必也是费了翻功夫。”
姜氏身躯一震,将衣裙攥地紧紧的,半晌才道:“皇后娘娘平白无故找妾作甚?”
“若是无事她也想不到找你们,为的不过是我们几个皇子罢了。”我轻笑一声,“皇后和贵妃主持操办皇子婚事,大哥有贵妃做主皇后安插不进人手,三哥的王妃是她们两人一起选的,想必很是放心,轮到我时万万没料到父皇会亲自为我做主,插不进手就把主意打到了妾氏上头。”
“贵妃自作聪明把你送来以为可作眼线扩充视听,殊不知皇后先行一步将你的身世查的一清二楚,不知许了你什么好处,探听到我与人在前院议事就冒冒失失心急火燎地来探查,在我看来实不算上策。”我说了许多早已口干舌燥,拿起茶碗抿了一口。
姜氏松开紧攥的裙角,早已皱巴巴一片,身子微晃略略发抖,“既然爷……知道地如此清楚,爷打算……如何处置妾?”
似是多年的委屈涌上心头,再坚韧的人也无法抵抗住情绪。
姜氏眼眶一热,泪水就像决了堤的河水,吧嗒,吧嗒打湿在地板上。
“我既然肯与你说这许多,就没想谈什么处置不处置的。”上前把姜氏扶起,递了个帕子给她,“你娘是庶出,你也是庶女,想必从小日子难过。我从前听过一句话,人这一辈子吃的苦和享的福都是有定数的,若前半辈子日子难挨过的苦,只要熬过了后半辈子就有数不尽的好日子等着。”
“我才不信呢。”姜氏抹泪摇头,哽咽道:“我娘亲苦了一辈子,从没享过一天的福。”
“王妃是个厚道的,若你安分守己,没有旁的不该有的心思,她必不会与你龃龉。你母亲那边……皇后尚不能正大光明插手官眷后宅之事,只要在外人看来你受宠,姜大人也不会怠慢她的。”
我能说的言尽于此,剩下就看她自己能不能想的开了。
姜氏又哭了一会儿,慢慢调整好,缓缓道:“日后……皇后再派人问询,妾该怎么回?”
“你照实说就好。”我轻笑着说。
“照实说?”姜氏满脸疑惑。
“既想监听我一举一动,就一定不止你一个眼线,府里府外,小厮侍从,还有瑞地某个犄角旮旯的,说不定哪个是谁家的眼线,防范再多也无用。”
皇后,贵妃,大哥,三哥,甚至父皇,都很有可能在窥探我和四哥的一举一动,就算离了皇城也不能完全安心肆意。
入夜,我蹑手蹑脚地来到王妃殿门外,轻声叫来灵慧,“王妃可睡下了?”
灵慧翻了个白眼,“爷没来,娘娘可不敢先睡 ,爷快些进去吧。”
进殿,就见珍珠帘幕后,王妃着素白寝衣,墨发如瀑披在耳后,伏在案上蹙眉翻着账册。
我拿了件杏黄色云烟披肩给王妃披上,“太晚了,明日再看吧。”
王妃默不作声,翻着账册,半晌才道,“听说白日里姜氏去前院找了爷,爷把孔大人都赶出来了,独留她在屋里许久。”
十七 .茶楼
我缓缓坐下,轻轻一笑,“一进门就不理我,原来是阿瑶吃醋了。”
连忙把事情原委悉数讲与王妃。
王妃听了半响,叹道:“姜氏也是个可怜的……”
又瞪了我一眼,小脸一垮,“哼!密会佳人倒让你说的清新脱俗。”
翌日清晨,侍女端走洗漱用的铜盆,锦帛。
菱花镜前,我斟酌半天,终于选了一支青雀头黛给王妃描了个还算成型的远山黛,挠头憨笑,“我手笨,还得多多练习。”
“第一次能画成这样,很是不错了。”王妃笑盈盈道:“今日妾身赴宴,叫人知道爷这般不务正业,看谁还服气你?”
“就是叫他们都知道我看重你,没人敢给你作筏子瞧。”说罢把玩着黛笔,“也叫那些眼线放心,爷就是个闲王罢了。”
便装悄悄低调从小门出府。
此时节正是赤枫满街,路上行人来来去去,青衣红枫相映甚是好看。
我的心情就不怎么好了,到封地这些日子没舒心快活过一天,不是与人议事就是在找人议事的路上。
沿街而走,穿过巷子行至街角一间小茶楼,一位靠着柜台的小伙计眼疾手快,从肩上甩下抹布,把我请进楼上包厢。
拉开木门,卫子琰一席青衫已等候多时,起身让出上座,拱手行礼。
一方矮木桌上,褐色粗陶壶里滚水热气腾腾,小小包间里茶香四溢。
“今儿晨起送王妃赴宴,尚不得用早膳,这地儿是你选的,有啥好吃好喝的先上几份来!”我一坐下就抚着肚子喊饿。
卫子琰一笑,挥了挥袖子:“小六子!上些火烧,卤煮和稠粥来!”
又伸手隔着棉布握着壶把儿给我倒了碗热气升腾的茶,“殿下放心,这茶楼是我们卫家私下的产业,最是隐蔽不起眼儿,且店里都是些信得过的伙计,咱们可边吃边聊。”
“官道修造上可是有了什么好想法?”我握着茶碗嘘了嘘热气。
“瑞阳城官道本就又初见雏形,又是瑞地四郡之首,在下想以瑞阳为中心,令其他三郡呈环绕之势相互连通修造官道,增加瑞地各郡联通往来……”
我放下粗陶茶碗,抬眸定定地盯着眼前喋喋不休神采奕奕的年轻人。
现在的年轻人这么超前嘛?居然想到卫星城的连通办法,这要是再发展下去不得给我弄个几环出来。
“殿下,可有哪里不妥?”察觉到我的目光,卫子琰咽了咽口水,一脸茫然无措。
“没有不妥,你的想法很好。”我叹道,“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好。你看着办就是,有什么难处就来找本王。”
包厢外响起扣门声,梆梆梆——轻轻的三下。
经过卫子琰出声允准后,木门被缓缓拉开。
只见小伙计歪着脖子一手举着托盘一手拉门,快步走进来将芋头粥,驴肉火烧并一碟桃杞鸡卷小心放桌上后,就退身而出。
卫子琰把茶壶推到边上,将火烧等吃食向我推了推,“殿下请用。”
我拿出随身携带的银筷子,用黄布包擦拭干净,夹了口鸡卷,入口肉香味浓,鸡肉软烂入味,味道很赞。
没等我细细嚼完,包厢外又砰砰砰砰地响起急促的拍门声。
小伙计急匆匆这返回来,“少爷不好了!来了好些人把咱们茶楼给围住了!”
将窗子啥微微掀开往下望,一个着墨色衣裳的男子身后跟着十多个粗衣大汉正呈半包围趋势缓步逼近茶楼。
“是他?”卫子琰瞳孔扩张,握紧双拳。
十八.兄弟
“这人不会是你仇家吧?”我盯着楼下那十几人陆续走进茶楼,暗暗心惊。
出门在外卷入人家恩怨纠纷本就危险,又是便装悄悄出门没带护卫,要有啥冲突可真够呛的。
“他……是舍弟。”卫子琰还直愣愣地望着早已空无一人的巷子。
“嗨,自家兄弟那没有过不去的事儿,待会儿贤弟上来好好和人家说说,你这做哥哥的也莫要太严厉了。”我松了一口气,还好是自家人,再大的仇也总不会不讲情分的吧。
想起从前在宫里,有次围猎大会后大哥送了我一只小雁鹅,通身灰褐色,脑袋瓜子上的小眼睛黑溜溜的很有灵气,我将它宝贝的不得了,却被四哥悄悄拎着脖子炖了汤。
那时我盯着满地的鹅毛仰天狂怒,咬牙切齿抄起家伙将他书房纸片纷飞地砸翻了天去,但亲兄弟总没有过不去的事儿,在四哥赔给我一套珍藏许久的八仙集锦墨后,我勉强消了气,一时又对笔墨纸砚沉迷不已,以至书画水平显著提升。
卫子琰似是回过神儿来,扭头问小六子:“茶楼现下有几个伙计?”
“加上我就只有三个,咱们……实是寡不敌众。”听着楼梯传来嘈杂急促的声响,小六子惊慌失措道。
片刻后,声音戛然而止。
砰——门从外面被踹开。
两个伙计被五花大绑地扔进来,嘴里塞着封口布,四仰八叉呜呜叫唤。
“风水轮流转呀。”墨色衣袍的男子缓步走入室内,面相与卫子琰三分相似,却多了几分阴郁之感,“没想到我们还是用这种方式再相见,就如从前一般。”
“卫子玚!”卫子琰怒目而视,“父亲随商队亲自压你去乡下庄子,整个商队尚不能幸免于难!独你全须全尾地回来!”
最后双眼通红,一字一句颤声道:“是不是你!早就联通匪徒蓄意谋害父亲!”
“我蓄意谋害?”卫子玚露出阴狠的表情,“我若是蓄意谋害也该是将你开膛破肚,万剐千刀!还能让你稳稳接掌家主之位?”
我大为震撼,亲兄弟能相处成这样,竟还不如我们皇家呢。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狠话斗了半天,把家族秘辛抖了个遍,方想起包间里还有个外人,齐刷刷看向我,我挠了挠耳朵,心想谁乐意听你家的破事?
最后我和卫子琰被五花大绑蹲坐在墙角。
卫子玚和两个粗布衣的汉子在桌上得意地喝着茶水,大嘴嘛哈地吃着我还没来得及动筷子的驴肉火烧。
“你!说你呢!”一个大胡子夹了一筷子鸡卷,上下打量着我,“老实回答!你是做甚的?看着不像瑞阳人,打哪来的?”
“他是咱们瑞阳刚刚就蕃的瑞王!”卫子琰急急喝道:“阿玚!你们快快将殿下放了,挟持亲王的罪名你们担待不起!”
话音刚落,桌上三人哄堂大笑。
“他是瑞王?老子还是瑞王他爹皇帝老儿呢!”卫子玚笑地前仰后合,“大哥读书读傻了,可别蒙俺们!人家瑞王穿的是紫蟒华袍,这小白脸一席布衣弱不禁风的怕不是象姑馆来的吧!”
“哈哈哈哈!”
我面红耳赤气急败坏,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千万别让我有机会逃出去,不然可真忍不住替卫子琰教育(暴揍)他弟弟!
“若把他送到象姑馆……”大胡子不怀好意笑眯眯,“说不定能卖个好价钱。”
欺人太甚!忍无可忍!
“你这囔糟食的憨货!”我怒道,“我……确不是王爷,实是我们王爷的心腹,你们动我之前可要仔细想清楚,能不能担的起这后果!”反正都很丢人了,就更不能用自己名号了。
十九.获救
卫子玚见我不似说笑,皱眉上下扫量我又警惕道,“那你找我哥哥作甚?”
“你兄长才能出众,承蒙殿下厚恩已官居功曹史,殿下派我来就是商讨官道修造事宜,还不快快给爷松绑!是嫌脑袋在脖子上呆得够久了吗!”话得说的中气十足,有气势一些兴许能镇地住这地头蛇。
果然,三人顿住,面面相觑。
大胡子尤不肯信,拍桌嚷道:“你说是就是了?他娘的!俺黑虎偏不信这个邪!可有日子没蒸烤过活人了……”
卫子玚忙按下他的胳膊,小声道:“消停些吧,现下还惹不起王府。”
又看向我,“我等也不是听人信口胡来就盲信的蠢材,既没法子证明阁下所说是否属实,只好先得罪了,若您果真是王府中人,该如何赔罪事后再议。”
眼珠一转,嘴角轻扬哼哼一笑,“可如若胆敢唬我,我这些兄弟也不是吃素的!可就说不准能不能给你留下个全尸了。”
我和卫子琰两个人被单独绑在包间里,其他伙计也不知被带去了哪里。
靠着墙昏昏沉沉一觉醒来,腰酸背痛。
扭了扭脖子看向四周,天色早已入幕,屋子里静寂漆黑,窗子微微透过几缕街上热闹缤纷的光亮。
卫子琰还在小憩,我叹了口气,略略挣扎,好在只背后被绑了手,脚还可自由活动,慢腾腾地移到窗边,靠着窗子向下张望,主街上灯火马龙人流熙熙攘攘,巷子里却黑黝黝空无一人。
又听见外间大厅似有若无的吵吵嚷嚷声,似是若干大汉喝酒吃肉。猛闻见饭菜香,卤肉香,肚子咕咕叫起来,想我从早上没来得及吃早饭,又一直饿到晚间,甚是可怜。
“去买酒来!”外间汉子一吼道。
这一嗓子把卫子琰吓了一激灵,睁开朦朦胧胧的双眼,扭头迷离地看见窗边的我,相顾茫然无言,以叹息收尾。
没一会儿,窗外大街上熙熙攘攘人流里有五六个身影分流到小巷,巷子里也有了微弱的亮光在缓缓移动,为首的贼眉鼠眼提着灯笼,时不时回头催促,“给老子快些!”
闻到阵阵酒香,一行人扛着酒坛行至茶楼下进了屋子,我紧紧盯着其中一人,从震惊变成欣喜若狂,忙扭头看向墙角呆坐的卫子琰,小声喊道:“咱们有救了!”
“快快!酒来了!”外间一片欢腾起哄声。
“满上满上!给大哥和俺先满上!”
我努力支棱起耳朵仔细听。
又一会儿,砰地一声巨响。
“你!你们敢!”似又有闷哼一声,听声音似是早上见过的黑虎。
陆续响起嘈杂噼里啪啦的打斗响动,酒坛碎裂声,盆器倾倒声,桌凳撞击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很快又静寂下来,吱嘎——包间门被拉开。
一席便衣酒保装扮的赵怀毅抬步进来,抱拳道,“殿下,末将来迟了!”
只见周遭大汉东倒西歪横在四周,桌椅盆器也尽被毁损。
“怎没留个活口?”我皱眉道。
赵怀毅边给我结绳子边道:“都活着呢,酒里下了蒙汗药,这帮傻子一点防备没有全被迷晕了。
二十.放肆
“晕了好,晕了好。”我深吸一口气,恨恨吐出,上前飞起一脚踹在那个叫黑虎的大胡子的大屁股上,瘫在地上的满身肥肉跟着烂颤,“还去象姑馆,还要蒸烤活人,踹死你丫的。”
回到王府,入夜已有些时辰了。
跨进前厅,就见鲜少来前院的王妃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三步并两步地快走到我跟前。
“你这是去哪了?”紧紧抓着我的袖子,眉头微蹙,杏眼炯炯地盯着我看,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
不用说,被关了一日,我现在的模样肯定好不到哪去,在她眼里应该是发丝凌乱,狼狈不堪,只还没有胡子拉碴的就是了。
“我,我……”没等组织好语言,肚子就咕噜一声叫,我面色一僵,更觉尴尬。
坐在一侧的孔维才赶紧站起来,很有眼色地看了我一眼,揉一揉肚子又拱了拱手,“陪娘娘等了这许久,小的的肚子饿地竟当着殿下和娘娘咕咕叫起来了,失礼了失礼了。”
“这个殿下呢……娘娘不必担心……晨起殿下说要去体察民情,小的一时竟给忘了。”孔维才拱手道,又笑嘻嘻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怪我,没和娘娘知会一声害娘娘担忧,该打,该打。”
“噗!”跟在我身后的赵怀毅没憋住笑出声,我和孔维才纷纷回头怒瞪他,这小子立刻板正脸,面无表情。
王妃犹不放心,看了我一眼,没再多问,扭头吩咐道:“去准备热水给殿下沐浴,再叫厨房做些好克化的宵夜送到正院。”
我长呼一口气,只希望我在王妃心里的形象不要坍塌。
“爷!门口有个自称是王家的管家说要见您。”承恩提着橘黄的圆灯笼小跑进屋里。
“不见!你叫门房回他,今日本王谁都不见。”我累极,有些不耐烦。
“奴才和,和门房说了,天色已晚叫他明日再来,那人倒在门前吵嚷起来,只说是什么上门来要人的,还要叫大家来评理。”承恩抹了把额头跑出来的虚汗。
“要人?要什么人?”我疑惑的和孔维才对视,心想哪个王家这般放肆竟不把皇室放在眼里。
“那人一直嚷着求您放了他家小公子,奴才走之前陆续已有一些人来咱们门前看热闹,这会子怕更是聚集不少人了!”
承恩一口气急急说完,又愤愤道,“这些乡野小民敢在王府前放肆!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孔维才缓缓道:“派管家在王府门前这般行径,王家这位家主有些让人捉摸不透啊。”
二十一.王家
“理他作甚!他自己要等就在门外等着呗!”我一屁股仰坐在椅子上,转头对赵怀毅说道:“带回来的那几个交给你审了,找个地方先关起来吧。”
“是!”赵怀毅铿锵有力回道。
沐浴过后,狼吞虎咽扒拉着一碗鱼面,穿着松松垮垮的寝衣,一扫疲惫。
“爷慢些吃,小厨房做了不少,尽够爷吃的。”王妃柔声道,扭头又吩咐:“灵慧,再去给盛两碗来,用海碗装。”
“啊不用,再一碗就够。”两个海碗?我干饭的架势这么吓人?
王妃笑而不语,随后脸上并无过多神色。
没一会儿,灵慧姑娘用托盘端着满满的两海碗的鱼面踱步而来,王妃接过一碗,站在我身侧轻轻端上桌。
“这我怎么吃的完。”欲伸手去接另一碗,灵慧却站在原地并没有送过来的意思。
“自然不是都给爷的,孔大人方才不是称自己也饿得慌吗?这一碗是给孔大人的。”
话音刚落,灵慧转身走下台阶,将另一碗足足冒尖的鱼面端到下首孔维才面前的小桌上,躬了躬身,下巴一扬:“王妃娘娘体恤,快些吃吧,可不要辜负了娘娘心意。”
孔维才嘴巴张的老大,无措地看了看王妃。
王妃并没理会他,自顾自走到上首另一把椅子前,理了理衣裙侧身端坐。
孔维才见状,又苦着脸求助地看向我。
我躲开他的目光低头干饭,开玩笑,这种时候我能随随便便发表言论嘛?说错话得罪了媳妇儿有风险,小小地牺牲下老孔吧。
逼得老孔没办法,只得强颜欢笑起身谢恩:“额,多……多谢娘娘,下官……下官这就吃。”
孔维才拿起筷子正要开吃,门外哒哒哒哒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爷!”抬头只见承恩一溜烟跑进屋道,“门房来报,王家家主王锦成亲自登门,称他家管家冒犯殿下,特来请罪听候发落,现正在府外候着,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吃瓜看客指指点点。”
孔维才放下筷子,皱起眉毛与我面面相觑,“殿下以为这局面如何?”
“自然不如何了,传出去以为本王是多心胸狭隘之人,下人犯错主人家亲自谢罪还不肯放人家进门。若不惩治,皆以为王府软弱可欺,毫无威势可言。”我气鼓鼓把筷子往桌上一拍 ,“还能叫本王便宜了你们这些鸟人不成?”
“承恩,你去外面传话,本王方才睡醒,不知外面吵闹发生何事,叫他在外面候着也别闲着,既然称是来替管家请罪的,就先把自己的罪状罗列个一二三四来,否则不能糊里糊涂地放进来。”我略作思索边敲桌子边道,“王府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先在外面跪着写好呈上来,纸笔就算本王施舍了,不必谢恩。”
二十二.白莲
恶名威胁?我会怕名声不好听?
我缓缓向后靠着椅子仰坐,手搭扶手,轻轻一笑。这不正好往我枪口上撞么?
恰相反,我怕的就是名声太好。
不论哪朝哪代,某个封地腾空冒出个有贤名的藩王,无疑是向中央皇权发出的危险信号!王锦成主动送上门,当然要抓住机会贯彻到底了!我的定位就是不走寻常路的庸王。
“爷……”王妃蹙眉试探着开口,犹豫着欲劝我。
我拍拍她的手微笑安抚,她恐夫君名声受损,真心为我,我心里清楚。
王妃见我已有成算,按捺下想说的话,垂眸微抿双唇,不再言语。
没一会儿,前厅内疾步踏进一名卫兵,献上茶楼事件参与人的名单。
抱拳道:“殿下,十四名匪寇尽数关押,刚摆上刑具,还未怎么着呢,这群乌合之众就自行招了。”
接过光洁的宣纸,目光掠过一行行墨黑字迹,寻至一处,眉头皱起——
“王世陵?!”
我深锁眉头,喃喃自语:“王世陵……”
太过熟悉,锁定在近期接触过的人中,闭目回想,一张张面孔在脑中闪过……
猛然睁开双眼定住发问:“此人相貌可是……肥头大耳?”
“正是!”卫兵答道,“确有个体态宽肥的叫王世陵,被吓得屁滚尿流,逢人就砰砰磕头,问什么说什么。”
我嘴角抽了下,前日还同在鸿福楼宴饮,今日若不是意外发现,竟不知这些个人阳奉阴违,勾结匪寇,绑架刚被任命的功曹史,明摆着意图拆卸我的臂膀。
“王锦成登门,八成是为了被关押的王世陵,此二人应是父子关系。”
孔维才听我细细讲述,捋着莫须有的胡子笑道:“鱼见食而不见钩,人见利而不见害。阴差阳错主动跳上岸的还真少见。”
王妃听得一头雾水,迷惑地看着我们。
我轻握她的手,有些微凉,“夜深了,阿瑶先回去歇息,我忙完即刻便回。”
“好……”王妃起身福了福身,抬眸看向我道:“妾身不懂这些外事,先行告退,更深露重,爷的身体要紧,忙完早些回去。”
目送王妃离开,立刻传唤王锦成。
王府前厅,满头花白的老者站在下首。
一身素色锦衣,颤颤巍巍。
“老朽……王锦成……参见殿下。”浑浊的眼神扫量过我和旁坐的孔维才,俯身而拜,声音沧桑悲怆。
给我一种别样的感觉——老……白莲?
“免礼……”我淡淡道,尽量让人听不出情绪。
王锦成缓缓起身,见我没有赐座的意思,眸中微闪,紧接着颤巍巍地从宽大袖口掏出一张纸,“殿下的令旨,命府门外跪写罪状,老朽不敢有违,特来呈上。”
再次跪下,双手呈上——
我轻笑,并未接过。
他做这番模样在王府门前许久,恐怕满城已传遍了,一把年纪上门请罪的老人,和不讲情面刻薄寡恩的王爷。
赌我新王就藩,顾虑名望。
可惜啊……
我在家就是个木讷的,父兄眼中,我哪懂这些弯弯绕绕?更别说降旨申饬了。
厅堂一片静默……
砰——
陡然呼吸间,我怒砸一卷竹简掷地有声,高声斥道:“你们王家好的很呐!辜负本王信任,犯下此诛连九族之大罪!”
王锦成浑身一僵,手中纸飘落在地,似是没料到我会直接一顶大帽子扣下去。
不过毕竟是老人精了,调整好情绪,语气悲凉:“殿下息怒,我王家世代在瑞地陵川勤勤恳恳,这滔天大罪实在承受不起,其中是否有误会?”
我直奔主题,不欲纠缠:“王世陵深负王恩,勾结匪徒,绑架亲王与当地官员,可称的上谋反吧?”
王锦成长大嘴巴,眼底皱纹深邃,露出极为震惊之色。
“殿下息怒,我儿今早出门至今未归,老朽心中焦急,这才腆颜登门……”还未说完。
“你儿一日未归,你就敢夜叩王门。”孔维才慢悠悠端起茶盏,不紧不慢道:“王爷与卫主事亦整日不知所踪,累王妃焦心不已,直等殿下回府方歇下,你儿的命竟比亲王要金贵许多啊……”
王锦成又惊又怒看向孔维才,面向我又慌忙道:“老朽不敢……”
我面无表情道:“本王被挟持一整日,疲累不已,若你不能辩白一二,待本王明日觉醒,就等一封抄家灭族的令旨吧 !”
“殿下……”王锦成眸中微转,顷刻又言辞恳切:“小儿自小……蠢顿如猪,定是被那匪徒威逼胁迫,老朽愿代儿受过,求殿下开恩!”
“本王也并非那刻薄寡恩之人……”我缓和表情,略略沉吟,“若你真有诚意,本王也不会连个将功赎罪的机会都不给。”
说罢命人赐座,佯怒道:“本王一时在气头上不记事,老孔,你怎也不出言提醒?白白让老人家跪这许久?”
王锦成颤颤坐下,未来得及掩饰情绪,可以瞧见他心中恼怒却不敢言。
“小的瞧王家主身体硬朗的很,且殿下宽厚总会想到。”孔维才笑眯眯道。
“王家主很是能干,本是做绸缎生意的,听闻在陵川郡也打理了数百顷田庄,只是……陵川多为矿山,在上面开垦良田,很是辛苦吧。”
王锦成神情一滞,皮笑肉不笑,脸上褶皱堆起,“孔大人说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皇土,老朽愿将田庄尽数交还殿下……”
二十三.麦子(新)
“既然家主有此诚意,本王就勉为其难收下,只是……”
我略盯着他,话锋一转:“只是本王有一事不明,令公子与匪贼……似乎相熟,不知有没有偷用铜矿私铸兵器啊?”
“这,这这绝无此事!”王锦成大惊,立即起身:“殿下明查啊!”
“令公子年轻不经事,不论此事真假,本王都可既往不咎,可……”我皱眉,故作为难。
孔维才眼神一转,心领神会:“偷占铜矿,私铸兵器,联合草寇,挟持亲王,这桩桩件件……”
“你们王家……”只见他两手一摊,张大嘴巴,作目瞪口呆状,“莫不是要起义吧?啧啧啧!真吓人呐。”
“你!你!你!”王锦成双眼混黄,竖眉怒目,语无伦次道:“休!休得瞎说!”
“瞎,瞎说不得~”老孔谈笑风生,眼眸狭长笑眯道:“青天白日的,小人睁着眼说的。”
我方老孔请求出战,与其舌战三百回合!
“你XX……”
“*X@你嗷!……”
唾沫星子启动喷发机模式……
最后以王锦成嘴角挂上了几缕白沫收尾。
老孔昂首阔步,挺着肚子,像只精神抖擞的大孔雀。
“哼!”王锦成则恶狠狠地瞪了眼那大孔雀,一抹嘴巴,如斗败的公鸡灰溜溜地甩袖子走人。
达成的方案如下:
王家不仅要归还私占的矿山,相关三家铜作坊充公,出人出力出资修造官道,还领了一项特殊任务,王家上下叫苦不跌。
其余各家闻此,均被震慑一二……
事隔几日,秋高气爽,惠风和畅,宜出行。
“爷!咱在城里待的好好的,您来这……这,这,呕!——”承恩紧皱眉头,没忍住弓着腰干呕,又道:“这穷乡僻壤的地儿,怎配您踏足?”
“不行你就回去,让老孔贴身伺候我。”我扶了扶腰间的玉带,白了他一眼,继续大步往前走。
“奴才行地很!”承恩赶忙小跑跟上,委屈地眉毛紧拧,“老孔哪及奴才堪用?早就被颠地上吐下泻,瘫在轿子里气虚体弱的只有进出的气儿了。”
我停下脚步,踢了踢脚边的石块,皱眉道:“这路太破,没法走,歇歇吧。”
承恩面露喜色,连忙朝后面浩荡百来人的队伍一挥袖子,“停撵!原地整顿片刻!”
紧跟的队伍立刻停下,抬撵的几人落撵,抹了抹细密的汗珠。
人群也稀稀疏疏四散开休息。
承恩飞快搬来个小凳子,扶我坐下后又给我正了正束发玉冠,理了理蟒袍,“爷,咱刚收了铜矿,为何不去陵川郡,却来这北辰郡呐?”
煦风拂过,耳边枫叶哗啦啦作响,我接过一盏粗茶,大口灌下,甚是爽快。
“当下是家家户户收成的时候,民以食为天,哪有比填饱肚子更重要的事?”
承恩歪头皱眉更不解,我把茶盏塞给他,笑骂他呆子。
抬眼望去,山林旷野间,黑土映日,良田千顷接天连日,金黄麦浪翻滚不止。
“咱们北辰郡以黑山县的麦子最优!”北辰郡守携当地众官吏,手持小把麦穗眉飞色舞展示道:“殿下且看,这麦粒饱满,穗穗多产,实是殿下驾临带来的祥瑞之兆啊。”
———————————————————
又好久没更了,时间过得太快,感觉自己还是个孩子,就已经开始实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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