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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人文]有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的小说推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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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的小说推荐吗?
我拼命考入周盏所在的理尖班。
可他眼里只有同桌那个漂亮女孩。
半年,他对我说的唯一一句话是:「能不能借晚晚一片卫生棉。」
于是我撕碎了写满暗恋的日记,不再当他的小尾巴。
多年后,我在同学会谈起初恋。
我说那是个很凶的糙汉。
话音未落,周盏捧着一片一片拼凑起来的日记本,颤抖着质问我:
「漾漾你在说谎,你的初恋明明是我!我至今还在等你,那句表白。」
01
数学课,我和漂亮校花沈晚一起到黑板解题。
一道等差数列。
沈晚用了三步就得出答案。
而我,笨笨地写了十几行都没停笔。
不知谁第一个笑了。
于是接二连三的嘲笑声从身后响起。
沈晚的体香是很甜的牛奶味。
当我被那味道呛到不停打喷嚏时,全班彻底笑翻了。
这时,一股冷清的薄荷香气从头顶飘来,莫名安抚人心。
学霸周盏被点名上来验算。
他在我最窘迫的时候拿走了我的粉笔,拍拍肩膀安慰我。
可下一秒。
他看也没看就把我的答案擦掉一大片,将沈晚的三步分解为四步,得出了相同的结果,51/50。
「我算和晚晚一样,但没她简洁。」
老师满眼赞许,又擦掉一片我的答案,写起了解析。
我被迫退到讲台下面,不知该去该留。
明明,我最后也算出了 51/50。
但在这群理尖班的天才眼中,那是最蠢最笨的方法。
就像我的学号是 51 一样,是这个班里多余的,被他们瞧不起的一个傻子。
「你们听见没,盏哥喊学委晚晚哟,俩人什么关系啊?」
班里的人开始起哄。
「别逗,我和周盏就是好哥们。」
「行了行了,看题别开玩笑。」
沈晚和老师都不以为意。
唯独周盏眸中的爱慕,不像假的。
的确,他和沈晚更般配一些吧。
一个是顶尖学霸,一个是天才校花。
薄荷撞上牛奶,天作之合。
他们能一起讨论数学难题,看无字幕的英文电影。
而我完全跟不上他们活跃的思维。
我只会笨拙地做小事讨好周盏。
暗恋三年,我没日没夜地学,只为挤进理尖班离周盏更近一点。
可是半年过去。
他眼里只装得下沈晚,从未转头对我这个后座说过一句话。
距离再近又怎么样呢。
我又走不到他的世界里。
因为心里难受,体育课索性请假休息。
趴在桌上昏昏欲睡时,桌面突然被敲了几下。
抬眸望去,周盏那张清傲矜贵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和我讲话。
02
「你能不能借晚晚一片卫生棉?」
恍惚间,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仔细也对,周盏怎么会特地和我说话呢。
不过是班里恰好有个人。
这个人还是女的而已。
我掏出一片递给他,重新趴回桌上。
半小时后,周盏脸色阴郁返回教室,冷冷质问我:
「你给的是什么东西啊?晚晚用完一直说冷,现在晕倒了在医务室输液!」
我愣了一下,正要开口,周盏的责骂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生理期用的,都不买点质量好的吗?不敢想你是什么女生,你差点害了晚晚!」
我哑口无言,甚至不知从何处解释这些生理常识。
太多委屈愤怒争抢着要从胸口宣泄出来。
最后,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他认定是我害的,解释再多,也会有一大堆荒唐的罪名扣在我头上。
我何必浪费力气。
03
沈晚输液到下午才回来。
也许是还没消气,周盏对我的态度比从前更冷,传卷子时一股脑全砸在我桌上。
但这次,我没有双手去接,任由卷子从桌缝散落满地。
他皱眉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面无表情说:
「捡起来。」
「什么?」
「我说你扔的,你捡。」
我的强势让周盏愣住了,他顿了顿,蹲在我脚下把卷子整理好,重新放回我桌上。
整个下午,我再也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晚饭自然也没什么交流。
吃完饭有很长的时间休息,我会丢一次垃圾。
教室没有垃圾桶,要去每层分类的垃圾间。
以前我都会把顺路当借口,直接拿走周盏的垃圾一起丢。
后来周围所有人的垃圾都交给我。
这次,我谁也不想管了。
「谢谢啊漾漾,我最喜欢勤劳贤惠的女孩子了。」
沈晚笑着把一大包垃圾挂在我手上,没想到我冷冷拒绝。
「我不是伺候你们的保姆。」
沈晚愕然愣住,眼眶泛起了委屈的红意。
一群人在我背后窃窃私语:
「她今天吃错什么药啊?」
「不是吃错药,是吃醋了吧。」
「高三时间多宝贵啊,她顺路就一起扔了呗,我们要写卷子呀!」
最后是周盏站了起来,追出教室。
他追在我身后喊我名字,可我假装听不见,没有回头。
在操场绕了一大圈返回教室时,我桌上多了一包粉色的卫生棉。
周盏用漆黑的眸子认真注视着我,低声对我说:
「早上的事我先道歉,对不起。」
原来,他明白了吗?
这是他特地买来道歉的?
心软只持续了一秒,就被他下一句荒唐的话打破了:
「晚晚很珍惜你这个朋友,别因为我的错牵连到她。等她回来,你也和她道个歉哄哄她吧,你刚刚不该凶她。」
这时我才发现,在周盏用身子挡住的书桌里,还有他翻墙去买的一大袋卫生棉。
所有品牌型号全都买给沈晚挑。
为了让我不欺负沈晚。
他从里面随手拿了一包打发我。
打发我这个不怎么重要的,同学。
04
我开始刻意回避周盏。
再也不搭理他说什么,不制造偶遇,也不再围着他转。
周盏似乎察觉到了。
某天傍晚回家时,他特地在便利店门外等我。
见我买了饭团,他帮我撕开包装,整整齐齐地叠好塞进我手里。
「苏漾我们谈谈吧,我觉得你在生气,因为什么?」
「今天只买一个饭团吗?又给我吗?你不吃?」
我沉默几秒,把饭团丢进了狗盆里:
「不好意思,给狗买的,你想吃就跟它商量吧。」
周盏狠狠愣住。
我撞开他的肩膀头也不回离去。
为了躲开周盏,我走了条偏僻的路回家。
转过小巷后,一股熟悉的奶香味从空气里飘来。
我,撞见了沈晚和几个小太妹在一起抽 vape。
原来沈晚身上的奶香,是 vape 的一种口味。
淡青色的烟雾里,沈晚笑着朝我招手,眸光满是戏谑。
「漾漾你回家呀?来给姐姐们打个招呼吧。」
「这是我们班倒数那个,暗恋我同桌好久了,小贱人也不知道要点脸!」
我皱眉想躲得远远的,小太妹立刻追来,用尖细的指甲在我脸上狠掐了几下:
「就你总缠着我妹夫啊?」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教导主任的声音,被他抓到几个人抽 vape 了。
小太妹四散逃走,沈晚见避无可避,慌乱中直接把 vape 塞进我书包里。
我来不及甩掉,就被命令乖乖站好。
「老师好。」
沈晚不慌不忙地打招呼,冷清的脸上写满了淡然。
我们都不允许说话,乖乖掏出口袋和书包里的东西,违禁品自然被发现了。
我还是抢着解释:「老师,烟是有味道的,你闻得见吧?」
vape 的奶香味在谁身上,一闻便知。
然而下一秒,周盏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老师,我是沈晚的同桌,那味道是沈晚的体香,不是抽烟。」
「况且我们都是理尖班的,沈晚这次考年级第七,她会做这种事?」
05
这条路,不是周盏回家的路。
所以他一路跟着我。
不管我有没有犯错,不管他喜欢的人犯了什么错,他都偏心他喜欢的人。
这就是我暗恋了三年的,烂东西。
最后我还是受了处分,解释也被当做狡辩。
谁叫我是年级排名第 51,沈晚排第 7。
老师总是下意识偏袒好学生。
班主任是那个数学老师。
原本处分是不公开的,可她当众公布了,让全班引以为戒,还罚我去外面站一节课。
「有些小姑娘我劝你要点脸,脑子本来就笨还学一身臭毛病,外来户别给我们尖子班丢人!」
沈晚淡笑着翻了一页五三,眸中满是得意。
而周盏,不敢与我对视。
我平静地走出教室,站在走廊,一页一页撕碎了写满暗恋的日记。
初见在初三暑假,高高瘦瘦的男生为我讲物理题,干净的嗓音让人怦然心动。
从此,每一页日记都和他有关。
他叫什么名字,考多少分,他吃下了我偷偷送的小蛋糕,他没有拒绝我的心意。
每一页都在倒数成年还有多少天,谋划着向他表白。
直到高三的这一秒,所有期待和爱慕戛然而止。
周盏,不值得我再浪费一滴墨水。
英语老师取奶茶路过,见状停下了,把赠品小鸭子拿走,奶茶塞给了我。
「漾漾啊,被罚站了也别撕书嘛。是不是孙爱霞大姐又逼逼你了?她那个嘴就是欠。」
「你是凭实力考进尖子班的,学校出的分数线划到你,她嫌弃也没用。况且我看你数学题每次也能写对呀,你不如他们机灵,但你比他们细心严谨,你不差的!」
「人生是自己的,不要围着一个男人,也不用在意那些陌生人。一模加油哦。」
我释然地笑了,一口气喝完整杯奶茶,站在屋外继续听数学课。
下课回座位丢好垃圾,周盏竟然主动转身,向我伸手:
「卷子给我。」
「上节课的重点你知道吗?」
说着,他顺手将我的垃圾袋拿走,放进自己的小垃圾桶里。
「坐下,我讲给你听。」
我居高临下望着他,冷冷说了两个字:「用你?」
周盏猝然愣住。
满脸欲言又止后,他压低了声音对我说:「昨晚我——」
我砰的一声把五三丢在桌上,转身离去。
中午,班主任突然把我的位置调到了教室最角落。
和我换座的体委开心发现,新座位的桌上有一大盒巧克力,还有刚刚被人画满重点的全套数学卷子,竟然是周盏偷偷准备的。
他抱着周盏肩膀感谢好兄弟。
周盏眼眸发黯,用力握了下拳没有说话。
整个下午,他无数次不经意回头,望向角落的方向。
而我,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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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待我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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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清冷医生相亲认识,仓促结婚。 他寡言少语,对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周荞,我们还是慢慢来吧。」 我只以为他不善表达,用四年时间试图捂化这块冰。 直到某个山区突发地震,他随队奔赴一线救治伤员。 没过几天,全网疯传一段视频。 我的丈夫紧紧抱着衣衫凌乱的女人,失态地哽咽:「我不在,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
1
桌上是我准备了一下午的晚餐。
我看着桌子傻笑。
想着裴晟到家后,会送我什么礼物。
然而等到饭菜变凉,时针指向七点,裴晟还没回来。
我没忍住给他打了个电话。
铃声响到最后才接通。
低沉磁性的男声传入耳畔:「今晚不回来了,不用等我。」
我怔了两秒,「可是今天——」
话没说完就被裴晟打断:「我很忙,你乖一点。」
话音一落,电话就被挂断。
我失落地看着眼前的饭菜出神。
可今天是我们结婚四周年纪念日啊。
前几年我们都是这样过的。
他不善言辞,但总会挑好礼物送给我。
虽然那些奢侈品都不是我想要的,我也爱惜得紧。
算了,我在心里安慰自己。
裴晟是医生,忙起来连自己都顾不上,这是正常的。
我把饭菜重新热了一遍,一个人吃完了这顿充满期待的晚餐。
2
第二天一早,我是被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的。
起来一看,裴晟背对床边面向衣柜。
我迷迷糊糊地从背后抱住他,「你回来了怎么不睡会啊,吃没吃早餐?累不累?」
裴晟身体一僵,很快将我扯开。
「青阳县地震了,我要过去参与救援。」
我这才看清他是在把衣服放进背包里,动作很是迅速。
他紧抿着唇,眼中充满血丝。
脸上是我从没见过的急切和担忧。
青阳县在隔壁省,又是山区,想必情况一定很严重。
我有些担心,但他是医生,救死扶伤是他的责任。
只好看着他收拾好东西往家门口走。
不忘交代他:「那你要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他没回头,只说:「我的安全不重要,只要——」
他还没说完,陡然噤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再迟钝,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急切。
我愣在原地。
他的安全,对我分明很重要啊。
3
我和裴晟是相亲认识的。
我对他的第一印象是清冷寡言。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
事业有成,稳重大方,相貌也是数一数二的优越。
几次接触下来,他提出了结婚的请求。
他说自己今年二十五岁,家里人催他结婚,而我也恰好是他的理想型。
面对这样优秀的男人,我很难拒绝。
于是我们跳过了恋爱的步骤,结婚,举办婚礼,一气呵成。
如我所说,裴晟是个端方自持的人。
结婚四年,他对我始终带着淡淡的疏离。
我们之间像是隔着一层透明薄膜。
我试图再靠近一些,再坦诚一些。
可他总会后退一步,告诉我:「周荞,我们还是慢慢来吧。」
我只好想,我也不求什么轰轰烈烈,这样相敬如宾也不错。
再说了,我们是要携手走过一生的伴侣。
时间久了,冰块也能被我融化成水。
这一试,就是四年。
4
裴晟去青阳县后,我一直担惊受怕。
时时刻刻抱着手机关注震区最新消息。
第二天晚上给他发了几条消息,询问他现下是否安全。
他只给我回复过一条。
【放心,平安。】
我往上划,满屏都是我单方面询问。
问他回不回家吃饭,今晚有没有手术,愿不愿意陪我回家一趟。
他的回复也是如此惜字如金。
但他基本没有拒绝过我的请求,我只当他性格如此,习惯就好。
我叹了口气,退出聊天界面,又重新点开新闻看了起来。
一个标题为#小说照进现实#的热搜吸引了我的注意。
点进去一看,是一段十几秒的视频。
镜头晃动片刻,很快定住。
在一片废墟中,身量颀长的男人跌跌撞撞的朝前走。
将不远处衣衫凌乱、略显狼狈的女人死死拥入怀中。
他双眼通红,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哽咽出声:「我不在,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
饶是这样,也不难听出他话里失而复得的喜悦。
评论区都在说,光看这一段就脑补出了几十万字小说剧情。
是啊,断壁残垣中相拥的爱人,多感人的画面。
如果视频中的男人不是我的丈夫,我想我也会为此感动不已。
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我自虐般拖动进度条看了一遍又一遍。
是裴晟,那张我日渐迷恋的脸。
原来他也有如此失态的一面。
为的却是别的女人。
5
这条视频在短视频上热度很高,高到我没法自欺欺人。
有声称是裴晟大学同学的人评论。
【他们是当初我们医学院出了名的模范情侣,毕业的时候不是分手了吗?居然现在还在一起。】
【我也认识!他们分手以后,裴学长为了追回陈苒学姐,捧着花在宿舍楼下站了一晚上。】
【还有我!裴学长秀恩爱真的不管我们的死活,有人跟他表白,他直接跟别人说他有女朋友,毕业就结婚,磕死谁了!】
我看着一条条评论,拼凑出裴晟与陈苒的恋爱故事。
他们是大学同学,大一在一起,恋爱四年。
然而陈苒的家庭条件不好,父亲是个出了名的赌鬼,还去学校闹过几次。
裴晟的父母自然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
在裴晟父母的反对下,陈苒狠心提出分手,远走他乡。
然而看完这些,我却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认错了人。
他们口中那个完全陌生的裴晟,真的是我那沉默寡言的丈夫吗?
为了哄人,捧着花站了一宿。
我想了许久,也没能想象出那样的画面。
6
我踏进了裴晟不允许我进入的书房。
在抽屉里,我看到了他与陈苒的合照,一张又一张,甜蜜且恩爱。
我抖着手,去碰放在那的戒指盒。
拿起来才发现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
【苒苒,我没能娶到你。】
是有多遗憾啊,连戒指都准备好了,娶的却是不爱的人。
戒指璀璨夺目,不难看出是精心挑选的。
却灼伤我的眼,眼泪不自觉掉个不停。
每一样证据都在告诉我,裴晟不是冰山,他只是不为我消融。
7
我平复好心情,给裴晟打去电话。
第一通挂断,第二通终于接起。
我听见他语气里不易察觉的不耐:「知不知道我很忙?你有什么事比救治伤员更要紧?」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以前他总是淡淡的,亲密不够,疏离有加。
是我打扰了他和他前女友,所以才这样吗?
我抿了抿唇,艰难开口:「你说的救治伤员,是指和前女友深情拥抱吗?」
「你知道你们被拍下来发到网上,有多少人在说你们般配吗?」
那头突然没了声响,寂静弥漫。
直到一道女声响起:「阿晟,我腿疼......」
裴晟呼吸急促一瞬,语速极快地说:「你别多想,我是医生,对伤员一视同仁。」
说完直接挂断电话,没再给我说话的机会。
我怔愣看着锁屏上的结婚照。
良久,自嘲一笑。
8
裴晟是十天后回来的。
期间没有给我打过一通电话,发过一条短信。
就连他回来的消息,我也是从新闻上看到的。
我去了一趟他工作的医院。
我来找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医院里并没有人认出我。
我询问了护士裴晟在哪里,她告诉我他在 702 病房。
刚走到病房外,我就听见一道女声在撒着娇。
「阿晟,我好久没吃过你做的饭了,你明天给我做好不好?」
透过窗户,我看见裴晟面上无奈又宠溺。
「小苒,你这么娇气,当初何必去那种地方吃苦。」
我看清女人的面容,是小家碧玉的长相。
比起视频中更显灵动,只是脸上还带着擦伤。
想来,她就是裴晟的前女友,陈苒。
听裴晟这么一说,陈苒瞬间耷拉着头,浑身上下都透着委屈。
「因为我家的事,你妈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可我不甘心,如果不走,我怕自己忍不住找你。」
她倏地抬头,眼中盈满泪水。
裴晟轻叹一声,俯身过去,指尖落在她眼下,拭去晶莹的泪珠。
「好了,别哭,你想吃什么,我都做给你吃,好不好?」
陈苒这才破涕为笑,拽着他的衣角晃了晃。
「阿晟,你对我最好了。」
9
我站在门外看着这一幕,死死掐着掌心。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原来裴晟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我忽然想起第一次来找他的场景。
那是我们新婚的第一个月,我带着做好的饭菜,想给他一个惊喜。
然而他见到我,显然有些惊讶,随即又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你不用做这些事,医院病患太多,下次别来了。」
当时是什么心情呢?
有些失落和难过。
所以我带着饭盒头也不回就走了。
我单方面和他冷战了三天,最后还是没忍住给他找了理由。
他应该是心疼我,又不善于表达。
既然如此,那就原谅他吧。
我就这样把自己哄好了,又单方面的结束了这场冷战,哪怕他根本没有察觉。
此刻,我感受着他们之间的氛围,竟然不敢闯进去。
做一个格格不入的外来人。
10
第二天中午,裴晟果然回来了。
手里还带着大袋小袋的菜。
我坐着沙发上看他进门,仔细打量那张看了四年的脸。
优越,但陌生。
见了我,他愣了片刻,随即说道:「路过超市买了点菜,今天我来做饭吧。」
我没有回应,而是起身跟他去厨房。
我倚靠在门框边看他。
他的确是会做饭的,动作利落娴熟,很是赏心悦目。
从未在我面前下过厨的人,此刻像是为心爱之人落入凡尘。
可惜,是我沾了别人的光。
饭桌上,我轻声说:「你好像还没有告诉我,你和你的前女友是怎么回事。」
裴晟夹菜的手一顿,抬眼望向我。
他似乎终于察觉出我的异样,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和她大学毕业就分手了,这次碰见只是巧合,你少看网上那些捕风捉影的东西。」
我点点头,直勾勾地盯着他。
「书房里的合照跟戒指是巧合,去青阳县救援是巧合,为她做的这顿饭也是巧合,是吗?」
心脏闷闷的疼,有些喘不上气。
裴晟眼神瞬间冷冽。
「你去我书房了?」
我面色平静地回望他。
「嗯,不光进了书房,还亲眼看到你和她在病房里,需要我跟你道歉吗?」
裴晟怔愣一瞬,态度缓和了一些。
「她回了北城,一个人无依无靠,我只是作为朋友帮她一把,等她稳定下来,我们就不会再有联系了。」
我低下头,没再说话。
一顿饭吃得不欢而散。
11
裴晟离开后,我回了我的另一个家。
一看是我,妈妈皱了皱眉,问:「你怎么没上班?」
我实在疲惫,还得告诉她,「现在放暑假。」
我是一名小学老师,她似乎永远记不住。
就像小时候她只会给姐姐开家长会,连我读几年级也不知道。
我坐在沙发上,听她絮絮叨叨地念着:「你跟裴晟结婚四年了,还不生孩子,你看你姐姐,二胎都快生了,跟你姐夫把日子过得多好。」
我不由得苦笑。
是我不想生吗?
每次我和裴晟说,我们要个孩子吧。
他始终不松口,只说太快了,他还没准备好。
现在看来,哪里是没准备好,是在给他年少时的爱恋守贞吧。
我张了张唇,试探着问:「如果,我想离婚——」
「离什么婚!」
妈妈突然厉声打断我。
「人家裴晟娶了你是你高攀,他家世好,人也靠得住,你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12
果然,我早该知道是这个结果。
我咽下满腔苦涩,「妈妈,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你什么时候能像你姐姐一样让我省心......」
妈妈又在长篇大论,说那些我听了二十几年的话。
我一声不吭,只在心里唾弃自己的懦弱无能。
从小到大,我就是姐姐的对照组。
怀我的时候,爸爸出轨,妈妈果断离婚。
妈妈原本是想把我打掉,但月份大了,不得不留。
我一天天长大,妈妈愈发觉得生下我是个错误。
她想要向爸爸证明,离开了他,她也能将两个女儿教育得很好。
但我让她失望了。
姐姐漂亮,大方,成绩好。
而我普通,胆怯,平平无奇。
因此我走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但还是免不了被拿出来和姐姐比较。
大学不如姐姐的好,工作不如姐姐工资高。
大概只有嫁的人,能和姐姐相提并论。
可裴晟也不是我的。
我永远都是退而求其次的选项。
可为什么我不能是被坚定选择的那一个。
因为我平庸,所以活该将就吗?
13
我没再关心裴晟与陈苒之间的情况。
那件事仿佛就此揭过,谁也没再提起。
我知道裴晟不会出轨,起码不会在婚内。
他父母都是高知分子,他所受到的教育不会允许他做出这种事。
他只是放不下陈苒,忍不住去关心她。
可笑如我,还想粉饰太平维持住这段婚姻。
大概是因为愧疚,裴晟最近回来得越来越早。
但等着他的不再是热腾腾的饭菜。
他看着桌上的外卖,表情有一瞬凝滞。
「你最近怎么不做饭了?」
我故作自然,「你之前经常不回来,菜都浪费了,想了想还是点外卖方便。」
裴晟表情一僵,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止住。
我扭过头,不再看他。
不是的。
我只是一做饭就会想到裴晟,想他曾经是怎样宠陈苒的。
一桩桩一件件,那些区别对待像是钉子一样扎进心口,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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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说我的心上人疯了,为了那少女逃课、打架。
而我想了想,温柔地抽出被少年紧握的手,看他通红的眼、颤抖的唇,而后轻声道:
「阿致,接下来的路,我不打算陪你走了。」
01.
在乌水镇这一弯枝柳、两里春风中,我静静地站在桥下,看着桥上相拥的两道身影。
柳条吹拂而去,繁花坠落地面,而那穿着鹅黄色卫衣的少年,就如竹如玉地站在桥上,背对着我,紧紧地拥抱着娇小脆弱的少女。
我自然知道那少女是谁——
清冷而脆弱的转学生、这本系统文的女主,云霓。
在这本小说中,带着系统穿越而来的女主云霓,以转学生的身份成功攻略本文男主崔致,和他一同考入顶级学府并走向完美结局。
清冷却脆弱的少女,天才而艳绝的少年,多么般配的结局。
但中途也必定会有曲折,无非来自学校、朋友、亲人……其中可以称得上恶毒女配的,便是男主崔致的青梅竹马,颜茴。
她表面上笑意盈盈,却在暗中无数次使计离间男女主,其间多少曲折波澜,均是出自颜茴之手。
而这个颜茴,就是我。
或者说,是同样穿越而来的我。
在我来到这个小说世界,第一次睁开眼时,看到的不是这个世界的父母,而是这篇文的男主——
崔致。
一岁多的他睁着琥珀色的眼睛,微微垂着睫毛看我。
安静的、如白玉般的脸颊,在我睁开眼时,蓦然露出一抹深深的笑来,而那唇角处便也鲜明地漾起一个梨涡。
他就这样静静地盯着我,而后伸出手指来。
我并没有反应过来。
而那手指,却只轻轻地戳在了我的脸颊上。
温热的,软乎乎的。
在我发愣的时候,随着一道声音的响起,那手指又缓缓地收了回去。
是道温柔的女声——
「阿致,碰妹妹只能轻轻的哦。」
这有着琥珀眼眸的男孩子,漾着一个梨涡,奶声奶气地说道:「我没有碰妹妹。」
我眨了眨眼,和低下头的男孩对上眼——
你明明碰我了。
男孩很无辜地转过头去。
「阿致喜欢妹妹吗?」那道女声温柔地笑了。
在我的视线中,这一岁多的男孩子,便微微笑着,奶声奶气地评价:「妹妹长得好像茴香豆呀。」
虽然我叫「颜茴」未必与崔致的这句话有关,但他此后,却只用着「小茴香豆」叫我。
而当我知道这小男孩的名字时,我便明白了我穿越到了什么地方。
在这本主角名为「云霓」与「崔致」的系统文中,我「颜茴」便是他们爱情故事中的恶毒女配。
于是当我意识到这点之后,我便极力地避免与崔致相熟——
但等到能够说话的时候,我便知道这种避让的行为不过是徒劳。
因为崔、颜两家世代交好,房子都是挨着起的,所以一天之中,除了我的父母,我见到的最多的人,便是崔致。
正如这本系统文中的描述,崔致模样虽小,却眉眼精致,如同瓷娃娃一般,惹人喜爱,再兼之他嘴巴甜,颜父颜母便更是喜爱,我就是想躲他,也不知躲到哪里去。
「小茴香豆,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崔致睁着大大的眼睛看我,眼里有笑意。
我辩解:「没有。」
「那你最近放学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回来?」这样的冬天里,小小的崔致穿得厚厚的,比外面的雪人不知道要好看多少倍。
雪白的面容,殷红的唇瓣,漂亮的小男孩说起甜甜的话,我一时不忍,心软地找了个借口:「因为……因为学校最近要值日。」
听到这话,小男孩便突然凑上前来,那长长的睫毛几乎要扑闪在我的脸颊上。
我对上他琥珀色的眼睛,费力地也睁大眼睛。
见我这般模样,他便笑了,弯下腰笑着:「小茴香豆,你骗我!你们一年级的都不需要值日,你以为我不知道?」
02.
被崔致发现了。
我非常镇定地说道:「那我可能是记错了。」
我话还没说完,就瞧见身前那笑弯了腰的男孩子,缓缓直起身子来,用那浅淡的琥珀色的双眸瞧着我。
我被他瞧得有些心发慌,于是轻轻咳嗽了一声,想要说话,但还没等我开口,崔致便忽然伸出手指来戳了戳我的脸颊。
「小茴香豆,你怎么老气横秋的呀?」他的声音拖得长长的,且趁我反应过来之前,便慢悠悠地收了手去。
我怒目相视,我又不是真的一年级小学生,我能不「老气横秋」么!
但我必须得反驳道:「你才老气横秋呢,只有老气横秋的人才会用老气横秋这个成语!」
听到这话,长相漂亮得宛如玉人的男孩子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我说了什么。
他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然后抿开一抹笑来,使得唇瓣旁边的那一朵小小的梨涡,便轻轻显露出来。
「小茴香豆,你生气了吗?」
男孩子的声音软软的,没有经历青春期的变声之前,崔致若是这样压低声音说话,便温软得如同云朵。
而我也当然不会同小学二年级的崔致计较。
他似乎是在打量着我的神情,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从校服的口袋中掏出一样东西来——
那白净的手掌中,静静地躺着一个红色丝绒的小盒子。
有点眼熟。
我眨了眨眼睛,看着那小盒子。
「小茴香豆,这个给你,你别生气了。」崔致的语气中难免显露出几分骄傲神气出来,仿佛这小盒子里装的是什么绝顶的好东西。
于是我没忍住地伸过去,打开一看——
我:「……」
我在男孩子骄傲的视线中沉默片刻,而后缓缓道:「阿致,这是崔阿姨的结婚戒指,对不对?」
其实我本不想叫他「阿致」,但无奈崔致总因此缠着我,若不叫「阿致」,那便只能叫「崔哥哥」……
于是我选择叫「阿致」。
他随着我的视线一同看下去。
定在那闪亮的大钻戒上。
而后崔致弯了弯唇,笑:「不是,这是她的订婚戒指。」
我:「……?」
故事的结局以崔叔叔过来作为结束。
崔致倒是没有被打,他仗着模样精致漂亮,独得邻里街坊的喜爱,崔叔叔只能退而求其次,罚他背书。
他坐在自家的院子里,坐了半天,便又抓着书爬上两家之间的墙上。
「小茴香豆!」
在那有着爬墙虎的墙壁上,阳光明媚,小小的唇红齿白的男孩子,生得如琉璃一般,此刻便高高扬着手上的书,趴在矮矮的墙上,含着笑望向我。
而就在这耀眼的阳光下,在这男孩子的注视下,我知道我远离男主的计划,已经彻底失败了。
因此,「小茴香豆」和「阿致」,在这风平浪静的乌水镇,便平平淡淡地度过了十二年。
等到崔致初二的时候,我刚好上初一,他虽然年纪还小,但毕竟已接近青春期,抽条的个子与展开的容貌,更晓得其清艳逼人。
与同年纪的男生不同,崔致颇有些「洁癖」,他身上总常带着一方帕子,人也干干净净,兼之长相出众,引得不少同龄女生芳心暗许。
或许也不仅只有同龄的……
我看了眼身前稚嫩脸庞的女同学,认真地说道:「你如果喜欢崔致,你就自己交给他,我不会帮你转交的。」
女同学的脸一下子红了,她收起情书,想说什么,又没说,跺了下脚,转身跑了。
我便低下头继续收拾书包。
而这时熟悉的声音响起来——
「好慢,小茴香豆。」
含着笑意的,有些懒洋洋的,听声音便知道是谁。
一片阴影遮盖下来,我微微抬头,那少年便支着胳膊撑在窗子上,弯着笑眼看过来。
而就在我看向他的时候,少年的唇瓣,漾起浅浅的梨涡。
03.
盈盈风中,不知是春意诱人,还是少年更为动人心弦。
意气眉间,唇色殷红,那回眸流转中,只倒印出我一个人的身影。
我见这眸中的身影,一时间宛若被火烫着,竟不知为何心虚地别开眼去,缓缓吐出一个名字来:
「阿致。」
少年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又支着窗台往里看,懒洋洋地抱怨:「怎么这么多东西,还没收拾好。」
我把最后一本书塞进书包,叹一口气道:「所以你也不用来等我。」
他于是收回胳膊,在窗子后面负着手,眼中满是笑意地看向我:「小茴香豆,你也忒过河拆桥。」
正在说话间,有经过的同学,笑着与他打招呼:「崔致,又来接你妹妹了?」
听到这个称呼,我正在整理书本的手微微一顿,耳边传来自然的、轻松的声音:「是啊,我家小茴香豆不认识回家的路。」
是啊。
我心里有个模模糊糊的声音,也这么回答。
是妹妹。
我抬起头来,隔着窗子把书包塞进还没反应过来的少年的怀中。
这如同画一般的少年,怀中突然被塞进了一个鼓鼓囊囊的书包,一时间有些怔忪,只侧过头来,微微瞪大了那漂亮的眼睛。
见此,我不知为何郁结的心,突然便愉快起来,我看着他,笑了笑:「走啊,哥哥。」
崔致:「……?」
他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
而后在这风中,他笑起来:「小茴香豆,回家。」
崔致这几日心情不太好,我是知道的。
初二这年,崔阿姨突然生了重病,躺在床上,几乎不能起身。
我与崔致一同回去,见这蔷薇环绕的小院中,静静坐着一道瘦弱的身影。
「妈。」
「阿姨。」
那道身影闻声转过头来,身姿优雅,五官艳丽,只是那苍白的病容,也几乎毫无遮掩。她在这样温暖的春日中,也披着厚厚的外套,微微笑着看向我与崔致。
崔致提着我的书包跑过去,精致的少年在她的身前微微蹲下,认真地训道:「妈,身子不好就不要多起身,在床上休息休息。」
我也跟过去,同意地点一点头。
崔阿姨的视线,从崔致的身上,又落到我的身上,她的笑容苍白而温柔:「没事,我觉得好多了。」她突然向我的方向伸出手来。
我忙握住她的手。
很瘦。
很冰。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崔致。
崔致没有看我,他的眼睫颤抖着,眼眸中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
「小茴,谢谢你陪着阿致。」
那道声音,轻轻地响起。
我对上崔阿姨的眼睛,心底的一切慌乱似乎都毕露无疑。
「妈——」崔致动了动唇瓣,喊了一声。
声音中有即使遮掩也流露出的浓浓的悲伤。
我的心狠狠跳动着。
我知道的,虽然文中没有具体说,只一笔带过,但就是在男主崔致初中的时候,他的母亲去世了。
而就在现实里,这一场大病也几乎毫无征兆地席卷向这个温柔的女人。
在文中之后的描述中,失去母亲的男主崔致于是心门渐闭,虽有青梅颜茴陪伴身旁,仍旧无法释怀——
直到女主的到来。
04.
我穿越到这本小说中,已十多年过去了。虽然我尽力留存着从前的记忆,但在日复一日的消磨中,似乎也所剩无几。
在初三那年的暑假,崔致中考完后便跟随父母出门了一趟,并休了半学期的学。
为的是什么,我自然知道。
但加上初二一年,遍寻名医数年之后,崔阿姨终于还是在崔致高一寒假的时候撒手人寰了。
送走崔阿姨后,乌水镇落了一场大雪。
江南的小镇,已经许多年没有见雪。我于清晨醒来,怔怔地站在模糊的窗前发呆,眼前茫茫一片。
是下雪了。
快要过年了。
窗子突然被敲响。
我用手背拭去窗面的水雾,然后便看见一张放大的熟悉的脸——
崔致的鼻子贴在冰凉的窗子上,睫毛也几乎要贴上来,只认真地看着我的方向。
我又将他唇瓣处位置的水雾轻轻拭去,便露出那樱红的唇瓣来。
他张了张嘴,我仔细地看着,口型是「下雪了」。
我突然也贴上脸去。
少年仿佛被我这动作吓了一跳,琥珀的眼睛如湖水一般,荡起涟漪来。
「笨。」
我的上下唇瓣相互碰了碰,吐出一个口型来。
崔致应该是看出来了,因为那面颊上的梨涡,此刻又显现出来。
他只有一个梨涡。
但也漂亮得令人心动。
隔着一面窗子,这少年提了提手上的一袋子东西,又指了指身后,示意我出去。
我点一点头。
等到出了门,我才发现,崔致穿着一件粉嫩的袄子,衬得本来就白的肤色,更如眼前的景象一般,雪白无暇。
他把粉色穿得很好看。
柔顺的黑发,琥珀的眼眸,这穿着粉色袄子的少年,轻盈地站在我的身前,露出那一个梨涡出来。
「千树万树梨花开。」
我心中突然冒出这一句诗来。
那复杂的、无法形容的情绪,在少年将手上红格的围巾轻柔地套在我的脖子上时,一齐涌上心头。
「小茴香豆,你冷不冷。」
「不冷。」
「感冒了有你好受的。」崔致冷哼一声,又提起手上的袋子,「你看这是什么?」
我顺着少年的动作看过去,在看到袋子里的东西时,不由微微一愣:「这是……」
「你最近是不是不高兴?」崔致的视线,从那袋子转移到我的脸上,这个漂亮的、纤瘦的少年,在这一片洁净的雪地中,认真且毫无杂念地看着我,声音轻缓:「这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炮仗和仙女棒哦。」
我有过不高兴吗?
但他应该比我更不高兴、更难过、更伤心……才对。
我的不高兴……是在于我知道这所谓的小说中的「男主」,其实也真真实实在我的身边,而他所经历的丧母之痛,也完全不是小说中的「一笔带过」那么简单。
因为亲眼见到,却不知如何阻止的无力。
我咬紧牙,眼中酸涩,我努力地低下头,不想让身前的少年看见。
而这少年,他似乎是愣了愣,顿时慌乱无措起来。
「怎么哭了呢……小茴香豆?哪里不高兴,你和我说,好不好?」
05.
可我又如何能同他说呢。
在这经了丧母之痛的少年面前,我又怎么能再说出,这不平静的寒假之中他或许还将失去他的父亲呢?
我第一次痛恨起这本小说。
不论是我穿越过来,还是知道我是一本小说的恶毒女配时……我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这本小说。
它赋予小说人物——男主的经历,或许只寥寥几行字,却在此刻使我触手可及着这份难以言说的痛苦。
若他不是真实的,若他只是崔致,而不是阿致……
可是现在,这鲜活的、明媚的少年,就在我的身前。
他那本来慌乱无措的面容上,却又因为我,而强挤出笑容来。
「小茴香豆,你怎么啦?」
「有谁欺负你了?怎么这么……」
崔致的声音突然中断了——
因为我紧紧地抱住了他。
是想象中冰凉的怀抱。我被冻得一个哆嗦,但是没有放手。
被我抱住的少年,只愣愣地站在原地,手臂怔怔地停滞在我的身侧。
而那一袋子炮仗、仙女棒,便坠在雪地上。
「吱嘎」
是雪花松软相触的声音。
崔致低下头来。
「阿致。」
在这熟悉的拥抱中,我哽咽着喊出他的名字,「我好希望你不再难过。」
沉寂的氛围中,有什么滚烫的液体落入我的脖颈,接下来便是少年身上浅淡的气息。
像是甜酸的橘子,干净、清冽。
这气息越发浓郁。
他将头埋在我的脖颈处,停滞在半空的手臂也终于放了下来,紧紧地拥住了我。
「……谢谢你,小茴香豆。」
「阿致,你听我的,在过年的时候,一定不要让崔叔叔单独开车出去。」
「阿致,你一定要答应我。」
那场雪后的车祸,我不知何时发生,而那本小说的具体情节,我即便再努力,似乎也想不起来了。
但我不愿意他再受到伤害。
这个喜欢一切鲜明颜色的崔阿致。
我不愿意他再受到伤害了。
我的眼泪不断地落下来,我控制不住地趴在他的怀里哽咽,耳畔,崔致似乎又说了些什么,只是我哭得实在厉害,模模糊糊中已听不太清。
「……我的……」
-
那年的春节,崔致非要同我一起放仙女棒。
在那烟火之中,他含笑的双眸,便如同天上的星辰一般,闪烁耀眼。
「小茴香豆,你怎么喜欢玩这个?」
他穿着鹅黄的棉袄,本来臃肿的衣服,却偏偏让崔致穿出了风流清丽之感。那看向我时会微弯的眼眸中,盛着的不是星光,而是我。
我瞪大眼睛看着已经玩了一袋子的少年,到底是谁喜欢玩这个啊!
那星光便又点亮在少年的指尖。
火光划过,如流星飞溅。
这黑暗中的光亮下,他抬头看着暗沉的夜空,却突然开口问我:「小茴香豆,你会永远陪着我的,是不是?」
我想,一个人怎么能永远陪着另一个人呢?
但我却毫不迟疑地回答了他:「是。」
小说里的颜茴陪伴崔致十八年。
小说外的小茴香豆……又能陪崔阿致多少年呢?
06.
或许是崔致听了我的话,直到春节的第七天过去,崔叔叔都没有独自开车出去。
崔致虽然曾戏谑地问过我当初这句话的原因,我却不知如何同他开口,于是这漂亮精致的少年,只徉作伤感地叹一口气,望着我道:「我家小茴香豆长大了,有了不少自己的秘密。」
他的笑仍旧是明亮的,那朵梨涡也仍旧是漂亮的,但崔致眉眼间本来的意气,终究是变得沉稳起来。
然而,就在我以为这小说剧情当真能够避免的时候,在大年初十——也就是我生日那一晚,我看着眼前一桌丰盛的佳肴,却不见颜父和崔叔叔时,心中却无端忐忑难安起来。
厨房里,颜母正在做菜,她趁着空探头出来问道:「小茴,你爸爸和崔叔叔怎么还没来?还有崔致,他往年不是来得最早,怎么现在还没有来?」
我想起今日下午的时候,崔叔叔与颜父相约去明澄湖钓鱼,明澄湖距离乌水镇并不远,当时的我便也没有想多,此时我心头总是不安,便问颜母道:「妈妈,爸爸今天下午应该没开车出去吧?我下午看崔叔叔家的车也还在。」
颜母想了想,笑着说:「他们本来只要去钓鱼,你崔叔叔又说得去给你买个生日蛋糕,两个人便又回来,开了你崔叔叔的车出去。你当时……不是去学校拿资料了么?所以应该没……」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声门响,我顺着声音看去,却是匆匆赶来的苍白着面容的崔致。
他站在客厅里,望着我,唇瓣颤抖。
颜母看着脸色苍白的崔致,忙放下手上的东西出来,说道:「阿致,怎么了,脸色怎么难看?」
我紧紧地看着崔致,看他那黯淡下来的琥珀色眼眸,看他颤抖的唇瓣。
在这视线之中,崔致张了张嘴:
「颜阿姨,颜叔叔和我爸爸,出车祸了。」
在大年初十的末尾,在我生日的这一晚,命运、又或者说是这剧情,给了我最大的一击。
知道剧情的走向又如何,知道每个人的结局又如何,这本小说,就像一个固定世界的法则,似乎将我这个外来人都牢牢地困住,每一条走向的岔路口,似乎都在嘲笑着我——
它们终会通往同一个结果。
-
那亮着的红灯之下,强忍着眼泪的我的母亲,不知何时紧紧握住我的手的崔致,以及闯入这本小说世界十六年的我,都仿佛在命运的手下,期待着老天爷的悲悯与慈爱。
紧紧戴着口罩的医生站在我们面前,先宣告了崔叔叔的结果——
手术顺利,但昏迷不醒,往后怕只会是植物人。
我察觉到握着我的那只手,在控制不住地颤抖着。
而身边那刚刚经历了丧母之痛的少年,无论他如何强作镇定,无论他如何忍着眼泪,那与他的手一般颤抖的声音,都让我本就紧紧揪住的心,更是疼痛不已。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谢谢。」
那沾染泪珠的睫毛,终究是颤抖着,如蝴蝶坠入池水,挣扎而已,再难飞起。
07.
断言为「植物人」的崔叔叔被送往了重症监护室,崔致暂时不能进去,便继续在我身边陪着我。
「阿致。」我握着他的手,想给这冰凉的手一点温暖。崔致感受到我的动作,便微微侧过头来,勉强地给了我一个微笑。
「……小茴香豆,颜叔叔一定会没事的。」崔致声音轻缓,面色苍白,勉强挤出的那一朵梨涡,仿佛也摇摇欲坠。
我看着他,想说些什么,但还没有说出来,眼泪便已经落了下来。
紧紧揪着的心,不论是为仍在手术室的我的父亲,还是崔叔叔,又或者是崔致,都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
这一切祸事的最终源头,是那摆脱不了的剧情,亦或是我这个穿越进小说的「外人」呢?
原本的小说中,并没有颜父出车祸的情节……
但是,同样在剧情中「死亡」的崔致的父亲,此刻却成为了「植物人」。
难道在某种程度上,剧情也是可以改变的?
我颤抖着唇瓣,炙热的眼泪从眼眶中滚落下来,一滴一滴地打在与崔致相握的手上。
那么我所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呢?我无法改变的,能够改变的……到底有什么?
那紧紧握着我的手的少年,突然伸出另一只手来,轻轻拭去我面颊上的眼泪。
我抬起眼来。
「别怕,小茴香豆。」
「别怕。」
他的手指,明明如此冰冷,可是触碰上我脸颊之时,却让我本来战栗的身体与心,一同平静了下来。
少年温柔地看着我,苍白的神色,认真的视线,轻轻说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一直吗?……
-
颜父手术很成功,只是也需要在重症监护室待一段时间,颜母知道之后,终于放下了心来,她先替崔叔叔找了位护工,这才去照顾颜父。
等到两位都能出重症监护室的时候,也已是开学之后的事情了。
天气仍然寒冷,崔致在屋子外面等着我一起去医院,我出了门,正看见他微微低垂着眉眼站在墙根。
爬墙虎生长得极茂盛,虽然还未到春日,但生命力也极其旺盛,干枯的黄色与鲜嫩的绿色不断交织着垂在少年的身后。
他只穿了一件毛衣,是浅浅的粉色。
我喊他:「崔致。」
在这黄绿之间,粉衣少年便蓦地抬起头来。
当他看见我的时候,忽而露出了那浅浅的一个梨涡。
看着他的笑,我突然生出一种错觉——
好像无论在什么时候,只要看见我,崔致便会笑起来。
一阵寒风吹过,我从这错觉中惊醒,下意识地开口道:「阿致,你怎么只穿了一件毛衣就出来。」
听到这句话,那少年低头看了眼毛衣,又抬起头来,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一般,用那漂亮得如同琥珀的眼眸静静地看向我:「忘记了。」
我的心一下子便软了。
「你都不觉得冷吗?」我无奈地叹一口气,走过去拉住他,果然手冰得很。
崔致笑了笑,想要抽出手来:「很冷,不要握。」
我摇了摇头,抓住崔致的手,拉他去隔壁的屋子穿外套:「不冷。」低眼看了看那还想要抽出来的手,我紧了紧手指,强调道:「不许动!」
闻言,崔致手指一僵,不动了。
半晌,他才含着笑意,惆怅道:「小茴香豆,你怎么越来越凶啦?」
我不回他。
崔致的声音却缓缓低沉了下来:「小茴香豆,我在想……我还剩下什么呢?」
我用力拉了拉这少年的手,转过头去,认真地说道:「我。」
这一个字刚刚落下,我便见他眼眸微微亮了,并突然笑出声来:
「是,我还有小茴香豆。」
08.
崔致高三,我高二的时候,崔叔叔也没有醒过来,颜母则是带着颜父去了其他地方修养,他们每隔一段时间会回来看看我和崔致,剩下的很长时间,我和崔致基本都是放养的状态。
只是不知为何,在崔致上到高三的时候,他的身子突然就差了起来,原本樱红的唇瓣,这段时间看起来也多是苍白。以至于本来就纤瘦的少年,看上去更添清致之感。
对于那些越来越多的情书,崔致也只是笑一笑,他笑的时候,便显出几分倦怠之色,连带着眼睫都在微微颤动。
「抱歉,我妹妹让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他又拒绝一封情书,在初夏的阳光中,显得懒洋洋的。
那对面的女生咬了咬唇道:「是高二的颜茴吗?……可是,可是你姓崔啊。」
于是这颜容绝丽的少年,眼波流转,微微笑出一朵梨涡,在女生看呆了的视线中,缓缓道:「异母异父的妹妹,不行么?」
他信手将情书放回女生的怀中,漫不经心地往回走,正巧看见在走廊转角的我。
「说曹操曹操到。」崔致笑一声。
我自然已经看到那一幕,便不赞成地批评他:「你拒绝也不该把我当理由。」
少年便举着手,委屈地开口:「下次不会了,我一定记着。」
我看他,无奈地叹气。
他又突然思索起来:「你说,我要不然真的改姓去你们家吧?颜致、颜致……听上去像颜值?」
我:「……说不定真能把崔叔叔气醒。」
少年笑:「那确实是个好办法了。」他同我一起往外走,看见不远处有男生在打篮球,那苍白的面容上便微微皱起眉来。
我微微侧过头去,看他不经意间皱起的眉头,不由问道:「怎么了,阿致?」
听到我的声音,崔致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他侧过头来,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没事。」
我顺着他本来的视线看过去,在那群打篮球的男生身上顿了顿。
初夏的阳光很耀眼,这群正处于青春年纪的少年们,尽情地在这片天地间挥洒着汗水,数人手中的篮球,便如坠落人间的太阳,在空气中划过弧线。
那片阳光之地,照亮的是我与崔致的同龄人。但当我收回视线,看向身旁的少年时,他却站在屋檐的阴影下,半明半暗。
尽管在面向我时,他下意识地露出那一朵浅浅的梨涡,但眉眼间的疲惫之色,却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
明明是一样的年纪。
一半在阳光之下,一半立于阴影之中。
我忽然有些恍惚。
现在在我身旁的,到底是我认识了十七年的……那幼稚却又体贴、温柔却又狡黠的崔阿致,还是那本系统文中等待着女主救赎的崔致呢?
不知为何,我的胸口处突然冰凉起来,冻得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小茴香豆,我和你说,前几天我们班还有男生,想要你的联系方式呢。」崔致已经转过头去,他看着那群打球的男生,露出一丝不知是何意味的笑来,「你看,就在那群男生里面。」
我微微一愣。
少年低下头,喃喃自语:「他想拐走我的妹妹……真是想得美。」
说到这里,他又抬起头来,一面握住我的手,一面往阳光处走去。
妹妹。
他不是第一次这么称呼我……自然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崔致的妹妹……颜茴。
我正在发愣间,手突然被他握住,下意识便抬起头来:「阿致……」
但我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就在我的视线中,这半明半暗、还没有踏进阳光的少年,蓦然松开了我的手,合上眼倒了下去。
在如鼓声般的心跳中,我听见自己惊慌的喊声。
我在喊着「阿致」——
但他只是躺在地上,眼眸紧闭,脸色苍白,浑然未觉。
09.
躺在病床上的崔致面色很不好,汗水从额角流淌下来,我伸出手给他擦了擦汗。
旁边站着的医生有些无奈地说道:「检查都做了,没有什么问题。」他看着我,迟疑地说道:「要不要先住院?」
这位医生是崔家的熟人,自然也认识我,我摇了摇头:「阿致不喜欢医院。」
崔叔叔到现在为止还住在医院里面,本来就对医院排斥的崔致,更加不喜欢医院这个地方。如果检查出有什么问题,劝着崔致住院也就算了,但现在没有检查出什么,崔致肯定也不想要待在医院。
我微微低下头,看向静静躺在病床上的少年。
他的皮肤本就白净,此刻更是显得几近雪白,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其它什么原因,那不断颤动的睫毛,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苦楚。汗水从这张琉璃般脆弱的面颊上淌过,又悄悄隐进如鸦的发间,冰凉而沉默。
像是睡美人。
其实我知道这些日子崔致身体不好,但他总不说出来,人也显得昏昏沉沉,问起时也只说睡眠有些不好,我知道再问他也不会说,只是没想到今日他竟然会晕倒在学校……
我将他无意间伸出被子的手轻轻塞回被子里面。
那冰凉的手指微微一颤。
我抬起眼来,撞见那双微微睁开的眼眸。
挣扎着从蛛网中飞出来的蝴蝶,就这样静悄悄地停在我的眼前。
旁边是医生欣喜的声音:「崔小公子,你醒了。」
但这苍白无力的睡美人,却只盯着我看,他竭力地扯出一个笑容来:「小茴香豆……怎么表情这么严肃?」
我知道我现在铁定是面无表情的。
我静静地压了压被角。
睡美人的眼睫颤了颤,他的手突然又伸出被子,想要握我的手。
「崔致。」
我缩回手,冷淡地喊了声他的全名。
睡美人立时有些惶恐,他僵硬地躺在病床上,本来伸出被子的手也停在半空,一动不动。
半晌,他那朵浅浅的梨涡缓缓消失了。
他垂着眼,不敢看我:「对不起,小茴香豆。」
「……」我沉默地看着他。
旁边的医生早已识趣地离开了,这间房便只剩我和崔致。
崔致一会瞧瞧我,一会低下眼,支支吾吾且无力地喊我:「小茴香豆,我头疼。」
我知道我没有办法拒绝崔致。
我在心底深深叹了口气,但好歹你也得坚持十分钟吧,颜茴!这还没有五分钟呢!
这病床上的少年见我有些软化的神色,便更是眨着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虚弱地撒着娇:「小茴香豆,我头疼……」
但还没等他说完,我已经伸出手来,轻轻抓住了他的手。
很凉。
在抓住的一瞬间,崔致的手抖了抖。
不过没关系,我的手很热。
我看他:「崔致,你让我很担心。」
「……你以后不要这样了,好不好。」我很想忍住眼眶中的眼泪,但是喉咙处的酸涩我又不能不在意。
从什么时候起呢?是那拿着大钻戒眉眼骄傲却满是小心翼翼讨好的男孩子,还是那拐角处拎着书包等我的漂亮少年,这朝夕相处的十七年……是青梅竹马也好,是妹妹也好,就算他不喜欢我,也好。
这脆弱美丽的少年,宛若那一瞬的烟花。
明明知道他是男主,明明知道我是恶毒女配,但我还是飞蛾扑火,一败涂地了。
而在这病床上躺着的睡美人,终究是没有收回他冰凉的手,他竭力地吸取着身前人的温暖,在这样的沉默中,回以承诺——
「我知道了,我答应你。」
「小茴香豆,我们回家好不好?」
010.
在问过医生之后,又配了一些无济于事的药品,我便和崔致一同回去了。回去之后,他本清醒了一阵子,但当我在楼下端着粥上来的时候,他又已经躺在床上昏睡过去了。
没有开灯,窗帘也拉着,他静静地躺在那里,一丝光亮也无,一丝动静也无。
我轻轻放下粥,走过去看了眼崔致的额头——
密密的汗珠。
但是用手附上去之后,却又并不觉得烫。我便只能用湿毛巾慢慢把他额头上的汗珠拭去。
在这黑暗中坐了一会后,我突然又伸出手来,放在崔致的鼻尖。
「呼……」
感受到呼吸之后,我这才有些放下心来。
看来今天的学校是去不成了。
我出门给两位老师打电话请了假后,便又进去把粥端了出来。
崔致还是没有醒。
他断断续续地清醒着,昏睡着,满头大汗。
我不知他到底是怎么了,在这几天中,他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能和我说。
请的医生过来,做了检查之后,也只无奈,说是没有什么问题,于是学校里只能继续请假,但总不能这样请下去。
我也去看过医院里的崔叔叔,他依旧昏迷不醒、一动不动,由请来的护工照顾着。
幸好……幸好崔致还能醒过来。我动了动身侧的手指。
等到某天午后的时候,躺在床上昏睡的崔致醒了。
在我轻轻进到他的房间时,这少年便靠在床上,微微低垂着睫毛,略开的窗帘,洒进阳光,使得这苍白的面容也有了半分血色。
两种颜色的交替,便又添几分难言的温柔。
听到动静,他忽而抬起眼来,有些朦胧的琥珀色,里面荡漾的,不是别人,而是我。
「阿致,你醒了。」我走过去,微微弯下腰看他,没有说他睡过去了多久,只是像往常一般,问着,「你饿了吗?想吃些什么?」
他静静地看着我,没有说话。
「阿致?」
他便露出浅浅的笑来,看着我,声音有些颤抖和沙哑:「小茴香豆……给我也找个护工吧。」
我从头到脚,忽然冰凉哆嗦起来。
「有什么好找的,你就这几天而已……没关系,你很快就会好了,阿致。」我故作轻松地同他这么说,只是不知道是在安慰崔致,还是在安慰我自己。
在那张就算憔悴也漂亮的少年面容上,便浮现出淡淡的悲伤来,而那因为痛楚折磨而迅速消瘦下去的脸蛋,越发显得那双琥珀色眼眸大大的、很干净。
他是知道的。我慌乱地想。
这虚弱地靠着的少年,和往常一般,向我撒着娇:「小茴香豆,找个护工吧,我没事的。你还要回去上课。」
崔致是绝对忍受不了外人的照顾的。
我深深地知道。
所以我只是咬着唇,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这些天我虽然迷迷糊糊的,但也有时候会清醒过来。小茴香豆,我的头好疼,好像里面有什么在打架一样。」崔致声音淡淡的,「你说,我会不会就这样,疼坏脑子?」
我没有说话。
他本来移开的视线,便又重新投在我的面容上,许是见到了我没有忍住流下的眼泪,他眼神一怔,又是无奈又是愧疚地说:「小茴香豆,你别哭……颜阿姨该怪我了,我害得你哭了多少次?」他想撑着身子来拉我。
我自己抹了眼泪,我是不爱哭的,我当真不爱哭。
「崔致,你一直说我是你妹妹,那我在你生病的时候,照顾你又有什么不行?」我忍着哭腔,慢慢说道,「我的成绩好不好,你是知道的……难道你是想赶我走?」
他的手便停在半空中,喃喃道:「我没有,小茴……但这样,总归不好,我怕有人说你。」
崔致不是会看待他人视线的人。
他一向是骄傲的、矜贵的。
而我……其实我已经逐渐忘却穿书之前的年纪,但我既然能够接受穿越,又怎会在意他人的注目?
我只关心我在意的,仅此而已。
「崔致,我妈妈走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吗?她说你们两个人要好好互相照顾对方,崔致,往日只许你照顾我,现在便不许我照顾你,是不是?」
于是这少年便更加慌乱:「不是的,我没有这么想……」
我将他按回被子里去,看着他那双明澈如水的眼睛,认真地说:「好了,你躺回去,天气冷了,会感冒的。」
崔致似乎也迷糊了,絮絮叨叨和我说了些什么「不行」「不可以」「担心」的话,又皱着眉昏睡过去了。
我坐在椅子上看他片刻,起身出门给颜母打了电话。
011.
在即将跨入冬天的时候,颜母和颜父回来了一趟。
颜父已经好了很多,只是精神仍旧不济,他来看过几回崔致,没忍住,哭了,旁边的颜母就轻轻打了下他的肩膀:「都多大了,还在孩子们面前哭。」
崔致是看不到的,因为他正闭着眼静静地躺在床上。
颜父哽咽了一下:「我们阿致太可怜了。」
颜母无奈地说:「你先下去喝杯茶吧,我和你女儿聊一聊。」
他于是抽泣着下楼去了。
颜母转而看向我,轻声问道:「是休了半学期吗?」
「嗯。」我点一点头,愣了愣后,看着似乎憔悴不少的颜母,缓缓道:「抱歉妈妈,我这么任性。」
她看我半天,突然笑了,握住我的手,轻轻拍了拍:「小茴,我的女儿……从小到大,我一直觉得你很成熟,不像阿致,还有调皮的时候。」说到这里,颜母的声音也有些哭腔:「崔致的妈妈,和我是很好的朋友,我一直把崔致也看成自己的孩子……你任性这么一回,我觉得很好,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我和你爸爸都会支持你。」
「这是你自己的人生,需要你自己做主。」
「只是我希望,你也能照顾好你自己。」颜母轻轻抚摸着我的脸,温柔地笑了。
在这温暖的房间中,我第一次觉得我是颜茴——
不是恶毒女配颜茴,只是颜茴,有着自己人生的颜茴,不是穿越而来的外人,仅此而已。
-
一直到颜父颜母离开乌水镇的时候,崔致的情况也没有好起来,他中途也有醒过,只是昏迷的时间更久。但凡醒来,崔致也总是强忍着疼痛安慰我,笑着说要自己洗漱,我握着他的手,说再不好转我就会替他洗漱,于是他便虚弱地笑起来。
在这段时间中,柜子里堆积了很多的药品,也来过很多的人,说着一些可有可无的安慰的话,时间便也就这样慢慢过去。
在即将迎来春节的时候,崔致的生日也到了,我便在晚上出了门去买长寿面的材料。
今年不知为何,天气很冷,很早便下雪了,天也暗得很早。
我乘着昏黄的路灯,踩着雪一步步往回走,手上拎着长寿面的材料。
等到快要走进崔致家的小院子时,我看见有一排脚印密密麻麻地蔓延进了小院子中。
有谁来过吗?
我加快了脚步。
就在此时,却有一道声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停——」
我顺着声音抬起头来,抬起的脚也停在了半空中。
在还飘着雪花的天地间,微微亮起的灯光下,这穿着鹅黄色棉衣的睡美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不远处,他手上还拄着一根树枝,不知是从哪里折来的。
那长久不见阳光的皮肤,露出令人生畏的青筋。
可是他的表情那么温柔——
见到他,我下意识地踩进软绵绵的雪中。
于是这瘦弱漂亮的少年,便带着抱怨的语气,仰着微微笑意的脸,看向我:「都说了,要停啊——」
「我特意给你踩出来的……可不容易了。」他微微笑着,温柔地看着我,「所以,小茴香豆,要踩着,慢慢走来我这里啊。」
012.
是……
是崔致。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上的袋子,然后没有停留地往他那里奔过去。
松软的雪地上,蔓延的本来是崔致的脚印,而当我向他奔去的时候,在那密密麻麻的脚印旁,便又多出了一排我的脚印。
在这洁白的地面上,脚印一路往崔致而去。
这少年,便在尽头静静地温柔地看着我。
「小茴香豆。」
控制不住自己的力气,我猛地拥住站在身前的少年,但忽视了刚刚醒过来的崔致的力气,于是我们俩便一齐跌在了雪地里。
被我压在身下的少年,似乎被这一举动给惊得呆住了,他躺在雪地里,睁着琥珀色的眼睛看着我,睫毛一颤一颤的,而那跌落下来的时候惹起的飞舞的雪花,便坠落在他的眼睫、鼻尖、红唇上。
少年呆愣愣地看着我,苍白而精致的面容上,浮现出淡淡的无奈,但他就这样静静地被我压在身下。
而我就支在他的身上,泪眼模糊地看着他。
「崔阿致,你怎么还敢醒过来。」
「你怎么……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你,你知道吗?」
可见我这话没有半点说服力,因为这被我压在身下的少年,又翘了翘唇角,认真地看着我,轻声说道:「颜茴,我打了一架。」
「我让他滚,他不滚,但现在,他还是输了吧?」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想,小茴香豆一定会给我做长寿面吃,所以我一定要醒过来。等过了我的生日,就到我的小茴香豆的生日,我也要亲手做长寿面,给她吃。」
「所以我很努力地打赢了今天的架。」
他掀起眼睫,琥珀色的眼中,有着强忍眼泪的我。
这缓慢的、沙哑的声音,这还苍白着脸颊的少年,缓缓伸出手,像从前那样抚上我的脸颊,温柔地笑着:
「颜茴,我好想你。」
我猛地抱紧这个艰难地打赢架、气喘吁吁回到我身边的少年,恶狠狠地在他的怀里掉眼泪。
「崔致!你知不知道照顾你很累!」
「崔致,你不要再去打架了。」
沉默片刻后,他轻笑一声,答应我:「好。」
等到想起是在雪地上的时候,我把崔致拉起来,发现他棉衣后面都湿了好多,便又气鼓鼓地说:「你也不提醒我,我都忘记了……」
崔致低头看了眼自己,又笑:「没事,我穿得厚,感觉不到。」他的视线绕过我,看向我的身后,而后微微叹息地说:「你是想把那袋东西存到明年冬天再吃吗?」
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我看到了那袋被我扔在地上的食材。
我:「……」
其实我做饭的手艺并不好,但这段时间自己做饭,做着做着倒是也长进了很多,至少一道菜它看上去能够像菜了。
我把面条盛出来放在碗里,又往后看,果然听见崔致无奈地笑着说:「我不会睡着了,你放心吧。」
我转过头:「你的话……」
「我的话怎么了?」
「都不能信。」我小声地说了句。
他好像没有听见,微微笑着重复问道:「我的话怎么了?」
「你说得很对,说得很好。」我把两碗面条端到桌子上,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崔致和我对视一眼,突然低下头去,脸颊好像有些红,连说话都有些支支吾吾的:「你……怎么一直盯着我呢。」
在这雪夜之中,十九岁的少年心中,又有什么样的变化呢?
是否如灯照雪景,一览无余,却又刺痛某处呢?
只是当时的我不知道,也没有注意。我勉强笑了笑说:「要不然真的试试哪个方法吧?」
我认真地看着崔致,而他没有抬头。
「……什么?」
「干脆你当我哥哥好了,说不定真能把崔叔叔气醒。」我把筷子递给他。
而身前的少年却没有接,只是愣愣地低着头,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握紧了。
「我这个妹妹,当得应该挺称职的吧?」我好像在问他,好像又在对自己说。
而不知是听到了什么,崔致像是雪花触碰到火光一般,立时抬起头来,在我微微吃惊的视线中,少年的眼眸弯弯,用我再熟悉不过的语调说道:「那你还远着呢……」
声音无端苦涩。
「好了,让我来尝尝小茴香豆的手艺。」
我便因这话收回了心神,看着桌上的两碗面,有些苦恼地说道:「要是知道你能醒,我就多买点菜了,还有蛋糕。」
崔致摇摇头,灯光下,穿着鹅黄棉衣的少年肌肤如同美玉一般,盈盈的,而那眉眼间缱绻的情意,就缓缓流淌开来。
「有长寿面就很好了。」他含笑着看向我,「那我来许愿吧。」
「这个十九岁的生日愿望——」
「我希望颜茴……」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响起烟花的声音。
而在这骤然亮起的夜晚,对面的少年,温柔平和地看着我,烟花声中,他正无声地说着他十九岁的生日愿望。
013.
那日崔致的生日愿望,因为突然响起的烟花声,我没有听见,事后再问起崔致时,他只笑着说天机不可泄露。
我本来还在忐忑崔致的身体,但是却正如他所说,这几日他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好了。又恰逢春节前夕,我便想拉着崔致去乌水镇的寺庙一趟。
崔致于是无奈地笑一笑:「小茴香豆,我记得从前你不信这个。」
「信则有,不信则无。」我摇一摇头,看他,「那你和不和我去?」
「那当然要去。」崔致给我裹上围巾,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有着无奈、温柔,还有一些我没有看懂的东西,只是当我想要再看之时,那些复杂的情绪又突然消失不见了,「我给小茴香豆添了这么多麻烦。」
崔致后面一句话说得极轻,我没有听清,只知道他又说了些什么,于是看向他问道:「阿致,你说了什么?」
他那浅浅的梨涡漾出来,给那围巾又打了个大大的蝴蝶结,思索着说道:「我说啊——这个蝴蝶结,打得好不好看?」
我低下头,看着原本好好的红格子围巾,被他打得像是个礼物带子。
「有点像……」
「像什么?」少年眉眼弯弯。
「像包装礼物的蝴蝶结。」我如实说道。
他于是笑得更加厉害:「嗯……小茴香豆,你就是我的新年礼物。」
我瞪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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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是舞蹈殿堂的新星,却因为一场地震失去了左腿。
舞伴兼男友江锦宴抱着崩溃的我郑重承诺:
「墨墨,我会陪你度过所有苦难。」
事实也确实如此。
他会在我自卑难过时及时出现,也会在别人嘲笑我时挺身而出。
直到后来,江锦宴的新舞伴扭伤了腿,他为了她第七次将我抛下:
「瑶瑶的腿对我来说很重要,你能理解我的,对吧?」
那一刻,我知道,我们之间该结束了。
1
我和江锦宴高高兴兴准备拍婚纱照这天,他为了他的新舞伴,第七次将我抛下。
所以我做了自己这辈子最不屑的事。
我不顾义肢与皮肉疯狂摩擦产生的疼痛,偷偷跟踪江锦宴,像个偷窥狂一样盯着他与程瑶瑶之间的一举一动。
我看见程瑶瑶满面泪痕,哭着扑进了江锦宴怀里,一声一声「阿宴」地唤着,也看见江锦宴为了安抚怀中女孩的情绪,在她额头上落下轻轻的吻。
诊所的医生检查后告诉他们,程瑶瑶不过是轻微的扭伤,无须紧张。
可包扎的时候,江锦宴还是将程瑶瑶紧紧抱在怀里。
医生一边帮程瑶瑶包扎,一边调侃她:
「真是羡慕你,你看你男朋友对你多好。」
程瑶瑶微垂着头,脸蛋红扑扑的,好似刚成熟的春桃。
「阿宴对我最好了。」
江锦宴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没有否认。
那一刻,我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连吞咽口水如此简单的动作都变得无比艰难。
我重重跪倒在地,一滴泪珠毫无征兆地掉落下来,正好砸在我冰冷丑陋的义肢上。
四周喧嚣一片,唯有蝉鸣格外刺耳。
那声音好似在嘲笑我是一个失败者,扰得我心生躁意。
我强压着心头的钝痛,努力想要忘却方才看到的一切。
毕竟诊室里那个芝兰玉树般的男人,曾在我最崩溃无望的时候抱着我,陪我一起掉眼泪:
「墨墨,我会陪你度过所有苦难。」
我因为伤口感染,辗转反侧,痛不欲生的时候,是他整宿整宿地守着我,为我擦汗按摩。
我因为家人离去,从此与舞蹈无缘,几度被确诊为重度抑郁的时候,是他每日盯着我,喂我吃药,陪我走过最艰难的时光。
整整三年,他亲力亲为,照顾着我的一切。
可是此时,江锦宴看向程瑶瑶时,那满眼的心疼,做不得假。
最终,我不得不面对现实。
原来,那个曾说非我不娶的江锦宴,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爱上了别人。
2
其实我本该冲进去与他们来个鱼死网破的。
可我终究还是落荒而逃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只记得自己浑浑噩噩走在大街上,因为无法好好掌控自己的义肢,又不慎丢失了拐杖,短短的路程竟摔了十几次。
双手掌心都磨破了,渗出斑驳的血迹,却没有心脏十分之一疼。
我躲在沙发角落里,蜷起仅剩的一条腿,环抱着自己,打算等江锦宴回来给自己与他一个体面的结局。
可惜,江锦宴一夜未归。
我握着自己的手机,死死盯着我与江锦宴的聊天页面。
下午他离开婚纱照现场的时候,我给他发了条信息:
【什么时候回来?我等你。】
屏幕被我点开又关掉,关掉又打开,如此反复。
可一直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我还是未能等来江锦宴的回复。
待到江锦宴回来,天已经蒙蒙亮了。
他看到我发丝凌乱地窝在沙发里,眼圈发黑,先是一愣,随后蹙着眉头轻声责备道:
「昨晚公司有事,我临时加班了。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吗?要是我没回来,你不用等。」
我张了张嘴还未开始质问,就发现他匆匆转身进了房间,拿起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
「公司临时安排我出差。
「你在家好好休息,婚纱照等我回来了再去拍。」
我伸手轻轻捏住了他的袖子,袖口上一枚星空蓝袖扣在灯光的映照下折射出斑驳的光点。
「就不能不去吗?」
我哑声道,连身子都忍不住在颤抖。
江锦宴忙着收衣服,没有发觉我的异常。
「我努力工作也是为了我们以后啊。」
他终于收拾好行李,回过头若有似无地在我额头落下一吻:
「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分别吻是我与他之间一直保持着的小情趣,可额头残留的温度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
眼前这个连出差都不忘给我带礼物的男人,就在几个小时之前,用同样的姿势,吻了另一个女孩。
想到这儿,我的胃忍不住翻涌起来。
江锦宴走得很急,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张了张嘴,未能发出一点声音。
手上近乎要被我捏碎的备用手机小小振动了一下,程瑶瑶的微博主页立即闪现在屏幕上。
她今天又发笔记了:
【坏消息是腿扭伤了,好消息是我喜欢的人为了安慰我,亲自下厨,还答应带我去香格里拉度假。】
文案下面配着两张图片,一张是她缠着绷带的腿,一张是她家的餐桌图片。
餐桌上摆放着四菜一汤,热气腾腾的模样。
照片上不慎露出了男士衬衫的一角,星空蓝袖扣在昏暗的灯光下却格外刺眼。
那是我答应江锦宴求婚时,送他的礼物。
他很喜欢,日日都戴着。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戴着它,为别的女孩下厨。
我捂着自己的心口,想哭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一般,只能呜呜呜地发出难听的声响。
眼泪滚落而下,心脏像是被车轱辘碾压过一般,血肉模糊……
3
其实这不是我第一次偷窥程瑶瑶的微博。
半年前为了散心,江锦宴带我去野营。
计划是他提出来的,可是这期间他却无数次分心。
我坐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说了许多,却不见他回应,待我回过头,才发现他正拿着手机看得出神。
那手机上是公司舞蹈班发出来的一段练习视频,程瑶瑶那张因为练习挂满汗水的脸格外明媚。
我小心翼翼地试探:
「你……在看什么?」
江锦宴眉目含笑,满脸温柔:
「看瑶瑶。」
我知道瑶瑶是谁。
她是江氏为江锦宴找来的新舞伴。
听以前一起练舞的伙伴说,程瑶瑶虽出生农村,但她基础扎实,极具天赋,练舞时极其认真,颇有几分我当年的风范。
江氏在业内是出了名的惜才,江锦宴喜欢她也是正常的。
我在心里默默安慰着自己。
片刻的静谧过后,江锦宴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他猛然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你别误会……
「她不过就是我的舞伴,我觉得她和你以前很像,所以才会多照顾一点……」
说罢他像是为了要让我安心一般,当着我的面删除了那段视频,将手机放进了口袋里。
尽管如此,我还是从他的眼神里,捕捉到了一丝心虚。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我,我的未婚夫对这个女孩不单单只是有好感。
回到家后,我鬼使神差地翻看了公司的账号,在里面翻找了一圈,果然找到了程瑶瑶的微博。
从那以后,我像个丧心病狂的偷窥者,总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悄悄关注着程瑶瑶的一切。
她的动态和她的人一样,明媚快乐,好像在她的世界里,连空气都是新鲜的。
大到一场比赛,小到路边的一枝野花,都能是她开怀的理由。
而我,自从被截肢以后,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我翻遍了程瑶瑶的动态,从那些零碎的日常记录中拼凑出了一个真相:
程瑶瑶对江锦宴一见钟情,她努力练习跳舞,只是想成为他的舞伴。
我独自一人默默坐在玄关,看着江锦宴离开的方向发呆。
天空灰蒙蒙的,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困在阴霾里。
在江锦宴离去的半个小时后,程瑶瑶又发了新动态:
【我们出发啦,他在来机场的路上还给我买了海鲜挞,也许这就是爱情吧。】
按照惯例,她依旧配了张好看的照片。
照片上她捧着海鲜挞餐盒笑得开怀,餐盒旁边放着一串车钥匙,车钥匙上串着一块木质的红色平安符。
那是我截肢后和江锦宴一起去寺庙求的,本是一对。
一个挂在我的脖子上,另一个却静静地躺在机场餐吧,看着他们两人大秀所谓的爱情。
程瑶瑶自上次与江锦宴一起参加国内拉丁舞比赛斩获金奖之后,积累了不少粉丝。
她的粉丝们纷纷在下面为她喝彩,甚至有人为她支招:
【趁机扑倒。】
【生米煮成熟饭。】
程瑶瑶发了个坏笑的表情:
【等我好消息。】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扼住一样,疼痛难忍。
我拿出手机疯狂拨打江锦宴的电话,回应我的却是冰冷的关机提示。
在歇斯底里地打了十几通电话之后,我突然冷静下来。
撕破脸皮又有什么用呢?
这通电话打过去,是要质问还是要挽留?
若是江锦宴未曾给过程瑶瑶半分希望,她又怎么敢这样呢?
程瑶瑶的微博背景图是她和江锦宴在全国拉丁舞大赛中夺冠的照片。
她穿着白色拉丁舞服,像一只骄傲的天鹅。
我跌坐在冰冷的地面,看着落地镜里满脸泪痕、发丝凌乱的自己,竟觉得有些可怜。
曾几何时,我就算截肢了,我失去了自己的腿,失去了追求梦想的权利,至少还有一个江锦宴在我身边陪着我。
那张背景图却像是一个巨大的巴掌,生生抽在了我的脸上。
我看着他们相拥在一起,绚烂夺目,宛若一对璧人。
可明明江锦宴身旁的位置,原是属于我的。
4
我曾是舞蹈界新星,十二岁时因为极强的舞蹈天赋被江氏集团看上,成了他们栽培的舞蹈演员。
后来,我认识了江氏集团的太子爷江锦宴,成了他的舞伴。
我们一起参加过好几场国家级赛事。
江家是舞蹈世家,江锦宴的父母对自小拥有舞蹈天赋的我很是满意,有意无意撮合我们,所以我们顺理成章地成了男女朋友。
在江家的帮助下,我们过五关斩六将,成功站在了国际舞蹈协会的领奖台上。
夺冠那日,恰好是我的十八岁生日。
那一天,江锦宴向我求婚了。
一切好像都很美好,事业爱情双丰收。
我以为我的生活能够一直这样美好,可是带江锦宴回家乡见父母时,一场地震夺去了我的左腿。
我失去双亲,成了一个残废,至此与我的舞蹈梦无缘。
好在江锦宴对我一直不离不弃,在截肢后最阴暗痛苦的三年里,江锦宴成了唯一照进我生命里的光。
可是如今,这束光,也要消失了。
我的人生好似一摊烂泥,糟糕透顶的我终将与这烂泥沉沦在一起。
我瞥向来床头那罐安眠药,将它紧紧攥在手里。
这半年来,其实我一直都在失眠,江锦宴却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以前哪怕我打个喷嚏,他都要担心半天,可是如今看着我需要依靠安眠药才能入睡,他却毫不紧张。
大概是因为我曾见过他爱我的样子,所以接受不了他不爱的样子吧。
我编辑了半个小时的分手短信,最后也只发出去「分手吧」三个字。
手机依旧沉默,没有任何回应。
我惨笑着拧开瓶盖,就在我想要将安眠药全都倒进嘴巴时,手机响了。
5
电话是发小打来的。
老天爷好像很喜欢和我开玩笑。
在我清楚地认识到江锦宴已经不爱我这天,我得知自己唯一的哥哥患上了肝癌,还是晚期。
回到南乡市区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我刚踏进住院部的大门就看到一道忙碌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深蓝色制服,一米八几的个子在人群中很显眼。
他面容清隽,双手拎着行李,腋下夹着一堆报告单,嘴里还叼着一张银行卡。
大热的夏天,尽管室内有空调,那人还是忙出了一身汗。
「方砚。」
我叫住了他,连忙上前将他手中的东西拎过来,又将他嘴里叼着的金色银行卡拿下来,推到了柜台护士面前。
「抱歉,墨墨,你哥本来让我瞒着你的……
「可是我觉得这件事你有权知道。」
我和方砚缴纳完住院费,他才将我拉到一旁,把哥哥的检查报告塞进我手里:
「苏桦怕你知道后会伤心难过,一直让我不要说,可是他现在这种情况,不能再拖了。」
我故作镇定地接过那份报告,手指有些颤抖。
三年前南乡发生了 615 特大地震,我们的父母双双丧生。
爸爸躺在最上面,背上是上百斤重的石板,他被压得内脏爆裂,血从他的嘴角一滴一滴地流下来,落在我的脸上。
他用身躯护着妈妈,妈妈护着哥哥。
而哥哥护着我……
那块石板本来该是压在我身上的。
三年前我和江锦宴斩获国际舞蹈大奖,他向我求婚,我同意了,我将他带回南乡见父母。
地震来临时,江锦宴发了疯似的想要冲回房间拿他的手表。
那是他爷爷留给他的遗物,江锦宴曾和我说过,那块表比他的命更重要。
我阻止了他,自己冲了进去。
因为我身材足够娇小,若是遇见紧急情况,更容易逃出来。
可惜,我们都低估了大自然的威力。
我被困在方寸之间寸步难行,一块巨大的石板朝我压了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哥哥冲进来护住了我。
可是地震还在继续,家里的老房子在强烈的地震中摇摇欲坠。
爸爸妈妈为了护住我们兄妹,毫不犹豫地扑向了我们。
大块的石板坠落,生生砸在他们身上。
他们就像叠罗汉一样,一个护着一个。
我最小,我被他们护得死死的。
小时候我和哥哥总会玩公主与王子的游戏,我喜欢扮演公主,可哥哥却永远选择做骑士。
我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不做人人都喜欢的王子呢?
哥哥说:
「因为只有骑士才会一直保护公主啊。」
他做到了,他在最危险的时候,冲向了家里的小公主。
人家都说天若有情天亦老,大灾大难面前,老天爷是不讲情面。
615 地震波及范围很广,南乡恰好是震源。
南乡人死了十之八九……
爸爸当场死亡,妈妈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失血过多,抢救无效,死在了冰冷的手术台上。
哥哥的右手被石板压住了,骨头重度粉碎,加上污水浸泡导致手臂糜烂,为了保命只能截肢。
那原本是一双艺术家的手,哥哥是弹钢琴的。
他小时候曾和我说,他最大的梦想是成为一名钢琴家。
可是为了救我,哥哥再也弹不了琴了。
我自责、难过、崩溃,在无数个黑夜里自我折磨。
经历地震,痛失双亲,被迫截肢,不能跳舞,未婚夫爱上了别人……
我以为老天爷对我已经够残忍了,可是现在……
哥哥肝癌晚期……
我的哥哥都要死了,可是他心里念着想着的,居然是怕我难过……
曾经我以为失去江锦宴之后,不会再有人像他那般爱我。
可现在,我突然明白过来,江锦宴的爱浮于表面,哥哥的爱却深藏心里。
「没有……没有办法了吗?」
大约是声音太过压抑哽咽,方砚听完之后沉默了很久:
「癌细胞已经扩散,化疗可能有一线生机,可是成功率不高。」
他可还真实诚。
明知道我已经难过得快要死掉了,可是他还是说了实话。
「化疗,是不是要很多钱……」
方砚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抗癌药很贵,靶向药索拉非尼一盒最少也要五千块,一盒只能用半个月……
除了靶向药,还有止疼药、麻醉剂……
我捏着那张单子,开始盘算着自己手里的钱,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响了。
江锦宴大约是与程瑶瑶抵达了目的地,终于开机了。
熟悉的铃声在拥挤的医院走廊回响着,我本该伤心难过的。
可是儿女情长在至亲的生死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我深深吐出一口气,挂断了电话,利落地关了机。
「方砚,帮我联系医生吧,钱的问题,我来想办法。」
方砚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默默,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生老病死的事……」
「他不会死,我哥哥不会死……」
我有些激动地打断了方砚的话,尽管我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可还是抑制不住地哽咽。
我知道方砚想要宽慰我,可是我不会让哥哥死的。
他从小疼我爱我,将我当成公主那般宠着。
为了救我,失去了手臂,从此与音乐无缘。
他用尽全力,明明白白爱着我。
我从未回馈过他一分一毫,却因为一个不爱我的男人,想要离开这个世界……
多愚蠢……
6
我手上的钱不多。
地震过后国家有补贴,可是只够一个人生活。
那时候我刚考上舞蹈学硕,哥哥毫不犹豫将钱给了我。
他说他的手废了,没必要浪费钱。
可是他的小公主不一样,小公主以后还要过更好的生活……
「墨墨别怕,爸爸妈妈不在,可是你还有哥哥。
「哥会努力赚钱,给你治腿,让你过得好……」
那时候的他,也不过十九岁。
我截肢后几度抑郁,江锦宴以让我换个环境恢复心情为由,将我接到了身边。
江家很有钱,江锦宴也无数次和哥哥说会承担我所有生活费用。
可哥哥害怕我因此在江家会低人一等,愣是每个月都给我寄钱。
哥哥没了右手,又没有学历,很多单位不要他。
他凭着自己的努力,给一家杂志社供稿,用那点微薄的稿费撑起了这个家。
一开始左手打字不习惯,他常常写到手抽筋,后来终于练就了单手日万的本领,生活才算是好了一点。
他常说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赚不了什么大钱让他家的小公主享福。
可是他不知道,是他单薄的身子、布满薄茧的左手,撑起了我学硕三年的安宁。
我和哥哥用的是同一个账户,里面还剩几万块钱。
可这远远不够。
若是以前,我只需要接几场演出,便能赚够大半年的生活费,可是如今……
我盯着自己左腿上的义肢,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彷徨。
就在我满脑子想着要去哪里搞钱时,方砚已经将我带进了哥哥的病房。
哥哥刚做完介入手术,整个人昏昏沉沉,不过半年不见,他已经被病痛折磨得皮包骨头,蜡黄消瘦的脸看不到任何生机。
方砚示意我走近一些,可我站在门边,愣是迈不动一步。
我张了张嘴,想喊一声哥哥,嗓子却好似被什么堵着,终是发不出一丝声响。
哥哥听到动静睁了睁眼,看到我的那一刻,他眼中明显浮现出一丝慌乱。
方砚率先开口,打破了静谧:
「苏桦,墨墨毕竟是你妹妹,她有权知道你的身体情况。
「你就别瞒着她了。」
我和哥哥对视了许久,终究是他开口打破了沉默:
「墨墨,对不起啊……
「我原想治好了再告诉你,可是这病却一直治不好……
「哥怕是要拖累你了……」
那一瞬,我的心好像被一双无情的手狠狠地撕裂开来,血肉翻滚而出,那种疼痛让我险些喘不过来气。
我红了眼,却佯装镇定,一瘸一拐走过去帮哥哥掖了掖被角。
尽管眼泪早就在眼底摇曳,可我还是吸了吸鼻子,拼命将眼泪收回去:
「没事的,哥,我们都会好好的。」
从小到大,哥哥最怕我哭了。
只要我一掉眼泪,他连最喜欢的糖果都会让给我。
所以,这一次,我绝不能哭。
我不能让他在经受病痛折磨的时候,还要反过来操心我这个什么都不会的小鬼。
「哥,我已经问过医生了,只要配合治疗,一定能够好起来的。」
他却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像当初支持我上学硕一样,对我笑笑: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你没必要为我浪费钱了。
「你把钱留起来,想吃什么零食就去买。」
可我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任性的小姑娘了,我也已经好多年不吃零食了。
我和哥哥的主治医生商量后,在方砚的帮助下,将哥哥转到了省医院。
相较于南乡落后的医学环境,省医院确实更能保障哥哥的生命,当然医药费也更贵。
为了维持住院和治疗的钱,我开始没日没夜地找工作。
我唯一的特长就是跳舞。
自从截肢以后,江锦宴就不让我出门工作了。
就算我学硕毕业,他也不让我参与和舞蹈相关的工作。
他说他怕我想起过往,眼不见,心就不烦了。
可我一直都知道,想要迈过心里那道坎,逃避是没有用的。
不管是什么苦难,还是要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走出去的。
本来,我一个残废是没什么单位要的。
好在我有过国际舞蹈比赛的经验,还有学硕三年的基础知识傍身,虽然求职路磕磕绊绊,但也成功了。
我被一家舞蹈机构看中,成了他们的编舞老师。
除此之外,我还接了几家传媒公司的艺术片花制作。
我让自己尽可能忙碌起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忘却命运带给我的痛苦。
这期间江锦宴给我打过无数个电话,都被我一一挂断。
电话被挂断,他便不停地给我发信息:
【墨墨,你就算是要我死,也得让我死个明白吧?
【为什么不辞而别,为什么突然说分手?
【我们见个面,把话说清楚。】
省城的朋友告诉我,那日我与江锦宴提出分手之后,他连夜从香格里拉飞回来了。
可又有什么用呢?
当晚我看到了程瑶瑶发布的新微博,照片上江锦宴躺在她精致的小床上,睡得香甜。
尽管看不到正脸,可他腰间那条黑色皮带,却是我送给他的情人节礼物。
我坐在办公桌前,看着成堆的舞蹈课件,深深呼出一口气,手指飞快在手机屏幕上跳动,打下几行字:
【我看见你吻程瑶瑶了,我也知道,你去香格里拉不是出差。
【江锦宴,我们结束了。】
那边沉默了许久,终究是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可在我上班半个月后,江锦宴却将我拦在了机构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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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殿下的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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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遂笑吟吟地撕碎了我送他的情书,「表白?你看不出来我只是把你当条狗?」
这段画面当晚就被送上了热搜,所有人都嘲笑我不自量力。
可所有人都不知道,这只是攻略任务的最后一环。
任务完成后,我终于能和真正爱我的人在一起。
江遂却后悔了。
1
我把情书递给江遂那一刻,他眼底有一瞬间的错愕。
旁边有人在小声又讥讽地笑,「都什么年代了啊还送情书,是小学生吗?」
「江遂不会接的吧。」
可江遂勾了勾唇角,把情书接过去了。
然而下一秒,
那封情书就在他慢条斯理的动作里。
变成了一堆碎片。
他随意擦了擦手,看向我时目光温柔,出口的话却极尽嘲讽,「黎书,你在跟我表白?」
「真看不出来我就是把你当条狗啊。」
四周传来不加掩饰的哄笑。
江遂挑了挑眉,凤眸微抬。
然后凑过来,在我唇边蜻蜓点水般的吻了一下,
「乖,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我看不上你的。」
「别天真了,滚吧。」
我麻木地点点头。
终于听见脑子里属于系统的冰冷的机械音响起:
「叮!恭喜宿主,本轮攻略任务已完成。」
2
我是活跃在各个小说世界里的快穿任务者,目标是要攻略不同的虐文男主。
江遂是我的第九个任务对象。
系统在这次任务里放了水。
我不必得到他的真心,只要舔他舔够十年,就算任务成功。
今天,就是这十年的最后一天。
所以被江遂撕掉情书以后,
我当即就转身回了房间,收拾东西,打算搬离江家的别墅。
可江遂跟上来,一把甩上门。
用手按住了我的行李箱。
「真要走?」
「黎书,你发什么疯。」
他眼眶发红,几乎咬牙切齿,「不就被嘲讽两句吗,这就待不下去了?」
「就你这样,也配说喜欢我?」
3
我没搭理江遂。
径自越过他,伸手,想拧开房门。
可手刚伸到半空,又被他发了狠地死死攥住了手腕: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我在心底嗤笑一声。
对,今天。
在今天以前,
江遂曾经当着他一众兄弟的面,在我耳边一字一顿,说,「黎书,你就是个明码标价的便宜货。」
用洗不掉的笔在我肩上写「下贱」两个字。
纵容他的女伴娇笑着把一杯牛奶从我头上淋下来。
我统统一声不吭,照单全收。
但是今天,我这个一向逆来顺受的人。
竟然妄想离开他。
江遂当然不乐意了。
他手上力道加重,握着我手腕的那只手愈发收紧,「你可真有意思啊,黎书。」
「刚刚还跟我表白,现在就要走。」
「你玩儿老子呢?」
4
我试着挣扎了一下。
但江遂力气实在太大,我没挣开。
于是只能任由他抓着我的手,抬眸,平静地回视他:「江遂,是你刚才自己说看不上我的。」
「我要离开不是正合你意吗?」
「你这会儿又在这里别扭什么?放手!」
可江遂只是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便猛地抬手砸向墙。
瞬间鲜血淋漓。
接着,他动作堪称温柔的,笑着把我鬓边垂下的一缕碎发撩到耳后。
「黎书,」他轻声道,「就算我看不上你,也不代表你就能离开我。」
「你这一辈子,都只能当我的狗。」
5
江遂把我锁在了房间里。
并且没收走了我的一切电子设备。
只给我留下一部不能联网的手机。
傍晚时分,我的助理打来电话,语气有些惶急:
「黎姐,明天上午的签售会你准备好了吗?」
「我……刚刚在热搜上看见你跟江遂表白的视频了。你没事吧?」
我咬咬牙。
江遂今年不过二十三岁,就已经了斩获三个电视剧金奖。
虽然他名声一向不好,可是说是全网黑。
但他在内娱的实力和人气是绝对没话说的。
自然一举一动都会受到大众关注。
眼下那段视频被推上了热搜,外界肯定已经议论纷纷。
明天的签售会对我来说很重要。
绝对不能受此影响。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助理道:
「我没事,你放心吧。」
「我明天一定按时到场。」
6
门口突然传来锁被人打开的声音。
江遂推门走了进来。
他衬衣扣子胡乱地解开了几颗,上面还印着两道唇印。
眼尾泛红,浑身沾染着淡淡醉意。
我飞速挂断了电话,把手机藏到身后。
抬起头,戒备地看着他。
江遂只是不甚在意地轻声嗤笑了一下。
便缓步过来,从身后拥住我,下巴抵在我肩膀上。
「黎书,在做什么?」
他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一边说一边轻而易举的,就把手机从我手里夺了过去。
随后垂下眸子,扫了一眼通话记录。
「助理?」
「哦对了,你明天还有一场签售会要出席呢,我的大作家。」
「黎书,你还是想走,对吗?」
「我刚才就应该把手机一块儿给你收走,免得你再不老实,总想着联系别人。」
「宝贝儿……」他笑着把我揽进怀里。
声音放得很轻,像是喟叹,「你走不了了。」
7
我没能耐放主办方和那么多媒体以及读者的鸽子。
再说,我答应了那个人……
总有一天,会从困境里走出去,在我自己擅长的领域里熠熠生辉。
我的签售会那天,他也答应了我,一定会来。
所以我今天就算是折了腿。
明天爬也得爬到现场去。
江遂似乎是心情不好,喝了不少酒。
此刻眸光迷离地盯着我。
看了半晌,突然抬起手,来拉我裙子侧边的拉链。
我浑身轻颤一下,下意识就避开了他的动作。
江遂手落了空。
他神情一愣,随后勾唇笑了笑。
「怎么了,黎书,还是不让碰?」
「你这是为谁守身如玉呢啊?」
「是为了那个……」
我呼吸都要停了。
我刻在心底里,日思夜想那个人的名字,眼看着就要这么被他无遮无拦地脱口而出。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就已经有了动作。
我抄起床头柜上放着的玻璃杯,扬手就朝江遂头上砸过去。
他闷哼一声。
几道鲜血顺着脸上苍白的皮肤滑落下来。
我后退几步,摇了摇头,「江遂,你困不住我。」
随后一把推开窗户。
从窗口跳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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