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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人文]古代贴身丫鬟侍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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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贴身丫鬟侍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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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
古代贴身丫鬟侍寝吗?
侯爷和心上人闹别扭后,强要了老太君的贴身丫鬟。
事后不想负责,奈何丫鬟有孕了,只能抬做小妾。
几月后,他的心上人诞下长女,而小妾则意外早产下侯府长子。
看着这个不受父亲欢迎的长子,我想,他应该活不了多久。
没想到,他们母子竟熬过了五年。
小妾死在了除夕雪夜,而他的儿子被过继到我名下,成了嫡长子。
1
李宛儿本是老太君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于侯爷而言,幸她不过临时起意,事后想想,并不觉得光彩,本来想就此揭过,不想几个月后,李宛儿的肚子越来越大,待发现时,已怀了近五个月,又是老太君身边贴身伺候的人,不方便处置,便只能认了,抬做小妾。
一个月后,萧明月诞下嫡长女,两个月后,李宛儿不慎从台阶处跌倒,意外早产下侯府长子。
因为早产了月余,孩子十分孱弱,能不能养活得下来,全看天意。
我知道这些的时候,正躺在贵妃榻上看着新出的话本。
这些年,我深居侯府藏书阁内,从不过问府中事务。
与侯爷不过人前装装样子,两年来,从未同榻而眠,他房中的事,我更不愿牵涉太多。
可是孩子病重得厉害,仆从们求到侯爷那里,被守门的侍卫拒之门外,而老太君身体不适,没有人敢去打扰,最后竟求到我这里来。
报信的丫鬟砰砰地将头磕在地砖上,鲜红的血流了满脸。
我一念之仁,偷偷遣了人去府外请了大夫,整夜守着他们母子。
待大公子退了烧,我又细细叮嘱了院中众人。
到这时,我才晓得,他们母子的境遇,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糟糕。
孩子早产,母子本就羸弱,可院中却连个奶娘也没有。
侯爷爱重萧明月,哪怕她是罪臣之女,也不惜赌上爵位,以平妻之礼,迎她过门。
这么多年,他是盼着萧明月能生下嫡长子的。
但是李宛儿母子的出现,完全打乱了侯爷的计划,他的满腔怒火便发泄到他们母子身上。
对侯爷而言,不过是临时起意,宠幸了一个小小奴婢而已,却给他惹出这样多的乱子,已是罪该万死。
这是个无解之局,这个孩子自出生起,就注定了被他的父亲所不喜。
将来,若是资质平庸,尚能苟且一生。若是天资过人,侯爷恐怕是容不下的。
2
此后四年,侯爷长宿在萧明月房中,萧明月终于如愿生下嫡子。
至于李宛儿母子,侯爷从未看过一眼,甚至为了打压他们母子,故意寻了他们的错处,将李宛儿由良妾贬为贱妾,入了奴籍,连一个得脸的丫鬟都不如。
而她的儿子即使贵为长子,也终不过是贱人的儿子。
李宛儿忍了四年,于除夕雪夜,吞金而亡。
死时,除了陪她长大的丫鬟小满,便是她的四岁稚子。
小满替李宛儿整理了仪容,然后一头撞在了老太君门前。
李宛儿是从老太君屋里出去的,可是当年的事,也确实伤了老太君的心,自李宛儿生下孩子,老太君再未过问,权当府里没有了这个人。
如今,小满用自己的血叩开了老太君的门。
直到老太君身边的张嬷嬷开了门,她才硬撑着一口气,从怀里拿出李宛儿留给老太君的血书。
张嬷嬷接了信,小满才笑着闭上了眼睛,她对得起李宛儿了,全了她们的主仆情谊,报了当年的救命之恩。
小满也是嬷嬷看着长大的,张嬷嬷颤巍巍地接过了信,抱着小满,低声说道:「好孩子,你放心,嬷嬷不会让你白丢了性命。」
张嬷嬷拿着信进了屋,不时便传出了老太君的悲戚哭声。
3
惊扰了老太君,又见了血。侯府一时之间,噤若寒蝉。
下人们个个打起了精神,不敢有一点疏忽,随时候着主子们吩咐,又生怕主子们有什么吩咐,触了霉头,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这藏书阁,本就是侯府的冷宫,是侯府不可言说的存在。如今也是灯火通明。
我不禁想起四年前,初见李宛儿的样子。
她那时正在坐月子,却连一碗热饭都吃不到。
府里的下人捧高踩低,她的院子又住得极偏,饭菜送过去,顿顿都是冷饭冷菜。
孩子没有奶娘,饿得不行,她只能咬牙吃了,可奶水还是少得可怜。
她想要喝点肉汤,还要拿仅有的一对耳坠来换,后来连肉汤也喝不上了,只能拼命地灌着水喝,就为了能下了奶,让孩子有口吃的。
可是孩子依旧瘦弱得像一只小猫,李宛儿就整夜整夜地不敢合眼,孩子睡着了,她害怕,小心翼翼地把手指放到孩子的鼻下;孩子醒了,哭得喘不上气,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她吓得抱着孩子,咚咚地在我面前磕头。
那一晚,我虽救了她们母子一命,但我离开时,私心里想着,这怕是我们的最后一面。
这样的人,在侯府根本活不下来。
可这个怯懦的女人,带着这个本该早夭的孩子,硬是撑到了现在。
4
我坐在窗前到了天亮,府里却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院子的雪已经清扫干净,门前的血迹早已不见了踪迹。
人人都换上了笑脸,仿佛这件事从未发生,只有我一个人心中惴惴不安。
李宛儿身边只小满一个丫鬟,如今小满也去了,那个孩子如今何去何从呢?
我带着丫鬟彩云,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李宛儿居住的庭院。
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等我进了内室,却被眼前的情景惊得说不出话来。
室内昏暗,即使是白日,朝北的窗户也迎不来一束阳光。
四岁的稚子蜷缩在娘亲的怀里,小手紧紧拉着娘亲的大手,就像娘亲活着那样,把自己圈抱在娘亲的怀里,嘴里咿咿呀呀地唱着不知名的调子。
等我再走近些,才听清,那是普通人家,哄睡孩子的摇篮曲。
我忍下心中的酸楚,搬了把椅子守在屋内,遣了彩云去通知府里的管事。
可是我一直坐到了黄昏,也没有等来府里的任何人来安置这对母子,反而是彩云也不见了踪影。
人死了,尚且如此,活着的时候,又该是怎样的光景呢?
我又等了一盏茶的工夫,见天色已黑,走上前抱起了孩子。
我以为他会挣扎,会哭闹,却不想他乖乖地趴在我的怀里。
我把他抱到了藏书阁,裹上被子,喂了热汤。
他自始至终,不言不语,如同一个没有意识的木偶,任人摆弄。
第二日早起,我刚漱了口,他就跪在门帘处,规规矩矩地喊了声母亲。
5
他喊了我一声母亲,无论我认不认,心里却是忍不住要庇护这个孩子。
我默认了他继续留在藏书阁,差遣丫鬟、婆子悉心照料。
可到了晚间,这孩子突然发起了高烧,小脸烧得通红,口中呢喃着——娘亲、娘亲。
我请了府医诊治,大夫把了脉开了药方,细细叮嘱一定要安心静养,小小年纪突遭大变,内火郁结,这才病得来势汹汹,若是不耐心调整,恐是要留下病根。
藏书阁终是有些不便,我便派了人重新打扫了我之前居住的栖霞院,晚间便带着孩子搬了进去。
等安顿好孩子,我便摆上棋盘,一个人下棋打发时间,今夜怕是个不眠之夜。
侯爷此时该是已经得了消息,今夜怕是要来兴师问罪的。
他杖杀了通信的张嬷嬷,羁押了我身边的彩云,这件事注定是过不去的。
可我耗到了天亮,也没等到侯爷的大驾光临,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我派了人出去打听,万万没有想到,竟是老太君留了侯爷。
我这时才知道,老太君自那夜后,一时惊痛,竟昏了过去,侯爷把消息封锁得严严实实。
老太君昨夜里醒来,待要寻了张嬷嬷细问,才发现人已被侯爷迁怒,损了性命。
老太君恼怒非常,当着众人的面,一巴掌打在了侯爷脸上。
李宛儿是侯府的家生子,她娘亲因她难产而死,她爹爹为救老侯爷负伤惨死,老太君念着这份恩情,又怜她孤苦无依,便自小将她带在身边教养,早已把她当成了半个女儿。
刺绣、算账、唱曲、药理、制香,都请了专门的嬷嬷来教,比一般官宦之家的小姐,也差不了多少。
张嬷嬷时常打趣,这样的人才,将来不知要便宜了哪家的小子。
老太君那时已经有了主意,侯爷手下的副官,能文能武,长得一表人才,堪是良配。
只是后来出了那样的事,老太君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替李宛儿做了主,但到底伤了心,私心里以为是她心气太高,辜负了自己的疼爱,便从此厌了她。
可直到今日,老太君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当初李宛儿诊出身孕,侯爷矢口否认,最后还是李宛儿拿出当日侯爷落下的玉佩,侯爷才不情不愿地认了。
因着侯爷这般勉强的作为,老太君才认定,是李宛儿一心想要攀附高枝。
可事实呢,他在萧明月那里生了闲气,拿了李宛儿来作践。
李宛儿不过是得了老太君的嘱咐,送些吃食到他书房,没想到竟撞在了他气头上。
一步错,步步错,如今又在自己的院子里又打又杀,自己怎么会养出这样的逆子。
老太君这次真真动了怒,动了家法,罚了侯爷在祠堂自省。却经不住一天之内大悲大怒,再次病倒了。
这个孩子,便一直在我这里住下了。
6
半个月后,孩子身体已经大好,我带着他日日到老太君处请安。
他如今已经四岁,莫说开蒙读书,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
老太君问起他的名字,他低头不语,我也只能无奈摇头。
他自跟着我,除了那一声母亲,再没有说过一句话,我找了府医多次诊脉,甚至递了侯府的牌子,请了宫里的御医,也始终诊不出个所以然来。
如今,李宛儿死了,照顾他的小满也死了,而侯府的宗谱上,自始至终,压根没有这个人。
老太君见此更是伤心落泪,亲自给他起名昭安,希望他一辈子平平安安。
老太君又拉了他的手问道:「昭儿愿不愿意跟祖母住在一起?祖母这里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
昭儿一言不发,只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我扭过头,装作看不见,他是庶长子,若过继在我名下,萧明月的孩子就只能是嫡次子,侯爷忍不了,老太君即使再心疼李宛儿,也不会在侯府继承人这样的大事上埋下兄弟相煎的祸根。
思及此,我只能狠心把他抛下。
我带着丫鬟回了栖霞院,做什么都提不起劲,虽说他在的时候,跟个哑巴没啥区别,可他突然不在了,我竟是觉得哪里都空落落的。
我心烦意乱得不行,索性躺下读起了话本,可是一个字也看不下。
这般到了晚间,连晚饭也不想吃了,直接和衣睡了。
等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又被丫鬟咋咋呼呼地推醒。
昭儿只着了寝衣,跪在院子里的硬石板上,一言不发。
我一边恼怒伺候他的丫鬟不精心,一边又暗恨这孩子死心眼。
我若是置之不理,他大病初愈,怕是要落下毛病。
可我若插手,侯爷本就怀疑我别有居心,此时更是要火上浇油。
我只能冷下心,派了小厮给老太君报信。
一盏茶的时间,老太君院子里伺候他的丫鬟就赶了过来。
他倚在丫鬟里的怀里不哭不闹,只拿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盯着我瞧。
如此三日,他受了风寒,一张小脸惨白得没有一点血色,却依然每天坚持不懈地来我院中,丫鬟盯得紧了,他就白天黑夜不睡觉,熬得所有人都叫苦连天。
7
老太君见状,思量了许久,终是把我召了去、
老太君与我闲话了许久,才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这般冷清的人,怎么想起了收留那个孩子?」
我把四年前的事情简单讲了,看着老太君笑道:「这个孩子,他的命曾经是我救的,现如今,我总不能看着他死。」
老太君盯了我许久,似在探究我的话,到底有几分真。
我不卑不亢地坐在那里,任凭老太君打量。
老太君终是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一切都是命啊!」
我知道,有了这句话,昭儿自此就是我的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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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霍府当了多年丫鬟,一直老实本分。
直到某夜王爷失控了,将我抱上了床。
芙蓉帐暖,一夜旖旎。
可上一个爬王爷床的人,已经被送去了乱葬岗。
第二天,望着自己浑身暧昧的痕迹,和在身边熟睡的王爷。
我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跑!
1
寒冬将至,这年我刚满十五。
爹娘一大早破天荒地给我和小妹一人煮了个鸡蛋。
这鸡蛋白里透着黄,晶莹剔透,闻着味可香了,可我却不敢吃。
往年寒冬腊月连米都吃不起。
娘居然舍得煮鸡蛋给我和小妹吃。
以往鸡蛋都是留给弟弟吃的。
我和小妹只能等弟弟吃完鸡蛋喝口汤尝尝味。
我犹豫着没敢动手,小妹倒是等不及吃了。
「娘!我也要吃!凭什么她们俩有我却没有?」
弟弟一筷子将我碗里的鸡蛋抢走。
我娘却着急地抢回来:「你个兔崽子!以后有你吃的!」
转头笑着把碗推向我:「来,月芽,你跟妹妹赶紧把这鸡蛋吃了!」
我吞了吞口水,到底没抵住诱惑。
三两口下肚,全身上下暖融融的。
这鸡蛋,真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2
「月芽,莲儿,来见过玉婆。」
那婆子上下打量着我和妹妹:「两丫头五两银子收了。」
听着他们嘴里的「卖钱」、「收丫头」、「银子」。
我才明白,爹娘这是要把我和小妹卖给牙婆!
我嘴里哪里还有半点鸡蛋的香甜。
只觉得嘴里泛苦。
小妹吓得跪在地上,泪如雨下:「爹娘!求你们别卖我!我以后什么都不吃,我就光喝水就成!别卖我好不好?」
爹娘哪里理她,只一心想那婆子再加些钱。
「咋这么少啊?玉婆子,我听说隔壁王婶子家姑娘卖了十两,我家两个姑娘咋只卖五两?」
玉婆子白眼一翻:「人家姑娘是卖到北城霍府去的。」
「啥?」
「北城霍府是什么地方,卖进府的奴都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签的可是死契,可不把人命当命,进去就别想出来了。」
玉婆子看着我娘游移不定的脸,有些鄙夷:「有点良心的,谁愿意将孩子卖进去。」
我娘讪讪地笑了笑,心想若是两个都卖进霍府可有足足二十两。
「我去!」我抢她一步开口。
我娘眼睛一亮:「你说啥?」
「但小妹不许卖!」我定定地看着她。
「那怎么成?多个人得多张嘴吃饭了!」
我冷笑,平日里我和小妹两人加起来也没弟弟吃得多。
「你不答应,我就去跳河,让你们一两也拿不到!」
3
僵持之下,爹娘终于松了口:「只要你进府后将每月的月钱寄回家里,我就多养这赔钱货几年。」
呵,月钱,我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他们却只惦记着我的月钱。
小妹哭得泣不成声。
我擦了擦她的泪,轻声说道:「莲儿莫哭,你等着姐姐,姐姐一定想办法带你走!」
「姐姐!」莲儿忍不住抱着我痛哭。
那边爹娘数着银子,高兴地把烧鸡从柜子里拿出来:
「儿啊!快吃!咱以后有肉吃了!」
弟弟连忙大口吃起肉,一口接着一口。
我娘却斜眼盯着莲儿:「你自己说的啊,你留下什么也不吃,光喝水就成。
「这烧鸡是留给你弟弟长身体的,刚已经白给你吃了个鸡蛋,哭完了赶紧去干活!」
我气极反笑,冲上去撕了个大鸡腿,塞进莲儿的手里:
「莲儿吃!姐姐的卖身钱你怎么吃不得?」
「你这臭丫头!」
我双手一叉,护在莲儿身前。
许是从未见我如此彪悍的模样,爹娘到底还是没敢出声。
我守着小妹吃完大鸡腿。
抹了抹眼泪,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真的不明白,我娘也是女人。
为什么她可以这样对我和妹妹?
她总说她小时候也是这样过来的。
那我更不理解了。
明明自己受过伤,为什么还要将同样的伤加注在自己的孩子身上?
往后我若有了孩子,不论男女。
我定不让他们受一丝伤害!
4
玉婆子将我送到霍府,便赶紧走了。
北城霍府诚如玉婆子所言,死气沉沉。
听说霍府的主子霍云容是京城被贬的贵人。
仕途不顺、怀才不遇,因而性格极为古怪。
府里人人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主子丢了小命。
我来不过五天,里院就抬出了五人。
那盖着白布的尸体从我耳边擦过,鲜血流了一路。
我冷汗涔涔,低着头动也不敢动。
可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啊!」
不好!是和我一同进府的银儿。
她与我小妹同岁,到底没忍住害怕叫出了声。
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府里,却极其尖锐。
5
「是谁?」男人的声音沙哑而慵懒,却像是从地狱传来的。
我不由打了个寒颤,这可如何是好。
不过瞬间,银儿就被拖到他跟前。
「公……公子饶命!奴婢知罪!」
「哦?你知何罪?」他邪魅一笑,倒像是真心在问她。
她被他绝世的容颜惊得羞红了脸:「奴婢……怕血,一时害怕……」
他却转瞬带了杀意:「怕血?可我却爱极了。」
他抬了抬手。
不过一会儿的工夫,侍卫牵了一匹马进来,丢下一把刀。
「本公子最爱看鲜血如鹅毛般四处飞扬的美景,你若是让我满意了,我就饶你一命。」
说完就端坐在那儿,一副看戏的模样。
银儿颤颤巍巍地拿起刀,还没上前。
那马似是感应到危险,一声嘶鸣,将银儿又吓得瘫软在地。
那上位者冷笑一声,再不带丝毫感情:「带下去喂狗。」
我紧握着拳头,指尖泛青。
这霍府里人命果真如草芥。
可若我今日如同他人一般当个旁观者,又和死人有什么两样。
左不过一条命丢在这儿。
我牙一咬,捡起地上的刀。
钻进马的胯下,一刀开膛破肚。
马一声哀鸣,瞬间倒下。
我翻身滚到一旁,不顾全身污血,跪在地上:
「银儿妹妹还小,奴婢替妹妹动手,求公子饶了……」
「抬起头来我看看…… 」
我抬起头对上那人,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他脸庞干净洁白,棱角分明。
高挺的鼻、薄凉的唇,恍若救世的天人。
只是那双清明透澈的眼,为何带着嗜血的冷?
6
「胆子倒是不小……可本公子最讨厌强出头的人。」
我心里咯噔一跳,头重重地磕在地上不停地求饶。
「若是……」
他话锋一转,带着些许玩弄:
「若是,你把这肉吃了,让我看开心了,兴许能饶你们一命。」
他笃定了我吃不了这生肉。
我却松下一口气。
往年冬天,我和小妹喝着冷水望着田间的牛羊流口水。
穷人的冬天,只要有口吃的,哪怕是吃生肉也是吃得的。
我用刀挖出几块肉,嘴里血腥味四溢。
我喉咙一咕噜咽了下去,一口接着一口。
周遭的奴仆有些忍不住吐了一地,可我依然面不改色。
「行了!」
许是觉得恶心,那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终是从阎王手里抢回了我和银儿的命。
银儿止不住地朝我磕头:「谢姐姐救命之恩!谢姐姐救命……」
我嘴角一咧,胃里如波涛翻滚,呕的一声全数吐了出来。
7
那夜过后,我便成了霍云容的贴身侍女。
我不知他是何意。
只知道他身边的侍女没有一个活满五天。
因为都被他亲手杀了。
我战战兢兢当值的第一天。
他就杀了春桃姐姐。
至此,我才算弄清楚。
为何他身边的丫鬟活不过五天?
那春桃趁他午睡,爬上了他的榻。
不过瞬间就被他当场斩断了双手拖了出去。
他看着脸色苍白的我笑道:「月芽,你看这血可有你那日的好看?」
我喉头一哽:「自是公子今日更加出彩。」
霍云容说这话又何尝不是在警告我。
可悲的是,那些丫鬟们整日对着这谪仙的假面孔,竟生了别的心思。
可她们却忘了,他本就是毫无人性的冷血动物。
此后,我收起心思。
谨言慎行,一刻都不敢懈怠。
暗暗将他的习惯喜好全都记下。
他每日待的最多的地方便是书房。
我便卯时起床,采晨间的梅花煮茶。
他不喜人近身,每日辰时我便准备好热水和衣衫,放在外间榻上。
待他去了书房,我才会进屋,将屋内窗户全打开,放些新鲜空气进来。
再算着时辰,每隔一个时辰候在外间替换新煮的茶。
到了晚上,我将洗漱的水备好,提前用暖炉暖床。
知他胃不好,我便想起往日小妹胃里难受时。
我便半夜去塘里挖些野生的莲藕。
回来偷偷磨成粉,用热水一冲,喝下去立刻胃里暖洋洋的。
只是他这样的贵人,应是没吃过这样的吃食。
我便想了法子往精致里做。
我瞧他抿了一口,朝我看了一眼。
他虽没说话,但我知道,他是满意的。
他满意时便会面无表情,若是生气了反而会笑。
8
短短五天,我却过得无比漫长。
我没死。
霍府上下皆像看到了曙光,人人眼含泪花。
只盼我将霍云容伺候好,他们也不必天天提心吊胆。
我虽忍辱负重,但一想到身上背负着上百人希冀,不免干得更起劲。
我日日跟供祖宗似的供着霍云容,想着法让他满意。
这贴身丫鬟也越做越顺手。
一做便做了三年。
霍云容瞧我的脸色也终于好了一些。
我也能进书房伺候些笔墨。
偶尔我做了什么合他心意了,他也能夸我两句:
「你倒是聪明,与那些蠢人不同。
「模样丑,心倒是细。」
我不骄不躁:「伺候公子是奴婢的福分。
「万不会再生其他的心思。」
这话也是我的真心话。
即使天天面对这人畜无害的面孔。
我依然忘不了春桃被砍断双手时的样子。
这三年我走得步步惊心。
唯恐哪天犯了错。
就没了小命。
这些年我存了好些钱。
我一个月光月钱就有三两,我自己存下二两,往家里寄一两回去。
还有平日的打赏,加起来也能凑个百两银子。
赎身是够了,虽然当初签的是死契。
可我总想着,若是哪日他高兴。
兴许能看在我尽心尽力照顾他的分上,还我自由身。
9
日子过得还算顺风顺水。
可小妹却给我来了急信。
爹娘要二十两银子将她卖给一个四十岁的鳏夫。
小妹今年不过十六,他们怎么能……怎么能又为了钱卖女儿?
这三年我每月往家里寄的钱,也够他们生活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爹娘,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卖女儿?
这信一来一回就是好几天,不知妹妹如今是什么情况?
我急得求到霍云容贴身侍卫展风那儿:
「展大哥,我等公子睡了再走,最迟明天就能回!求你,帮我遮掩遮掩!」
展风有些为难:「月姑娘,不是我不帮你,只是公子如今日常事宜都要靠姑娘打点,万一……」
我心里着急,眼泪在眼眶打转:「可我妹妹……她等不了,公子的一切事宜喜儿也在我身边学了两年,她定能应付!求你,我只去一天,明日傍晚便回,平日我也甚少与公子碰面,他不会发现的!」
展风挨不住我的乞求终是点了头,只叫我快去快回。
我待霍云容睡后,将明日要做的事写在纸上,千叮万嘱了好几遍才离开。
10
我赶到家时,家里贴满了囍字,小妹穿着大红嫁衣被绑在屋里。
我朝大门一踢:「谁敢!」
爹娘三年未见我,我通身绫罗绸缎,再加上我跟在霍云容身边几年,将他的气势也学了三分,也被我吓了一跳。
他们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敢说话。
「我说过让你们别把心思动在小妹身上吧?」
我娘回过神,双手一叉:「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要不是你一直拦着,莲儿早该嫁人了!」
我周身冷冽,恨不得将他们千刀万剐:「我给你五十两,你把小妹卖给我!」
「五十两?你有这么多钱?」
「北辰霍府记得吧?你们打听打听,霍家家主身边是不是有一个月姑娘?
「我如今在霍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霍家家主宠我宠得不得了,我只要一句话,你们连命都别想要了。」
我爹作势就要打我:「臭丫头!我可是你老子,你说的什么浑话?」
「打吧!霍家家主看到我漂亮的脸蛋弄伤了,我叫你手都保不住!」
我眼神一狞,学着往日霍云容的样子瞪着他。
他扬起的手抬起又放下,我松了口气,唬住他了。
「想想看?五十两,比那鳏夫的二十两可只多不少!」
我爹娘眼珠子咕噜一转:「行!五十两把莲儿卖你!」
「立字画押为证!」
待他们立好字据,我仔细看了几遍,妥善收好。
给了他们五十两,便迅速地带着莲儿走了。
11
莲儿抱着我大哭:「姐姐……呜呜呜……姐姐,还好你回来了……」
我抹了抹泪:「好了,好了,姐姐带你出去了!以后咱俩好好过,咱不欠他们了。」
到北城时已经是傍晚了,我安顿好莲儿,急急回了府。
一进霍府,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月芽姐姐,你快去吧!再不去展侍卫和喜儿就要被打死了!」
我脑袋一嗡,耳边只有「展侍卫和喜儿要被打死了」!
我冲进屋里时,霍云容的剑正滴着血。
「公子!」
展风腹部鲜血淋漓,喜儿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他提剑的手一顿:「很好,你若是跑了,我便杀了他们俩,再将你抓回来杀了。」
我忙上前探了探喜儿的呼吸,还好还好,还有气。
他眼神透着强烈的杀意,仿佛要将一切毁灭。
我胆战心惊,暗道今日恐怕要交代在这儿了。
可纵然是死,我也不能拖累无辜的人。
我跪倒在地:「公子,月芽从没想过逃走!
「是……是奴婢的妹妹出了事,我一时心急,才擅自跑了,他们俩并不知情,是我威胁他们替我掩盖……一切都是奴婢一人的错!求公子饶了展侍卫和喜儿!求公子责罚奴婢!」
霍云容却笑了:「那你说我该如何罚你才好?」
我认命地闭上眼睛:「公子杀了我吧。」
过了许久,只听他咬牙切齿道:「本公子不想看到你,要跪给我滚出去跪!」
待我睁眼时他早已不见,他是不杀我了吗?
我瘫倒在地,忙唤人来救人。
自己则老老实实地跪在屋外。
霍云容向来最会折磨人,寒风刺得我骨头生疼。
可他只叫我滚到外面跪,却没说跪到什么时候。
我便在屋外跪了一夜。
卯时快到,离天亮也不过几个时辰,我搓着冻僵的手频频哈气。
里屋的门却猛地被打开,一股暖流袭来,我却摇摇欲坠。
霍云容面色愠怒:「谁让你跪在这儿的?」
我盯着他的脸天旋地转,他的气怎地还没消?
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12
再醒来时,我正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屋里暖和极了,居然放了好几盆炭。
膝盖不知道贴了什么草药,暖洋洋的。
「月姐姐!你终于醒了!」
我正要说话,喉咙却如刀割一般。
喜儿忙扶起我,给我喂了口水。
「我……这是怎么了?」
「姐姐烧了两天了,」喜儿边说边抹眼泪,「都怪喜儿没做好,害得大家都……」
我关切地握住她的手:「你可有受伤?」
「我没受伤。」喜儿脸又一红,「那日幸亏展侍卫救了我,我是被吓晕的……」
我点点头:「那就好,展侍卫他可还好?」
「大夫说是皮外伤,只伤口看着吓人,没什么大碍。」
我似想到什么,急急道:「那公子那边谁伺候着?是银儿去了吗?」
「月姐姐别急,银儿妹妹去做别的活计了。公子那边发了话,一切只等你好后再去,没让人伺候,只让展风跟着。」
我暗暗忖道,那他应是消了气的。
沉吟片刻,就要往那边去。
喜儿拦着我:「月姐姐还没好全,公子那边既发了话,姐姐何不多休息几日。」
我摇摇头:「我早早地过去伺候着,心也安些。」
喜儿红着眼:「月姐姐,都怪喜儿没用!害公子发现……」
我点了点她的鼻子:「可别这么说,眼下我确有一件事求你帮我去办。」
「月姐姐只管说,这次我定办得妥帖!」
「你帮我去城西的客栈给我妹妹莲儿带句话,就说……就说我一切安好,让她安心住下,其他的不必忧心。再替我将这些银子交予她。记住,绝不能将我在霍府的事告诉她,只叫她照顾好自己就行。」
「姐姐放心,我这就去!」
13
眼看着马上就到巳时,我心中一动,转道去了厨房。
找厨房借了石磨,磨了些黄豆,想做些嫩豆腐去讨霍云容欢心。
做至一半,又想起霍云容极爱梅花,何不磨些梅花混进去?
说干就干,混了梅花汁的豆腐粉粉嫩嫩,精致可爱,让人一看就食欲大增。
又做了个寻常的藕丝炒肉,清脆爽口。
算着时辰往那边送去。
我敲门进去时,霍云容的发只用了根青色的缎带简单系着。
乌黑的发随意地垂至腰间,皱着眉在书案前写些什么。
我见他装扮,心中默想今日定是不会外出了。
「公子,用膳了。」
「嗯。」他目不斜视,放下手中的笔。
我忙将热帕子递给他。
在一旁打开盅碗,扑鼻的香味不禁让人食指大动。
他接过小碗,浅尝一口。
不过几下便将菜全部吃尽。
我站在一旁,静等他用完膳,迅速收拾了餐盒便要走。
「等等……」
我心中一惊,想着是哪里让他不满意了,忙跪在地上等他发话。
膝盖一跪便痛得发胀,我仍面不改色:「公子有何吩咐?」
他呼吸一滞,冷哼一声:「下去吧!」
我不明所以,却也知他本就喜怒无常,默默起身。
只起来时差点站不稳,还是展风扶了我一把。
「多谢展侍卫。」
抬眼却瞥见霍云容面色铁青,更不敢逗留,忙急急退下。
晚间我寻了展风,向他郑重道谢:「多谢展大哥,此次是我连累了你。」
「公子并不是真要杀我,姑娘也救了展风一命,可见于公子而言姑娘是不一样的。」
我苦笑:「不过是比别人多花了三分心思,若有心,谁都能做。」
他沉吟一会儿:「姑娘可知,公子可是一大早就知道姑娘不在了,硬是忍到了晚上,才知姑娘是出了府,这才大发雷霆。」
「怎么可能……喜儿分明是按我说的做的。」
「我原也不信,却想起晨间公子看了眼衣衫,说了句什么『这丫头也会偷懒了』。我当时以为听错了,现在回想定是喜儿哪里和月姑娘做得不一样,公子一眼就识破了。他以为姑娘只是想偷偷懒,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料……」
14
展风的话不仅没让我觉得自己是特别的独一份,反倒让我如临大敌。
我将事事做到最好,只是想霍云容往后能开恩放我自由。
可照这架势,岂不是这辈子都别想离开霍府了?
天还未亮,我便将喜儿和银儿唤到跟前。
得知我想慢慢把霍云容的事摊给她们,喜儿和银儿竟急得哭了起来。
「月姐姐,我如今看到公子腿就抖,心里害怕得紧。」
「我也是……」 银儿也一脸恐惧,「公子吓人得紧,可只要月姐姐在,公子便不吓人了。」
我眉头一皱:「哪有你们说得吓人,公子平日里虽爱板着脸……但……」
我编不下去!
就连我心里都是极怕他的,又怎么说服她们呢?
「罢了罢了,你们去吧。」
喜儿撒娇地摇晃着我的手:「我们要一辈子跟着月姐姐才好呢!」
可我不想一辈子跟着霍云容!
他若是如平常大户人家那样,我就是做一辈子的奴又怎么样。
能保我一生温饱,我便是卖了死契也认了。
可他总是想要我的命呐!
心中有事,我日日无精打采、唉声叹气。
好在这段时间,霍云容出门出得很勤,倒也没注意到我。
今日子时更响了三响,他竟还未回来。
北城夜里还下起了暴风雪,连路都看不见。
我拢了拢披风,好像听到屋里杯子碎了的声音。
我守在正门,并未见霍云容回来。
怕不是风雪吹的?
霍云容屋里的物件都是他极爱的,若是坏了破了,指不定他又要生气。
我赶紧推门进去。
却被一个厚重的身影压倒在床,屋里的灯早被风吹灭了 。
那人身上虽带着血腥味,可独有的梅花香我如何不熟悉。
是霍云容!
「公……公子!」
他看上去神志不清,面色酡红,薄唇娇艳欲滴。
我看他如此,也猜到定是中了什么。
可体量悬殊,我怎么推都推不动。
夜里外面除了我之外,一个人也不会留。
我心中暗恼,早知如此,我管什么杯子?
我总防着自己别做错事,到头来却没防住他!
「公子!我是月芽,您清醒一点!」
他眼里似有几分清明:「是月……」
「是月芽!奴婢是月芽!」
「月……」他说完欺身压住我,脱尽我的衣衫。
我一记勾腿,他一声闷哼。
他有些委屈:「我难受。」
我心中掀起一片漪澜。
他这样谪仙的面孔,我这等凡人哪抵挡得住。
我想我此刻当是被美色迷昏了头。
像着了道似的,不再反抗,竟任由他在我身上驰骋。
床围里旖旎绯色,颠鸾倒凤。
15
折腾了半夜,他沉沉入睡。
我起身抱起自己的衣衫,悄悄地退了下去。
他若醒来,会如何对我?
杀了我?
之前的春桃姐姐不过是碰了他的脸,便被砍了双手丢出去喂狗。
还是会收了我?
这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脑子异常清醒。
赶紧回屋收拾包袱,装好值钱的家当,带着妹妹连夜跑了。
等马车在鹅毛大雪中飞奔了一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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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侍寝更可怕。
少爷的通房丫头,从小就要陪少爷经历一些青春期的尴尬,长大后,也会继续发挥工具的作用。
小姐的通房丫头,作为陪嫁,要在洞房之夜,守在床边进行圆房指导。
一不小心,这一可怜的群体,就会被迫卷入更毁三观的纷争之中……
*本文结合史料,以一个通房丫鬟的形象,讲述这个人群的真实处境。
1.新婚
民国初年,保定府。
都说大宅门里腌臜事儿多,当地显贵张家,更是脏得连门口的石狮子都不干净。入夜,张家大院里外依旧张灯悬彩。
参加婚礼的宾客亲友早已经散尽,正是新人春宵一度的时候。


身着西服婚纱的民国婚礼合影
新郎官张少爷刚过十八岁,他兴致勃勃地揭了盖头,喝了交杯酒,就要伸手去拉新娘高小姐。
可高小姐却像吓坏了一样,丝毫不配合,一边抗拒着新郎官的动作一边躲,最后还哭了起来。
张少爷费了半天劲,竟然毫无进展,不禁恼怒起来。
高小姐从娘家带来的贴身丫头兰玉儿急得手足无措,赶紧上前安慰主子,想帮着新郎官圆房。
可越是这样,新娘子哭得越厉害。
旁边伺候洞房的张少爷家的奶妈吴妈却站着没动。
她尚且年轻,面目姣好,望着眼前的情形一脸鄙夷地冷笑着。
几个回合拉扯下来,张少爷仍未得手,气得跳下床来,一把拉住了吴妈。
吴妈吓了一跳,赶紧说:「少爷,这可使不得,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
说完眼睛一直往边上新娘身上瞟。
张少爷冷脸甩出几句话:「真是不懂事,坏我的兴致,要是不想洞房,趁早回家!」
说完竟拉着吴妈占了原本新娘的位置,一时间把边上的高小姐和兰玉儿给看呆住了。
尽兴之后,张少爷拿出了一贯的荒唐做派:「吴妈,还是你好,早知道我娶你不就好了。」
吴妈面露得色,她原本是这家的奶妈,后来又借机上位,成了少爷的「枕边人」,已经无数次地幻着自己能够成为张家少奶奶了。
可她毕竟是个下人,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却没想到竟在少爷的新婚之夜抢了新娘的风头,真是又惊又喜又隐约害怕。
这还不算完,张少爷跳下床,竟拉着吴妈去了她的房间,把个新娘子晒在了洞房里。
见两人走了,兰玉儿赶紧安慰满脸泪痕的高小姐。
「小姐,到底怎么了?」
高小姐「哇」地一声哭出来。
「他为什么要这样羞辱我,让我死了吧!」
兰玉儿一时哭笑不得不知说什么好。
只因高府家教古板,高小姐父母早亡,是祖父一手带大,只学了一肚子孔孟之道,却浑然不晓得男女之事。
兰玉儿叹了口气,只能悄声安慰小姐,「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呀,赶明儿就好了……」
可连着几天,张少爷晚上都去吴妈的房里睡,早上才回来,对新娘子爱答不理。
高小姐的脸被丢尽,自己的新婚之夜被别人当面抢了丈夫不说,对手竟然还是个下人。
兰玉儿更是纳闷,这个吴妈跟我不都是低贱之人吗?究竟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居然能让少爷在洞房之夜撇妻而去?
细心一打听,才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
2.丫头
张高两家都不是普通人,可算得上门当户对。
张老爷做过海关监督的肥差,入股多家银行商号,家资巨万。
高小姐的祖父则是前清翰林,曾给皇上讲过课,高家是全城有名的清贵宅第。


豪华的「喜棚」彰显出大户人家的身份
一个有钱,一个有名,正凑成一个「好」字,可谓天作之合。
可别看宅门大,这里头的龌龊事比寻常人家只多不少。
张家三代单传,生下的其他男孩都夭折了,因此对这个儿子娇惯至极,十几岁才断的奶。
吴妈就是张少爷最后一个奶妈。
那时候吴妈也就十五六岁,长相出众。除了奶妈的工作,还帮着少爷的照顾日常起居。
一来二去,俩人就凑到了一起。
张家老爷太太一看,干脆让吴妈给少爷当了通房丫头,里里外外全都伺候。
因为这层关系,吴妈的气势明显高过其他下人,甚至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只在老爷太太面前必恭必敬。
兰玉儿看得特别明白,吴妈表面上对小姐客气,私底下根本不拿这位新主子当回事。
一离开老爷太太的视线,她就和少爷打情骂俏,就差当众宣淫了。
小姐是个老实人,急了就知道哭,兰玉儿可看不下去了。
你一个奶妈兼通房丫头的身份,也配跟我们小姐争?
我得帮小姐「开窍」,拢住男人的心。
毕竟,大宅门里的人最势利眼,谁能拴得住爷们儿,谁说话才有底气。
兰玉儿从箱子里找出一个小木匣,这是小姐出嫁前,高家派了个教习妇,秘密给她传授的。
兰玉儿知道,自己该出手了。
3.夺夫
刚看了一眼兰玉儿拿出的东西,高小姐便红了脸,双手捂住眼睛。
「看这种脏东西,真是羞死人了……」
「我的好小姐呀,你再不长进,都被人家骑在头上了!」
原来这竟是一套「秘戏图」。
这种隐秘的册子,在汉代时便已出现雏形。
在礼法严苛的古代,春宫图是最重要的性启蒙教材,通常会在女子陪嫁品里放置一册,供新婚夫妻参考学习。而陪嫁的通房丫头,往往要承担「教师」的角色。
见高小姐双眼紧闭,兰玉儿急得直叹气。
作为书香门第的陪嫁丫鬟,她有另一重身份和任务,就是帮助纯洁的小姐在夫家立足。
至于用什么方法,用什么手段,都是教习妇仔仔细细叮嘱过的。
她这种人,不但要伺候小姐,还要在小姐和夫君同房的时候成为「助力」。
千说万劝,小姐总算被说动了。
当天晚上,张少爷与高小姐顺利圆房。
兰玉儿不时递个巾子,端盆温水,在一旁细心伺候。
少爷一时兴起,抓住兰玉儿的胳膊,不料兰玉儿脸一板。
「姑爷还是照看着点小姐,别饶上丫头。」
她十分清楚,小姐是主子,自己是下人,主子绝容不得下人争宠。
直到小姐点头,兰玉儿才顺服地任由主人处置。
天还未亮,兰玉儿已经爬起来,准备伺候主人穿衣洗漱。
看见卧床上一对鸳鸯沉沉酣睡,兰玉儿心中又是欣慰,又是苦涩,一时不知是喜是忧。
小姐总算赢回局面,而自己又算是什么东西呢?
4.工具人
兰玉儿是个苦命人,她十岁就被赌鬼父亲卖到高家,给高小姐当贴身丫头。
一开始因为手脚粗笨,没少被高家的管家收拾,挨打挨饿那只是家常便饭。
她心里暗存了一个念头:伺候好小姐,等小姐出嫁时带自己走。
她哪里知道,陪嫁出去的丫头还有「通房」的职责,如同苦瓜秧上结黄连,苦个没完!
所谓通房丫头,就是过去大户人家特意买的幼女,让她们从小伺候少爷小姐长大,等主子结婚后继续贴身服务。这种恶俗一直流传到民国也没被禁止过。
表面看,通房丫头跟主人关系亲近,近水楼台先得月,地位似乎比一般仆人高级。
实际上她们的命运无比悲惨,说出来全是血泪。
大户人家的少爷进入青春期时,欲望开始萌发,为了解决这个难题,通房丫头就派上用场。
这样安排既满足了少爷的需求,又避免嫖妓沾染到脏性病,也不会败坏自家名声。吴妈就是因此从奶妈转成通房丫头的身份的。
像兰玉儿这种随小姐嫁出去的通房丫头更惨,她们既要伺候主子一家起居,还要无条件满足男主人的需求。
甚至有些名门大族,怕女儿嫁过去受委屈,就提前派个通房丫头过去男方家里「试婚」。
「试婚」的内容包括考察男方的人品性格,以及健康状况。
试得好,女方欢喜出嫁自不必说;万一试出男方是个银样镴枪头之类,那就干脆找个借口或赔钱退婚。
因此,通房丫头没有私人空间,睡觉的地方与主人卧室相通,为的就是方便随时伺候主人。
要在夫妻行事时,在旁守着、帮着。
说白了,这个群体等于仆人加工具人,完全没有自主权,比桌椅板凳多喘一口气儿罢了。
兰玉儿没想到,这次帮小姐夺回少爷的注意,只是暂时歇口气罢了,黑暗刚开始降临。
更令人咋舌的荒唐事儿还在后面。


清时的小姐与丫鬟 5.儿子
大户人家内部的争斗,就像潜伏在水面之下的漩涡,往往在暗中涌动。
有了兰玉儿帮忙,高小姐终于在争宠大战中站稳脚跟,新的挑战接踵而至。
要想彻底巩固地位,她必须尽快怀孕,为张家生下一个男孩。
转眼间新婚已经过去一年多,高小姐的肚子依然没有动静,这成了家里的一块心病。
张家三代单传,老爷又是晚来得子,在张府里,传宗接代是天字第一号大事。
老爷请来不少名医为少奶奶检查身体,有德国洋大夫,也有前清的太医,药片药丸吃了一箩筐,全然不见效果。
为了怀上孩子,高小姐不知上了多少炷高香,许了多少宏愿,背地里哭了多少回。
她的担忧还有一个原因,自出嫁以来,娘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不过勉强维持个空架子罢了。
张家太太好几次有意无意地埋怨老爷徒好虚名,净结交些有名无实的废物。
高小姐心里清楚,这话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家门败落,自己再生不出儿子来,往后的日子她不敢想象。
兰玉儿也替主子着急,但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尽量宽慰小姐。
没过多久,一个意外事件让少奶奶的焦虑直接爆表。
吴妈怀孕了!
不用问,问就是少爷的。
只要主人没有嫡子,哪怕是身份低贱的下人,生出的儿子也有机会成为家族继承人。
高小姐银牙咬碎也不能接受这种局面。
吴妈得意地四处乱窜,挺直腰板,让大肚子尽情显露,如同炫耀一件珍宝,连她看少奶奶的眼神,也充满了挑衅意味。
高小姐心生怒火,禁止吴妈踏入内院,但禁不住丈夫经常找老情人私会。
「主子和老妈子搞在一起,不要脸!」高小姐失去了教养,狠狠摔烂几只茶碗。
高墙隔不住声响,吴妈的回击有意无意飘进门缝,气得小姐牙痒痒,一腔怒火全发泄在兰玉儿身上。
兰玉儿有苦说不出,谁叫自己是下人呢,想来想去,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心头。
「小姐,要是那个娘们儿生不出来呢?那她还有啥可张狂的?」
高小姐眼睛一亮,马上同意这个办法,只要事能办成,不惜一切代价。
有钱能使鬼推磨,兰玉儿从稳婆手上买回几剂「古方催生药」,偷偷下到吴妈的饭菜里。
老稳婆说,这药力道极为凶猛,孕妇服用后立见奇效,非到万不得已时才敢使用。
「阿弥陀佛,一切罪过均是弟子所为,与小姐无关,求佛爷明鉴……」
当晚,兰玉儿陪小姐在佛堂前虔诚磕头,一边支棱耳朵听着外面动静。
从下人房方向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深夜,少爷脸色铁青回房歇息。
主仆二人悄悄对视一眼,难掩喜悦之情,成功了!
6.秘密
奉高小姐的命令,兰玉儿去「看望」吴妈。
房间里局促狭窄,收拾得挺利索,吴妈躺在炕上,脸色蜡黄。
「少奶奶听说你小产了,怪可惜的,特意派我送几样补品。」
看见对手的病容,兰玉儿不禁有些心虚。
「哼,那我可得好好谢谢少奶奶!」吴妈咬牙挤出几个字。
「可惜我身份太低贱,配不上吃那么好的药材,让少奶奶留着以后保胎用吧。」
听她越说越不像话,兰玉儿不禁有些动怒,这贱人胆子太大了,哪有这么顶撞主子的!
刚要回句嘴,却听吴妈翻过身子冷冷地甩出一句:「你也别得意,你跟我没什么区别。」
这话听得兰玉儿心中一颤。
没过几天,吴妈重新露面,虽然面庞消瘦了些,却依旧一副趾高气扬的架势。
高小姐气得牙根痒痒,她恨这个打不死甩不脱的奶妈,更恨自己的肚子,怎么就怀不上张家的种!
为了能怀孕,她什么方法都试了。
一切为了生育,生育就是一切!
她成了一只好斗的母鸡,不许丈夫碰其他所有女人,哪怕是随身丫鬟。
每当她醋性大发时,身边人就遭了殃,兰玉儿身上经常被掐得青一块紫一块。
前脚刚被主子毒打,后脚还要细心伺候,这就是当丫头的命。
一天中午,小姐打发兰玉儿出门买药,路过老爷的书房时,窗内隐约传出一阵异样的声音。
兰玉儿小心地凑到窗前,里面的声音听得人脸红心跳。
书房里间有张木床,老爷日常在这里午休,但那个女人是谁呢?
她好奇心大盛,躲在墙角后偷看,直到一个人影钻出门来,居然是吴妈!
难怪吴妈平日那么神气,原来她和两代主子都有一腿,根底硬得很!
兰玉儿还是太年轻,深宅大院里的水很浑,她看到的不过是小小一隅罢了。
张家父子用到吴妈的地方多着呢,而那些更荒唐龌龊的真相,只会让人发根倒竖、后脊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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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十年最卑微的宫女,终于熬到出宫的日子。
宫外,我的心上人正等着迎娶我。
可老天偏要跟我开个玩笑。
就在我出宫的前一天,太子无意间看到我,一时性起,强要了我。
我裹着单薄的衣服,蜷在床角瑟瑟发抖。
我听见太子哄慰太子妃:
「你不能生育,没关系。让那个奴婢替你生,到时去母留子,她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
1
我叫张染,出生于一个小官宦之家。
因是家中庶女,我从小不受重视,刚满十三岁,大娘便打算把我送进宫当宫女。
我哭过,求过,闹过。我不想进宫,我已经有了心上人,他是隔壁部千总府上的公子邓明澄。
本朝女子年满十四便可成亲,我已经跟邓明澄拉钩上吊,让他等我到十四岁,十里红妆娶我回家。
可是我的哭求没有人理会,大娘让下人把我绑了,塞进马车。
我没能来得及和邓明澄告别,他都不知道我进了宫。
家里没有打点司奴局的太监,我被分配到盥洗局,宫里最苦最低贱的地方。
我从一个官宦小姐,成了最低等的奴婢。我的青春,就要在这里空耗殆尽。
本朝有过宫女被主子看上,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先例。我生得貌美,和我同屋的小宫女老是开玩笑,说我改天被皇上看上了,可别忘了她们。
被皇上看上?哪有那么容易啊。身份尊贵的主子们,绝不可能来盥洗局这种地方。我能见到的外人,只有太监。
陆小玖是东宫的太监,常来我们这送洗衣物。他与我同岁,性子活泼可爱,很快与我们成了好朋友。
夏日昼长,我们坐在水井边闲聊,陆小玖给我讲东宫的八卦。
太子今年满十五了,皇上给他指婚了宰相之女。可他出宫游玩时,相中了一个比他大了九岁的平民女子,不知那女子给他施了什么法,教他爱得死去活来,非要娶那女子当太子妃。
皇上自然不允。太子便跪在正阳殿的长阶下,一跪就是三天三夜,最后中暑昏了过去。
皇上毕竟舐犊情深,点头同意了。
我问陆小玖:「那宰相之女怎么办?」
陆小玖说:「皇上让宰相委屈一下,他的女儿做太子侧妃。虽是侧妃,但比太子妃早一个月嫁进东宫,也算是安慰一下宰相。」
我叹了口气,「嫁进宫里有什么好啊,那么多规矩,一不小心就要了命。」
陆小玖定定地望着我,「染妹妹,你真的是可惜啦,那么美的人儿,就应该嫁个好郎君。」
我推了他一下,「就你嘴甜!」
陆小玖的叙述,让太子在我心里留下了痴情男儿的印象。那么尊贵的人,却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有那么赤诚的心,在这世间多么难得。
我想到了我的邓明澄。
一声叹息。
2
再有半个月,就是太子大婚了。
整个皇宫要进行一次大清洗,盥洗局任务最重,我们忙得脚不沾地。
此时正是寒冬腊月,我的手天天泡在冷水里,冻得又红又肿,还起了冻疮,晚上痒得难以入眠。
刚刚睡着,凌晨又被叫起来,累得头晕脑胀。
迷迷糊糊地,就出了错。
距离太子大婚还有两天,东宫突然发现,盥洗局送回去的布料少了十匹。
这批布料是用在洞房里的,一匹都少不得。又因布料十分名贵,再采买也来不及了。
我们十个经手这批布料的宫女被绑起来,轮番拷问。
我第一次体会到挨鞭子有多疼。
每抽一下,就像被毒蛇咬了一口,那种凌厉、透骨的痛,让人发疯。
我哭喊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奴婢冤枉啊!」
「说!是不是有人指使?」审讯的嬷嬷厉声问我。
「什么?有人指使是什么意思?」
嬷嬷捏住我的脸,强迫我抬起头,「模样长得不错,被打坏了就可惜了。你只要这么说,就可以不挨打了。」
「我该怎么说?求嬷嬷指点……」
嬷嬷凑到我耳边,低声说:「你就说,是太子侧妃指使你们销毁布料,目的是扰乱大婚……」
「啊?」我惊恐不已,「不是这样的啊!没有人指使我们呀!」
啪!
又是一鞭子打在我背上。
这一下子极其痛。但相比肉体的痛,心里更痛。原来这都是某些人的阴谋,而我们这些无辜的宫女,成了替罪羊。
我身子弱,挨了十几鞭就昏过去了,总算没有供出太子侧妃。
太子大婚前夜,那批布料找到了。
原来是运送出了差错,送到端颐太妃宫里去了。
我们总算捡回一条命。
太子大婚当天,一派幸福宁和,鼓乐之声都传到了偏远的盥洗局。夜里,更是放起了烟花,光芒把屋里照得亮白如昼。
我们几个受了刑的小宫女,奄奄一息趴在铺上,动弹不得。整个后背皮开肉绽,绵长的痛时刻不减分毫。
临铺的宫女锦棠一直在哭:「我好疼啊,我想出宫,我想我娘……」
我把头埋在铺盖里,粗麻布吸干了我的眼泪。我也很疼,但我更恨。恨那个想要嫁祸太子侧妃的人,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拿我们宫女的命当草芥。
可是再恨,又有什么办法?
过了几日,陆小玖带着药来了。
他告诉我们,太子听说盥洗局的宫女挨打了,专门赏了他一些上好的药膏,可以止痛祛毒,活血生津。
我们很吃惊,太子居然还会关心我们?
「我就说,太子是个大好人。」锦棠说,「他为了心爱的女子宁愿违逆皇上,还给我们这些卑微的宫女赏药,他的心得有多善呐!」
我想,太子以后一定是个明君吧。
陆小玖有些讷讷的,不似往日活泼。
他给锦棠说:「那我先给你上药吧,让你感受一下太子的恩泽。」
锦棠笑嘻嘻道:「来吧来吧!」
陆小玖给大家一一上药,最后才轮到我。
没药了。
陆小玖说:「染姑娘,真是对不住,药用完了,我再去向太子求一些,晚些时候来给你上药。」
不知为啥,他一直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说:「我的伤已经不疼了,养几天就好了。你不要去麻烦太子殿下了。」
「好的,那姐姐先休息,我回去了。」
陆小玖走后,上了药的几个姐妹们都昏睡过去。我的伤口实在很痛,睁眼到半夜,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发现姐妹们都还睡着,一丝声响也无。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时辰不早了,这几日我们虽然不必劳作,大家习惯了早起,这个时候应该叽叽喳喳闹腾开了,不该这么安静。
我推了推身边的锦棠,她一动不动。
我用力推她的肩膀,她埋在铺盖里的脸露出来,黑紫黑紫的!
我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锦棠,锦棠你别吓我……」我把手颤颤巍巍放到她鼻尖,没气了!
「来人啊!来人啊!死人啦!」我声嘶力竭。
3
和我同屋的其他六个宫女,加上临屋的三个宫女,全部暴毙。
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在太子大婚前因丢失的布料受过鞭打。
只有我,还活着。
我想,只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我没有用陆小玖带来的药。
宫女的尸体用草席裹着,运出宫外了。她们死因蹊跷,宫里不会把她们交还给家人,她们的归宿只有乱葬岗。
我浑浑噩噩地趴在空荡荡的床铺上,以前充满笑声的房间如今只剩我一人苟延残喘。
我想了很久,大概是想明白了。有人故意弄丢布料,试图逼我们把太子侧妃交代出来,以达到嫁祸太子侧妃的目的。但因为布料及时找到了,阴谋没有没得逞。
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得死。我那死去的九个姐妹,就是被陆小玖下了毒药,毒发身亡。
陆小玖唯独没有给我下药,我想,可能是因为喜欢我,冒着风险留我一命。
他曾经跟我说,染姑娘,宫里的日子无穷无尽,又苦又冷,如果你想找个人搭伙过日子,我愿意的。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想和我对食。
我没有答应他。我不想一辈子托付给一个太监,我还盼着将来能被放出宫,虽然那是很渺茫的事。
下毒事件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陆小玖。我身旁的床铺又进来了新的宫女,大家每天在劳碌消耗光阴,无尽的光阴,看也看不到尽头。
我时常会想起锦棠,想起一起欢笑一起劳作的姐妹们,想起陆小玖给我们说的八卦。那时只当趣闻听,现在才发觉它的厉害,沾一下,都要人命。
大概,这就是深宫吧。
转眼,已是我入宫第五年。
这天是很平常的一天。管教把我叫过来,问我,愿不愿去御前伺候?
御前?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错,就是御前,皇上所在的正阳宫。」管教对我说话的态度分外温柔,「还是张染你命好,离开了盥洗局这滩泥潭,振翅高飞吧,以后发达了,别忘了我们姐妹们。快去收拾东西吧,今晚就去正阳宫报到。」
我全部的家当就一个包裹,和姐妹们依依惜别。她们都羡慕我要伺候皇上了,我却感觉自己正在往一个更危险、更未知的路上走。
正阳宫非常大,中央是主殿,有东西南北四个配殿,还有耳房、厢房不计其数。我被分配到西配殿当差,主要任务是洒扫、盥洗等粗活儿,倒是比在盥洗局轻松许多。
所谓「御前当差」,我这个身份的奴婢根本见不着皇帝。皇帝归来或出行,我们都必须回避,躲在逼仄黑暗的耳房里。
正阳宫的阳光很好,每到正午,阳光洒向宫院的每个角落。我扫着地,偶尔会站住,仰起头闭上眼,让阳光洒在我的脸上,就像小时候娘亲的手,温暖柔软。
睁开眼,艳阳之下,站着一个人。
是个年轻男子。高挑挺拔的身材,棱角分明的俊脸,一身银色铠甲闪闪发光。恍然间,我以为是神祇下凡。
「邓……明澄?」我叫出了他的名字。
「张染,好久不见。」男子微微一笑,阳光落入他的眼里,那么亮那么美。
在少有人经过的回廊下,我和邓明澄坐下来,聊起这些年。
「我去向你家提亲时,才知道你进宫了。你父母想把你姐姐嫁给我,说她是嫡女,与我更般配。我看都没看她一眼,从你家出来,就去应征入伍了。打了三年仗,立了军功,被提拔为禁军总领。今年又擢升御前侍卫,统领大内。」
「你好厉害啊。」我嘴笨,心里的仰慕不知该怎么表达。他已经是从一品的武官了,前途无量,而我,还是个卑微的宫女,前途黯淡。
「我一进宫,就四处打听你的去向。得知你在盥洗局,就给司奴厅使了些银子,把你调到正阳宫。」他望向我,柔声说:「方便我们以后见面。」
我被他看得脸发烫,低下头,轻声问:「你还没婚配啊?」
「没有。」
「为什么?你年龄不小了。」
「在等一个人。」
「可不知要等多久呢,你等得住吗?」
「我已经等了你五年。再等五年,我一定想办法让你出宫。」
本朝的宫女,有一小半可以在二十三岁时出宫,一多半要留下来侍奉终身。这都看主子的心情。
不过有邓明澄的帮忙,我出宫应该不会太难。
我捋着头发,低头浅笑。在盥洗局,为了干活方便,我们的头发都剪到齐肩长。现在,我可以把头发留长了。
「待我长发齐腰,将军娶我可好?」我抬起头,声音微糯地对邓明澄说道。炽热的阳光洒下来,我从脸颊烫到耳根。
邓明澄的目光炙热坦诚,如湖水般温柔,如天空般清澈。他轻轻握住我的手,小拇指勾住我的小拇指,像儿时那样:
「拉钩上吊,三百年不许变。」
4
之后的日子就好过了许多。
手里的差事依旧繁重枯燥,心里却有了盼头。盼春分,盼夏至,盼立秋,盼小雪。一年又一年,时间你快快过,等到我二十三岁,就可以出宫啦。
我见邓明澄的机会不多,宫女和侍卫是不允许私下往来的。邓明澄总是侍奉在皇上左右,偶尔,我瞥见他挺拔的背影,片刻失神,偶尔,他偷偷来看我,塞给我一个在宫外才能买到的香糖果儿。
一日一日,我梳着头发,辰光从发丝间溜走。我的头发越来越长,我算好了日子,待我长发及腰,正好满二十三岁,嫁给我的如意郎君,还不算晚。
这一日,外面忽然起了喧闹。
我走出耳房,见有一些宫女太监在往北边跑,好像是去看热闹。
我拦住一个太监问:「林公公,怎么啦?」
「不得了啦,邓将军在受刑!」
「啊?」我以为自己听错了,「谁?在干嘛?」
「邓明澄邓将军,跪在正阳宫殿长阶下,挨板子呢!」
「为什么?谁敢动他?」
「当然是皇上呀。听说,皇上给邓将军赐婚,要把公主嫁给他,邓将军居然拒绝了,皇上一怒之下,就革了他的职,当场剥掉铠甲,杖责一百。」
我如遭雷殛。
茫茫然跟着人流,来到北配殿的回廊下。我看见在正殿前方的空地上,跪着一个人,两个执杖太监正往他身上行刑。
木杖敲打在皮肉上的声音,远远地穿过来,如同打在我心里,痛彻心扉。
邓明澄,你傻啊。
皇上赐婚,你怎能拒绝!
何苦为了我,断送你前程!
我很想扑上去抱住邓明澄,替他挡住那些板子。我很想对从未谋面的皇上说,成全我和邓明澄吧。
但我做不到,我只是一个卑微到不能再卑微的宫女,那些贵人们,根本不会把我当人看。
我不知是怎么回到自己住处的,哭啊哭,哭到天黑,又哭到天亮。掌事姑姑在外面骂:「这都什么时辰了,落叶还没有扫?当心吃板子!」
我找到小林子,把几块碎银子放到他手里。「劳烦林公公,替我照顾一下邓将军,张染感激不尽。」
小林子把银子揣进袖中,「邓将军被挪到偏殿去了,我去给他请个太医,染妹放心。」
我又把一个金佛挂件递给他,「请你把这个转交给邓将军,告诉他,这是我娘的遗物,他就能明白我的心意了。」
「好的染妹,你放心。」
打那以后,我再没见过邓明澄。林公公说他被贬出宫,去守城门了。
几个月后,他托人给我带信,只有四个字:「可还愿意?」
我回了很长的一封信,告诉他我有多么多么愿意,我就盼着明年满二十三岁,出宫去找他,从此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他没有再回信,但我知道他在等我。
只是,没有邓明澄的帮忙,我能不能出宫,更加不确定了。
我只能努力讨好管事太监和掌事嬷嬷,希望将来他们能为我说句好话。
这天,林公公来找我,说想麻烦我一点事。
「秀苗她病了,这几日她的活路你能不能帮她做了?」
我犹豫了一下。已经入冬,天很冷了,我自己的活都干得很艰难,再多加一个人的活……
可是,林公公刚刚升为正阳宫副管事,我还想顺利出宫呢,不敢得罪他。
为了出宫大计,我忍了!
白日里,我勾着腰干活干得气喘吁吁,秀苗坐在小墩上晒太阳。每个人都喜欢正阳宫的太阳,晒到身上暖和,舒服,有做人的感觉。
她舒服地挠了挠颈子,一个金灿灿的东西掉出来。
那不是……我的金佛吗?
邓明澄出事后,我让林公公把金佛带给他,怎么出现在了秀苗的脖子上?
稍一思忖,我就明白了。
心里真的很气,想冲上去把金佛拽下来,再给秀苗一巴掌。如果林公公来了,再给他一巴掌。
但我也只能想想,什么也做不成。
在这等级繁多而森严的皇宫里,我是最底层的存在。莫说心爱的东西被人占了,就是我整个人都被占了,我都没办法讨回公道。
只是我现在想不到,后来,我所有心爱的东西,包括我自己整个人,真的都被人占去了。
秀苗有一项任务是每日往正阳殿送清水。
大清早,我端着盛满大铜盆的清水往正阳殿赶。前一天送晚了,挨了一顿骂,今日匆匆忙忙,紧赶慢赶,得在卯时之前把水送到。
转过一处回廊,对面突然出现一个人。我没刹住,铜盆里的水溢了出去,正好洒在那人的衣服上。
我脑袋里「嗡」地一声,下意识就跪下了。
完了,我要完了。
我没有看清那人的脸,但我清清楚楚看到,他衣服上被水泼湿之处,正秀着一条金龙,张牙舞爪,怒眼圆睁。
衣服上绣龙的人,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太子。
这人是太子。
那金龙是四爪,这样的服制,是专属于东宫太子的。
5
「太子殿下恕罪!太子殿下恕罪!」
我把头磕得咚咚响,心里已经怕到了极点。
曾经有一个宫女,浇花时不小心溅着了路过的三皇子,三皇子一句话都没说,她就被拉去正刑局打成了残废。
而我简直太优秀,一盆水泼湿了太子。
大概是要直接拉去乱葬岗了吧。
「抬起头来。」一个清润又低醇的声音。
我缓缓抬起头,刹那间,目光与他对撞。
他是个极温润、极清雅的男子,身姿英挺仿若修竹,乌黑的头发由金玉冠束着,面容美得好似宫院里的桃花。整个人由里而外透着尊贵之气,阳光斜照在他身上,夺目得如同神祇。
我一时竟忘了挪开眼睛,愣愣地望着他。
他也盯着我,眼里划过一丝惊讶。
「哎呀!染姑娘,是你呀!」
太子身后,窜出来一个小太监,虽然几年未见,我还是一眼认出他来——陆小玖。
如今的陆小玖长高了,更俊朗了,皮肤瓷白瓷白的,一双桃花眼很是漂亮。
但是站在光彩熠熠的太子身旁,还是显得暗淡了。
「你认得她?」太子问陆小玖。
「认得认得,老相识了!」陆小玖转头对我说,「染姑娘,你自己跟太子报名字。」
「回、回太子殿下,奴婢名叫张染,是正阳宫的宫女。不慎打湿了殿下的衣服,奴婢死罪!」
「今年多大了?」
「虚岁二十三了。」
「哦,年龄不小了。」
「是……」我想说是啊,本来今年就可以出宫了。小心翼翼、辛辛苦苦了十年,临了了,犯下大错。
「起来吧。」太子说。
我难以置信,一时愣在原地。直到陆小玖提醒我:「太子殿下让你起来呢。」
我慌忙站起来。
太子说:「快去送水吧,迟到了要挨骂。」
「谢太子殿下!谢太子殿下!」我如蒙大赦,一个劲给他鞠躬。
他双手负后,阔步离开。
陆小玖回头,给我竖了个大拇指。
我也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竟然捡回一条命,太神奇。
太子他……真是个好人。
此事翻过不提,没有人知道我曾经用一盆水泼了太子胸前的金龙。
复诚二十三年的春天,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每年夏天,宫里都会放一批宫女出宫。而名单会在春天定下来。
每个宫放哪些宫女出宫,由各宫的管事太监报上名单,再由司奴局核定。
林公公是正阳宫的第一副管事。我已经打听过了,出宫名单由他来拟定,
我拿着全部积蓄,去拜访林公公。
林公公笑眯眯接了我的东西,「有人想留,有人想走,都来找咱家,都撞一块儿了。」
「有谁想留呢?」我不解。
「心比天高的人吧。觉得自己有几分姿色,在宫里熬着,总有出头之日。」林公公冷笑,「这种人,我就偏不成全,偏放她们出宫去,少做白日梦。」
我说:「还请公公成全我,我不敢做白日梦,真心的想出宫。」
「咱家知道了。染妹妹,你放心。」
6
十天后,出宫名单下来了。
没有我。
错愕、生气、绝望。
错过二十三岁这个档口,下一次出宫,就是六十岁了!
我疯了。
林公公正在正阳殿当值,我也不管那么多了,直接冲到了正阳殿。
正提着裙子攀爬高高的石阶,林公公急吼吼地下来,「你到这干什么?不要命了!」
「为什么出宫名单里没有我?」
「啊?没有吗?不可能呀。」
「真的没有,你自己看!」
我把名单甩给他。
「不想出宫的都在上面,想出宫的都没入选,林公公,你做事不能这么绝啊。」
「可能是我糊涂了,把你给漏了。」
「那就把我加上!」
「司奴局已经核定的名单,没法改了呀!」
「那我就跟你拼了!」我声嘶力竭地威胁他,「我就站在这里,把你收我们钱财的事喊出来,把你和秀苗对食的事喊出来!」
在宫里,收受贿赂、对食都处于灰色地带,你可以做,但不能让主子知道。被揭发了,那就是死罪。
他的脸瞬间黑了,「张染,你不要找死。」
「我如果出不了宫,我也不想活了。不如拉几个垫背的,也可以瞑目了。」
林公公吃惊地望着我,仿佛不认识我了。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以为我温和软弱,就随便拿捏吗?
最后,他咬了咬牙,「行!我试试吧!」
事实证明林公公确实有两下子,没过两天,司奴局就来通知,我被加入了出宫名单。
这一刻,我闭上眼,感受春风吹在脸上的感觉。
邓明澄,我马上就能见到你了。
此后就在盼望、盼望、盼望中度过。
十年那么长都熬过来了,却觉得这最后半年过得好慢。
五月,皇上嫁公主,宫里张灯结彩。我看着宫道上的红灯笼,宫殿窗户上的红贴纸,脑袋里想象着邓明澄许诺给我的十里红妆。
我已长发及腰,我青春正茂,郎君娶我可好?
邓明澄,你听见了吗?
距离出宫还剩五天,我们被带去正往阳殿面圣。
这是我入宫以来第一次面圣。我和其余六人跪在长阶之下,皇上站在高高的阶上,对着我们训诫了几句,便离开了。
等我抬起头,只看到一抹蹒跚的明黄色背影。
距离出宫还剩三天。
我去盥洗局和老姐妹们道别。大家执手相看泪眼,嘱咐着各自安好。
本来也想和陆小玖子道别,但他在东宫,我进不去那个地方。
7
距离出宫还剩最后一天。
我仔细浇了花,洗了衣服,把我负责的地方打扫得干干净净。
算是对这个霸占了我十年青春的地方做告别。
这时,我看到了陆小玖。
我又惊又喜,「小玖,你来做什么?」
「我来替东宫给皇上送点东西。」陆小玖斜倚着栏杆,「顺便看看你,听说,你要出宫了?」
「是呢,明天就要走了。你多保重啊。」
他笑了笑,「你也保重。对了,我有一样东西忘在东宫没拿过来,你能不能陪我走一趟,去东宫把东西取了,帮我送过来?」
我其实不想去。马上就要走了,不想节外生枝,何况东宫那么敏感的地方。
可我不知道怎么拒绝陆小玖,他还救过我的命。
走在去往东宫的路上,我对陆小玖道:「谢谢你,那次留了我一命。」
我不说是什么事,但他肯定没忘。与太子大婚丢布料事件有关的宫女都死了,只有我还活着。
陆小玖得有多大勇气,才敢在主子眼皮底下留我一命。
陆小玖却道:「什么事啊,我不记得了。都过去啦,不提了。」
我觉得今天的他有点怪。
进了东宫,陆小玖把我领到一个小院里,对我说:「你明天就要出宫,要洗得干干净净、打扮得漂漂亮亮再走。屋里准备好了热水、换洗衣物,你去收拾收拾吧。」
我说:「不用了,我拿完东西就走,太长时间不在,被嬷嬷发现要挨骂的。」
「听我的,收拾收拾吧。」陆小玖的语气毋庸置疑。感觉我要是不按照他的要求「收拾收拾」,今天就出不了东宫了。
我只能妥协。
不得不说,洗热水浴还真的是舒服极了。
宫女平日只能擦擦身子,泡热水浴这种福气从来没享受过。我要不是看天都快黑了,真想扎在木桶里不出来。
桌上放着一套新衣服,碧水清色的绸缎面料,穿上身整个人清清淡淡温温柔柔。
我绾了一个半髻,剩下的长发垂在腰间。梳妆台上放着胭脂水粉,我没有用。素面惯了。
我推门出去,陆小玖正候在门外。看到我的一瞬间,他脱口而出:「染姑娘,你好美。」
我歪着头笑,「二十三岁的老人家了,美人迟暮咯。」
陆小玖说:「请随我来。」
兜兜转转,来到一处名叫梦境阁的精美宫殿,陆小玖领着我进去,里面装饰华丽,蜡烛都是雕花的。
我问陆小玖这是哪里,他指了指一扇半透明的屏风,「你就站在这等着。」
「要等多久啊?」我问他,没得到回答。他消失不见了。
我不敢动,就站在半透明的屏风背后,心里骂着陆小玖搞什么鬼名堂。
约摸半个时辰后,我听到脚步声,有人进来了。
不像是陆小玖,这脚步沉稳有力。
「哗啦」一声,屏风被拨开,惊得我连忙转过头来。
我看到了一个有点面熟的男人。
太子。
他的眼眸有些迷离,在看清我的刹那目光如炬,眼底闪过一抹惊艳。
「是你?你怎么在这?」他问我。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是啊,我他娘的怎么会在这。
他打量着我,「你今天很美,这身衣服很配你。」
「谢殿下,奴婢告退了。」
「孤没让你走。」他抓住我的胳膊,我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糟糕,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捏住我的下巴,「初见你时,便觉得你很美,很像一个人。哦,你应该记得什么时候见过孤?那次,你把水洒在孤的身上了。」
我已经不想听他说下去了,我只想离开这里。
不知哪来的胆子,我拂开他的手,强行要走。
他却又捉住我的手腕,用力一带,把我拉进他怀里。
我震惊了,拼命挣扎。
如果说上次见到的太子是神祇,今天的太子就是魔鬼。我越挣扎他越兴奋,把我打横抱起,走进卧房,扔我在床上。
他灼热的气息扑在我的脖颈间,手在我身上游走,所过之处,衣带散落。
我啜泣着,「太子殿下,不要,不要,我明天就要出宫了。」
他轻笑了一声,「你不用出宫了。今后,东宫就是你的家,侍奉孤。」
「殿下,奴婢已经二十三岁了,老姑娘了,不配侍奉殿下。」
「呵呵,没关系,孤就喜欢年龄大的女人……」
「不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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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脏…”
“奴才是一阉人啊…”
初次尝到甜头的太监,一晚上竟叫了五次水
她被疯狂的口勿击溃
帐影绰绰,她彻底怕了
没人知道,她重生了
前世,她被继母逼迫,替庶妹嫁给一个太监,反抗无能还连累了最亲的奶娘被活活打死
最终她生生被打晕送上了喜轿,送入了外人视为地狱般可怖的千岁府
今生重来,她知道自己无力反抗,索性主动站了出来扬言要嫁给那位阴戾跋扈的九千岁
听闻她主动出嫁,继母反倒目露诧异
“你当真愿意嫁给那太监?”
京城谁不知那贺永初堪比活阎罗,听者惊,闻者惧。
季云欣怎会如此轻易就答应?
然而面前的季云欣神态自若,语气冷淡却肯定:“当真。”
她垂眸之时,将所有情绪隐于眼底。
无人知道,如今的季云欣早已是重活一世的芯子了。
前世,她确实不愿替嫁,拼着劲儿与季父继母反抗。
换来的,是继母将她身边仅剩的奶娘活活打死——“竟敢忤逆主母,定是这婢子没能好生教你!”
那刺目锥心的红,深深印在了季云欣的心上。
她痛哭、她挣扎、她反抗,却犹如蚍蜉撼树,毫无作用。
最终她还是生生被灌了药送上了喜轿,送入了外人视为地狱般可怖的贺府。
今生重来。
季云欣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出嫁当天。
九千岁迎亲,声势浩大,锣鼓喧天。
拜堂、礼成,送入洞房。
季云欣穿着大红的嫁衣,披上红盖头端坐在床榻。
不知等了多久。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推开。
一双黑金靴停在她面前,随即,一柄玉做的喜秤挑开了她的盖头。
那张季云欣曾经最熟悉的俊美面容出现在她眼前。
前世,这个人曾对她说过:“云欣,天上月海底珠,只要你开口我便都能给你。”
可后来,季铃月身中剧毒,生死一线,需血缘至亲之人心尖血作引救命。
也是这个人,毫不犹豫将剑刺入了她的心脏。
再见的这一瞬,季云欣只觉胸腔处痛感犹在,背脊都发了冷。
两双同样黝黑的眼对视片刻。
贺永初眉头冷蹙:“你不是季铃月,你是谁?”
同样的话,上一世季云欣也听过。
只不过那时,自己小心谨慎,生怕暴露身份,还在想尽法子否认。
如今想来,她才知那会儿的可笑。
贺永初怎会认错他的心上人?
这世,季云欣选择坦然相告。
“回九千岁,妾身名叫季云欣,乃是季家嫡长女。”
季云欣淡然开口,语气平静至极。
贺永初玩味地端详她许久,用玉秤杆再次挑起了她的下巴:“你不怕我?”
季云欣心口一颤。
她随即垂眸,轻声回:“我怕,九千岁威名盖世,天下人谁不怕您?”
她说话的声线带着轻微抖动。
不似装的。
贺永初双眸轻眯:“你怕我,倒还敢嫁我?”
语气轻飘飘的,好似在同她说笑,季云欣却清楚知道其中的冰冷杀意。
“父母之命,妾身一介弱女子怎敢违抗?”
季云欣顿了顿,却是在贺永初的冰冷视线中抬眼:“九千岁若是不满,该杀的应是骗您诓您的季家人,而非妾身。”
这话一出。
贺永初都愣了一瞬。
他仔细打量她片刻,忽地笑了:“你很有意思,确实很不该死。”
季云欣攥紧的手悄然松下。
却又听贺永初话音骤转——
“可惜,本千岁不是讲道理的人。”
第2章
季云欣隐在嫁衣下的双手冒出细细的汗珠。
就听贺永初冷冷降下刑罚。
“女代父受过天经地义,你去院里跪到天明。”
这一次季云欣不做争辩,只低头应道:“妾身领罚。”
院里铺的是石子路。
季云欣身穿嫁衣,正正跪下。
头顶凤冠沉沉压在她的头顶,也沉沉压在她心口。
后两日,贺永初都在宫中未归。
得了空闲,他才忽地记起家里那位新妇。
召来一内侍,贺永初淡淡问:“查得如何?”
“回千岁,季云欣确实乃季家嫡长女,身世并未作假。”
贺永初沉吟片刻,又问:“这两日她在府内如何?”
“夫人将新妇该做的事一一上手,已将府内打理得井井有条。”
贺永初一挑眉,冷冷轻哼:“她倒是自在。”
那内侍识趣不言,又出言提醒——“千岁,今日是回门宴,夫人似乎准备独自回去。”
闻言,贺永初眸色暗了几分。
他将茶杯重重一放。
“备车,回府。”
季云欣正要出门回季家。
前世的回门宴也是她独自去的。
那时的她不长眼极了,还去问贺永初能否陪她回门。
换来的是贺永初一声冷笑:“你们季家骗我,我不计较已是大量,莫不是还要我好声好气陪你回门?”
今生,她便不再自讨没趣。
她举步踏上马车,却突然被人从身后拉了下来!
“夫人怎的回门也不提醒我,”贺永初的声音冷冷响起,“看来是我这阉人不够资格陪你回门?”
季云欣站稳后,忙跪下请罪。
“千岁息怒!千岁日理万机,妾身原是想,回门这种小事就不劳烦您了。”
“膝盖倒是软。”
贺永初嗤笑出声。
他确实是忘了还有回门这事。
但季云欣擅自替他做了决定,就让他极度不悦了。
贺永初居高临下打量了她两眼,见她仍是那副恭顺模样,怒气便散了些许。
他上了马车。
“本千岁同你一道。”
季云欣一怔,低头应:“是。”
声势浩荡的回门车队停在了丞相府门口。
季父一副诚惶诚恐出来迎接。
“恭迎九千岁。”
贺永初笑里藏刀:“季丞相倒会装模作样,偷龙转凤的招数却用得娴熟。”
“九千岁说笑了,云欣才是我嫡长女,也如我掌上明珠啊。”
两人一来一往,无人在意一旁的季云欣。
季云欣低着头,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双方表面甚是和谐。
直至晚饭前。
季父才寻了空将季云欣带至后院。
季丞相拧着眉张口便问:“九千岁是否还有提起铃月?”
竟是丝毫不关心这几日季云欣的处境。
季云欣淡淡回道:“父亲,女儿并非是九千岁肚里的蛔虫,他如何想,女儿并不知晓。”
没得到想听的答复,季丞相横眉愠怒。
“好,好得很!你现在是有贺永初撑腰,敢这么同我讲话了?”
季云欣却是冷然回:“这话父亲便说错了,我一介孤女入不得九千岁的眼,女儿今天就算死在这里,也不会惹他半分垂怜。”
‘孤女’二字一出,季丞相脸色霎时一白,她这是咒他死不成?
“父亲若无别的事,云欣便先告退了。”
季云欣施施然行了道别礼。
父女二人不欢而散。
却无人注意到,廊间拐角立着一抹暗色身影。
贺府书房内。
“她当真是这么说的?”
“属下亲耳所听,千真万确。”
贺永初眸色沉沉。
这季云欣对其父都如此尖牙利嘴,当真是毫无教养!
当晚。
贺永初罕见做了个梦。
梦中朦胧不清,只隐约察觉自己同一女子亲昵同榻。
长发如瀑散落,女子靠在他怀里,葱白如玉的手拾起两人各一缕发打结,剪下放入匣中。
“永初,这样我便是你结发妻,你绝不能负我。”
“好,定不负你。”
贺永初含笑回望,却是赫然一惊——
只见怀中女子那张脸竟是季云欣!
第3章
贺永初醒来后只觉荒唐,甚是不可置信。
明明他心中的妻子只有季铃月!
贺家本是京城世家,然贺父遭诬陷蒙难入狱。
贺父死后,母亲殉情,偌大贺府一哄而散,剩他一人独活。
百姓骂他辱他,就连三岁孩童都敢用石头砸他。
他活得低贱之时,只有季铃月舍他一碗粥饭。
贺永初揉揉眉心,冷声吩咐:“再细查季云欣,将她的一举一动都告诉我!”
暗卫领命而去。
而此刻,季云欣正在和奶娘说话。
奶娘见了她,一下便红了眼:“小姐,您这些日子过得如何?有没有受苦?您不让我跟着过去,老奴夜不能寐,担心极了。”
“乳母放心,我无碍。”
季云欣心中涌上一抹酸意,
季父续娶后,便将她关在后院,只有母亲留下的奶娘将她养大,与亲娘一般。
前世奶娘死后,她便孑然一身了。
季云欣掏出一袋金银首饰,这是她从嫁妆里挑出的贵重东西。
“乳母,我已向父亲放你出府,你拿着这些财帛,去江南寻一处安定之处。”
“老奴不走,老奴要守着小姐。”奶娘说什么也不肯接。
季云欣将钱袋放在奶娘手里,眼神灼灼。
“你先去江南,再过些时日,我自去寻你。”
季云欣回府,管事便递来封家信。
“夫人,这是季府丫鬟送来的。”
季云欣展开一看,眉便一挑。
原来是季铃月邀她去茶楼的信。
前世,她也收到过这封信。
不过那时她却是没去的。
如今倒可以去看看,她这位好妹妹想说些什么……
季云欣应邀而去。
季铃月一见她,便拉住她的手:“姐姐,替嫁这事是我对不住你。”
原是来假惺惺道歉的。
季云欣柔柔一笑:“那妹妹今日是想如何补偿我?”
季铃月没想到她居然张口就要补偿,面色都僵了:“姐姐想要什么?”
“听说妹妹屋里有南疆淘来的琉璃盏,不知可否舍爱?”季云欣张口就要。
那琉璃盏全京城仅此一盏,是季铃月最得意的宝贝。
季铃月立时道:“姐姐如今在千岁府定享了富贵,妹妹那点藏品怎能入得姐姐的眼!”
季云欣嗤笑出声:“看来我们的姐妹之情在妹妹眼中连个灯台都比不上啊。”
季铃月脸色一变。
最近城里替嫁之事沸沸扬扬,若不是母亲怕她名声受损,招惹口舌,她才不会屈尊来见季云欣。
没想到季云欣倒还给她摆起架子了!
不过是嫁了个太监,还真当自己飞上枝头了不成?
姐妹二人话不投机。
季铃月率先离开,季云欣慢悠悠跟在后面。
两人走出茶楼。
却见门口正停着一辆华贵马车,周围人纷纷惊惶避让。
侍卫看见季云欣,立即上前行礼:“夫人,千岁大人来接您回家。”
贺永初听见动静,随之走下马车。
季铃月是第一次见贺永初,却发现其人竟比想象中英武不凡,是位俊美至极的男子。
可惜是位阉人,不然自己倒是愿意嫁的。
季铃月柔柔欠身行礼:“铃月见过九千岁。”
“不必多礼。”
贺永初抬手虚扶,视线定在季铃月身上。
两人久久凝视,反倒将季云欣晾在一旁。
季云欣看着,只觉好笑。
遂上前打断:“夫君,我们走吧。”
贺永初一愣,这还是成婚后,季云欣第一次喊他‘夫君’。
马车上。
贺永初看她:“夫人急着喊我走,莫不是吃醋了?”
“妾身不敢,”季云欣低头幽幽回,“千岁若实在喜欢铃月,大可再度求娶,妾身并不介意姐妹二人同侍一夫。”
贺永初脸色骤然沉下:“你也配将自己与她相提并论?”
季云欣手一下攥紧。
压下心中翻涌的酸楚,她哑声道:“妾确实不配,千岁若厌烦,也可给休书一封。”
贺永初却冷笑道:“入了本千岁手里的人与物,向来没有退回的道理。”
“除非……物消人亡。”
最后四个字落定。
季云欣心尖一颤,重重往下沉。
要靠贺永初放人果真不行,自己只能靠那次机会离开贺永初——
半年后,凌阳王以清君侧为由,起兵造反。
千岁府的大火烧了一夜,整个上京乱成一团。
那便是自己离开的最好时机。
第4章
行至半道。
马车被一位宫女倏地拦下。
“九千岁,贵妃娘娘有请。”
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掀开车帘,露出贺永初眉眼一角。
“何事?”
“贵妃娘娘近日淘了佳酿,邀九千岁共饮。”
季云欣沉眸看去。
传闻,贺永初能从一路走到如今的位置,全靠张贵妃提携。
更有小道传闻说,张贵妃未入宫前,曾与贺永初定过亲。
季云欣以为贺永初该应邀进宫才是。
谁知身旁的人却淡淡瞟了她一眼,语气平和:“烦请回禀贵妃娘娘,臣新婚不久,要陪新妇,请恕臣不能过去了。”
闻言,季云欣心底直翻白眼。
他不愿应邀就罢了,居然拿自己做幌子!
若张贵妃怪罪下来,她岂不是变成活靶子了?
眼见贺永初打发走了那宫女。
季云欣皮笑肉不笑道:“妾身实在好福气,竟能得千岁如此厚爱。”
她语气平静,话却刺耳。
贺永初眉心一跳,狭眸微凛:“你倒是有条好舌头,不如拔了让我瞧瞧如何长得?”
季云欣话被堵住。
心里憋屈不已。
贺永初打量了她几眼,心道这女子这般会见风使舵,果真是小人作风。
这天晚上。
贺永初又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与季云欣同骑一马被追杀。
后方利箭陡然穿风飞来。
千钧一发之际,自己竟毫不犹豫将人护在怀里。
箭头刺入肩,痛感深刻如同真切发生过一般。
贺永初冷汗涔涔惊醒,震撼难消。
自己怎会以命护她?
做一次梦是偶然,这第二次便不得不让他多心了。
隔日。
贺永初便直接去找国师,却没能如愿见到人。
童子恭敬朝他拱手:“九千岁来得不巧,家师出游尚未归来。”
国师府大门紧闭,贺永初只得离开。
就在此刻,街道的算命摊上,一白胡子老头叫住了季云欣。
“这位姑娘,贫道见你印堂发黑,近日恐有血光之灾!坐下聊聊可好?”
季云欣看他:“这套诓骗人的说辞,三岁小孩都不信了。”
白胡子嘿嘿笑两声,也不恼,竖起手指:“一文即可,姑娘算算也无妨。”
“不了。”季云欣不愿搭理,转身要走。
却听那白胡子老头悠悠然道:“前世造因今生果,姑娘两世情缘实属难得,然命运天定不由人,莫要做逆命之事。”
季云欣脚步一顿,心倏然沉了下去。
什么命运天定?!
若要信命,她现在就该去死,好全了贺永初对季铃月的一番心意。
她将一文钱扔过去:“胡说八道。”
语毕,季云欣头也不回离开算命摊。
白胡子老头捏着那枚铜钱,眸色高深莫测。
不多时,一个童子冲到他面前:“师父,可算找着您了,九千岁今日来寻您了。”
“你如何答的?”
“照您所言,将人打发走了。”
国师点点头,起身大笑离开。
季云欣心事重重回到府里。
才踏入大门,便见厅中站着一名宫女。
管事低声同季云欣解释:“这是贵妃娘娘的侍女,进府便说要找您。”
听了这话,季云欣直觉不妙。
她凝神踏步走上前。
那宫女见了她,当即趾高气扬走过来。
宫女的目光上下打量季云欣,随即不客气道。
“千岁夫人是吧?跪下接旨吧,贵妃娘娘召见!”
第5章
承阳宫,后花园。
季云欣跪在张贵妃面前。
张贵妃确是位难得的美人,年逾三十,却宛如少女。
张贵妃斜睨季云欣:“你与永初成婚已有一段时日,他待你如何?”
季云欣柔声回:“千岁事务繁忙,迄今为止从未同榻而睡,其余倒好。”
闻言,贵妃脸色稍霁:“永初确实忙了些,你多担待。”
季云欣应声。
这时,有蝴蝶翩翩落在贵妃朱钗上。
季云欣眸色明亮夸赞:“娘娘如花美貌,竟连蝴蝶也为之倾倒。”
张贵妃顿时喜笑颜开。
另一边,九千岁府。
贺永初听内侍禀报说:“夫人去承阳宫已有半日,是否需要过去看看?”
贺永初一听季云欣名字便皱眉。
“不必。”
拒绝完后,坐在书房里却莫名又有些看不进公文。
他再度叫来手下:“备车,去接夫人。”
贺永初踏出书房,谁料,他还没启程就见手下跑了回来。
“千岁,不必去接了!夫人回来了,还带回了赏银千金!”
贺永初一怔。
快步走到门口,便见季云欣正施施然下马车。
而她身后,内侍正一箱箱往府里搬赏赐。
两人对面相逢。
贺永初难掩诧异:“你竟还有这能力。”
季云欣微微一笑:“这还是托了千岁的福,若非千岁深得贵妃喜爱,妾身哪能有机会获此殊荣?”
贺永初脸色一黑:“看来夫人还未学会好好说话。”
季云欣只好住嘴,遂随意转移话题问:“千岁这是要出门?”
贺永初心中莫名不爽,冷下脸道:“与你无关。”
季云欣‘哦’一声,淡淡欠身:“那妾身便先回房了。”
行礼完,她直接离开。
贺永初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自己这本欲去接她的架势,心中越发不爽至极。
重新回到书房。
贺永初越想越不对,季云欣这个女人还真是愈发放肆了!
他又叫来人问:“她在贵妃那里都说什么了?”
暗卫如实禀报。
听到季云欣跟贵妃说他们从未同榻,贺永初眸色微沉。
“我知道了,下去吧。”
夜深。
本要照常回房的贺永初,路过季云欣院子,见她房间还亮着。
鬼使神差,他改变了方向。
叩叩两声敲门。
季云欣刚刚沐浴完毕,正要披衣,没等出言就见房门被人倏地推开。
“何人敢……”季云欣冷怒的语气在见到人时咽了回去。
她淡淡欠身:“千岁夜深来妾身屋内,是有何事?”
贺永初视线在她雪白肌肤上一瞥,只觉那雪色白得几乎刺眼了。
他将门一关,兀自坐在床榻上。
“你不是向贵妃娘娘告状说本千岁从未与你同榻吗?我今日便如你所愿。”
季云欣一愣,只道:“千岁果然消息灵通。”
却是没有半点扭捏,过去替他宽衣解带。
这等事,上辈子她本就做惯了的,自然熟稔。
贺永初眉一皱,蓦地伸手捉住了她的手腕,一个使力,季云欣整个人便坐在了他的身上。
贺永初掐住她细软的腰身,语气低沉:“你知道夫妻同榻该发生何事吗?”
季云欣被他的举动吓得呆了一瞬。
回过神来,便放松心神。
她自然不怕,贺永初是太监,上一世他们最亲密之时,也不过相拥而眠。
她神色淡然,看不出丝毫紧张。
“千岁何必开此玩笑。”
见她有恃无恐,贺永初脸色一黑,瞬间将人反扑在床。
他眸色沉沉,嗓音低哑——
“你以为男人没那玩意儿就不能行同房之礼了?”
第6章
湿热呼吸声喷在耳畔。
季云欣被死死压着,双手抵在他的胸膛,心跳如擂,慌乱不已。
“千岁……”
贺永初手指探入她的里衣,音色愈发冷了:“阉人就算没那玩意儿也有的是法子,轻则以手,重则狎具剑柄,夫人选一个?”
冰冷的指尖触及肌肤。
季云欣身形猛地一颤,随即感受到有什么硬物抵着她,眼底泄出恐惧之意。
他竟真的带了狎具?!
“千岁,妾知错了!”
她眼尾发红,眸中闪烁泪花。
避之不及的惊惧态度让贺永初眸中一刺,他索然无味松开了手。
“胆小如鼠。”
贺永初起身离开。
季云欣惊魂未定怔在床上。
之后一段日子。
贺永初待她极其冷淡,季云欣也不敢再招惹他分毫。
直到中秋前夕。
贺永初向她递来帖子:“明日带你去惜星阁。”
惜星阁乃城中文人墨客最常去之地。
每年中秋都会举办竞卖会,拍下的酬金皆做善款。
往年季铃月的诗画都能被拍到最高价,所以她也被称之为京城第一才女。
而无人知晓,那些匿名拍下的最高价,皆出自贺永初手笔。
虽然心有疑惑为何带自己,但季云欣到底没敢多问,只应了下来。
中秋这天。
城内到处张灯结彩,惜星阁的热闹更胜一筹。
“竞卖会何时开场?”
“今年不知有无人压过季小姐拔得头筹啊……”
季云欣跟着贺永初来到惜星阁二层,入目皆是城中各大世家名流之辈。
屋子正中央,季铃月被簇拥着提笔。
见到季云欣,她眸光一闪,遂放下笔上前挽住季云欣的手:“莫要说笑了,铃月可不敢在姐姐面前卖弄才华,姐夫,不如让姐姐作画,铃月题字可好?”
季云欣自小便被关在偏院,能吃饱穿暖已是奢求,遑论琴棋书画?
季铃月这般,分明是想故意让她难堪。
季云欣抬眼看了下贺永初。
贺永初却视线却只落在季铃月身上,丝毫未顾忌她,直接应下:“既是如此,夫人你便同铃月一起吧。”
“……是,夫君。”
季云欣心口发闷,还是起身执笔。
季铃月眼带轻蔑,只等季云欣的拙劣画技遭人嘲笑,到时她再题字作对比。
这样,季云欣上次在茶楼堵她的这口气才算是出了!
然而随着季云欣手底画笔移动,季铃月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季云欣笔下,只见一头通体雪白的幼鹿站在漫天雪地中,白雾环绕。
画中那双纯真透亮的鹿眸撼动人心,更称点睛妙笔。
“千岁夫人果真妙手丹青,这鹿惟妙惟肖!”
“有吴道当风之意,徐翁风流之雅啊……”
夸赞声翩然入耳。
季云欣表面淡然笑着,心里却刺痛不已。
依照此时,她确实不该会作画,这些都是前世贺永初手把手,一笔一画教她的。
他也曾那般对她好,可笑里面竟然没有半分真心!
前世种种原本已下定决心割舍,却因一幅画莫名涌来酸楚。
贺永初掩住眼底诧异,低声对季云欣道:“你倒不是那么不学无术。”
“夫君眼界高,妾身这点画技自然入不得您眼。”
季云欣淡淡回。
贺永初话一噎,随即冷笑:“有自知之明便好,你这点画技本就比不上铃月。”
一旁的季铃月听了,立即得意的瞥了季云欣一眼,神色飞扬:“铃月谢千岁夸奖。”
季云欣只木着脸一言不发。
见状,贺永初眉头一蹙,也莫名不高兴起来。
竞拍开场。
贺永初一反常态,亲自出面高价买下季铃月的画作。
可轮到季云欣的画出场时,他却不再举牌。
在场众人见贺永初不出价,皆面面相觑,竟一时无人敢拍。
“夫人若怕丢面,你同我说几句软话,为夫倒也能勉强收下。”贺永初看了一眼季云欣,故意道。
季云欣心中无语:“不必,寻不着欣赏之人,那画扔了也并无不可。”
贺永初面色骤然难看。
就在这时。
人群之中,突有一人悠哉举牌。
拍卖师高声喊:“镇国公之子穆无忧出价黄金百两!”
第7章
楼阁之上。
贺永初脸色顿时黑沉,立即看向身旁的季云欣。
见季云欣面露惊讶探身去看,他眉头便是一皱。
记起了自己让暗卫去查季云欣时,特意禀报的一件事。
若没有皇帝赐婚,季家拿她替嫁一事。
这个穆无忧此刻恐怕已经到季家求娶她!
按照惯例,买家与笔者可见面。
然而轮到穆无忧求见之时,贺永初却直接领着季云欣离开。
回途马车上。
贺永初悠悠冷笑:“竟能惹大理寺少卿垂怜,你倒是有本事。”
季云欣觉得他莫名其妙:“不过是妾身的画恰好入了他的眼罢了。”
她倒是听说过穆无忧之名。
镇国公世子,出身将军世家,为人素来肆意不羁,能文能武。
前世镇国公以身殉国后,他便接过父职,镇守边关。
而他最传奇之事,便是违抗皇帝赐婚圣旨。
可不论前世亦或今生,她对这人的印象也仅限于此,并无任何私交。
贺永初却并不信,语气越发古怪:“你们不认识?那他为何豪掷百金?刚刚为何要见你?又为何准备上季家提……”
猛然醒悟自己失态,他及时止住话口。
季云欣没听清他最后一句话,倒是被他前面的话气得心口一堵。
遂冷冷道:“千岁自己不也为季铃月豪掷千金?看来季铃月才是好本事,竟能惹千岁大人垂怜!”
马车正好停下。
季云欣说完,便掀开帘子兀自下车离开。
贺永初黑着脸跟在后面下来,朝身旁内侍发火:“到底是谁给她这般大的胆子?!”
“属下倒觉着,夫人同千岁倒是相配。”内侍大胆出言。
贺永初嗤笑:“你莫不是魔怔了。”
“千岁心系公事,向来紧绷,反倒是在夫人面前才有几分放松神态。”
听闻这话。
贺永初面色一沉,没说什么,踏步回府。
三日后。
皇家秋猎,贺永初自然也要随行。
也不知他抽了什么风,前世并未带季云欣前往,如今却非要她陪同。
到了猎场,季云欣原本只是想安静待着,贺永初却要她一起骑马。
季云欣冷脸拧眉道:“千岁,妾身不会骑术。”
贺永初跨坐在马背上,仍居高临下向她伸手:“上来。”
无奈,季云欣只得上马。
软玉在怀,贺永初心头忽地一滞。
脑海里不由就记起了那个古怪的梦。
梦里,他与她也同乘一匹马,那时,她对他可不是如今这幅冷脸。
心底升起怪异的感觉。
但很快他抛之脑后,不过一场梦,何必当真?
谁料围猎中途。
一道惊呼从林中响起:“来人!有刺客!”
贺永初勒紧马绳,迅速转身要去护驾。
就有几名黑衣人窜出来拦住去路。
季云欣心下一紧,暗道不好!
贺永初凑身附耳:“自求多福,本千岁可顾不得你。”
随即他翻身下马,扬鞭一挥,骏马嘶鸣驮着季云欣扬长而去。
黑衣人一拥上前。
贺永初撑一时尚可,然寡不敌众,眼见背后就要被利剑刺中!
千钧一发之际。
“吁——!”
马鸣萧萧归来,前蹄一脚踩中刺客。
贺永初趁机一剑毙命,抬眼才见竟是季云欣策马!
“上马!”
季云欣一手握绳,一手向他伸着。
贺永初借力上马,季云欣便扬鞭前行。
声称骑术不佳的季云欣,此刻驾马奔腾,骑术高超无比。
看得贺永初惊奇不已。
季云欣久居偏院,从未出府,又是从何学得如此精湛骑术?
刺客被一网打尽,秋猎也因此终止。
贺永初面圣后,便领季云欣回府。
见季云欣无事人一般,他不由出声问:“为何回来救我?我以为你该盼着我死才是。”
季云欣一顿。
望了贺永初一眼,她垂眸淡淡开口。
“千岁所言不假,我确实盼您死。”
第8章
“但那是成婚前的想法了。”
眼见贺永初面色难看,季云欣话音一转:“如今我便不能如此想了。”
“世人皆知,您与凌阳王向来势不两立,父亲将我嫁给您,于外人看来,季家便与您结了盟。”
“若您此刻死了,朝堂政局必乱,季贤盛只能向凌阳王倒戈,为表衷心,他便定会将联姻由头全部归结于妾身!”
“到时我才是真的死定了。”
季云欣话语清晰,正中要害。
贺永初听完一怔。
没想到她竟能清晰看清局势,如此见解更不像是久居深院女子能想到的。
只觉季云欣身上谜团真是愈发多了。
回到府里没多久。
宫里就来了人,带了赏赐。
“九千岁与其夫人此次救驾有功,特赏赐和田玉佩一对、珍宝两箱、黄金万两!”
待宫里人走后。
贺永初抬手将其中一只玉佩拾起,看似随意的递给季云欣:“这玉佩挺称你的,拿去吧。”
“多谢千岁。”
季云欣愣愣收下。
第二日。
贺永初去了季家。
然而不巧,季丞相被召入宫,尚未归来。
贺永初正要离开,却见季铃月追随而来。
“姐夫留步!”季铃月笑意盈盈,“上次还未来得及多谢姐夫,多亏有您赏脸,铃月的字画才能得以保住第一。”
这是季铃月难得主动同他说话,贺永初心底却莫名没了从前那般的热切与占有欲。
他此刻满心惦念着的,竟还是季云欣的事。
贺永初下意识后退一步,彬彬有礼:“你是云欣的妹妹,本官应当照顾。”
季铃月看出他的疏远之意,心里顿觉不平。
合着她是承了季云欣的情?
她勉强笑笑:“姐夫待姐姐当真是情深,可惜不知姐姐能否接受千岁这一片真心。”
贺永初听出她意犹未尽的话音,眸色一沉:“这话何意?”
“千岁,铃月本不想说的,只是不想您到时被姐姐伤了心。”
贺永初心下一沉:“你说。”
季铃月叹了一声:“您还记得那天买走姐姐画作的穆无忧吗?他其实和姐姐已经私定终身!”
她一边说着,一边面露不平之色——
“原本我还以为姐姐嫁予您之后便与他断了来往,谁料在惜星阁见了才知,他们或许仍藕断丝连。”
听闻这话,贺永初脸色铁青,难看到了极点。
他倏然记起季云欣那天说与萧无忧完全不相识,真是好生演技!
与此同时。
皇宫,承阳宫前。
季云欣跪地已经两个时辰。
张贵妃端坐高位,语气冷冽。
“季云欣,你那天与永初围猎救驾,同乘骏马,好生抢眼!本宫看永初待你,也并非你所言那般疏远。”
季云欣心里叫苦不迭:“贵妃娘娘,那天实乃情急……”
然而话未说完,张贵妃却又道——
“本宫还听闻你曾在惜星阁一画成名,你这双手,既能提笔作画,又能策马扬鞭,倒是极巧!”
季云欣心下一惊。
随即便听张贵妃冷冷下令:“来人,赐拶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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