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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人文]有没有主角是小人物的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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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好多男女主爽文,想看一些平常人物家长里短的故事,比如小官吏,小捕快之类的
世间有一种邪术,名叫阴阳错。
施展以后,可以颠倒男女阴阳,将男子变为女子,女子变为男子。
只是命谱难改,雌雄转换,终究违背法理。
还须寻得补阴女稳住命脉。
而我,便是传说中的补阴女。
1
为了迎娶娼女,侯府世子以命相逼。
侯爷大发雷霆,父子俩僵持不下。
幸得侯夫人慈爱,从中斡旋,接纳了那娼女,成就一段佳话。
那娼女便是我。
人人都道我好福气,区区贱籍之身,却能嫁入官家。
我亦觉得自己幸运,能从江南醉春风名噪一时的花魁鸢儿,摇身一变,成为尊贵的世子夫人。
可新婚夜,脑袋一落枕,除却身体酸痛,我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刚醒过来。
便听说陆照临染上了怪病,阳根生疮流脓,大腿根奇痒无比,整个人昏死在床榻上。
府内医官只说,约莫是得了花柳病。
却也诊不出,这异于寻常的花柳病,究竟是什么种类。
侯爷大发雷霆:
「我早劝阻过这逆子,莫要娶那青楼女,这女子腌臜,勾栏女子,能有几个好的?把她给我绑了,扔进死牢里伺候着!」
我跪在地上,为自己辩解:
「昨日我与世子饮完合衾酒就睡下了,更不记得世子与我行了周公之礼,妾怎会致使太子惹上花柳病。」
侯爷走上前,一脚将我踹翻:
「我儿昏迷着,岂能听你片面之语。
「何况,昨夜世子只与你这个贱人在一处。」
婆婆走上前,拉住了侯爷。
「侯爷,鸢儿如今已经成了我们侯府的世子夫人,你切莫再贬低打骂。」
「医官这不是还没确诊么,莫要伤及无辜。」
可是侯爷的火却仍旧未消,不住地大骂着家门不幸。
医官躬身上前:
「下官看,眼下之急,须得将世子殿下昨夜碰了何物,去了何处调查清楚,经由下官们探查一番,才好找到病因。」
我瘫倒在地上。
努力回想着昨日的细节,忽然,我指向旁边的侍卫百禄:
「百禄应该知道的,后半夜,我迷迷糊糊间,看见世子爷出门了。」
侯爷看向百禄,
可他却微微躬身说:
「我昨夜一直守在门口,并未见到世子爷出门。」
怎么会?
莫不是我梦魇了?
百禄的供词,坐实了我在狡辩。
侯爷更生气了,将桌子上的杯子茶具砸在我身上:
「谎话满篇!我看就是这个你身上的病。」
随即他对医官说道:
「莫要担心侯府颜面,你们扒开她的衣服查吧。」
「务必把病症给我查出来,寻到解决之法。」
侯夫人着急地上前拦住:
「万万不可啊侯爷,若叫旁人知道咱们侯府世子夫人,被几个大男人扒了衣服查看,岂不是笑话一场。」
我跪在地上,仍是不住求饶:
「侯爷明察,即使世子与妾行了周公之礼,妾身上也绝无花柳病,当务之急,是要找到世子究竟生了什么病,方能救回世子。」
我虽生在烟花柳巷,却是处子之身。
我很确定,自己浑身上下,没有不干净的病症。
醉春风的老鸨知我容貌非凡,好好养着必成大用,是以这些年,从未舍得让我侍奉过人。
她也赌对了,我头次露面就被世子万金买下,为醉春风带来了天大的富贵。
可如今,世子重病,侯夫人也压不住侯爷的怒火。
我被人撕扯着扔进了犹如地狱之处。
我被人拔掉指甲,折磨得求死不能,奄奄一息地躺在水牢中。
昨夜的记忆,断断续续,始终连接不上,
只记得喝下对饮酒之后,陆照临说自己操劳一天,身体多有不适,于是我们便睡下了。
可是夜半,我却迷迷糊糊看见,陆照临似乎出了门。
甚至,我还听见了男女欢愉的喘息声。
可是,陆照临宠我,整个世子院之中,除我和我的丫鬟冬曲之外,再无别的女子。
连我自己都无法确定的事情,侯爷又怎会相信我的话。
水牢中的水漫过我的前胸,不再往上蓄水,可是窒息感还是让我在迷迷糊糊中晕了过去。
意识模糊间,我听见行刑的人小声谈论:
「人都晕过去了,夫人可特地交代的,世子这次并无大碍,别把人弄死了。」
果然,不多时。
水牢的门被推开,我被人从水里捞出来。
「算你命大,世子醒了,吵嚷着要见你。」
2
陆照临醒了,连同那个棘手的怪病,也一并好了。
他只说是自己吃错了东西。
医官们也顺着他的意思改了口,说是医术不精,误诊了。
听冬曲说,陆照临一睁开眼,就着急地四处找我,得知我被关进水牢奄奄一息,说什么也要侯爷放过我。
早些年国家动乱,侯爷常年在外征战,
当时府中原配梅夫人善妒,她跋扈肆意,专害侯府的子嗣。
梅夫人与侯爷成婚多年,膝下只有一个女儿。
侯爷向来不喜爱丫头,对母女俩并不上心。
这也让梅夫人心中的妒忌之心越来越浓烈,手段也越发狠厉。
等到侯爷大胜而归的时候,府中子嗣飘零,成年的,未成年的,都被梅夫人害死了。
而侯爷也因为常年的征战伤及根本,无法播种子嗣。
侯爷大悲,彻底疯了。
他暗中毒死梅夫人,连同他们所生的女儿,也一同消失不见了。
然而峰回路转,一个被侯爷临幸过的小小奴婢,却带着陆照临出现了。
从此,陆照临成了侯府唯一的世子,而那个奴婢如今也就成了侯夫人。
荣宠极盛。
我被陆照临请来的医官围着,挨个为我诊断,水牢受到的折磨,让我身上瘀青斑斑。
陆照临看了一眼便心疼地勃然大怒,下令打死了行刑之人。
算来我与陆照临不过相识三个月,他便能这么爱护我,倒是让我有些缓不过来。
谴退众人,冬曲为我敷药。
虽然尘埃落定,但是我心中仍旧有所疑虑。
昨夜陆照临推门而出的身影和奇怪的声响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我看着面前认真为我敷药的冬曲,开口问:
「冬曲,你昨夜在何处?」
她为我上药的手突然顿了顿,
「奴婢……自然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从未出来过?」
我继续追问。
她垂下眸子,手上的动作稍稍停滞,半晌,她才答:「从未。」
我看着她,她神色闪躲,极不自然,总觉得何处蹊跷。
就在她起身的一瞬,我却看见她脖子下若隐若现的红斑,像极了欢愉后留下的痕迹。
冬曲是我从醉春风带来的人,是当初与我要好的花妓。
她与我不同,从十四岁便开始接客。
再加上今天世子突发的怪病。
我坐起身来,一个大胆的猜想在心头冒出。
昨夜,我听到的,莫不是世子与冬曲的……
「冬曲,当初世子赎我,可我担心你,不愿你继续淹没在那喧嚣之中,央求他将你一并赎回。你说你有了自由却不知道去往何处,只愿跟着我,与我做伴,于是我又央求世子将你一同接进府中。」
「我对你如此真心,若有什么事情,你不该瞒我的。」
我看着她,语气认真。
她愣怔在原地,忽地又跪了下来。
泪水大滴大滴地掉落:
「您对我的恩情,我时刻铭记于心,愿意这辈子都为您当牛做马。」
「您放心,昨夜我所见所闻所听,一定咽在肚子里,直到我死,也绝不向旁人吐露半分。」
看着她如此诚惶诚恐的模样,我疑惑地问:
「昨夜,什么事?」
她头更低了,声音也有些怯懦:
「昨夜奴婢睡不着,于是在院子里散步,才不小心撞见……在您与百禄大人……所行之事。」
我,百禄?
我昨夜一直宿在房中,怎么会见百禄。
「您与百禄大人有情之事,奴婢就算是死,也定然不会告诉世子的……」
我一头雾水,本是想审问冬曲昨夜是否与世子有所勾结,怎么又牵扯到了我与百禄。
我抬起冬曲的下巴:「冬曲,你莫不是看错了?」
她摆头:「或许……可奴婢明明看见百禄大人进了您的房间……」
她努力回忆着,却突然口吐白沫,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3
冬曲死了。
很快侍卫的调查结果便出来了,说是冬曲贪吃,拿了小厨房师傅准备用来毒耗子的糕点,毒发身亡。
陆照临将我拥在怀中,我害怕地不住颤抖。
将心中的疑问全盘托出。
陆照临将我搂紧。
「我昨夜有紧急公务要处理,所以半夜和百禄一同出去了一趟,没想到还是吵醒你了。」
我问:「可是百禄今早在侯爷面前反驳我说,没看见你昨夜出去。」
陆照临牵起我的手,手指在我的手心摩挲着:
「你也知道,我爹是不让我插手西北军务的,所以百禄替我挡下追问。」
我应了一声,眉头依旧难以疏开。
「好了,这个百禄,竟不知什么孰轻孰重,他难道不知道,你和西北军务哪个对我而言更重要?」
陆照临伸手抚平我的眉头。
他的眼神很灼热,伸手去解我的衣带。
很快,衣带尽落,他欺身压在我身上,温热的气息充斥在彼此之间。
他的动作很不自然,似乎排斥又享受一般。
也许是第一次行房事,我也有些反胃。
更加奇怪的是,看着面前气喘吁吁的陆照临,我的脑子里总是浮现出百禄的模样。
就在快要进行圆房的时候,他的动作戛然而止。
毫无征兆地,陆照临一个转身将衣服重新穿上,一丝余下的温存也没有。
他看着被子里的我,好似突然熄灭的火:
「这些天发生太多事情了,这次就作罢吧。我夜里睡得不安稳,恐怕吵醒你,我先搬去书房睡。」
我想去拉他的手:
「夫君,可是我们还未圆房。」
他微微愣怔,又转过身揉了揉我的头:「鸢儿怎的糊涂了,新婚之夜,你吃醉了酒,大约是不太记得了,我们当晚便已经圆房了。」
圆房?新婚之夜?
我竟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陆照临转身快步离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好像是完成任务一般,走得很快。
不久,我便睡过去了。
恍惚中,我似乎看见,大红喜字下,我闭着眼睛躺在榻上,一个巨大的身躯压在我身上,粗暴地解开我的衣服……
我犹如一条瘫死的鱼儿,被人翻来覆去地蹂躏。
我想呼喊,嗓子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直到一切结束,那男人穿上衣衫,一张熟悉的脸扭了过来。
竟然是百禄。
我失声尖叫,猛地坐起来。
后背被汗水浸湿,原来只是一场梦。
可是却那样真实。
4
那日之后,陆照临虽然时常来看我,却再也没有留宿过。
我整日昏昏沉沉。
每日一沾枕头就开始做噩梦。
更加可怕的是,我的大腿根,长出了密密麻麻的黑斑。
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整个人憔悴得可怕。
很快,医官诊出了我有孕。
算一算时间,若是真的按照陆照临所说,差不多便是新婚之夜那一次。
陆照临很开心。
不仅赏赐了不少珠宝,更加吩咐人让我日日在床上躺着休息,不必给侯夫人请安。
我拉住他的衣袖。
「世子,今晚留下陪我吧。」
他有些为难地愣怔在原地。
「我近些天来有些忙,再说了,你身上有孕,我宿在这里倒是有些不方便。」
我点了点头,眼中的光暗淡下来。
「我明天想出去走走。」
陆照临又有些为难,但是我拉着他的衣袖不松手,他终于又妥协了。
「好吧,明天上街,我让百禄陪你一起。」
我点点头,这才放开了手。
第二日,百禄带我上了街,几乎是紧紧跟着我。
我兜兜转转拐到了妇人医馆,百禄被拦在了门外。
「夫人,世子爷让我随时跟着您,这……」
我对他有种天然的抵触,不知从何而来。
「世子爷让你护着我,可若你跟着我进了这医官,医婆给我瞧病,又是宽衣又是解带,你莫不是也要看上两眼。」
他躬下身子:「……不敢,那我就在屋外等着夫人。」
我迈步进入医馆,这里都是医婆,专治疗妇人病。
我并没有把自己私密处长黑斑的事情告诉世子,也不敢请府中的医官诊治。
天下哪个女子愿意让丈夫知道这些呢。
我在医馆环顾一周。
方才看见角落里坐着一个老妇人。
她好似也瞥见了我,微微弯起手招呼我过去。
旁的医婆那里都是熙熙攘攘,只有她这里没有一个人。
鬼使神差的,我想走过去看看,带路的人拦住我:
「实不相瞒,夫人,这位医婆年纪有些大了,有些疯癫,她与别人有些不一样,神神叨叨的。」
「不过她对我们掌柜的有恩,我们掌柜的是个知道感恩的主,所以才给她加了一个小病堂。」
「要不您还是看看这些。」
我摆摆手:「无妨,我也闲来无事,随意看看且罢。」
她便也不再拦我。
我一步一步挪到那个老妇面前。
刚刚坐下,方才远处瞧得不真切,此刻近距离看,方才看见她脸上触目惊心的疤痕,一道叠着一道,凹凸不平,似凸起的脓包一般包裹着五官,看得人心惊。
尚未开口,她便突然拉住了我的手,眼睛瞪得老大。
「阴阳错,雄雌莫辨。」
「姑娘怎的如此时运不济,竟被雌雄煞体的人给摄了命谱的阴气。」
脑子嗡的一下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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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时,我救了一个寒门读书人。
熬到二十五岁出宫后,他兑现承诺娶我为妻:
「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正妻,是这儿的当家主母。」
我暗叹一声:「你可知,我旧疾难愈,从此无法育一儿半女?」
他接得又快又坦然:「这不重要。」
后来我才知道,什么对他才是重要的。
是那个陪他走过籍籍无名,他死生契阔的妾。
1
我嫁给秦时云的那天,肩伤复发,疼得冷汗直流。
他用玉如意挑开红盖头,一眼就看出了我的不适。
静静的春夜,他眼明心亮,轻轻扶我靠在榻边。
见他要去收拾榻上的枣子桂圆,我忙伸手拦住:「夫君不可。」
「论礼,我们该先饮合卺酒,再吃床头果,过后由我收拾整理。」
秦时云定睛看了看我。
他的眉眼尚有旧时的痕迹。
朗目星眸,面如冠玉,左眼眼尾一粒小痣,笑时张扬明媚。
他伸手捋了捋我鬓边乱发,声音如旧温和:「观棠,这些年,受苦了吧?」
我没由来的心头微动。
我十七岁入宫,二十五岁出宫。
八载时光,似熬干了一生心血,所剩骨架人形,不过一身败絮。
我回以一笑,原靠回榻边:「时云,你还与曾经一样。」
秦时云是寒门学子,纵便如今做了地方父母官,做起活来还是很利索。
他收拾干净床榻,铺好枕被,转头来看我。
我知道接下来的礼节。
那些礼节,一条条都是女儿家脚下欲断的绳索,错一步,生死难料。
我在宫中怕惯了,出了宫,仍然谨小慎微。
所以,即便面对着这个许多年没见的儿郎,谈不上喜不喜欢,我还是坐直身子,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谁知秦时云只是摘下了我的满头珠翠。
昏黄烛光里,他柔声对我说道:「先把身子养好。」
他是知道我的病根的,所以转身前对我说:「无论如何,你都是我的正妻,是这儿的当家主母。」
我在宫中伤了身子,此生不能生儿育女。
我望了望窗外——
穿过整片海棠园,便是锦云轩。
那里住着秦时云唯一的妾室:周良儿。
据闻,那是他的心上人,他未上榜前,便是对他不离不弃的一个好姑娘。
想起宫中妃嫔们装大度贤良的手段,我效仿着,指了指锦云轩的方向,劝他:
「不如夫君今夜宿在周妹妹那里?我犯了旧疾,唯恐冲撞了夫君。」
他颇无奈地看了我一眼。
而后他研墨铺纸,临起几张字帖,颇有熬一夜的架势:
「既然你讲究礼节,那又哪有大婚夜不顾正妻,宿在妾室房中的道理?」
他问得我哑口无言。
远远近近蝉鸣,轻轻浅浅墨香。
我在胡思乱想中睡了过去,梦到秦时云提亲时的光景。
他来我家求娶的那天,微雨如织,燕子低回。
他穿一身烟绿色长衫,就站在一丛青竹旁,放眼望去,皆是苍翠挺拔。
隔着菱花窗,我向他三问:
「你可知,我娘家式微,将来于你的仕途无助力?」
他笑着回我:「我走到哪一步,需得看我自己的本事,绝不苛责妻妾。」
「你可知,我曾在宫中结了仇,我若过门,你家宅未必能得安生?」
「我自尽力护住妻小,如若不得安生,也该怪我秦时云窝囊。」
彼时他霞姿月韵,朗朗君子,倒让我心生愧疚,回避了视线。
我暗叹一声,最后一问:「你可知,我旧疾难愈,伤了根本,从此无法育一儿半女?」
秦时云的话,接得又快又坦然:「这不重要。」
那一刹,是令我动容的。
走仕途的男子,谁不在乎权势富贵?
而秦时云正值向上走的年岁,娶正妻这样的大事,他一不为借势,二不图财色。
连世人最看中的人丁兴旺,他也觉得不重要。
一直到我过府的第三天,我才知道,什么对他才是重要的。
是那个陪他走过籍籍无名的妾,他死生契阔的周良儿。
2
我出宫前的半个月,徐妃娘娘的庶弟,还紧跟着我,不肯撒手。
他常借着探望姐姐的由头,来撩拨我。
我最爱吃的糕点、心心念念的金钗、遍寻不到的治伤良药……
他倒是搜罗齐全,都奉到了我的面前。
我的头垂得很低:「承蒙徐统领错爱,奴婢诚惶诚恐。」
徐殿甲不由分说来拉我的腕子,武人的手劲儿很大,我一时挣脱不开。
「你左肩上的旧伤如何了?」他强行将药膏塞到我的手中。
我慌不择路,一脚踏进水潭,也要与他留出识礼的距离。
毕竟宫廷深深,桃花树影里,藏着不知多少不怀好意的眼睛。
徐妃统共就带进宫两个贴身丫鬟,一个是我,苟延残喘,另一个探荷——
她的尸骨,尚挂在阉人们如厕的西南角上。
按圣上的意思,是在警告那些和她一样,想对食的腌臜宫奴们。
只有我清楚,分明是徐妃与一管事公公暗通曲款,被人撞破,一时情急,要拿宫女顶罪。
徐妃是个受宠的妃子,那些平日里嫉妒她的妃嫔,哪有那么容易让她逃脱。
于是她决定,舍弃一个左膀右臂,堵住悠悠众口。
那日,她在我和探荷之间,犹豫不定。
探荷深深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成了她的绝路。
向来沉稳镇定的探荷,居然拔下一支银簪,向徐妃扑了过去。
她将徐妃的错,全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徐妃娘娘!徐三小姐!我从九岁起就进徐府,为你当牛做马。如今进了寂寞深宫,我无非找了个太监排解排解寂寞,怎么了?你却不念旧情,一点儿也不护着我!」
银子质地柔软,哪能捅得死人?
可探荷的声势闹得够大,大到足够让圣上派禁军来保护徐妃,足够让徐妃当着众人的面,道貌岸然地来一句:
「大胆刁奴!宫规森严,岂容你僭越!」
在徐妃的添油加醋之下,探荷被处以极刑。
她一点儿都不记得,她幼时感染时疫,连她亲娘都避而不见,是探荷整日守在榻边,喂药喂饭,将她拉回了鬼门关。
可探荷呢,被千刀万剐,割得只剩骨架。
她本是出水芙蓉一样的人。
至死,却被吊在阖宫最脏的地方。
护着我们的三小姐早变了。
宫规森严,如今只有一句话就能要了我们命的徐妃娘娘。
徐妃后来还痛心疾首地拉住我的手,向我哭诉道:「探荷也是个没心没肺的……我左膀右臂折了一个,如今只剩你了。观棠,你可不能犯糊涂啊!」
我真心实意地恸哭,心里不禁在想:探荷此举,既为保徐妃,更为保我。
她定是思及我尚有个心上人,盼得出宫的日子,一切还有奔头。
而她无欲无求,早厌倦了这吃人的深宫,宁可一死了之。
这如何算没心没肺?
你徐妃娘娘与那阉奴颠鸾倒凤之时,还不全靠我和探荷在外周旋守护?
可我的嘴上,却只得说着最恶毒的话:「探荷何止没心没肺,她以下犯上,简直万死难赎……」
眼泪滑过嘴角,嗓子里一阵咸腥。
我若出言不逊,丢了小命,更是糟蹋了探荷的善心。
我永远忘不了,我当初为护徐妃受了重伤,探荷一边为我上药,一边温柔地说:
「等将来咱俩熬出了宫,就做邻居。你别怕生不了小孩,你若喜欢,我生十个八个送你,好不好?」
剧痛之下,我扯出一抹虚弱的笑意:「十个八个?那我可得多赚些钱,不然养不起这么多孩子……」
如今,我熬出了宫,可旧人早已香消玉殒。
3
宫墙冰如寒铁,我与探荷相守的深夜里,她总央着我讲曾和秦时云的旧事。
探荷很羡慕我,有幸在韶华之年,遇到懵懂心动的人。
其实,无非是话本子里,落魄才子遇到心善佳人的那套故事。
当年秦时云赶考缺盘缠,曲水流觞时节,他泼墨挥毫,以诗文换二两碎钱。
我原坐在高阁上赏花,等着去取徐三小姐定做的衣裙。
灯前细雨,我听秦时云念得有几分意趣,便命小厮厚赏了一番。
秦时云接过钱袋,取出他所需的数量,其余尽数归还。
因他这一举动,我没忍住推开窗去看。
四目相对,经年难忘。
隔风隔雨,隔着绰约绿柳。
他问我姓甚名谁,我自报家门。
他落落大方地行礼,承诺将来必会还钱还恩。
不过惊鸿一瞥,也谈不上多深重的喜欢。
只是我后来没能再遇见相似的如竹如玉的人,才会觉得在深宫里谈及他,是一件暖心的事。
与秦时云再相见,已是我要入宫前。
上巳佳节,我将自己的一支芍药花撕得粉碎。
我还没遇到想约定终生的人,就已经没了赠出这支聊表相思的花的资格。
那日,秦时云领了榜上有名的通报,匆匆赴殿前谢恩,路过时认出了我。
他那时笑问我:「观棠姑娘可是被心上人拒了花,不高兴?」
我心烦地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故意刁难他:「你当初说要还恩情,如今我没人要,你娶我便算报恩。」
秦时云傻了眼,怀中的书信掉落一地。
书中夹着一张精致的绣帕,彼时我心乱如麻,没太注意,也没多想。
后来看到周良儿手中同样的一块,才知当年他二人便已情投意合。
那时,我见秦时云急得如热锅蚂蚁,便满面愁容地解释:
「原是因我被指派,得跟着小姐入宫去。你们男儿总说古来征战几人回,可我们女儿家也是一入宫门深似海。」
看着长街上眉眼传情的才子佳人们,我长叹一声道:
「即便能活下来,我熬到出宫也得二十五岁,谁知还能定个怎样的姻缘?保不齐是为奴为妾,好些也得给大我两三轮的老爷做续弦。」
我当时说那些话,只是心里有委屈,逮着个无甚关系的人,想发泄一下罢了。
谁知秦时云当真记在了心里。
他那时神情极为肃重,对我承诺道:「姑娘当日江湖救急,是救了我的前途。若来日姑娘所需,大富大贵不敢说,安安稳稳的小宅小院,秦时云给得起姑娘。」
微风薄暮,我苦笑着与他挥手作别,只当是一场安慰我的话。
连探荷听着听着,也没底气地问我:「你说,等你出了宫,那秦公子真会娶你吗?真能给你一个安安稳稳的小家吗?」
我那时轻轻戳了戳探荷的眉心:「我只当个故事讲给你解闷,你却当了真。」
这世上,有几分真心?
有几个承诺能被履行?
朝朝暮暮相处的人,尚能在我们伤口上撒盐,更遑论那些一面之缘。
所以,秦时云奉我为正妻这事儿,我始终如在梦里。
直到周良儿打碎了徐殿甲赠我的玉镯,我才如梦初醒。
这样莽撞不懂事的姑娘,在我的人生里,是不曾有过的。
看着她慌慌张张为我收拾残片,而后不小心划破手指,窝在秦时云怀里哭哭啼啼的模样,我不禁眉头紧锁。
这争斗,究竟什么时候是个头?
4
「夫人莫怪,良儿只是心慌,她没有恶意……」
秦时云微微侧身,巧妙地将周良儿护在怀中。
我看着碎玉中的一点嫣红,淡然地回他:「地上凉,夫君扶周妹妹起来坐吧。」
说周良儿是个粗人,却也懂察言观色。
她轻轻捡起我凝视的那块碎玉,小心地问我:「大夫人,我用我的月例银子,给你赔一个一样的,可行吗?」
我看着那双明明如星的圆杏眼,不知她是真傻还是装傻。
她即便不知道这是徐殿甲搜罗来的物件,也该知道,我能从宫中带出来的,总归是罕有的。
有钱都难买的玉镯,更何况周良儿的那点月钱,攒几十年也不够。
但我瞥见秦时云一脸为难,便只得扶额浅叹:「这样的镯子我还有几只,妹妹莫费心了。」
周良儿怯怯地应了一声,将那块碎玉藏进了袖中。
秦时云护着她坐下,与我隔着厅堂,如泾渭分明。
得嫁曾经的意中人,可他给我的温柔却十分有限。
至少,绝不能委屈他的意中人半分。
周良儿的眼眶始终红红的,她还在絮絮叨叨地解释:「我本想来给大夫人请安的,见着她的丫鬟捧着这只镯子,煞是好看。我没忍住,就拿来观赏,谁承想……」
我知秦时云不愿挑起更多是非,所以他只是轻抚周良儿的手背,一言不发地宽慰她。
就像我护徐妃受了重伤的那次。
那时,后妃们一同出宫前往护国寺祈福。
一个脸生的小僧对徐妃说,后山有一处赏松极佳,我们都入宫不久,还没多少心眼,便跟着去了。
结果林贵妃身边的总管太监,突然出现在我们身后,狠毒地推了一把徐妃。
我几乎想都没想,在徐妃被推时,将她扯进怀里,一同滚落。
山石嶙峋,松针如刺,在我的相护下,徐妃受了轻伤,而我足足躺了三个多月。
皇上只是处死了那个太监,然后不轻不重地命林贵妃闭门思过。
徐妃对我说,定是因为林贵妃的母家权倾朝野,皇上才不敢拿她怎样。
她那时还天真地笃定,皇帝心中有她,是舍不得她受伤,很心疼她的。
直到思过期满,林贵妃来找徐妃生事。
此事,徐妃该当理直气壮,尤其皇上也在,怎么也该为她撑腰。
谁知皇上听二人争辩了半晌,最后却只是轻轻抚了抚林贵妃的鬓发。
美人儿娇娇地服软了:「徐妹妹才进宫不久,不懂体贴皇上。做姐姐的可得懂事些,今日便不听你胡搅蛮缠了,给皇上几分清净。」
有理有据的徐妃,反倒因此哑口无言了。
因为看似皇上阻拦了贵妃,但他心里偏向谁,大家都明白了。
若不是一家之主有心宠着,林贵妃不至于那般嚣张跋扈。
也是自那时起,徐妃看清了,自此薄情寡义,如同变了个人。
正如此时,我也看清了。
我低头吃茶,当着秦时云的面,承诺道:「无论是不是无心之失,我都无意追究,周妹妹其实没必要心慌。」
我望了望窗外,不知何时,夜幕四合,高高的楼阁上,挂着弯弯明月。
何处相思,明月楼。
我垂眸,难得说了句心里话:「有些事儿,我实在厌倦了。」
分明是这三妻四妾的规矩的错,何苦千百年间,却将过错都记在了深院女子们的账上。
妒妇、悍妇、妖妇。
原可不必争,原可不必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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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在一个江南小镇,爹爹是满脸横肉的屠夫,却娶了温婉貌美的娘亲为妻。
在生了三个和爹爹共用一张脸的哥哥后,娘亲终于绞尽肚汁生下了我。
爹爹兴奋地抱着我乱啃,说要给我取个响亮的好名字。
那是仲春时节,满镇杨花霏雨,柳絮纷飞。
爹爹望着这春意阑珊好光景,酝酿了半刻终于吐出了我的名字。
「柳铁花」
娘亲:?
1.
我五岁那年,边境战事吃紧,赋税苛重。爹爹为了养家活口,提着杀猪刀就跟着军队走了,这一走便是整整五年。
娘亲女红是镇里顶好的,在家除了照料我们兄妹四人,之外,还接些绣活做。
除此之外,娘亲还很思念爹爹,每逢初一十五,就得提笔写信给他,字里行间透露着浓浓情意。
我那时年幼,不知道娘亲为何如此迷恋跟猪头一样的爹爹。她仙姿玉色,又知书达理,偏偏嫁给了一个酷爱抠脚的屠夫。
娘亲总说我虽小但不该以貌取人,我的爹爹心宽体胖,济弱扶倾,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这个时候娘亲就会不厌其烦地讲她和爹爹的故事,外祖家曾是县丞,因得罪上头的人落得抄家地步。娘亲差点被牙婆子买进青楼,是爹爹救了她,后来还给她一个家。
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是爹爹对娘亲掏心掏肺,爹爹是娘亲的盖世英雄。
「一心一意待你,是最重要的。」
不过娘亲寄出去的信从来都没有回音,爹爹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娘亲总安慰我们,爹爹只是不太识字,等他回来定会带我们一家人吃香喝辣。可我也夜里看到过很多次,娘亲捧着爹爹送的木梳偷偷抹眼泪。
虽然生了四个孩子,娘亲还是风韵犹存的。穷山恶水出刁民,渐渐旳有些登徒子便开始在我家门前徘徊。
他们欺负我爹爹不在家,就开始说些放荡的话,惹得我娘亲气红了脸,却又无能为力。
后来他们更加放肆,竟然想对我娘亲动手动脚,哥哥们拿着棍也赶不走,我气不打一处来,抖着脸上的横肉便发疯似的咬住其中一人的小腿。
我像一只牛犊子一样咬得那人鲜血直流,疼昏过去,告诉他们我可什么病都有,小心得了狂牛病。
那些人吓得落荒而逃,我也落得一个「花铁牛」的大名,小镇自此无人敢惹我家。
于是我也成了娘亲的盖世英雄,每顿饭还获得了比哥哥们多吃一碗的权利。
我十岁生日时,娘亲破天荒给我煮了一只猪肘子,我正美滋滋啃着肥美的肉时,一个长得乱七八糟的男人提着菜刀破门而入,抱着我娘亲就是乱啃。
我的肘子也不幸掉在地上,气的我亮出两排牙齿准备咬人,却听见娘亲娇滴滴地喊了声「柳郎」。
我:爹?
爹:你是谁?
2.
爹爹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英勇事迹很快传遍了小镇,人们都夸柳大哥上能杀敌、下能宰猪,是当之无愧的大英雄。
直到隔壁一同参军的殷叔也归来时,才说出真相。原来爹爹到了战场上根本不敢提刀杀人,百夫长看他一脸福相,还做得一手好菜,安排他随军做了个厨子。
人们唏嘘一片,爹爹尴尬地笑笑,说因为有厨子才让将士们不至于饿死。
但是对于娘亲来说,爹爹这样才是最好的。
我附和着娘亲,爹爹也心满意足地摸着我的头。突然,爹爹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抓着我的肩乱摇,欣喜若狂。
「哎呀,铁花闺女啊,你爹爹我给你说了一门好亲事哟!」
我:?
娘亲:?
爹爹拍着大腿说,陇西剘州一战时,我军战况惨烈,他所在的队伍被打得稀碎,尸横遍野。他侥幸活下来,还在尸堆里救了一个人。
不过那人也被伤的体无完肤,是爹爹艰难地背着他走了三天三夜,才回到了军营,途中食物匮乏没有水喝,爹爹喂了自己的血给他,是他的救命恩人。
说着爹爹还亮出左手腕的伤疤,殷叔却说爹爹这定是切菜时没拿稳刀划的,气得爹爹一脚把殷叔踹出了家门。
「接下来呢?爹怎么就把我许配给别人了呢?」
「那人对我感激不尽,说什么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问我有什么愿望。当时他危在旦夕,我也不好趁人之危,我就说,一,想要天下太平;二,想要回家探望我的美娇娘,嘿嘿!
「他却说了,这两件事等此战告捷自然水到渠成,不能算还恩。我看他长得俊俏,配我闺女倒是可以,说若他不嫌弃以后娶了你便是!
「后来到了军营,我才知道这个人是六皇子!那可是当今圣上钦点来随军作战的大人物啊!
「那六皇子可是天大的好人啊!说会接我们一家去京城享福,而铁花你以后,就是六皇子府邸的美妾了。」
美妾?
「得了吧爹,又吹。」
我一边抠脚一边翻白眼,爹爹屠夫变厨子还算正常,这我铁花还能变美妾了?
除了娘亲,没人信他的鬼话。可偏偏就是娘亲信了,非要教我梳妆打扮学规矩,美名其曰:野鸡不能变凤凰,但村姑能变美妾。
我被折磨了三年,花铁牛还是没变成花姑娘。直到一支浩浩荡荡的从京城来的队伍,挤爆了我家小院。
原来爹爹说的是真的。
3.
我家后山长了一小片竹林,我正在抓鸡时,踩到青苔脚底一滑,摔了个牛啃泥。
我哎呦几声抬起头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着青衫的少年。
「哎呀妈呀,摔坏脑子了,大白天做春梦了。」
我痴痴地看着眼前的俊俏郎,世间竟有如此器宇不凡的男儿,我严重怀疑自己在做春梦。
他忍俊不禁,却还是向我伸出手,小心翼翼拉我起身。
「姑娘你没事吧?」
哟吼,连声音都那么醉人,我满脸通红地摆摆手,咱乡里人皮紧实着呢。
「公子你也好。」
他淡淡笑着,并没有因为我滑稽粗鄙的行为而取笑我,果然大户人家就是有涵养。
「你便是柳叔的女儿?」
我点点头,想必这个公子是来买鸡肉的吧!爹爹养的鸡可肥美了。
「在下名曰李逾白,是姑娘未来夫君。」
我:?
「你你你你你你是六皇子?」
我差点惊掉下巴,他却依旧面带春风,还轻轻掸去我发间的鸡毛。
「你不必见外,日后自是一家人,敢问姑娘芳名?」
「柳铁花。」
六皇子:?
「这名实在有趣,像柳叔文风。」他无奈笑笑,打破了我们之间的尴尬,「不过你以后到了王府,到底还要有个正经名字。我既是你夫君,便赐你一名。」
他幽幽地看着眼前的竹林。我很紧张,生怕他看见鸡棚,然后取个比铁花还俗气的名字来,我可不愿叫柳小鸡。
「筠风散余清,苔雨含微绿。竹乃君子,偃而犹起,万古长青。倒也适合你,今后便唤作含筠。」
我没读过什么书,不知道他在嘀咕什么,听上去像是很有文化。但我知道我从此得了一个好名字,我们一家也风风光光地搬去了京城。
江南再无柳铁花,王府却添柳含筠。
当我踏上去往京城的马车上时,总感觉这像是一场模糊不清的梦。彼时我仍是扎着双平髻的不谙世事的铁花,竟真要成美妾了。
我和爹娘挤在一辆马车当中,往后看,活了十三年的小镇慢慢缩成小小一团,而我从此以后就要倚仗另外一个男子存活了。
路途遥远,风也渐渐大了。
4.
到了京城,我们一家并没有入住王府。六皇子在城南边上置办了一处宅子,还为爹爹开了家小茶铺。
京城虽不如江南风景秀丽,但车水马龙很是繁华。这里有目不暇接的金银珠宝和新鲜玩意儿,还有吃不完的珍馐美馔。
我们一边诚惶诚恐怕这只是黄粱一梦,一边又沉浸在这短暂的奢华当中。
娘亲总归是见过点世间的,她叮嘱我们得低调过日子,不给六皇子生出麻烦来。爹爹一贯听娘亲的,在外头吃了酒也不声张自己闺女要嫁皇子的事。
哥哥们年纪渐渐长了,娘亲知道这个时候读书考功名也晚了,只想着都去学门手艺,再不济就去投奔军队,绝不能因眼前这些恩惠而懒惰起来。
于是,爹爹好生经营着茶铺,大哥投身衙门做了捕快,二哥远赴西北从军,三哥跟着杏林堂的大夫学医。
而我,是娘亲最给予厚望的,她说虽只是妾但绝不能让其余人耻笑,更不能丢了六皇子的颜面。
娘亲知我蠢钝,不求我能争宠,只盼我做好份内的事,好生伺候着六皇子。
于是,我跟着娘亲学刺绣,跟着爹爹学厨艺,有时候还要念书写字。
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去了,虽然我再也没有见过六皇子,可我们着实感激他,否则,此时此刻的我应该挽着裤脚踩在泥里种庄稼,要很久很久才能吃一顿肘子。
京城的天不如江南湛蓝,从城南走到六皇子府要足足一个时辰,两万三千五百七十二步。我没能瞧见他一眼,可他的消息却遍布了整座城。
有人说,他从备受冷落的皇子到如今战功赫赫,不知吃了多少苦头。也有人说他文武双全,外能收复潼关十三州,内有治国安邦之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我喜欢听茶铺的客人说这些故事,他们也想不到斟茶的柳姑娘以后会嫁给六皇子。
嘿嘿!
5.
京城的天却要变了。
老皇帝病重,生命垂危。太子仁德却无贤才,竟被人暗杀在东宫。
一时间皇城大乱,各路兵马齐聚京城,暗潮涌动。这架势想来会有一场大战,京城许多百姓四处逃窜,生怕死在战火纷飞里头。
我们一家并未离开,娘亲带着我到城郊的寺庙祈福,愿六皇子能幸免于难。
若天神有灵,怎么会降难于人世间呢?
我跪在蒲团上,心却不诚。
娘亲说,人活着得有一个盼头,我们出身低微无权无势,高堂上的人视如蝼蚁。只有神佛看所有人都一样,都是凡人。神佛如天上月,寻常百姓家也能参拜。
娘亲是家里唯一念过书的,她总能说出大道理来。
「倘若菩萨显灵,一愿盛世太平,家人安康无恙,二愿郎君千岁,三愿…信女与郎君再续前缘。」
我闭上眼,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小竹林那场风吹过千山万水拂到我脸上,我从未如此坚信,命运的红绳此刻就系在我的脚上。
京城兵戎相见打了整整三个月,虽还未尸横遍野,却也死伤了不少人。隔壁的夫子说,他们争的不是天下道义,而是皇位,是贪念。
直到柳絮漫天,一支西北而来的铁骑长驱直入,终于将这场战乱平息。
京中的风停了。
据说老皇帝奄奄一息,最终将皇位传给了三皇子。爹爹听人说,三皇子和六皇子里应外合,才将叛乱的二皇子制服。
随着三皇子登基,京城又慢慢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百姓不会在乎新皇是李家哪位皇子,而皇宫里的人也不会在乎战役会给百姓带来多少疾苦。
当然,在京城恢复往日的平静后,这些又会沦为人们的谈资。我们之所以是寻常百姓,是因为我们的眼睛只愿去看眼前的幸福。
6.
一切都和从前一样,天还是那么蓝,草还是生长着,云还是很慢很慢地流动着。
直到有一天,荣亲王坐着马车从城南经过,偶然掀开帘子看见父亲的茶铺。他谈笑风生,自己曾经被一个厨子救过,他还许诺会纳厨子的女儿为妾。
身旁的臣子都赞他有情有义,信守诺言,一时间坊间对他充满了赞誉。
荣亲王就是六皇子,六皇子就是我的未来夫君。
于是,在一个寻常又有些特别的黄昏,一顶小花轿停在了我家院里。
娘亲喜极而泣,为我穿上粉色的婚服,涂上最好的胭脂水粉。她还拿出一个木箱子,里面装着家里最好的物件,娘亲说,这是我的嫁妆。
娘亲将两个词写在我的手心,一是持重,二是贤惠。她要我牢记于心,不要辜负六皇子的好意。
爹爹和哥哥们也替我高兴,终于等到了我出嫁。我看着眼前这番景象,很想哭。但是六皇子的新娘怎么能哭呢?
我安慰他们,说我以后会常常回家探望的,也会做一个贤良的妾室,为爹爹娘亲脸上争光。
那一年我刚好及笄,被人抬着轿子从偏门进到了荣亲王府,嫁给了京城女子心中梦寐以求的好儿郎。
喜婆说了很多好话,我羞红了脸,破天荒赏了她能买五个肘子的银钱。
她让我耐心等着荣亲王来掀喜帕,我也很兴奋,时隔两年我想他仍会风采依旧,只是不知他还记不记得我的模样。
兴许是不记得的,我想,否则也不该那么久都不来探望我爹爹一次。
不记得也好,初见那次可丢尽脸了。我心里有几分窃喜,如今我比从前端庄许多,新娘子就应该漂漂亮亮的。
隔着喜帕,隐隐约约能看见红红的喜烛正点点滴滴落下,在桌角开出灿烂的花。
时间很安静,安静的让我听得到外头丫鬟低沉的呼吸声,甚至听得到星星滑落的声音。
我等了许久,原来新娘子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比在地里干活还累。
他始终没有来。
7.
景佑元年夏初,我嫁入王府。
我住的地方叫寻竹堂,和我的名字很配。我会写的字很少,娘亲总说我连「筠」字都写不好,是会辜负六皇子一番好意的。
寻竹堂前有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有一片小竹林,后来我又栽了许多果树花卉。我就在这小小的院子里,练字或绣花,度过一天又一天。
伺候我的大丫鬟叫拾翠,比我大三岁。她很爱说话,说她八九岁就被卖进宫中,说她在先帝哪个妃子手下干活,又说自己在这府上做了多少年。
「主儿是王府第一个女人,虽然出身普通,但能入了王爷的眼抬进府来,头一份的恩宠,资历久了也不必怕人欺压到头上来。」
她总是这样安慰我,王爷廿三年岁,身边只有一个枕边人。我听了她的话反而更羞愧,迄今为止我只见过王爷一次,就连新婚夜他都不愿瞧我一眼。
王府是由从前的六皇子府重新修葺扩建的,足足有十七个院落。拾翠带着我从西边走到东边,我说这比我老家江南所有百姓的田地加起来还要大上许多。拾翠说那皇宫就比我那破小镇大上足足两倍,大到她这辈子都走不出来。
这时她就看看天,我瞧不见她的模样,只听见她说我命好,飞上枝头变凤凰。
除了拾翠,府里所有下人私下都说我是石狮子,是王爷刻意摆在家里的「好名声」。我有些难过,但他们说的对,我不是他所爱,我只是一份责任。
夏日的夜里我辗转反侧,很是挂念娘亲。我摸了摸右手心,上面似乎还停留着娘亲一笔一画写下的字迹,她让我莫与人争,她让我贤惠持重。
王爷公务繁忙,常常夜里才归家。我起夜时总能远远瞧见青玉阁闪着灯火。我幻想过无数次沏一杯热茶送到他跟前,做一回绕指柔,叮嘱他早点歇下。
可我是妾不是妻,是石狮子不是凤凰。
后来我会写的字多了,便常常写信给娘亲。
「我在这里过得很好,吃香喝辣。女儿一切妥善,愿娘亲亦然,且问父兄安。」
我想了想,提笔添了一句。
虽未得盛宠,相敬如宾。
8.
冬至时,京城下了好大一场雪。
江南的冬天是欠缺这一抹白的,拾翠给我穿好裘衣,我便一头扎进了雪堆里,还扯着几个与我年龄相仿的丫鬟一同闹腾了起来。
陈总管恰好从廊前经过,一枚雪球砸到他脖上,冰得他直「哎呦」。
我和丫头片子们笑作一团,陈总管便瞪着眼睛骂骂咧咧。但大家并未把这些放心上,陈总管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一向待人宽厚。王府只有王爷和我两个主子,王爷不归家,我又是个性子软的,府里一派祥和。
丫鬟们给我滚了一个雪狮子,拾翠用竹枝给雪狮子勾勒得栩栩如生。我欢喜得很,若是做「狮子」便要痛痛快快做这只雪雕的。
寻竹堂按照旧例吃猪肉饺子,拾翠说若谁吃到铜钱,便能保佑来年财运亨通,招财进宝。在我们江南鲜少有这样的规矩,我一听就来了劲头,连干四十五个饺子,终于吃到了那枚铜钱。
我高兴极了,赏了我房内丫鬟们一些碎银。丫鬟们也跟着欢快起来,我瞧着其乐融融,便喝了些热酒,微醺时我念起爹爹娘亲,又提笔写了信,宣纸上我的字迹歪歪扭扭,我说听闻有人醉拳,我怎个还醉字了?惹得大家捧腹大笑。
我将那枚铜钱用红线串好,绿芙谈起老家有传闻说是将吃到的铜钱由心上人挂在高处,二人便能白首到老。众人的目光移到我身上,我心虚地低下了头,不敢看人。
拾翠最是老道,她说酒最壮人胆,先带头敬了我一杯。于是这群丫头纷纷效仿,酒杯一个又一个举了起来。爹爹总说喝酒便要尽兴,人生转瞬即逝,酒盏酌来须满满,多醉一分又何妨?
劝君金屈卮,满酌不须辞。花发多风雨,人生足别离。
丫鬟们醉作一团,胡乱倒下一片。我冷笑一声,也不去村口打听打听,吃肘子、喝酒这两件事没人能赢我柳铁花!
但拾翠说的没错,酒最壮人心。我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铜钱,我总不可能辜负大家的好意吧?想到此处,我随手披上羊皮裘衣,提着灯往青玉阁走去。
雪夜是黑与白的共舞,洋洋洒洒洒落在长廊上,我抬头便能瞧见梦中那盏灯火。寻竹堂与青玉阁之间不过隔了三百六十一步,我却走了整整五个月,一百三十八天。
我进来时并无侍卫当值,王爷正独自一人站在门前看雪。漫天的雪落在他的鹤氅上,温如其玉,清贵如月。
恍若隔世。
我看见他脸上的茫然,怯生生地抬眼,告诉他我是柳含筠。
「是你。」他淡淡开口,「何事?」
我看着他胆子瞬间变小了,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
「王爷,我我…妾身给你行礼了,问王爷安。」
我吓得赶紧跪在地上,狠狠地磕了两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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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去世后,婆婆跪在祠堂对着我相公牌位念叨:
「我要是走了,你妻子说不定会勾引你弟,为了咱们家的名声,我已经安排了人等我死后把她毒死。」
「对外我会让人说她完成了供奉公婆的责任后,为了你殉情自尽了,如此说不定朝廷知道了还会给她赏一座贞节牌坊。」
确实,我的责任已经尽完了。
但是想用我挣牌坊那是绝无可能。
现在那些牌坊都快要被我抹黑了。
1
我在外心如擂鼓。
里面说出这种话的人是我那日常慈眉善目的婆婆。
范家是我们县里有名的人家。
有名在门口那一座精美的嵌玉牌坊。
一说牌坊范家,县里人都知道。
我奶奶就是范家牌坊的疯狂的崇拜者。
范家祖上有个寡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大伯哥供养她娘儿俩。
儿子九岁的时候被大伯哥接出去读书。
这寡妇从十九岁熬到七十岁。
儿子上书到礼部,礼部奖励给寡妇一座贞节牌坊,就立在了范家大宅外。
又高又精美,天天都有人去擦拭。
我相公范文君自小病弱。
为了给他冲喜,范家大张旗鼓要找个八字相合的女子。
我奶奶说。
我娘一辈子没做过好事儿,就是给我生的时辰好。
所以这天大的好事儿就落在我头上了。
方羡珺,范文君,天作之合。
2
嫁到范家才知道,范家的族长是公公的弟弟。
范文君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
起都起不来。
反倒是小叔子范文放活蹦乱跳,代替他哥哥和我拜了天地。
婆婆看上去慈眉善目,叮嘱我好好照顾范文君。
但是第二日发现睡在身边的人拉了一床的时候。
我还是忍不住恶心。
不停地呕吐着。
范家明明有丫鬟婆子,但是范文君不让人近身,婆婆说我是他的妻子,理应让我给收拾。
果然他让我触碰。
这就是故意折腾人。
看明白了他这个作死的样子。
「知道你为什么起不来吗?因为你太坏了,不过呢,」我趴在他耳边小声地告诉他,「你娶的娘子比你还要坏,因为她知道好人在范家是活不下去的。」
他说不出话来,瞪着大眼睛看我。
我把他扒光推到床下来。
把床上所有的东西都扔掉。
后院有口废弃的水井。
所有的脏东西我都扔到水井里。
反正范家知道他有这个病,准备的被褥还是挺多的。
不是不让人近身吗?就在地上躺着就行了。
丫鬟婆子都是范家的人,乐得看他们的大少爷折腾别人,只要不是自己她们都挺高兴的。
3
从成亲第二天我就成了范家的模范妻子。
亲自给大少爷换被褥。
亲自给大少爷洗澡,水有时候凉有时候热。
亲自给他抓药、熬药,多放点儿黄连。
亲自给他灌药……
可惜大少爷没什么福气,我还没照顾他七天呢,他就咽气了。
丧礼的时候我哭得那叫一个悲痛。
和我放不下来的嘴角一样难受。
这范家被那牌坊镇的,阴盛阳衰。
公公早死。
现在相公又死了。
婆婆听说心爱的大儿子去了,也病得不轻。
她身边的大丫鬟名琴来叫我,说婆婆病了,让大少奶奶去侍疾。
我看着名琴那张严肃的小脸儿。
「名琴,婆婆是什么病?」我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快步跟着她去婆婆房里。
名琴低头快走,根本不理会我。
我却发现她头上戴着一朵小白花。
这是给谁戴孝?
4
婆婆病得很严重。
躺在床上一直流泪。
「婆婆,大夫怎么说的?」我很着急。
我这刚嫁进来就死了相公,然后又死了婆婆,范家人如果觉得我不祥,把我赶出去怎么办?
没有范家这个大靠山。
我担心我不能给我娘报仇。
看我情真意切地担心她,婆婆倒也对我和颜悦色。
「羡珺,不用担心,你嫁进来就是范家媳妇,只要你好好地给我儿守着,我范家保证你下半辈子吃喝不愁。
「名琴,我刚刚喝过药,你和大少奶奶说一说文君的事情,大少奶奶刚嫁进来和文君还不熟。」
婆婆让我多了解了解我那死鬼相公。
「婆婆,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会守着相公的牌位过日子的。」
才怪,我喜欢阳光美少年。
名琴一提起来大少爷,那就开始滔滔不绝。
她是从范文君十岁开始给他当丫鬟的。
在名琴的嘴里,范文君大少爷是温文尔雅、富有才华的翩翩公子。
可惜生病后逐渐不能动、不会说了。
我看着名琴那一张一合的小嘴,突然懂了她头戴那朵小白花的意思。
原来这丫头喜欢大少爷。
正说话间,有人跨进门槛。
「娘,我来了。」
5
来人正是和我拜堂的小叔子范文放。
听说他娘病了。
一放学就跑着来看她。
「放儿怎可如此无礼!没看到屋内还有女眷,既然来了先给大嫂问好。」
婆婆皱眉训斥自己的小儿子。
范文放今年才十六岁,比他哥哥小三岁。
个子修长。
看到我倒也恭恭敬敬的。
不过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看着他说了一句:「小叔也安好,以后我白天给婆婆侍疾,小叔可以晚上照顾婆婆。」
他偷偷地看我一眼。
耳朵根儿全红了。
我如今还穿着孝衣。
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
就像我奶奶以前骂我娘那样:穿着一身白,想勾引谁!
这个范文放也不错。
婆婆让我离开,说有话与小叔说,一边说一边咳。
我看她咳得厉害想照顾她,谁知道她撵我走。
晚上,我躺在这个范文君躺过的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
想着范文放才十六岁一个孩子,不知道能不能照顾婆婆。
起身准备去看看。
结果发现祠堂那边还亮着灯。
走进发现是婆婆跪在里面正对着范文君的牌位说话。
6
「文君,我眼看快要不行了,我要是走了,羡珺说不定会勾引你弟弟,为了咱们范家的名声,我已经安排了人等我死后把她毒死。
「对外我会让人说羡珺完成了供奉公婆的责任后,为了你殉情自尽了,如此说不定朝廷知道了还会给她赏一座贞节牌坊。
「你弟弟文放还小,真要出了什么丑事会给咱们范家蒙羞,你弟的亲事我和你叔叔已经说好,明天就去给他定亲,你等着娘,娘很快来找你。」
听着她说这话。
我除了手脚发冷以外倒也没有什么别的感觉。
只是在想。
她安排的人是谁?
通过什么下毒?
回到屋里,我仔细想了想,她开始担心范文放和我,也就是今天的事情。
范文放年龄还小,为了他的前途老太婆不可能让他亲自下毒。
她信任的人还有范族长,她的小叔子。
但是让一个族长亲自去毒死侄儿媳妇,这事儿也不可能。
最大嫌疑就是她身边的丫鬟。
现在有两个,名琴和绿珠。
名琴除了谈起来大少爷滔滔不绝,其他时候都像是个哑巴。
绿珠性格确实开朗健谈,不像是能守得住秘密的人。
所以安排给我下毒的人是名琴。
7
毒药也就是砒霜。
我见过她的药里面有这个。
这倒是好东西。
看样子她确实命不久矣,现在需要以毒攻毒了。
第二日一早,我懒梳发髻,依旧是一身孝衣,脚步袅娜地进入婆婆房间。
「哎呀,婆婆,这才一日未见,你这脸色怎么如此苍白。」
这时候天还很早,小丫鬟还在外院打瞌睡。
绿珠去给她打温水去了。
范文放在她床边揉眼睛。
「小叔,帮我扶着婆婆坐起来。」经过一夜在祠堂的忏悔,老太婆已经无力回天了。
范文放也看到了自己娘神色的变化,一下子就害怕起来。
我赶紧握着他的手。
「小叔,别怕,还有我。」不顾身后婆婆那要杀人的目光。
我都能感觉我的后背要被她目光烧穿两个洞了。
「你,你这个淫妇。」她咬牙切齿。
「婆婆,现在不要伤神,等会儿我让丫鬟就叫大夫,你不方便看男大夫,咱就找个女先生给你扎针,我以前在娘家时候听说针灸效果也挺好的。」
我回头安顿老太婆。
偷瞄了范文放一眼,他盯着我的后脑勺发呆。
8
回光返照之时。
我守着范文放打发名琴去叫人。
名琴看看婆婆又看看我,不知所措。
范文放看她那无头苍蝇的样子呵斥她赶紧去。
让外院里人给请个女先生来看病。
婆婆不是要守节,不能接触外男。
那就让女人来给看病啊。
这里的女人除了产婆、稳婆多少接触点儿医理,哪有会瞧病的女人。
「婆婆,那口废井的事情我已经搞明白了,你放心我绝对会把这个事情告诉乡亲们的,到时候那牌坊说不定都要倒了。」
她眼睛瞪得都要凸出眼眶了。
女先生还没来,婆婆已经咽气了。
死不瞑目。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任你是铁石心肠都要为我觉得心碎的那种。
婆婆头七一过。
范文放出去读书那是晚出早归。
生怕我在范家受气。
这一日,范文放去上学后,名琴提着食盒回来了。
我看着她往外拿出来一碟又一碟的素菜。
「这是二少爷叮嘱厨房给大少奶奶做的海鲜粥,说是守孝三年光吃素人受不了,让大少奶奶喝点儿海鲜粥。」
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很稳,可是我看到了她手端出来海鲜粥的时候一直在轻微地哆嗦。
9
名琴把饭摆好就着急地退出去了。
像是有鬼在撵着她一样。
那饭我都没舍得吃。
因为我知道今天中午范文放会回来。
果然他迫不及待地从私塾回来了。
看到我的时候两眼放光。
「大嫂,今日心情怎么样?这些东西都不想吃吗?」他进门也看到了那一桌菜。
「没胃口。」我做西子捧心状。
「我陪你吃一点儿。」他坐下欲吃。
刚刚端起来海鲜粥,名琴就闯进来,粗鲁地从他手里抢出来那碗粥。
「二少爷,这碗粥凉了,我去热热。」
「站住!」
「名琴,你把这碗粥喝了。你要是不喝,我怀疑你在粥里给我下毒!」范文放听到我这么说愣了。
「没有,你胡说!」一边说一边把粥扔掉。
这反而证明了她的心虚。
范文放怒气冲冲地抓住她,把剩下的海鲜粥倒入她嘴里。
没多久,名琴就七窍流血而死。
「怎么办?文放?谁要毒死我?是名琴还是二叔?我们范家是养不起我这个寡妇吗?」
我抱着自己双臂。
哆哆嗦嗦。
10
「不用怕,不用怕,名琴已经死了,你等等我。」
他拖着名琴的身体拖到了后院。
我就知道那个枯井绝对是藏尸身的好地方。
等他回来后。
我早就是一副吓坏了的样子。
他大着胆子握住我的手。
「羡、羡珺,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现在我需要出去一趟,你早休息。」说完他匆忙出去了,叫来了绿珠给我收拾饭菜。
他着急去找他的叔叔了。
范家真正的当家人。
那个挣得牌坊的寡妇的亲孙子。
那位从十九岁守节守到七十岁的寡妇的亲孙子。
牌坊上说这个寡妇立志为夫守节,不见任何外男,可为整个家族免除差役。
我奶奶自小就听说这位节妇的故事。
她对这位节妇可是向往得很。
我十岁的时候,爹死,奶奶不准娘改嫁,说她如果敢改嫁就把我卖掉。
我娘为了我没有听外祖父的。
留在了方家。
可是方家只剩下我爷爷奶奶、小姑、我娘还有一个幼小的我。
奶奶要求我娘下地干活,还要回家做饭,反正从早到晚没有休息的时候,还动辄对她又打又骂。
我娘干得多吃得少。
一个人既要侍奉俩老东西还要下地干活儿。
奶奶这个老不死的还整天用那位节妇的事迹教育她。
直到有一天,隔壁邻居来我家拿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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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重度抑郁下从十八层高的楼上一跃而下,以为可以就这样结束这不快乐的十八年,可是转眼我却在另一个时代醒来!
1
睁眼的一瞬间,一粒粒泥土打在了我的脸上,细碎的尘土也趁机钻进了我的眼睛和鼻子嘴巴!
我本能的剧烈咳了起来,剧烈的咳嗽声将正在朝我埋土的少年吓了一大跳,一下子就跑了老远!
我起身将脸上的泥土给擦掉,又拍下了身上的泥,才有精力环顾了四周。
此时我正身处在一个不足两米的土坑里。
我苦笑了一下,心想父母果真是不爱我到这种地步,就连我死了也不愿意为我买口棺材,就这样挖个坑就将我埋了!
罢了,我调整了一下姿势又躺了回去,心如死灰。
“宁蓝,你还活着吗?”
一道颤颤巍巍的少年声音从土坑外传来,我不想答话,估计是我父母连埋我这种事情都懒得亲自动手,拖得那个工人。
“宁蓝,你要是还活着就应我一声。”
少年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我还是充耳不闻。
不料,少年少年见我一直未答,一直在旁边絮絮叨叨。
我着实烦了,便应道
“我不叫宁蓝,我叫青木,劳烦你继续将我用土埋起来!”
很久,土坑外没了声音,我只好睁开眼睛瞧瞧,抬眼往坑外望的一瞬间,一颗脑袋正好对上我的脑袋。
同时两声啊的声音响起,我往坑里钻,少年外坑外跑。
我回想着刚才那一脸黝黑粗衣烂布又骨瘦如柴的少年,我想我肯定是已经进入了地狱!
但是,随后少年眼泪掉到我脸上的瞬间让我明白,我没有死,我穿越了!
少年叫木淮,他将我从坑里把我拉了出来,并告诉了我原委。
原来我跳楼的瞬间魂穿到了宁蓝的身体,而现在正是安史之乱的第五年。
宁蓝家原本也是富户,只是本连年的战争拖累,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宁蓝下面还有两个弟弟,父母没有办法想着把一脸白净的宁蓝送到青楼大家都还能活,没想夜里宁蓝就在梁上寻了短见。
不想,宁蓝父母没有对明宁蓝产生一丝愧疚,而是转身要将她的尸体卖给一家大户配阴婚!
木淮是同镇教书先生家的而已,从小和宁蓝起长大,后来木淮家里也无以为生,父亲饿死,母亲为了让木淮能吃上口饭,将自己给卖进了青楼。
木淮是在宁蓝死后才知道她还要被配阴婚的,于是半夜将她的身体给偷了出来,准备把她给埋了!
听完,我嘴角扯起一抹苦笑,看来老天是不愿放过我的,没穿越之前我只是爹不疼娘不爱,现在到好是活着也是难的!
我望着骨瘦嶙峋的木淮,问他
“那么难,怎么没想过死呢?”
木淮扬起笑容,和我一起坐到山顶上,看着西边快要落下的太阳,似乎在畅想着什么美好的事情。
许久,他看着我很认真的说
“我想知道苦日子的尽头会不会有好日子。”
我愣了,我没想过自己会过上好日子,我始终觉得苦难是永恒的。
木淮拉住我的手,认真的说
“不如我们试试吧,看熬过这些日子会不会有美好时光等着我们。”
他见我没有任何反应,又补了句
“大不了最后也是死而已,怎么也是不亏的。”
我虽然迟疑,烦还是对着他点了点头!
2
凭着我那不多的历史知识,我知道虽然安史之乱使得北方民不聊生,但是南方相对还是比较安定,且人口也是不多的,如果我们能顺利走到南方,那么过安稳日子的几率还是有的。
木淮听了我的提议,没有一点犹豫的就答应了,临走前,他想办法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的母亲,并告诉她,她不用在牵挂,只要好生照顾自己就行了。
一路上,我们没有选择和流民一起走,而是想法通过人烟稀少的地方,这样避免了我们弱小成为别人嘴上的食物,再则也可以更好的在荒野寻找食物。
幸好,我们走时在春过快夏的时节,这为我们活下去增加了很大的机会。
我和木淮在荒野上寻找野菜,草根,甚至虫蛇,夜晚就寻找山崖,洞穴,实在没有就找枯草将我们盖严实。
虽然以快近夏日,但北方夜晚依然好冷。
我们身上单薄的衣裳根本就不足以御寒了,夜晚我蜷缩着向木淮靠近,但木淮却涨红了脸又往一旁挪开,几次以后,我实在烦得不行,一把把他扯过来,把他的手放在我身上,整个人缩到了他的怀里。
木淮僵在那里,分毫不敢动下,搭在我身上的手也是如烫手一般不敢往下放。
我只好抽出我的双手将他拥得更紧一点,闭着眼睛无所谓的说道
“要想活着,就不要在乎这些毫无意义的东西了。”
顿了顿,我有补道,
“而且,就算现在我们做点什么,也是我们活着赚到的。”
木淮的脸涨得更红了,他已经年十五,在古代是可以成家立业的年纪了,而我虽然身体十四,但其实也是十八的年纪了。
我抬头看着木淮,他紧张的已经不知如何,我问他
“要么?”
他立刻就快呼吸不上来,他把我的头又按回了他的胸膛,带着些许愤怒的语气斥责我
“不可胡说,我们会长大,会有三媒六聘,会相伴到老。”
他说着,我的眼泪就落了下来,前世能活我却不想活,这世想活却活不了了!
我们就这样一路向南,不知走了多少日,终于周围的树木草丛越来越茂密,天气也越来越热。
我们俩甚至能挖个野菜就能填饱肚子,幸运的情况下,我们还能找到鸟蛋或者抓到野兔!
我们俩竟然出奇的长出了肉,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木淮身上有了肉后,身上开始变得壮实,脸上变得虽然依然黝黑,但是五官变得好看起来。
我倒是没了往日的白皙,现在和他在一起到更多像他营养不良的妹妹。
在快进去南方收容北方流民的村镇时,我就和木淮商量,我们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在这里生活下来!
木淮反问我,眼里却有隐隐有所期待。
可我却没发现他的异样,心里认真的盘算起来。
“若是彼此称做兄妹,恐怕日后还会招来麻烦!”
木淮听我这样说,连忙点头。
我又低头想了想,又抬头瞧了瞧他
“若是彼此称做夫妻,以我们这瘦弱的身躯,别人怕也不信,况且以后安稳起来又怕耽误你娶妻生子。”
木淮听到我说他以后要娶妻生子,脸色明显黑了下来。
他转过身,不看我,声音却非常坚定
“就称作夫妻,大不了就说你是我的童养媳!”
3
就这样,我们俩称做一对小夫妻进了南方政府安置流民的一个村落,分得了几亩田地,还有些荒地,政府还贴心的给了一小间茅草房。
我进茅草房的一瞬间就开心的跳了起来,天知道我们有多久没有像人一样的有个安身之地了。
由于往日路上的风餐露宿让我们早就没有了男女之防,我也没有什么顾及就扑到了木淮的身上,两只手挂在他的脖子上,开心的告诉他,我们有家了!
那天,我们不仅有了住的房子,还吃到了好几个月没有吃到的米汤,我们开心得就好像终于过上了好日子一样。
随后的日子,我和木淮都在尽心尽力的为着那一苗三分地。
上一世,我出身农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外出打工了,我跟着爷爷奶奶,农活是不可避免的,所以现在做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反倒是木淮是我一手教出来来的。
他问我,我以前也还算是娇生惯养的小姐,怎么就会这些。
我只笑笑,回他,我这人命不太好,上一世也是过苦日子的。
他有些心疼,丢了锄头来抱我,我却笑了起认真的对他说
“不过这世要好一点,还有人心疼爱护我。”
我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种了些蔬菜,有余粮时又拿去换了些钱买了两只鸡和一个小猪崽回来养着。
日子到是真的一点一点的安稳了起来。
只是随着日子的安稳,和我年龄增加,我越发出落得好看起来。
我知道在这乱世中,长得好看是危险的,于是我只要出门都尽量穿着破烂的衣服,也不梳洗,倒也瞧不出什么来。
木淮也是越发的高大健壮,他拥有北方男人健壮的体格,性子却是文雅谦和的。
村子里尚未婚配的小姑娘遇到他都会一阵脸红,有的还叫人跑来问下我们的关系。
一日,村西头的王老阿婆在田埂里堵住木淮就问,看我们都来村里两三年了,为什么还不见木淮和我有孩子。
木淮脸红,却硬着头皮回王阿婆
“宁蓝还小,还得在养养!”
王阿婆听此大笑起来,乎而又指着木淮的鼻子说道
“她都年十六七了,还小,我当初和她差不多的时候娃都生了好几个了。”
王阿婆说着便扯上木淮的胳膊,殷切起来
“我看你那媳妇整日也不梳洗打扮,蓬头垢面,也不说话,莫非是个痴傻的!”
说着她也不瞧木淮早以铁青的脸,自顾自的说起来
“我见你年轻力壮,又长得英俊,不如我将我孙女许给你,你媳妇也不用赶出去,留着给家里做帮衬也行!”
王阿婆还想说,木淮一把就把她给推远了,嫌恶地吼了王阿婆
“我媳妇顶好看,只是她不愿意打扮给你们这些人看罢了,她也聪明能干,谁像你那孙女只会梳了油头在村子里到处游走!”
说完,他扛起锄头一把把王阿婆推开,头也不回的走了,也不理会身后王阿婆的叫骂。
木淮回来时,我正喂着鸡圈里的两只母鸡,又欣喜的发现鸡圈里多了两个鸡蛋。
正高兴着将鸡蛋拿出来时,木淮却气冲冲的进了院子里来,一屁股坐在了板凳上。
我将鸡蛋往他怀里扔,问他发生什么了。
他憋了半天才气呼呼的说王阿婆说我们生不出娃,还说我是个痴傻的,最后吞吞吐吐的说出王阿婆要将她孙女嫁给他。
我听了,笑了起来,哄他道
“这不是好事情吗,你看我就没人瞧上,你要是高兴娶了那王阿婆的孙女也是好的,多少家里还多出个劳力。”
木淮听了我的话,竟然跳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就开始骂
“你……你,我们同床共枕那么久……你…你要我娶别人!”
我心想,我们同床共枕,还不是因为房间小,实在是再也装不下一张床了,而且我们虽然睡一张床但是也没有发生过任何男女之事啊!
想着,我就给说了出来,没想木淮听完直接气得又摔门走了!
我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才喃喃自语道
“不是你说的要三媒六聘的吗?你都没有,还想让我当你的妻子。”
木淮在外面呆到天色渐暗才回来,回来的时候手上还提着一只野兔子。
我点着油灯,织着布,见他提着兔子进来打趣他
“我说干什么去了呢,原来是守株待兔去了!”
木淮不瞧我,拿着刀去给兔子剥皮,然后拿到院子里去烤。
我也不理他继续织着我的布,良久人家烤好后却将肉最好的地方递给了我。
我笑着没接,问他
“你这是道歉吗?”
木淮一听觉得好笑,他凭什么要道歉。
他不答我,腾出一只手把我的布扯到一边,然后将兔肉塞到我手里,在没好气的回我
“我得快点给你养好,人家王阿婆都说了,人家这个年龄都两个娃了,你看你还是个野丫头!”
我起了逗弄他的心,起身靠近他,带着些许暧昧的语气问他
“你想和我生孩子?”
“你告诉我要怎么才能生孩子啊?”
木淮耳根子红了,他往后退了退,我却不依,又逼近了上前,瞪着眼看他。
他被我逼到门上,退无可退,我心里觉得好笑,这纯情大男孩还和我讨论生孩子!
我觉得差不多了就要转身吃我的兔子肉,没想木淮却两只大手一把揽住了我的腰,一个转身把我抵在了门上,低头就要上前吻我,我吓得立马偏头,没想这货直接抽出一只手把我的脑袋固定住。
一下子唇齿交加,我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眩晕,毕竟上一世我也是母胎单身的。
木淮吻得越来越激烈,甚至手开始在我身上游离,我暗道不好,在这样下去,估计迟早得生孩子!
我用力推着木淮,嘴里发出模糊的声音
“木淮,不…不…可以,我们…唔…还小呢!”
木淮此时有些痴狂,根本不理会我,他一把将我拦腰抱起,顺手扔到了床上。
“我们俩早就及笄了!”
说着,他开始扒自己的衣服!
只一秒钟,他健壮的腹肌就展现在了我的面前,我吓得一下子闭上了眼睛,我捂着脸吼到
“不可以,你说过要三媒六聘的,你都还没有,你不可以要了我!”
木淮呆在原地,我扯过被子遮住自己背对着他,把头蒙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我才把被子揭开,木淮已经不在房间了!
我终于安心的躺了下来,心里暗骂自己就不该惹这血气方刚的小伙子。
4
木淮第二天给我道了歉,说他不应该让我无名无份的这样下去,等他筹够了钱就去请媒人,给我置办彩礼和嫁妆,还要办酒席风风光光的把我娶了。
我使劲点头,心里却想,这搁现代,我们俩就是纯纯的早恋,早恋可以,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得过两年再说!
就这样,我们俩又过上了虽然躺一张床但是进水不犯河水的日子。
村里也是在木淮和王阿婆吵了一架后,那些对木淮有心思的人都收敛了起来。
一日,我们俩去田里回来就看到一顶小轿子从王阿婆抬了出来,周围人窃窃私语。
轿子从我们身前走过时,轿帘从里面拉了起来。
王阿婆的孙女穿着一袭红衣,头上插着一朵红花泪眼婆娑的看着身边木淮。
我心情复杂,拉着木淮往家里走。
到家,我问木淮
“王阿婆和你说的时候不过也就是一月有余,月花怎么那么快就嫁人了,她才十五啊。”
木淮摇了摇头,坐在凳子上叹了口气
“听说是到县丞家里去做妾。”
我一惊,手里喂鸡的碎菜叶都掉了下去,不可置信的望着木淮
“那县丞都快五十了,月花家父母怎么会让她嫁过去呢!”
木淮起身揽着我,叹了口气
“县丞家里给得多,这对月花来说可能也算好的归宿。”
我也不在说什么,低着头又继续喂着鸡。
原本以为以后不会在见到月花了,可是一年后月花却被裹着一个破草席用驴车拉了回来!
回来的时候她的脚连鞋都没有穿就那样裸在外面。
后来听说,她一年里就怀了孕,生了个儿子,生完就被县丞夫人给抱走了。
后来月花出了月子不到一个月就说和府上下人偷情,被县丞夫人活活打死送了回来。
木淮看了月花的尸体,回来坐了很久,我以为是他吓着了,可是后面他看着我红了眼。
他说,要是他一辈子就安分的做个农民,恐怕日后是没办法护住我和孩子的,我们要是生个女儿她以后更是艰难的。
最后,他说,他要读书,要参加科考,唯有这样他才有能力保护我保护我们以后孩子。
我点头答应,世道就是这样,弱者从不会被正义对待。
虽然决定了,可是我们的钱连买书本的钱都不够,更不要说到私塾里去学习。
我想了很久,终于第二天我梳洗干净,打扮了一番,告诉木淮我们以后做豆腐买去。
就这样,晚上我们将豆腐做好,天不亮我们就挑到集市里卖。
因为我做的豆腐鲜嫩,倒是也卖得很好,只是毕竟杯水车薪,远远不够。
后来我又卖了豆腐后,买点面粉,枣子啥的回来做好糕点,第二天卖了豆腐又拿着糕点到处叫卖。
我做的糕点在这里是个新鲜的,镇上富人都觉得好吃,就开始预订,我们挣得钱到越来越多。
这个时候,我倒是有点感谢上一世父母对我不管不顾,让我十六岁就在糕点店里做学徒上班了。
更幸运的是,木淮可能继承了他爹的良好基因,在读书方面也非常有天赋。
短短半年就在县院试中拿到了县首案。
我每天起早贪黑的去挣钱,木淮每天除了干活,还要用尽一切时间去读书。
日子充实有奔头!
我将手里的余钱拿来请人把我们的茅草屋给掀掉,盖了间瓦房。
房子四周是用泥和石头砌起来的,比原来的房子宽敞得多。
我留了一小间给木淮用来读书,又在卧房里加了一张床用帘子隔了起来。
木淮从镇上的私塾回来,看到我给他留的小书房欢喜得不行,看着明亮的窗户就好像看到了我们俩明亮的未来。
可当他到卧室看到新买的两张床时,眼神却暗淡下来。
他可怜巴巴的问我
“我为什么不能同你睡了,这么多年我们不都是睡一起的吗?“
我扶额,那么多年两个人挤一张小床,翻个身都困难得不行,终于可以敞亮的睡了,这人怎么还不高兴呢!
不过,见他这样子我也不好说,是因为我想睡宽大的床,只好一副为他好的表情
“我夜里得起来磨豆腐,你也要读书到深夜,这样我们俩就能彼此互不打扰了。”
木淮虽然委屈,却没在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
5
转眼,木淮已经是举人。
我们不得不分开,木淮得提前进京去准备三年一次的科考。
我将准备了很久的钗钿礼服拿出来,又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点了一对红烛。
就这样完成了我和木淮的大婚之礼。
此时,木淮已经二十有四,我也二十有一。
这次我主动的脱下衣裳,退去钗环,只单留了轻薄的肚兜。
我缩在木淮的怀里,他滚烫的大手敷在我的背上,一寸寸的抚摸,最后却停了下来,将头埋在我的发间,充满愧疚的在我耳边言语
“其实在等等的,等我科考归来,我一定能三媒六聘风风光光的迎娶你!”
我将头从他的胸膛里抬起,深情和他对视,用手抚摸过他的脸颊,我粗糙的手掌在他的脸上摩挲,随即将温热的唇贴了上去。
那夜我们真的仿佛想将对方揉进彼此的身体里。
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需要他三媒六聘,在我父母我逼死,我从他埋在的坑里爬出来时,在这个时代,我就只有他一个亲人了,他是我的亲人是我的夫君,我们需要向谁请证。
我将家里所有的钱财都塞到了木淮的包袱里,又将路上带的衣物书籍查看了一遍遍。
我站在门口和他调笑,若他高中,我以后也做个状元夫人,但绝不许他纳妾,若他不中,我就在家里认真经商,做个富婆养他。
他破涕而笑,在我的额角亲了一口,嘱咐我在家万事小心,他一年后必定就回来了。
木淮转身消失在我们经常一起劳作回家的小路时,我已经泪流满面。
我在心里默默祈祷,不论高中与否,一个希望木淮一路平安。
只是谁想这一别,在见时我们已经是天差地别。
木淮走的第二个月,一伙盗匪就席卷了我们整个村庄,村子里的牲畜钱财被洗劫一空,妇女儿童也被掳走。
我和同村十几个姑娘被套了口袋放在马上带到了盗匪的据点。
一路上的颠簸使得我们已经在没有半分力气反抗。
在一个个人影在我面前出现时,我的第一想法却是幸好木淮走了,他会有美好的前程,可能还会娶一个比我好千百倍的妻子。
上一世那绝望的气息又开始围绕在我的身上,只是上一世我只想让自己死,现在我想让毁掉我所有的这一群人陪我一起死!
第二日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姑娘寻了短见。
剩下的姑娘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可是不就大门又被打开,一群盗匪又站在了我们的面前,为首的是个身材魁梧,面相凶狠的人。
一旁的一个猥琐的男人讨好的向那个男人介绍着
“大哥,这一批都是水灵灵的,兄弟们昨天晚上都试过了!”
为首的匪徒听到这句话脸色明显黑了起来。
猥琐的男人见此立马又换了一副嘴脸,谄媚道
“好的都给大哥留着呢!”
说着就要上前去扯翠儿,翠儿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我一把把翠儿扯到了身后,捋了捋额间的碎发,加上我的衣服领子本来就被扯开了,此时看上去确实比十二三岁的翠儿妩媚多!
我向那头领喊道
“十二三岁的小孩子有什么好玩的,你能耐就和我来!”
为首的大哥还没见过来到这里不害怕还能为别人出头的,也来了兴趣,扒开众人,一把将我扛在了肩头!
就这样,我留在了这里,成为了匪头的压寨夫人!
匪头叫李横,从前是个武将,曾经是安禄山手下的小将,后来安禄山兵败,便带了些残兵到这里占山为王。
我使出浑身解数讨好他,向他展示一个女人极尽的妩媚,又在生活上表现出一个妻子的温柔。
渐渐的,他从把我当成一个玩物,慢慢的开始把我当成一个女人,后来他的手下也由路过也要在我身上掐一把到在我面前毕恭毕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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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4-03-19 10:40:01  更:2024-03-19 10:48: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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