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网 购物 网址 万年历 小说 | 三丰软件 天天财富 小游戏
TxT小说阅读器
↓小说语音阅读,小说下载↓
一键清除系统垃圾
↓轻轻一点,清除系统垃圾↓
图片批量下载器
↓批量下载图片,美女图库↓
图片自动播放器
↓图片自动播放,产品展示↓
佛经: 故事 佛经 佛经精华 心经 金刚经 楞伽经 南怀瑾 星云法师 弘一大师 名人学佛 佛教知识 标签
名著: 古典 现代 外国 儿童 武侠 传记 励志 诗词 故事 杂谈 道德经讲解 词句大全 词句标签 哲理句子
网络: 舞文弄墨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潇湘溪苑 瓶邪 原创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耽美 师生 内向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教育信息 历史人文 明星艺术 人物音乐 影视娱乐 游戏动漫 | 穿越 校园 武侠 言情 玄幻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阅读网 -> 历史人文 -> 有没有女主特别特别特别清醒的古言? -> 正文阅读

[历史人文]有没有女主特别特别特别清醒的古言?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有没有女主特别特别特别清醒的古言?
关注问题?写回答
[img_log]
婚姻
故事
重生
古代
古言
有没有女主特别特别特别清醒的古言?
哥哥是五皇子的侍卫。
叛军围城时,他受五皇子重托,救出了年仅十二的公主。
公主娇蛮,吃不了苦。
不是吐槽饭食简陋,就是嫌弃屋舍脏乱。
我拿起因为背她而被磨坏的三双鞋,朝她打去。
「再给我摆公主架子,我就打死你。」
「我给你什么,你便吃什么,不许再挑!」
1
我十五岁那年,哥哥从乱军里救出了昭荣公主。
他的身上全都是血,抖着手,关了门,把怀里的女孩放在木床上。
女孩看起来年龄很小,身上穿着宫女的衣裳。
一张脸却好看得紧,像从画里跑出来的一样。
我见过她,那是宫里金尊玉贵的昭荣公主。
她受万千宠爱长大,在城南的绣坊见到我时,还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跟哥哥说:「许大哥,这就是你妹妹啊。」
「为什么要在这么小的地方给人刺绣?」
哥哥哑着嗓子跟我说:「知晚,长安要乱了,我们逃吧,去永嘉。」
永嘉离长安,何止千里。
我听见外面传来兵刃的声音。
短刀相接,很快就有血溅到窗纸上,模糊了我的眼睛。
我没流泪,听着哥哥的话,用尚且稚嫩的手抱起昭荣,对他点头:「好,好,我们走,哥哥。」
哥哥回首,攥紧了手。
一向沉稳的少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在这一刻,眸光很黯。
他点头:「抱紧她。」
我说好。
哥哥在前头开路,走了出城的小道,手上的刀不敢离手。
我抱着昭荣,抱着抱着,手就酸了,忍不住道:「哥哥,我抱不动她了,怎么办啊?」
「我们自己走,不成吗?」
何必带上一个拖油瓶。
他厉声斥我:「知晚!」
「她一母同胞的哥哥,对我有知遇之恩,如今叛军围城,他将妹妹托付于我,我就是……将你丢了,也不能不管她的。」
我呼吸骤乱。
想问一句,究竟谁才是你的亲妹妹?
可走过的路血流成河,远方的道前途未卜。
我不能在这样的节骨眼使性子。
我抿了抿干涩的唇,吸着鼻子,可怜兮兮地说:「那……我不敢了,我们走吧。」
「走吧哥哥,求求你了。」
他的身子僵住,点头:「嗯。」
就这样,有惊无险,我们到了定远。
2
五皇子爱妹心切,不知给昭荣用了什么药。
一路走来,整整半个月,她竟一路酣睡,只每日醒上半个时辰,用一顿饭,便又沉沉睡去。
连半分苦头都未吃。
只我,磨坏了三双鞋,瘦了两圈。
要换第四双鞋时,哥哥的钱袋子见了底。
皇城已经换了主人,是那早就野心昭昭的异姓王周琨。
周氏天下,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我叹了口气,用生了冻疮的手,将怀里的玉佩拿出来。
径直往当铺走。
哥哥瞧了那玉佩好几眼,敛眉,将我拦下来:「这玉佩……」
这玉佩,是两年前,我跟哥哥一起出去玩,正巧遇到五皇子。
他见我总盯着那玉佩瞧,便笑一声,赏给了我,扭头跟我哥说。
「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你妹妹喜欢,就给她吧。」
两年过去,我揣着那玉佩,从长安,走到定远,离永嘉还有百里路,要在这里当掉它。
哥哥有些生怒:「这是他赏给你的,怎么能流落到外头?」
我笑了下,仰起头,指着不远处马车里的昭荣:「我不能用,他的妹妹用,总该是天经地义吧?」
「她也很久没吃过好东西了,不是吗?」
哥哥这才动容,沉默地让开。
就这样,等昭荣再醒来,正要吐槽饭食简陋时,眼神亮了亮:「你们……算你们还有点用。」
她颐指气使,还以上等人自居。
哥哥出去打探消息了。
房中只有我和昭荣。
我推开她,自己先坐下来,用筷子夹了两口:「你如今已经跌落尘埃,何必再摆架子,我给你什么,你便吃什么。不许再挑。」
她启唇,指着我:「你……你,本公主要让皇兄弄死你。」
我拿过一旁折好的荆条,执在手里,冷声:「那你看看,究竟是谁先弄死谁?」
她哼唧两声,又不说话了。
我放下筷子,不再管她,自己出了门,拿出了怀中的馒头。
实在饿得狠了。
这个月月底,我们终于到了永嘉。
昭荣整日闷在马车里,这会也不由松了口气。
下马车时,她不自在地拉了下我的袖子。
我转身:「怎么了?」
她拿出袖中的金钗:「用这个,去租个好宅子,本……我住不惯太简陋的地方。」
我知道,她口中的简陋,指的是我跟哥哥从前在长安的居所。
哥哥张嘴,正要拒绝。
我就已经接过那金钗:「好。」
租到宅子的那天,长安的消息也传过来。
前朝皇室皆已伏诛。
只逃了个昭荣公主。
昭荣知道的那天,在屋子里哭了整整一天,出来的时候,哥哥就守在门外,低声哄她:「公主莫哭,臣在。」
从前,许家遭受不白之冤,我和哥哥流落街头。
是五皇子收留了哥哥,替许家洗刷冤屈,还给了我们栖身之所。
如今,时移势易,却又好像一切如旧。
3
公主以后就不是公主了。
为了不惹人怀疑,她换上了粗布衣裳,跟我一起,把哥哥叫哥哥。
哥哥有些惶恐。
七尺男儿,在十二岁的小姑娘面前,居然红了脸。
昭荣的眼睛还红肿着:「就这么定了,你们先出去,我要就寝了。」
她仍旧娇蛮,却总算露出几分鲜活来。
出了昭荣的房门,哥哥忽然道:「这院子只有两间房,你们一人一间,我去找份差事,晚上可以睡屋顶。」
他从前给五皇子做侍卫时,就经常睡在屋顶。
风餐露宿的。
我说:「不成。」
他抬起手,摸了下我的头发:「这一路走来,你主意大了许多,可现在也是没有办法了,听哥哥的,嗯?」
我扯了下唇:「两间屋子,怎么就没你住的地方?」
「我跟她一间,你一间。」
他绷着脸:「不行,她哪里能跟你……」
我打断他,眸中带了点嘲意:
「哥哥,你很厉害吗?是权倾天下还是腰缠万贯?
「你又能为她遮风挡雨到几时?
「若哪日,她被旁人发现,好一点,或许还会被卖到妓院,给别人当牛做马,坏一点,便要身首异处。」
我话落,啪的一声,脸被打得红肿。
哥哥举着手,颤抖得像是那天把昭荣抱回来时一样。
可这天以后,哥哥果然没再把昭荣当成什么易碎的珍宝了。
也会偶尔让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递递东西,倒杯茶。
我也跟昭荣住到了一间屋子里。
她大概是真的不习惯睡觉的时候旁边有人,睡熟了,就会翻身挤我。
大雪天,窄窄的一张床,我被她挤得滚下来。
刚开始的时候,我会睁眼到天明。
后来实在忍不了,就把她捞起来,让她看书,陪着我熬。
她恼怒极了,险些要打我:「许知晚,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置若罔闻,指着上面的一句话问她:
「哦。
「这句什么意思?」
她睁着眼,不懂。
坊间传闻,昭荣公主顽劣,文墨不通,看来不是假话。
过了会,她不知想起什么,居然反过来笑我:「你个绣娘,学这些做什么?还要拉着我一起看。」
我叹:「多学学,总会有用的。」
又顿了良久,接着道。
「我原本也是书香世家的姑娘,昭荣。」
她愣了一下。
这时候才想起来,我其实也出身极好,只是后来家道中落,只剩了我和哥哥二人。
哥哥和五皇子,其实年少时就认识,并非只是简单的君臣和泛泛之交。
否则,也不会将她交到我哥哥手上。
我也不是一开始就在逼仄的绣坊里为人刺绣的。
她软了口气:「好吧,我不懂。」
「你讲给我听。」
4
在永嘉住下来后,正巧当地的太守招护卫,哥哥武功高强,没怎么费力气,便被聘上了。
我也找了处绣坊接着刺绣。
我手艺好,很快便哄得绣坊的主人张娘子一口一个晚妹妹地喊我。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以前。
我每日在绣坊做完工,就去太守府外等哥哥。
然后一起回家。
他生得俊,又身形高大,站在一群人里头,极为显眼。
跟他最要好的那个护卫,是太守的外甥,叫方懿。
太守嫌他整日在家里无所事事,没个正形,这才让他跟着手底下的人一块历练,学点功夫,过两年,再扔到军营去,混身军功。
方懿见到我,拉着哥哥过来:「知晚妹妹来啦。」
我点头:「嗯。」
他不好意思地瞥一眼哥哥,又摸了下鼻子:「过两日是花朝节,你想看花灯吗?」
我愕然。
哥哥沉了脸色,一把将我拉走,扭头责他:「看什么花灯?小心大人又说你。」
我跟着哥哥回家,他走得飞快,不搭理我。
临走到家门口,跟我说:「以后不必去等我了。」
「有时间,多陪陪昭荣。」
我本也是想跟他说这事的,顺着他的话开口:「昭荣整日待在屋里也不是法子,从明日起,我教她读书吧。」
哥哥蹙了下眉:「可……」
我抿唇:「幼时,父亲也说过的,我于诗书一道,极有天赋,你信我,哥。」
说罢,又笑了笑:「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还是这么怕我被人拐跑啊?」
我十五岁了,已经及笄,按理说,早就该许人家了。
他喉头滚动:「那些臭小子,都配不上我妹妹。」
自从昭荣跟在他身边。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跟我说话了。
5
哥哥憋着一口气,办差事很卖命。
每个月赏银都能拿上不少。
也不知,到何时才能腰缠万贯。
昭荣不服我,起初总是挑刺。
我拿着荆条,仗着比她有力气,她若不愿学,学不好,就打她一下。
不重,却也足够了。
女儿家的泪,有时候很有用。
我气得狠时,在她眼前掉两滴眼泪,她便惴惴地不敢多言。
渐渐地,或许是真的无聊,她便也能听我的话了。
偶尔,还会同我窝在一起看看话本子。
张娘子也读过书,我教昭荣之前,若有不懂的,都会先去同她谈论一番。
她问我:「你这妹妹,怎么从来没在外头露过面?」
「她怕生。」
张娘子感慨:「幸好有你这么一个好姐姐。」
我不说话了。
我哪里能做她的姐姐。
哥哥也不敢让她喊哥哥。
昭荣公主的亲姐姐,是才色双绝的婉玉公主。
死在了生她养她的皇宫,死前,还用簪子划伤了数十个叛贼。
昭荣公主的亲哥哥,是光风霁月的五皇子沈宁州。
他博文广识,三岁诵诗五岁成章,十五岁在丹元一战成名,重文人礼下士,是当之无愧的储君人选。
可这样的人,死啦。
或许是日有所想,晚上睡觉的时候,不知怎地,我突然就梦到了五皇子。
梦到那年春天。
我在铺里看料子,他在街上打马而过,忽地停下马来,对我轻轻点头,目光温和而诚挚:「许妹妹。」
梦着梦着,就哭了。
昭荣在一旁听到,把我叫醒,脸上带了点忧色:「喂,你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把泪擦干:「没什么,睡吧。」
过了好久,我以为昭荣已经睡熟了,她却忽然道:「若皇兄还活着,娶了你,或许不错。」
我的心跳就这么慢了半拍。
昔年,谁不知道,昭荣公主对未来的五皇子妃挑剔得很,亲手搅黄了五皇子的好几桩婚事。
6
这日以后,昭荣又对我亲近了许多。
甚至跟我一起学起刺绣来。
有一次,她起了玩心,在外头闲逛的时候,被见过她的叛贼发现。
我正巧路过,拉着仓皇的她跑了半座城。我们一起躲在井里,水淹过口鼻,她拧着眉,出来的时候,脸苍白得不像话。
好在哥哥及时赶来,将那人杀了。
昭荣后怕极了,醒过来以后,别扭地跟我说谢谢。
这样一来,她更不敢出门,时日久了,读书刺绣,性子竟也慢慢沉静下来。
又过了一年,昭荣的样子慢慢长开,灿若朝阳,宛若芙蕖。
俨然有了些她亲姐姐的风华。
哥哥在太守的重用下,得了跟方懿一起去军营历练的机会。
走前,他再三交代我,要看顾好昭荣。
还留下了一百两银子。
那是他在太守那借的银子。
我盈着泪,在破晓时分送他,小声道:
「哥哥,去年在长安小道,你我举步维艰,你说,无论何时,你都会弃我而保昭荣。
「我这个人自私,心里不是不恨的。
「可到了今日,我以性命向你担保,一定会护住她。」
他大笑一声,翻身上马,说好。
说罢,扬起鞭子,正要跟方懿一道出城,就传来了一道马蹄声。
我转身,看到昭荣覆着面纱,像是怕来不及,跑过来,额上还有汗:「哥哥。」
哥哥呆了一瞬:「嗯。」
昭荣莞尔,把手上的包袱递给哥哥:「一路珍重。」
哥哥凝视着昭荣,半晌都没接。
我喊他:「哥。」
他回神,接到手中:「谢谢。」
我蓦然想到,初到此处,他在她房门外守了许久,跟她说:「臣在。」
方懿见状,趁哥哥没注意,赶紧跟我说了两句话。
「你……你也等我啊,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笑了:「早日回来。」
哥哥走后,我拿着那一百两银子,在张娘子的帮助下,也开了一家绣坊。
这一年,我十八岁,旁人唤我许娘子。
外头也没人找昭荣了。
她也跟从前不是很相像了,闲暇的时候,还会来给我帮忙。
有一回,等绣娘们都归家了,她站在窗前,我在后头收拾东西,忽然听得她喊我:「晚姐姐。」
曾几何时,她顽劣不堪,性情骄奢,还说要让她的皇兄弄死我。
7
我的绣坊生意越来越好。
我跟昭荣商议着,把家里那只有两间房子的宅子换掉了。
我把她的金钗赎回来,还给了她。
太守的那一百两银子也还清了。
还回过一次定远。
却没能找到那枚玉佩。
这一年深秋,我要去江州谈生意。
几番踌躇,还是带上了昭荣。
她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总是要放心些的。
去江州要坐船,又因为都是女子。
加之世道不太平。
我便雇了几个镖手。
只是没想到,刚到海上没多久,便真叫我们遇上了海盗。
运气之差,闻所未闻。
我们人少,根本敌不过,船被打翻,很快便被那些海盗擒到了他们的大船上。
我周旋其中,以利相诱,却被那海盗头子挑起了下巴。
「这一趟不亏,带回去两个大美人,还有好几个小娘子。」
再多的利益,都不及眼前的美色让人心动。
昭荣哼了一声:「你们也配?」
她话音落下,海盗头子的脸色瞬间变了,我忙扑过去,挡在昭荣身前:「别动她。」
「行,那动你。」
他的手伸过来,眼看着就要解我的衣衫。
这个关头,却有一支箭,带着破空之势,射中了面前的人。
他死了。
船上乱了起来。
有人将我们救了下来。
被带到那人的船上后,昭荣惊魂未定,有些别扭地跟我说:「以后别再挡在我前面了,我才不稀罕。」
我安抚了会她。
想起方才见到的那个持弓之人,找了个船上的人,问她:「方才那个射箭的,是谁啊?」
她看了我一眼,神情带着些我捉摸不透的东西:「是我们公子。」
直到抵达江州的前一夜,我才见到这位救命恩人。
我睡不着,出来走动。
在甲板上,看见一个背影,他迎风而立,衣袍翻飞。
身形萧肃,沉稳持重,又隐隐可窥见杀伐之气。
熟悉又陌生。
我抿着唇,差点就要唤出那三个字。
他却像是察觉到,转瞬便在我面前消失了。
? 本内容版权为知乎及版权方所有,侵权必究
阅读完整内容可在知乎 APP 搜索
「知晚」


手机浏览器扫上方二维码前往 知乎 App
我是一个老宫女。
先帝杀皇后时,血溅了我一身。
皇后死前,朝我微笑地点了点头。
而我,就站在一旁,麻木地端着托盘。
这是我进宫的第三十五年。
也是,我送走那些妃子的第三十五年。
1
先帝杀人时,血溅了我一身。
他向来是个极讲究之人,吃饭时的摆盘要御厨琢磨三天,恨不得将那餐饭摆出花来。
可此时杀人,却很粗鲁。
向来尊贵高傲的天子,拿着一把柴刀,红着眼舞舞生风。
他面前,一身布衣的皇后缓缓倒下。
他们都不年轻了,昔年乌黑的发间也夹杂了银丝。
先帝喘气,从喉咙里嗬嗬传来声音,双眼赤红。
他低低骂道:「你、你这个毒妇!」
而皇后轻轻笑了下,她昔年白皙滑腻的手指,此时布满了劳作的老茧。
美丽的容颜上,也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可她还是那样优雅。
就像是我十七岁那年进宫时,她盈盈喝下我敬的茶时那般高雅。
皇后说:「陛下,你向来不拿我们的人命当命。」
「那么,我们为何又要忠于你一人呢?」
在男人暴怒的叫声中,皇后被捅了无数个窟窿。
她笑了下,朝我点了点头。
而我,就站在一旁,麻木地端着托盘。
这是我进宫的第三十五年。
也是,我送走那些妃子的第三十五年。
2
我第一个送走的人是贞嫔。
她长得玉雪可爱,脸颊圆圆的,一双眉毛生得尤其好,动起来像清秀的远山。
先帝宠极了她,在床帏间常常把玩她的小脚。
他说:「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都未必有这样一双金莲玉足。」
而后,便是君恩雨露,日夜恩宠。
贞嫔得了宠爱,很快便怀了孕。
可是,她那年才十六。
十六岁的女子,自己还是个孩子,却稀里糊涂当了娘亲。
那时我在清凉殿扫落叶。
她恰巧坐轿子路过,一眼看见低头寡言的我,忽然眼睛亮起了来。
「姐姐,你像极了我的姐姐!」
后来,我便被指去了她的晚棠殿伺候。
贞嫔初次有孕,常常呕吐,四肢乏力。
我耐心地为她擦拭干净脸庞,又用新鲜的瓜果调了果香,更是托在御膳房的姐妹做了酸杏。
她吃了酸杏,果然好多了。
腹中孩子四月时,她为他做了一顶虎头帽。
而后又笑着道:「这娃娃,最不能忘记的,就是他春叶姑姑了。」
我叫春叶。
听闻我出生那年,天下大旱。
我娘为了能喂养我,啃了好几天的烂树叶子,才挤出一点汁水。
后来我长大后,便也喝这些树叶的汁水,才勉强活下来。
此时,我听着贞嫔盈盈的笑语,忽然恍惚了一阵。
我忘了尊卑,忘了僭越。
不由自主地将手放在了她的肚皮上。
肚子里的孩子小小地踢了我一脚。
我感受这微弱的动静。
这个孩子,诞生在这样一个吃饱富足的盛世,诞生在泼天富贵的宫廷,诞生在母亲的爱意中。
我盼望他快快降生,快快落地,好像一棵小树般迅速生根发芽,为他的娘亲提供一丝荫庇。
可最后还是没有。
贞元十四年,贞嫔流产了。
3
贞嫔的脸色苍白,卧在榻上不住呼痛。
她的腿间鲜血淋漓,大片的血肉像是要冲破什么阻拦般,哗哗流淌下。
我们期待了好几个月的孩子,在此时化为乌有。
贞嫔一边哭一边握着我的手。
她说:「姐姐,我的孩子是不是没有了?」
我也跟着流泪,却仍然安慰她。
「玉舒,你还年轻,孩子还会有的。」
可她哭得那样撕心裂肺,像是活活拿刀剜了心去,再没有先前的灵动天真。
我去找太监请太医,可他只是抠了抠长长的指甲,斜眼瞥了我一眼:「春叶姐姐,皇上都还没动呢。」
一向最宠爱贞嫔的皇帝,此时在临华殿中和另一个女子翻云覆雨。
我差人去请,他只是在红帐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按惯例即可。」
按惯例,便是先由妃子自己熬过去。
我听着贞嫔的惨叫声,额上的汗水流了又流,心里也痛得发凉。
她从榻上滚下来,抱住我呜呜痛哭。
「姐姐,姐姐,我要回家。」
我一咬牙,想起平日里在乡里所见到的接生婆,转身便抄起了剪刀。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
我为贞嫔接生下一个死胎。
那是个已成形的男胎。
第二日,她就在倚在窗前,默默流了一整日的泪。
我走过去,为她关上窗户。
「娘娘,春日里风大,您的身子不能见凉,还是要好好将养。」
她抬起脸,清丽的小脸上流下两行泪。
「姐姐,太医说我再也不能有孕了,是吗?」
我咬了咬牙,却还是挤不出话。
她低低地笑了声,说罢转过脸去,不再搭理人。
天亮时皇帝终于从温柔乡醒来,忽然听得外间有人来报,说贞嫔流产了一个男婴。
「该死!」他低低踹了一脚旁边的太监,把扣子扣好。
「朕以为是贤嫔。」
原来那日夜里,是他听错了。
可有什么用呢?贞嫔的孩子已经没有了。
太医为她把脉时,只是凝眉,又摇头叹息。
「娘娘身子太弱,又还未长成,骤然有孕已是不容易,如今又添了下红之症,以后怕是再也不能怀孕了。」
贞嫔那时的神色很漠然。
等太医走后,她却牵着我的手,默默流泪。
「姐姐,姐姐……」
我知道她是在叫她已经死去的姐姐。
贞嫔年幼时,母亲死去,是姐姐拉扯大了她。
她向来盼望着自己也有个孩子,自打有了这胎,日日小心,可终究没躲过。
我们在她每日喝的杯子里发现了一些落胎的毒药。
贞嫔第一次那么伤心,发卖了从娘家带来的贴身丫鬟。
可后来,她又急急地捂着心口喘息道。
「再也没有人陪着我了……再也没有人……」
这时,我便轻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慰她。
可在这宫里,没有孩子和宠爱的妃子,过得连野草都不如。
皇上宠幸了几次神色麻木的贞嫔,见她不得趣,便冷落了。
帝王之怒,绵延久长。
御膳房送来的羹食越来越差,有时,甚至能在其中看见唾沫。
贞嫔一口也不肯吃。
最后,还是我寻来幼年时吃的那种叶子,蒸成了糕点喂她。
她吃了,却还闷闷不乐。
「姐姐,这是我这辈子吃的最乏味的东西。」
从那时起,我便隐隐预感到她要活不长了。
可惜,我没料到那样的快。
贞嫔流产后的第二个月,她在深夜跳了荷花池。
那年的芙蕖那样红艳,就像是吃了死人骨肉而长出来的般。
4
贞嫔殁了后,我被指到永寿宫伺候贤嫔。
那是一个温婉的女子,喜好梳单髻,画远山眉。
先帝不喜她,但却不得不尊重她的母家。
贤嫔的母家一门双侯、列代国公。
开国时,以军功起家。而后太平盛世,又牢牢坐在江南盐政的高位上,掌握着富得流油的盐政买卖。
贤嫔的母家势力大,先帝不得已封了她为嫔。
但却很少来她的宫中,连喝盏茶也不肯。
贤嫔长在这宫中,就像是落进深深宫墙的一瓣杏花。
她说她爱杏花鲜嫩,像极了少女时在闺中父母娇宠、兄弟敬爱的日子。
可她身为家族长姊,不得不替弟妹担起责任。
她进了宫,便能为年幼的弟妹撑起一片天地。
贤嫔忧愁地道:「我的胞弟,生性顽劣,虽通晓诗书,却不好功名。」
「父亲常追着他读书,可他哪怕被打得双腿生血,也不肯读一句圣贤书。」
我劝她:「许是年纪小,大了就好。」
她却摇头,叹了又叹。
「待到他长大,便迟了。」
后来,宫内便收到贤嫔家人狂妄贪污、举止奢华的消息。
先帝大怒,抄了她的家,还将列代先祖的牌位都砸了。
只因在李家的库房中,抄出了几十万两白银,还有数件僭越的制品。
贤嫔听罢,先是沉默。
而后,便是长长呼出一口气。
「我劝过他们的。」她说。
「我分明是劝过他们的。」
她闷闷地说,美丽的脸上流下两行泪。
这时,我才发现她也不过是个二八年华的女子。
深宫磨灭了她的个性,叫她不敢从容走出半步。她日日谨小慎微,唯恐辜负了封号、拖累了家人。
却终死于权力倾轧。
先帝赐了她一杯毒酒。
她喝了,把头上的翠玉簪子给了我。
「你跟了我,没什么好处,却只有苦楚。
「这只翠玉簪子是从娘家带来的,万望你能保全它。」
她摩挲着翠玉簪子,无限惋惜。
而后又从容走向了黄泉路。
贤嫔死后,我被分到正盛宠的愉妃宫中。
可这回,却碰见了钉子。
愉妃年轻艳丽,没有前二位娘娘待人和气。
我甫一入她宫中,便被在雨中罚跪三天。
5
愉妃是番邦进贡的小国女子。
雪肤香腮,尤其是一对柳叶眉,令人记忆深刻。
她年轻气盛,常常同各宫娘娘斗嘴。
不知拉帮结派,也不知暗自蛰伏。
我望着她,常常觉得她是这宫墙里开得最盛的一株迎春花。
花开得娇艳,也香得轰轰烈烈,却不知节制。
终而,也将引来祸患。
可愉妃却不知收敛。
她依旧热热闹闹地请戏台子来奏乐,依旧在下大雨的夜晚把先帝关在门外,依旧把每年进贡的番邦珍珠都截留在自己的手上。
宫里人怨声载道,都背后议论她。
可愉妃从不在乎。
年轻美丽就是她的依仗。
她越闹,先帝便越宠她,直将整个宫里折腾得天翻地覆。
愉妃风华正茂,容色倾国,他爱她华丽鲜活的样子,不似宫中嫔妃死板规矩。
他宠她,就像当初宠贞嫔那样。
贞嫔死后,先帝嫌她死得晦气,连厚葬都无便送出了宫。
还是皇后看不下去了,亲自为她置办了葬礼。
可贞嫔的尸骨,整整在晚棠殿停了数日。
她六七那天,我没忍住,去亲送了她。
可愉妃却很不满。
「你是我宫中的人,为何还要顾念旧主子?」
于是,她便罚我在临华殿前长跪了三日。
那三日,夜夜皆有瓢泼大雨。
愉妃与先帝在殿中翻云覆雨,而我看着地上被吹乱的树枝,苦笑了声。
我不过是想再送那小姑娘最后一程。
可在这宫中,这便是犯了大忌。
人死如灯灭。
深宫里,一瓣花枯萎了便枯萎了。
为她惋惜的人,是死罪。
三日后,愉妃见到我,漂亮的脸上闪过一丝倨傲。
「你怎么还在本宫的宫中?」
我俯身,朝她拜了一下。
「奴婢奉命在娘娘的宫中当值,不敢擅离职守。」
愉妃嗤笑了声:「那日皇上来宫中时,你都见着了吧。」
我沉默以对。
她忽然道:「这便是皇上予本宫的恩宠,至于你,从哪儿来的便滚回哪儿去吧。」
如此,我又回到了清凉殿。
清凉殿中荒凉破败,听闻这是上一代的太妃居所。
那位太妃风华绝代、宠冠后宫。
却终因无子而凋零。
而后,清凉殿便成为比冷宫还要偏僻的宫殿。
我回到清凉殿中,却发现包袱中多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朵小小的迎春花。
被晒干了,早已枯萎得不成样子。
6
我被愉妃赶出来,在太监宫女们的眼里已是个败犬。
因而,我这样的人便可以被肆意欺凌。
他们春日里爱打叶子牌,总是聚众赌博,差使我去做杂事。
我不愿与人多起争端,就默默应了。
奈何,总有人不愿意放过我。
那是一个斜吊眼的小太监,有一口豁牙。
他想同我对食,我没答应。
此时,那小太监便讥讽地笑了笑。
「春叶姐姐,这里有个好差事。
「贵妃娘娘的份例少了幽水香,正发着脾气呢,就交由你吧。」
他口里的贵妃娘娘,正是宠冠六宫的林贵妃。
她是林将军的小女儿,素来喜武,脾气坏极了,向来以折磨太监宫女取乐。
听说奉命去她宫中送东西的人,没有一个是笑着回来的。
更何况内务府还少了她的份例。
可我走在长廊上,看两旁郁郁青青的柳枝时,却忽然觉得她和愉妃很像。
那种相像不是眉眼像或身材像,而是一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东西。
也许尊贵如先帝,也觉得这深宫乏闷了些。
这些鲜活肆意的女子,不似御花园中精雕细琢出的假花。
美丽热烈,才有放在手中把玩的价值。
我与林贵妃有一面之缘。
那是昔年,我刚刚入宫,因为不肯巴结大太监,被罚在御花园扫落叶时。
一同洒扫的宫女妒忌我与皇后同乡,故意躲懒,让我一人扫偌大的御花园。
我人笨,话也不多。遇见事情,不会反驳,不会争辩,只是默默做事。
林贵妃就是这时看见我的。
她一见到我就笑:「你这小宫女,怎么生得这样蠢笨,别人骂一骂你,你也不还嘴。」
我老老实实道:「奴婢不会骂,也骂不好,不如不开口。」
「毕竟他人认定你就是这般人,再怎么还嘴,也洗脱不了他人对你的看法。」
林贵妃就愣怔在这句话里。
她很年轻,生得艳若桃李,眉毛浓密,很像画里英姿飒爽的将军娘子。
昔年有人说,她不入宫当娘娘,想必也是个女将军。
可贞元四年,林将军升任三军统领。
为掌军权、稳定君心,她的父亲将她送进了宫中。
林贵妃本人看着倒是没有传闻中那样可怕。
她容色偏艳,像极了话本子里吸人精气的妖精,又因御下极严,才惹来了满宫不喜。
后来,也许流言便是这么传出来的。
他们说,贵妃是妖精生的,引得君王日日不早朝。
他们说,贵妃狐媚惑主,但却生不出一儿半女,这是阴德有亏。
这么说着,谎言倒是越描越真。
后来,阖宫上下都怕极了贵妃。
他们对她又怕又厌。
……
我去送内务府缺了的幽水香时,贵妃的宫里一片幽静。
她见到我,笑了一笑。
「我记得你,你叫春叶。」
我有些惊讶:「娘娘还记得我的名字?」
「嗯。」她轻轻地应了一声,搭在榻上的手苍白羸弱。
「当年御花园中,你与我有一面之缘。
「不知这些年,你还好不好?」
我有些迷茫,想答些什么,却好像又说不出什么来。
我过得好吗?
好像应当是好的,我已在这宫里稳稳待过三个年头,哪怕平日里受累些,但也好好活着了。
并非井下孤魂,并非梁上冤骨。
但好像又并不好。
我日日夜夜孤枕难眠,每次惊醒,梦里皆是玉舒含泪的双眸与贞嫔凄绝的双眼。
至于愉妃,她待我并没有多少亲厚,却也并没有害我。
我总觉得,她的眼里总有化不开的悲伤。
千头万绪,转到嘴边,却只有一句。
「我还好。
「不知娘娘如何?」
林贵妃低头笑了下,她容色更加冷艳了,眼角一滴小痣摄人心魄,像极了话本子上描绘的妖精艳鬼,诡艳难言。
她风华更盛了。
一个女子,她二十几岁时,本是一生中容色最盛的时刻。恰如圆月行至了半空,恰如泉水流淌到了满处,恰如花骨朵摇晃全开。
可我总觉得,她眼里也有无端的愁意。
林贵妃一字一句道:「本宫过得并不好。」
原来她这些年,过得并不好。
尊贵如贵妃,也会有不舒心的时候。
「这些年,外人看本宫风光无限。其实,内中困苦,唯有本宫自己知道。」
林贵妃苦笑道。
「我本不愿做个锄花弄草的女儿家,情愿做个耍刀弄枪的男儿郎。谁料老父跪拜求我,不得已为了家族荣耀进了宫。
「深宫之中,皇上为了家族势力宠幸本宫,却将我的孩子一个一个剥了。」
她轻轻叹息道:「万千风光之下,不过是断壁残垣。」
我仍旧安慰她:「娘娘,总会有出路的。」
这句话,我也曾对贞嫔说过。
可她伤心极了,到底没听进去。
我只在林贵妃的宫里小坐片刻,便离开了。
临走时,她冰冷的手握住我:「倘若有来世,本宫一定不做女子。」
向来身体康健的女子,鲜少有这样冰冷的手。
我轻轻点了点头。
「唯愿娘娘,此生福寿安康。」
她含泪道:「本宫倒愿如此。」
「可惜,世事难违。」
7
我心情低落地回了清凉殿。
一路上花开得很好,灿烂热烈,似是要在这春光里倾尽所有。
可有什么用呢?
花开得好,是因为她们本身便娇艳惹人怜。
与这吃人的深宫,没有一点儿关系。
到了清凉殿,却听见吵嚷声。
走进殿内,有个小宫女目带兴奋地撞了上来。
「春叶姐姐,愉妃没了!」
这一句让我定住了脚步。
? 本内容版权为知乎及版权方所有,侵权必究
阅读完整内容可在知乎 APP 搜索
「宫辞」


手机浏览器扫上方二维码前往 知乎 App
幼时,谢家三郎救下了落水的我。
为报答救命之恩,我与他定下婚约,我也悄悄心生爱慕。
他身子不好,我为他佛前叩首三千遍,只求他一生顺遂。
他想与心上人策马游历河山,我便努力学骑马,即便摔断了腿也不放弃。
可他不爱我,爱的是城门口摆馄饨摊子的崔家丫头。
我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然后转身嫁给了他那不近女色的大哥。
1
谢慎之爱上了城门口摆馄饨摊子的崔家丫头。
她连名儿也没有,因为排行第三,大家都叫她崔三娘。
她上头有两个兄长,浑得很,在外面欠了些赌债,不知道躲到哪里去,常有人去崔三娘的摊子上寻事。
她染着风寒又被要债的纠缠,险些病死在大雪里。
谢慎之为崔家还清了外面欠的钱。
又为她两个兄长谋了份好差事。
他把他的心上人从泥沼里救出来,唯独忘了我。
事情闹得满城风雨,茶余饭后到处都在谈论谢家三郎的这段风月,苏家嫡出的女儿沦为上京城笑柄,母亲大怒,要父亲到圣上面前,取消这门婚事。
父亲把我叫到书房,却自顾练字,一言不发。
我知晓父亲的意思。
苏家和谢家联姻是好事,犯不着为了一个女人闹掰。
更何况,这是当年太后在寿宴上指的婚,如今闹到圣上面前去,未免太不好看。
父亲写的,是个「忍」字。
我跟他说,我自会去见谢家三郎一面。
父亲点点头,放下笔,转身拿起书架上的册子翻看。
踏出书房那一刻我到底有些不甘心,我没忍住,出身询问父亲。
「『忍』字刀上一点血,倘若婚后,谢慎之待我不好,该怎么办?」
父亲从案上慢慢抬起头,眸中一片肃杀清冷,含着嗜血的冷意。
他一字一顿道:「苏家的女儿,无人敢欺。你只管放心。」
2
一开始谁也不会想到,谢慎之会爱上一个摆摊的平民丫头。
谢家三郎忙于公事,常常踩着宵禁才回城。
他不喜欢麻烦府里的下人深夜还要烧火起灶,往往在城门口随便吃碗馄饨就打发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这碗馄饨就成了谢慎之的习惯。
而某一天,馄饨摊子不见了。
谢慎之一开始也没当回事,他等了一个来月,馄饨摊子还是没有支起来,他便派人去查。
其实也不难查,这一片的人都知道,随便打听打听就出来了。
谢家三郎素日高高在上,头一回低下头来,凝神去听一个女子的生平。
他朝她伸出手,拉了她一把。
摆馄饨摊子的老板娘,我想她大概不会同谢慎之论佛经,也不会陪着他策马长驱。
可是谢慎之深夜踩着风雪归来,屋里面会亮着一盏灯,里面有个头发低挽的女子,站在灶前为他盛出一碗热腾腾的夜宵。
怎么想都很温馨的画面。
谢三郎,崔三娘。
他们连名字都这样般配。
我去见了谢慎之。
他大抵很忙,我等了两个时辰,也只等来他府上小厮一句:「我家大人还在待客,苏小姐不若改天。」
我不是纠缠不休的人,眼见天色还早,便吩咐车夫,到崔三娘那里去看看。
城门口的馄饨摊子早不开了,谢慎之替崔三娘新盘了个铺子。
铺子不在上京城最繁华的地段,反而在一处略显偏僻的巷子头上。
以谢家财力,养只金丝雀容易,金丝雀可不兴在外面抛头露面地做买卖营生。
谢慎之许她继续做想做的事,又选在这个环境清幽的地段,显然是花了心思。
店不大,很干净。
我去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店里没有几个人。
崔三娘现在已经不做馄饨了,店门口打着面片汤的招牌。
城门口的馄饨汤,以后终究是谢家三爷独享。
我坐在马车上,透过帘子,远远地看那个正在擀面的姑娘。
隔得太远了,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看到她绑着大红色发带,袖子挽到肘上,动作很麻利。
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我听过崔三娘的生平,原以为她该是温婉的模样。
巷子僻静,苏家的马车扎眼,崔三娘显然是看到我了,她犹豫了一会儿,擦干净手,走到马车面前来。
「敢问车上坐着的,可是苏家大小姐?」
「何事?」
站在外面的人道:「我听谢公子提起过小姐,这个铺子,是谢公子借银两给我开的,等挣了钱,我就会还给他。」
我拨弄着腕上常年戴着的佛珠手串,还未来得及开口,后方传来疾驰的马蹄声。
「正在待客」的谢慎之勒紧缰绳,面上带着冷意,一脸警惕地把崔三娘挡在身后,急声道:
「苏小姐,有什么事冲着谢某来,你为难一个姑娘家,有什么意思?」
我怔住,张了张口,半晌,问车夫:「我为难她了么?」
车夫道:「自然没有,小姐到了这里,一句话也没有说。」
我又问那个红袖半挽的人,「我为难你了么?」
她似是吓到了,抓着谢慎之的袖子,小声道:「公子,你这是做什么?你误会苏小姐了。」
谢慎之的面色渐渐发白,慢慢涌上一丝羞愧。
我知道谢慎之在担心什么。
苏家势大,我便是当街打死崔三娘,也无人敢追究。
可我苏慕云也有自己的尊严和骄傲。
我只不过想来瞧瞧,自己究竟输给什么样的姑娘。
「抱歉,三娘和你不一样,谢某刚刚一时激动,唐突了苏小姐。」
我在谢府外面整整等了他两个时辰,而崔三娘有难,他却在顷刻间赶到。
日头已经西斜了,谢慎之身后,一轮红日正轰轰烈烈地沉下去。
我在这一个瞬间忽然想到今后的几十年。
我会夹在谢慎之和另外一个女人中间,只因为我出身高贵,便做什么都是错。
说话声音大了是盛气凌人。
不说话是以势压人。
坐着看崔三娘是看不起她。
站着看崔三娘是教训她。
我被困在内宅,日复一日,盼着不爱我的夫君能够回心转意。
我突然觉得好没有意思。
连带喜欢谢慎之的八年都好没有意思。
我曾经跪在佛前叩首三千,也曾经为了谢慎之驯服烈马。
我畅想过无数次,和谢慎之婚后的生活。
我们有势均力敌的家世,有相似的爱好,有当今太后赐下的婚约。
再般配不过。
可是终究敌不过谢慎之不爱我。
我想我就是在这个瞬间放弃谢慎之的。
我咬紧牙,把眼泪逼回去眼眶里,因为太过用力,连声音都在发酸。
「谢公子,谢家和苏家有婚约,这事你知道么?」
「自然知道,只是此事还需从长……」
我平静地打断他的话。
「谢家二郎已经成家,苏家的女儿不做妾。」
「那么,烦请转告你家老夫人。」
我面上微微含着笑,藏在袖里的手止不住颤抖。
我尽量绷直了身体,说出我对谢慎之的最后一句话。
「婚约不可取消,让你大哥来。」
3
我喜欢谢慎之好多年了。
我第一次见他,不过六七岁光景。
那时我随母亲去金山寺上香,母亲在前院听大师讲经,我坐不住,偷偷溜去后院玩。
我贪心摘池子里的荷花,不小心掉进水里,一个小沙弥将我救起。
我当时浑身湿透,袜上都是泥浆,一只鞋还丢了,整个人吓得不轻。
真奇怪,他明明穿着小沙弥的衣服,却束着发,竟然是个俗家弟子。他的衣裳也湿了,紧紧贴在身上,狼狈得很。
小沙弥把腕上的佛珠手串套到我手上,用帕子擦净我脸上泥沙,轻声叫我不要怕。
母亲身边的嬷嬷来寻我,大惊之下,抱着我道过谢便急急离去。
后来母亲辗转打听,救我的人是谢家三郎。
谢家三郎出生时天有异象,路过的修士说,他十九岁时,命中有一劫数。
谢家本没有当真,可那修士说的几件事后来都一一应验。
谢家老夫人慌了神,把年少的谢慎之送到寺庙,求高僧代为抚养。又请高人指点,传授一身武艺,只盼他能逢凶化吉。
我本是不信这些东西的。
六七岁的年纪,哪里能看进去佛经。
可是事关谢家三郎。
好心救我温柔的哥哥,怎能折在十九岁的大劫里。
旁的小姐放纸鸢扑蝴蝶的年纪,我日日泡在佛堂。我在佛前叩首三千遍,只求谢家三郎一生顺遂。
谢慎之十二岁那年方被谢家接回去,也是在那一天,太后下旨,赐婚云谢两家。
母亲不喜,自己的女儿早早被困住一生。
殊不知,我高兴坏了。
世间的女子,岂是想嫁哪个就嫁哪个?
而我却这般幸运。
谢慎之习武,他曾说过,等他一展心中抱负,海晏河清,便要与心上人策马游历河山。
他希望自己的妻子会骑马。
其实苏家的姑娘,大可不必学这些东西。
上京城里,也没有几个贵女会去学。
我的手上是缰绳勒出的茧子,腿上是被马腹摩出的血印。
我为学骑马,甚至摔断了腿。
听闻他喜欢性情坚毅的姑娘,我便强忍着,一滴眼泪也没有掉,倒是照顾我的嬷嬷眼泪掉了一筐。
谢慎之送我的佛珠手串断过一回。
掉得不巧,掉在庙会中,人流如梭。
我勾着腰在拥挤的人潮里摸索,一身白裙被蹭得不辨颜色,手上被踩了好几脚,踏破了皮。
身边的嬷嬷看情况不对,强行抱起我,几乎是拽着我回了府。
后来我再去找过,可惜一十八颗佛珠,只找回来十二颗。
我弄丢了救命恩人送我的唯一东西,母亲看我实在伤心,着人去寻了另外六颗差不多的给我。
看上去是一模一样的,旁人都瞧不出来不同,只有我,一眼就能分辨出那些细微的差别。
这些事情,我原打算等着洞房花烛夜讲给谢慎之听的。
可惜那是以前了。
4
母亲听说我了改主意,惊得失手打翻了茶盏。
「你怎可嫁他,谢家大郎,他……他岂是良配?」
不怪母亲有这样的反应。
谢家大郎谢妄之,以心狠手辣著称。
他是锦衣卫指挥使,天子近臣,享巡查缉捕之权,执掌诏狱。
而诏狱,是比死更可怕的去处。
被锦衣卫盯上的人,少不得要脱一层皮,没有人能从那里完完整整出来。
朝中重臣,皆对谢妄之忌惮三分。
谢妄之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婚娶,曾有女子故意泼湿他的衣裳,借故亲近,却连他的身也没有近,就被谢妄之反手卸了胳膊。
整个上京城,从来不见他对哪家姑娘多看两眼,也不曾出入风月之地。外界有传闻,谢家大郎根本不近女色。
更何况,谢妄之虽是长子,却是庶出。他长我十岁,我还在学认字的年纪,他已经满京城拿人办案了,是以这桩婚约一开始,没人往这方面想过。
母亲顾不得其他,紧紧盯着我的眼睛。
「云儿,你同娘说老实话,是不是那个谢三郎同你说什么了?这些年你做的娘都看在眼里,若是谢三郎对你做了什么事,娘决不轻饶他!」
我反手握住母亲,「谢慎之没说什么,是我自己想通了。他确实对我有救命之恩,可惜我们有缘无份,他的心不在我身上。我若是强行嫁给他,以后少不得夫妻生分。况且——」
我扭过头去看父亲。
「况且,同谢妄之成婚,对我们苏家大有好处。」
大概是我的眼神太过坚定,长久的沉默后,父亲缓慢道:「你决定了?」
「决定了,再不更改。」
本以为这桩婚事还要再拖一拖,太后突然病重,圣上为了叫太后高兴,想起太后早年赐下的一件喜事,朝散后,专门同父亲和谢家老太爷提了提。
半月后,谢家把聘礼送到了苏家。
谢家这礼下得极重,整整六十四抬,前厅没放下,甚至有部分抬到了后院。
我院子里的丫头满脸喜色。
「六十四抬的最高规格,小姐,姑爷当真对你上心呢。」
我看着满屋满院的大红色,心里面清楚,谢妄之于我交情泛泛,不过是皇家赐婚,不得不体面而已。
只是我有些好奇,不知道谢慎之最后是怎么同他大哥说的。
? 本内容版权为知乎及版权方所有,侵权必究
最低 0.3 元/天开通会员,查看完整内容


我是九华公主的伴读,来日可入宫为女官。
可骠骑将军在接风宴上求陛下将我赏给他。
大婚之夜,他冷声道:「那日原是酒后胡言,只怪你挡了我妹妹的路,可圣命难违,这场戏唱罢便各归其位。」
我问他:「将军视我为物件儿,几句话便断我女官之路,何谈归位?」
他漠然道:「那是你的命,怨不得我。」
可我偏不想认命。
1
骠骑将军钟令安大胜西南蛮邦,陛下于青云台设宴,为他接风洗尘。
我随着九华公主前往宴间贺将军大胜归来。
酒过三巡,将军已醉。
陛下问他:「卿此战功勋卓著,解朕多年忧患,你想要什么赏赐?」
只见那骠骑将军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手指着我,漫不经心道:「臣想讨要一个女子,求陛下将她赏给我。」
他的眼神透着戏谑,口口声声说得是「讨要」和「赏」,而非其它。
我在他的眼底,仿若一个物件儿。
古来能臣干将为江山社稷立下大功,讨要几个美人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还会被传为佳话。
可惜,从来没有人问过女子是否愿意,世人眼中,女子只是盛世点缀。
他的好妹妹钟令嘉正撑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场荒唐闹剧,似笑非笑地盯着我,想看我如何应对。
可是,何曾有人在意过蝼蚁发出的声音呢?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从钟令安的手指向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父皇,不可,沈净徽是我的伴读,儿臣离不开她。」
九华公主刚一出声,便被帝王抬手拦下,笑道:「钟将军功在社稷,这小小心愿,朕岂有不应之理。至于伴读之事,再寻朝中贵女顶上便是。」
只这短短几句话,我的命运便被这样轻飘飘地决定了。
我看向了钟令嘉眼底跃起的光芒,她想要公主伴读这个位置。
九华公主的伴读,历经层层考较,由当世大儒亲自出题,历经数关,有能者居之。
当日世家千金和朝中贵女参加者众,最后是我拔得头筹。
钟令嘉刚好排在第二名。
彼时落败,她心有不甘。
这数年来隐忍不言,我以为她放下了,没想到竟是等着她的兄长大胜归来为她撑腰。
谁料,他只言片语,便将我多年努力,尽数湮灭。
我在寒夜灯下苦读经年,一路过关斩将,历经考较,拔得头筹,才走到九华公主的身边,成为她的贴身伴读,期待博得锦绣前程,来日可为宫中女官,为我和母亲挣一条出路来。
可他,何其残忍,将我的希望彻底碾碎。
夜间,公主来到偏殿,看到我在收拾东西。
她的眼底泛过怅然,只低声道:「本宫这同光殿,出去了可就再难进来了。」
「公主怜我不易,我都懂得。」我宽慰着她。
她牵着我的手,走向楼阁高处,语气中透着悲戚:「净徽,世人总以为公主尊贵荣耀,世间诸事皆可轻而易举办到,实际上徒担了虚名。今日事,不仅是你的无奈,也是我的无奈……」
我无法违逆皇命,她亦不能。
2
赐婚的圣旨降下了。
听说那骠骑将军从宫宴回去后大醉三日,就连中官前去宣旨,他都未曾醒来。
我离开内宫的那日,正是钟令嘉入宫的日子,她身后的婢女们手捧着各类书籍和笔墨纸砚,排场甚大。
她本就是那场考试的第二名,又是功臣亲妹,自然有人乐意做个顺水人情。
她顶替了我的位置,成为了九华公主的新任伴读。
从宫门口错身而过的那一瞬间,她抬眸浅笑道:「不是你的位置,你终是守不住的。」
我看着她眼底的风光得意,回想到了我入宫的那一天,那时的我,也是春风得意的吧,我以为命运馈赠,我终可以摆脱在沈家的日子,我的母亲也能以我为荣了,我的祖母也不能再为难她了。
兜兜转转,竟是一场空。
钟令嘉离开的时候,嗤笑道:「我的未来嫂嫂,你不要以为日后就能耍起将军夫人的威风了,沉月巷有一女子才是我兄长的心头挚爱,兄长为了她顶撞父母,情愿终身不娶。他讨要你,本来也只是想让你做个暖床丫头罢了,谁料陛下竟听了公主之言,亲自赐婚,让你捡了个便宜。」
话音落,她悠然离去,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我恍然明白公主那夜所言,她说她已经尽力为我争取了。
她为我争取了名分。
她知道名分对一个女子而言意味着什么。
她的生母本是原配,陪着君王征战天下,最后却因家世而退居妃位。
九华公主明明是嫡长女,却有名分之差。
我回到了沈家。
母亲忧容满面,问我骠骑将军为人如何?性格如何?待我如何?
一连串的追问,已然泄露了她的心绪。
她或许更想问我愿不愿意,可是愿与不愿,这件事都不容更改,问了只能徒增忧愁。
父亲甚是平静,他漠然道:「女子读书,本就不是正途,去宫中伴读,平白耽搁两年,如今既有骠骑将军看上你,也是你命好,蒙圣上赐婚,更是你和沈家的荣耀,日后把你那些书本子都收起来,安心绣嫁衣准备大婚吧。」
直到此刻我才知道,我拔得头筹,成为公主伴读,并不如这门婚事让他感到荣耀。
不过一门亲事,便能攀附上如今炙手可热的功臣,他是满意的。
我五岁启蒙,七岁学诗,十二岁时便在京中小有才名,擅音律、书法、弈棋。
十五岁那年,我在朝阳台上,与北越使节手谈数局,不落下风。
可是回到家中,他并没有称赞我,反而怪我风头太盛、锋芒毕露,没有女子温顺之德,为此罚我抄写女诫十遍。
转头,他却望着平庸的庶弟细心教导,满怀期待。可是他讲了许多遍,庶弟也记不住、背不下。
我八岁时便能倒背如流的文章,他十二岁时还识不全。
明眼人都知他并非读书的料,可父亲还要用尽心力。
沈家祖上也曾是簪缨世家、门庭赫奕,可是历经前代战乱,世家迁徙,人丁凋零,如今已呈衰败之象。
所以,他不愿相信,不信膝下这唯一的儿子,是个庸才。
看向我和母亲时,他的目光总是怨怼的。
只因母亲怀我的时候,有位路过的高僧批命,说此胎不凡,可兴家门。
祖父与父亲便寄予厚望,期待是一个能振兴家族的栋梁之才。
可惜,让他们失望了。
我是个女儿身。
父亲气得抛下我母亲,跑出门与人连喝了多日的酒,说那日的和尚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
从那以后,纳了数位姨娘入府。
3
钟令安大醉期间,沉月巷那位姑娘找上了门,带着她的儿子。
原来,钟令嘉那日并没有说完。
不只是一个挚爱的姑娘,还有一个儿子。
他在沉月巷有一个家。
这个叫宋晚音的女子,是他的外室。
他们一起在边关生活了数年,以夫妻的名义。
她是一个牧羊女,更是昔日流放到西南边地的罪人后代。
钟家二老并不接受宋晚音入门。
宋晚音带着儿子跪倒在府门前,不发一语,任由来往行人议论纷纷。
我命仆人将她们迎了进来。
可是进来后,她的神色上下打量着我,眼底露出鄙夷,全然不复方才在门口时低眉顺眼的姿态。
「我原以为他真的会为了我此生不娶,没想到皆是虚言,沈姑娘,当真是好手段……」
她竟觉得是我勾引了钟令安,让他主动求娶。
「宋姑娘,我与他的婚事是陛下亲赐,我不在意他的情意与真心,更不会视你为敌,你尽可放心。」
我话已至此,她才漫不经心道:「与我为敌,你不配。」
说完,便带着孩子转身离去。
可次日,钟令安酒醒之后便怒气冲冲地杀上了门。
他一脚踹开小厮,对着我怒声道:「是你逼走了晚音,她们孤儿寡母,你何以如此恶毒?」
看着我此刻的茫然,他对着我父亲道:「这就是沈家的好家教,还未过门,便善妒至此,不能容人,来日只怕要掀了我的将军府,真是教女无方。」
他撂下一言,转身离去。
可这一句话,便为我招来了祸端。
教女无方,这四个字命中了父亲所有的忌讳,重到让他怒不可遏。
他教养女儿,从来是以贞静柔顺为要,容不得离经叛道之人。
他取出戒尺,在我掌心重重罚下。
每打一下,便问我知错了没有。
可我不知,错在哪里?
明明这桩婚事非我所求,明明我处处忍让,为什么到最后受尽责难的是我?
只因我的身后毫无倚仗吗?
九华公主曾对我说这世上能让人快速低头的并不是道理,而是权力。
即便我光明磊落,也未必能得一个公道,即便我占尽道理,也未必有人愿意听。
可权力在手,便能让四座俯首。
这一刻,我明白了她彼时的深意。
4
钟令安星夜出城,往边关的方向赶去。
一夜之间,流言四起。
人人都说他爱那个外室爱得如痴如狂,不惜纵马千里,前去挽留。
亦有人说是我逼走了她,免得来日成为心腹大患。
她那日说我不配成为她的敌人。
确实,这样的以退为进、算计男人心的招数,我学不会,更不会去学。
钟令安此刻去追她,自然在她的意料之中,她要的就是这样的局面。
还未成婚,我便已经成了满京的笑柄。
母亲担忧道:「以后你的日子可怎么过……」
我看着掌心的伤,嗤笑道:「若后宅无生路,那便换一条路。」
钟令安在兰城找到了她们母子二人,更命亲甲卫队将兰城街道围得水泄不通,让她无路可逃。
就连兰城城主都被惊动了。
街上众人亲眼见他将宋晚音拥入怀中,脸上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而宋晚音婉转低泣,捶打着他。
铁骨铮然的少年将军竟在这一刻哑然失笑,毫无恼怒,只小心翼翼地赔罪。
消息传回的时候,我正在练着书法。
茶楼说书人都为这一段感天动地、跨越门第之见的爱情潸然泪下。
他们情比金坚,摒弃世俗之见。
可我,恰成这段爱情中面目可憎的第三人。
她们说我工于心计,攀附功臣,求得陛下赐婚,更赶走外室,企图独霸未来夫君。
不知不觉中,我已是个十恶不赦的心机深重之人。
钟令安他们在兰城逗留了一个多月,宋晚音不愿意跟他回来。
他用了一个月时间,为她重塑一个美梦,就像当初在边关时那样过着寻常夫妻的日子。
她陪着他纵马旷野,他为她对镜梳妆。
没有世俗门第,也没有正室主母。
这些事,全都是钟令嘉告诉我的。
她在我面前,肆无忌惮地嘲笑着我一辈子都得不到未来夫君的爱,一辈子都要看着夫君和挚爱恩爱情浓、如胶似漆。
这对于旁人来说,的确是最恶毒的诅咒了。
可世间最要紧的事,也并一定是和男人两心相知。
钟令安哄好了宋晚音,带着她们回来了。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我深居简出。
他已经忘了婚期将近了。
大婚之夜,他先来了我这里,冷声道:「接风宴上,是我酒后胡言,才有了这一桩荒唐婚事,可圣命已下,我断不能让钟家担负抗旨之罪,所以这桩婚必须成。可我也要告诫你,我心之所爱,唯晚音一人,绝不可能对你有半分情意。若你识相,这场戏作上一年半载便可落幕,我会给你和离书,我们各归其位。」
酒后胡言?短短四个字便毁我前程,断我前路,为他的妹妹让出位置,可真是轻描淡写啊。
「将军求一个赏,我便如一个物件儿一样被赐下,你一句话便断了我的女官之路,谈何归位?」
我声声逼问,他视线回避。
半晌后,他蹙眉道:「这是你的命,怨不得我,只怪你挡了令嘉的路。」
就因为她的妹妹抱怨几句,他便肆无忌惮的毁了我的前程,来为他的妹妹铺路,这便是大丈夫所为吗?
他拂袖而去。
他以为我会逆来顺受,却不想我在数日之后,拦下了九华公主的马车。
5
大婚后的第二日,阖府上下都知道钟令安在大婚之夜弃我而去。
那些下人们投过来的目光各异。
有人看笑话,有人目露同情。
可她们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新进门的少夫人不得宠。
都是后宅里讨生活的人,她们自然知晓这日后的路有多难走。
钟家的老夫人一大清早便差遣丫鬟前来唤我,说是新妇入门第一日,该去聆听公婆教诲。
这本该夫妇二人同去请安的场面,只剩我独自面对了。
天还未亮,钟家老夫人就已经端坐正厅了,面容冷肃。
我向她奉茶,她任由我端着那滚烫的茶水站着,却迟迟不肯接过。
「我们钟家以军功传家,戎马疆场,皆是马背上搏出来的功名,向来不喜酸腐文人那一套,听闻你旧时在家中就爱捧着些陈词滥调的书本子看,既然嫁进了钟家,便要学着守钟家的规矩,日后也不要再掉书袋了,我听着头疼。进门了便学着打理后宅庶务,侍奉夫君,以夫为天,切莫再行从前那一套……」
她耳提面命,说了许久,大概也是真的口渴了,这才接过了茶盏。
我沉默不语。
从正厅出来后,我心中辗转反复,这小小院墙,圈禁了多少女子的一生。
我不知那位钟家老夫人年轻时是何等模样,可此刻的她,像极了一个被支配的提线木偶,只会重复着以夫为天这样的话。
我返回主院的时候,看见我带来的书册被人扔了出去。
我出声喝止,那些丫鬟却有恃无恐地说着:「少夫人见谅,这是老夫人的命令。」
「东西放下,老夫人那里我自有交代。」听出我语气中的不悦,那些人才缓缓退下。
晌午时分,钟令安回来了,还带着宋晚音和她的孩子。
只见他朝着老夫人面前一跪,笃声道:「您当日说正室未进门,妾室不可入门,现在儿子已成婚,您可以接纳晚音了吧,钟家子孙不可流落在外啊。」
钟老夫人真正介意的是宋晚音的出身,她是朝廷流放西南边地的罪人的后代,若是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可能会碍了他的前程。说什么正室未进门,妾室不可先进门,不过是在他面前的推脱之词罢了。
宋晚音的眸光看向了我,走近前跪在我的面前,婉声道:「妾只求一隅安身,绝不会与主母争抢什么,定会安分守己,尽心侍奉将军与夫人。」
瞧见宋晚音在我面前做小伏低、极尽卑微,钟令安的脸上闪过几分怜惜与心疼。
钟老夫人趁势道:「你已娶妻,我也老了,这些事我也不想管了,只要主母点头,便可允其入门。」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我的身上,恨不得将我盯出一个窟窿来。
钟令安将我视作迎宋晚音入门的垫脚石,钟老夫人却将我推出来当挡箭牌。
她笃定了昨晚钟令安拂袖而去,未曾留宿,已是让我折尽了颜面,今日又公然带外室入门,我定不会应下这屈辱的要求。我若公然拒之,钟令安只会厌恶怪罪我,将怒气尽数投射在我的身上,而她既达到目的,又完美隐身。
只见我抬手扶起了宋晚音,轻声道:「宋姑娘为钟家诞育子嗣有功,自当入府侍奉,将军早些接她们入府,一家团圆,老夫人也可含饴弄孙,共享天伦。」
我话音落下,众人皆愣在原地。
老夫人隐有怒火,却无法发作。
宋晚音难掩惊诧,甚是意外,唯有钟令安喜不自胜。
6
我的回门之日,恰是钟令安去沉月巷收拾东西接宋晚音母子入府的日子。
他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下去了。
我在回府的路上,丫鬟彩玉满脸不忿,她难以接受婚后的我过得是这样的日子。
突然间,车辙发出声响,马车坏在了半路上。
车夫正不知所措时,我主动出声道:「你回去找人来处理一下,此处距离沈家不远,我走回去便可。」
一开始他本来有所犹豫,直到我说道:「将军不会怪你的。」
他似乎想到了我在钟家的处境,上上下下无一人将我视为真正的少夫人,更不得欢心,这般想来,他便也没了什么顾忌。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时,我已坐上了另一辆马车,朝着京郊禅心寺而去。
钟家的马车,本就是我刻意弄坏的。
? 本内容版权为知乎及版权方所有,侵权必究
阅读完整内容可在知乎 APP 搜索
「掌中刃」


手机浏览器扫上方二维码前往 知乎 App
敌军攻入长安城时,我父皇为保他的江山,又心疼他的宠妃跟我庶妹,把我当成礼物,送给了敌国的战神王爷裴行衍。
上辈子我耳闻裴行衍克凶狠残暴的恶名。我花了七年的光阴百般讨好他,忍受他各种变态的折腾,却始终捂不热他的心。
后来,借着裴行衍出征的机会,我不惜一切代价逃回了长安城。可等待我的,却是万箭穿心的下场!
临死前,我看到父皇命人将我尸骨弃之,然后欢天喜地地揽着他的宠妃,张罗着我庶妹的婚事。
最后还是那个狗男人来为我收了尸。灭了我的母国。让他们也饱尝一下万箭穿心的滋味。
呵,重活一世,江山与我何干?
我要早点摆脱狗男人!
1
“和懿公主生得如此花容月貌,留在我长安城,迟早也是祸患。”
“是啊,本来就是个祸患。还是吾皇英明。”
“就牺牲她一人,为我西陵换取和平,何乐而不为。”
……
我一身盛装,还没走上马车,从人群之中传来的非议之声,便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宫外燃放着绚烂的烟花,十里红妆的排场,堪比皇室嫁女。
我回眸,看着面无表情的父皇,以及笑容虚伪的张贵妃,敛去了脸上的冷笑。
上辈子我对他们掏心挖肺,可他们只是把我当成了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我是西陵国的和懿公主,为皇后所出的皇嫡女。也是西陵第一美人。
西陵国的皇姓为薛,薛照芸便是我的名字。
我有一副神似母后的闭月羞花之貌,且冰肌玉骨。天生自带一种好闻的体香。
听宫里的老嬷嬷说,我出生那日,西陵国忽然间万花齐放。长安城内,花香四溢,一片祥和的吉兆。
国师告诉父皇,我乃花神下凡,定能佑西陵国国泰民安。就在我出生后的第二天,边关传来我军凯旋而归的喜报,我父皇龙颜大悦,便大赦天下,免除三年的赋税。
我在父皇和母后的宠爱下,平安地长到了十四岁。
可我母后突然染上恶疾,不久便撒手人寰。又逢淑妃所出的七皇子和丽妃所出的十二皇子相继夭折。
新上任的国师对我父皇说,我其实并不是什么花神转世,而是一个前来祸国殃民的花妖。我不仅克死了我母后,还克死了七皇子跟十二皇子。
父皇勃然大怒,就把我关进了冷宫之中。
裴行衍攻入长安城的时候,父皇心疼我庶妹和静公主,听信了国师谗言,就直接把我献了出来。
和静公主的生母张贵妃,原先只是伺候在我母后身边的一个宫女,我母后在生下我不久,有一次喝醉的父皇错把她当成了我母后,一夜春风过后,她就怀上了和静公主。
母后心善,顾念往日的主仆情分,并没有命人除掉她腹中的胎儿。而是亲自到父皇的面前,为张氏求得了一个美人的名分。连同着和静公主还享有皇嫡女一样的待遇。
张氏没有我母后那副好姿容,且性格善妒,父皇不喜张氏,即便在她生下了和静公主之后,父皇直接命人将她们母女送入了冷宫之中。
我知道,父皇定是听信了国师的话,才会对张氏母女忽然改变了态度。
彼时,父皇上前来,宛如一个慈父一般看着我,“照芸,记住朕昨晚和你说的话。”
父皇始终怀有一颗征服东周国的野心抱负。
论及实力,西陵与东周相差甚远。
他把我献媚给裴行衍不假,可他也想利用我近了裴行衍的身,好方便他打听到一些关于东周的情报。
我淡淡地应:“儿臣遵旨。”
父皇颔首。
我又看了张贵妃一眼。
她的眼神,始终没有从那几车金银珠宝以及绫罗绸缎上面离开过。带着几分嫉妒之意。
——全都是父皇为了他的皇家颜面,赐予我的。
然后,我朝他们拜了拜,转身走进了随行的队伍里。
忽然。
一个质感磁意的声音响在头顶:“和懿公主其实应该多笑笑的。你一笑,可令万花失色。”
2
我抬起头,视线对上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
要不是上辈子我和他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知道他暴戾又变态。恐怕,谁都会被他这副偏偏佳公子的模样所倾倒!
裴行衍!
他,怎么来了?
犹记得上辈子,前来迎接我的,也只有他派出的东周使臣。
“你,见过我笑的样子?”我惊讶地问。
裴行衍不假思索地点头。
接着,他轻轻拥着我,一起坐上了马车。
裴行衍是东周国的瑞亲王。立下战功无数,守着东周一片太平盛世,被东周百姓尊称为战神王爷。
“公主,你好像很害怕?”裴行衍开口道。
兴许是察觉到了我有意跟他保持着距离。
他常年征战,身上似乎还弥漫着一股杀气交织着血腥的气息,实在太过渗人。
我不太敢轻易招惹他。
还未开口,只见他朝我招了招手,“过来。”
我只得朝他挪近了一点。
下一秒,我被他捞进怀里!
……
经过好几日的颠簸,我们终于抵达了裴行衍所居住的瑞亲王府。
王府之中不缺各方进献的美人,可不知为何,他虽然有个侧妃杨氏,还有几个妾室,但他正妃的位置始终是空缺的。
如上辈子一样,裴行衍将王府里仅次于王妃厢房的一处别院,竹菊小舍赐给了我。
我刚整理好思绪,便察觉到裴行衍朝我投来的灼热目光。
我脸儿一红,目光闪避。
他笑了一下,“还真是害羞呢。”
我的内心忽然开始变得妥协。
也罢。
跟在这个变态身边,也总比面对一个不疼爱自己的父皇,和一个伪善的张贵妃强。
我欲开口,只见一个侍卫冲进来,朝裴行衍跪拜道:“王爷!八百里加急!边关有敌军屡屡进犯!”
“嗯,本王知道了。”
侍卫退下后,裴行衍用他的一只大手抚上了我的脸,“芸儿,我要回到战场上了,你得乖乖的。”
芸儿……
听到这两个字,我的心“咯噔”一下!
这时候,我感到腰间一紧。
原来,竟是裴行衍搂住了我的腰。
我下意识地想要拽开他的手,才发现他把我搂得竟是那么地紧。
就生怕我会消失一般。
“怎么不说话嗯?”他问。
我挤出一个微笑,“照芸祝王爷凯旋。”
他又笑了,透着几分明艳,令我差一点就移不开眼。
我感到自己的脸颊这会儿似乎烫得越发明显了。
他忽然俯下身来,贴近了我的脸庞,温热的鼻息一点一点的掠过我的脸庞。使得我不由得一阵战栗。
“你身上好香,芸儿。本王都有点舍不得走了。”
我心里又是一震,连忙开口道:“瑞亲王殿下如此爱戴自己的黎明百姓,又岂会为了照芸一个小小女子,让敌军把战火烧到自己的地盘上?”
他笑出声儿来,“哈哈!芸儿你说得对。本王得你,深感欣慰。”
他低下头来,吻了吻我的额头,然后,转身离去。
就在裴行衍整装出发才没多久,
他唯一的一个侧妃,杨氏就来到了我所在的院子里。
裴行衍这家伙虽然有点变态,但我不得不承认,他这个人好像不怎么好女色。
他虽然娶了侧妃,也纳了好几个小妾。可从来没听说过,他独宠过谁,在谁的那里留宿过。
“果然,薛氏你就生得一副狐媚子的脸!只会勾引男人,也难怪王爷会把那么好的宅子赐给你!”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历史人文 最新文章
为什么日本人不把汉字从日语中删掉?
如果汉朝二十四帝在九泉之下相见,汉高祖刘
想看你会翻来覆去看的言情小说,孩子已经要
有没有绝世甜文,甜到爆炸的文?
为啥古代没有大规模的女兵部队?
如何评价周作人的为人?
蒙古语现状是怎样的?
怎么理解“ 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
为什么2024年大选,特朗普不再带伊万卡?
你见过最毁三观的事情是什么?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加:2024-03-19 10:40:01  更:2024-03-19 10:48:46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  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