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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人文]有没有看似很平淡,但后劲很大的虐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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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看似很平淡,但后劲很大的虐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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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看似很平淡,但后劲很大的虐文 ?
我夫君灭南晋后,让我姐姐做了他的奴婢。
我侍寝之时,他咬着我的脖颈,第一次叫了我的名字。
「姝月,求朕。」
我知道,姐姐就在门外。
他是故意的。
可我一点也不在乎。
毕竟,看他时,我也在看另一个人。
1
魏元恪来我的寝宫时,身后跟着李昭宁。
她低眉垂眼的,是我从未见过的温顺。
昨日魏元恪进城时她还闹着要从城墙跳下,要以身殉国,宁死不屈。
可今日,她却成了他贴身伺候的宫奴。
死,总是可怕的。
我没有多言,与魏元恪一起用晚膳。
李昭宁为他试毒布菜,这些以前都是太监做的活计,如今由她一国公主来做,无疑是折辱。
魏元恪不看她,只一味地让我多吃,还说我现在太瘦了,腰肢细得他一只手都能握住。
他很少与我说这么多的话。
这些话,他是故意说给李昭宁听的。
他用对我的关心,报复她曾经对他的轻视和折辱。
李昭宁的睫毛轻颤,筷子上的白玉丸子也掉落在地上,立刻引来魏元恪身边大太监的呵斥。
魏元恪也不阻拦,甚至还亲手盛了一碗汤给我。
侍寝之时,他更是几乎将我吞吃进去,抵着我迫我说着求饶的情话。
「姝月,求朕。」他咬着我的脖颈,第一次叫了我的名字。
他以前只叫我「晋妃」,意乱情迷时,会叫我「昭宁」。
我和李昭宁的模样有七八分相似,所以五年前李昭宁不愿去北周和亲时,父皇让我替了她。
北周不是傻子,他们要的是嫡出的公主,可我不是。
南晋违了契约,当天我就被扔到了军营里。
那天军帐外排起了长队,军士都想尝尝南晋公主的滋味。
然而第一个进来的却是魏元恪,五年未见,他不再如在南晋为质时般瘦弱,他是北周矫健凶狠的虎狼。
但他不记得我了。
他看着我脸,捂住我的眼睛。
因为我的眼睛,不像李昭宁。
2
我看着头顶的锦帐,顺了魏元恪的意,啜泣着哀求:「陛下,请怜惜些。」
可他觉得不够,捏着我的下巴让我一遍遍求他,直到他满意为止。
此时李昭宁就跪在外间,她能听得清清楚楚。
以前,我也这样跪在外面看李昭宁责罚魏元恪。
魏元恪是北周皇室的长子,七岁就被送来南晋做质子。
李昭宁常把他们这些质子聚在一起,她有一个斗兽场,这些质子就是她的兽,每个月她都要举行一次斗兽会。
赢的可以与她一起吃饭,输的就要挨打罚跪。
十五岁之前,魏元恪总是输,然后被罚得遍体鳞伤。
可突然有一天他场场赢,再无败绩。
穆南河小声告诉我:「他以前是都是故意输的,就是为了不和公主一起吃饭。」
我那时候好奇:「那他现在为什么要一直赢?」
穆南河笑眼明净地看着我:「因为他喜欢上了公主。」
「皇姐总是责罚他,这样他也能喜欢上?」我不解。
穆南河依旧在笑:「喜欢本就没有缘由的,就像你见到我就躲,可我还是想见到你。」
我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这一幕正好被李昭宁看见,我被打了耳光,赢了斗兽会的魏元恪也被她用鞭子抽。
那天我和魏元恪一起在雨中罚跪,此后再也没见过他。
3
魏元恪与我缠绵了一夜,直至卯时才起身。
我精疲力竭地蜷缩在锦被下,而他又恢复成冷淡的模样。
离开的时候他吩咐宫人们好好侍奉我,晚上他再来与我用膳。
他从李昭宁身边走过时,李昭宁起身要跟着,他冷冷道:「你今日在贵妃身边伺候,不用跟着朕。」
我与他成婚五年,如今他却也只封我为贵妃。
中宫之位空悬,明眼人都知道他是留给别人的。
李昭宁应该也知道了。
南晋举国之力供养出来的公主,怎么会看不穿魏元恪的内心。
所以魏元恪一走,她立刻站了起来,如以前一样高傲地走到我身边:「下贱胚子,你不会以为我真的会伺候你吧?」
她是中宫嫡出的公主,而我是吴越献给南晋的贡女所生,她一向瞧不起我。
我慢慢品了一口茶:「你昨晚在外间跪了一夜,精神不济,就算你想伺候本宫,本宫还怕你伺候不好。」
我轻视她,她也不恼:「你知不知道陛下其实……」
她欲言又止,故作高深。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她想说魏元恪喜欢的还是他,而我只是她的替身罢了。
所以她昨天装作要跳城墙,让南晋百姓都知晓她的大义。
如此,将来她和魏元恪重续姻缘,百姓也会以为她是身不由己,不会像我一般,落得个叛国贼的骂名。
我没有接她的话题,只问了她:「我娘和南河的尸身,如今在哪?」
她怔了怔,神色愤恨起来:「别给我提穆南河。」
4
我十七岁时,南河成了我过了婚书的驸马。
父皇选定我替嫁后,便取消了我与他的婚约。
我北上那日,他从府里逃出来追上了车队。
我们近在咫尺之时,他被禁卫死死按住。
曾经快意恩仇的少年将军狼狈地跪在地上,但一双眼睛依旧坚定:「姝月,好好活着,我一定会来接你回家。」
他也对那随我一起北上的一千贡女声嘶力竭:「你们都要好好活着,我穆南河一定会来接你们回家。」
我将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眼泪夺眶而出:「好,我等你。」
第一年,没消息。
第二年,也没有。
第三年,他死了。
南晋来的人说,在我和亲半年后他就成了李昭宁的驸马。
和亲第三年,我父皇驾崩,他帮着主战的四皇兄争夺皇位,结果失败,两人都被凌迟处死。
我娘因为在新皇面前替他们求情,被金瓜击顶,惨死殿前。
他们的尸骨至今都不知道在何处。
他们从未入过我的梦,想来是南晋和北周离得太远太远了,远到魂魄也无法至。
那年之后我成了妖妃,不但让魏元恪给了我名分,还让他连出征都要带上我。
李昭宁愤恨过后又突然笑了起来:「昨日我见到魏元恪,发现他竟然和穆南河有些像了,尤其是那双眼睛,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呢。
「李姝月,昨晚听你承欢时一点羞耻都没有,你不会是把魏元恪当作穆南河了吧?」
我淡淡一声:「你告诉我他们尸身在哪,我就告诉你我有没有把陛下当作南河。」
现在宫里全是北周人,我只能先从李昭宁这里打听消息。
李昭宁最终没有告诉我尸身的位置,她说她不知道。
她说:「就算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穆南河是我的驸马,生是我的,死也是我的。」
我点了点头,让她一个人把殿中内外都打扫干净。
魏元恪将她留在我身边,就是想借我的手磨她的性子,我便顺水推舟吧。
5
晚上魏元恪准时来了,还是昨晚一样的戏码。
他与我帐中欢,李昭宁跪在外间。
白日里他让她做各种粗活,她一双白玉般的手很快就变得粗粝。
两人都将欲擒故纵演绎到了极致,就等着谁先服软。
最后,还是李昭宁先给了魏元恪台阶。
她打碎了一个玉盏,自罚跪于雪中,任宫人怎么劝都不起身,魏元恪来的时候,她晕了过去。
魏元恪慌了,立刻将她抱到床上,宫中值守的御医也全数被招来。
宫人们也渐渐看出端倪。
我听见她们在议论:「我原以为陛下是在折辱南晋公主,现在怎么感觉有点不对?」
「不懂了吧,陛下前几日是在让南晋公主吃味呢,听说陛下在这里为质时就喜欢她。」
「啊?那晋妃娘娘怎办?她们可是亲姐妹。」
「要是晋妃娘娘有个一儿半女就好了,可惜专宠之下肚子竟然一点动静都没,娘娘怕是要失宠了。」
我的贴身宫女秋念听不下去了,出言训斥:「胆敢议论贵妃娘娘,你们是不想活了?」
的确,这五年我可谓是专宠,却没有一儿半女。
我也曾两次有孕,但都小产了。
北周的御医说是因为我体寒所致,让我好好调理身体。
我知道这是魏元恪不想我生下他的孩子,就像这皇后之位也不能给我一样。
不过没关系,我求之不得。
否则将来见了娘和南河,若是有一个仇人的孩子,我也不知道如何交代。
6
李昭宁高烧了一夜,也乱语了一夜。
她一会儿说父皇来接她了,一会儿又爬起来说要出去放风筝。
还说年少时欺负魏元恪只是想引起他的注意,说没去北周和亲是因为那时生了痘症,怕吓到人。
魏元恪的神色渐渐柔和,亲自端了药去喂。
李昭宁咽不下吐了出来,药碗也被打翻。
浓烈的药味让我觉得难受,匆忙走到外间便干呕起来。
秋念立刻拿了狐裘为我披上,又为我搭脉:「娘娘您可别也染了风寒。」
她是为数不多我能救下来的贡女,会些医术,对我也忠心。
她切了一下脉,脸色欣喜起来:「娘娘,您……您有了两个月的身子了。」
我立刻捂住她的嘴。
两个月的身孕,那就是在拿下玉楼关那一夜怀上的。
玉楼关是南晋的最后一道防线,魏元恪那夜情欲滔天。
这孩子也是顽强,行军路上没有落下来,这些时日我连续侍寝竟也没有让他有事。
我嘱咐秋念:「这事谁也不要告诉,你帮我准备落子药吧。」
秋念不忍:「娘娘,若是这胎也没了,怕是以后您很难再有孕。」
魏元恪这时走了出来,问我:「怎么了?」
我回道:「无事,殿里炭火重,有些闷,出来透透气。」
他不相信,伸手要探我的脉。
南晋为质时,他和身边的人被苛待,只能自病自医,所以也懂医术。
但殿内李昭宁在哭闹。
他让秋念好好照顾我,转身去了李昭宁身边。
几日后李昭宁被封了美人,住在她母后曾经的昭阳殿。
她说她从小在那儿长大,都是回忆,求魏元恪恩准。
魏元恪同意了。
宫人都是会察言观色的,都清楚李昭宁住进昭阳殿意味着什么。
魏元恪半月不踏足我的宫中,便有传言我失了宠。
于是我的吃穿用度都紧缺起来,好东西都往李昭宁那儿送。
秋念原本想用桂花帮我落胎,竟也拿不到,甚至还被李昭宁的人羞辱。
不过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前朝南北朝臣破天荒的统一,一致让魏元恪处死我。
对于南晋,我是叛国之人。
对于北周,我是妖妃。
我必须死。
但我不能死。
7
面对前朝百官的请求,魏元恪犹豫了。
宫人说他的心里有我,就算是替身,毕竟五年情爱,他肯定还是舍不得。
魏元恪终于来见我,一杯又一杯地喝着酒。
行床笫之事时,我一直看着他的眼睛。
李昭宁说得没错,他的眼睛的确像极了南河。
那天他第一个进了军帐后,正准备咬舌自尽的我放弃了。
南河说让我好好活着,他会来接我回家。
我以为魏元恪还记得我,我同他说我是李姝月,求他救救我。
但他看我的眼神漠然,他并不记得我,毕竟李昭宁那样耀眼。
他问我:「李昭宁为什么不愿意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气氛很压抑。
半晌后他又问:「是不是……她怕冷?」
我忙顺着他的话:「嗯,她最怕冷。」
那晚他将我带回他的帐中,用手遮住我的眼睛,他说:「我会带你回家。」
如今,南河没做到的事他做到了,以最残忍的方式。
「在看什么?」他不满我的走神。
我从记忆里出来,伸手抚着他的眼睛,情意绵绵:「你的眼睛真好看,像天上的星星。」
可他不知道南河星,只以为是我在讨好他。他吻了吻我:「如果你有听到什么,不要放在心里,朕会处理。」
我应了一声。
最后他的手滑到我的腰腹:「你丰腴了些,朕的一只手已经握不住了。
「把身子调养好,给朕生个孩子吧。」
他在说谎。
李昭宁不在他身边的时候我尚且不能生下他的孩子,又怎会正主回来了突然对我开恩?
他应该是要给我一颗甜枣再给我一巴掌。
果然,他又说为了平息前朝,要将我从贵妃降为更衣。
更衣仅高于奴婢。
我想,这是李昭宁要求的。
她做过奴婢,那我也必须做奴婢。
魏元恪可能真的舍不得我,但也没那么舍不得。
下一次前朝要我死时,怕是我就要活不了了。
8
第二天,我主动去找了太后:「奴婢愿死,为太后和陛下分忧。」
太后自然不会拒绝,我主动求死,魏元恪就不会为难了,也对朝臣有个交代。
我提了两个条件:
为了体面,我只服毒。
我死后必须和我娘葬在一起。
我要借太后之手,完成我离开的计划。
太后点了点头:「好,哀家都应你,只是自戕这件事哀家觉得不宜提前告诉陛下。」
我恭顺回道:「是。」
为了让我早点死,太后立刻派人手去找我娘的尸骨。
只要找到我娘,找南河也就容易了。
9
降为更衣后,我被安排住在我娘曾经住的海棠馆。
馆不大,但听说海棠还活着,那株海棠是我娘来南晋的第一年亲手种下的。
小时候我就窝在娘怀里听她讲她母国吴越的故事。
她说那边有广阔无边的大海,海通九州,可以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曾经她的梦想就是随着父亲出海,去见那传说中碧眼金发的异乡人。
可惜,吴越亡了国。
我进了海棠馆,那棵刚抽芽的海棠树被砍成了几节。
我去找了李昭宁,她正在宴请南朝的贵女,殿中花团锦簇,暖风熏得人醉。
面对我的质问,她大方承认:「是本宫让人砍的,那棵树克本宫,不就是一棵树吗?又不是你亲娘。」
贵女们也娇笑着附和。
我也没多说什么,端了热茶就扣到李昭宁的头上。
她尖叫地跳起,让宫人将我就地打死。
「你们现在杀了她就是帮陛下分忧,前朝百官也会支持你们的。」
我拔出匕首直接抵在她的脖子上:「在那之前,我一定会拉上你垫背。」
匕首是魏元恪送给我的,削铁如泥,只贴上去她的脖颈就破了一层皮。
我和她是亲姐妹,本应柳下笙歌庭院,花间姊妹秋千。
可我们最后却成了仇人。
魏元恪很快就被惊动过来,他冷声命令:「放下匕首。」
我摇了摇头:「她毁了我娘的海棠,我要她认错道歉。」
魏元恪一步一步向我靠近:「不过是一棵树,李姝月,你不要太过分。」
「过分?」我笑了笑,「陛下看来是真的忘了,陛下那年因风寒差点丢了性命,可是这株海棠的根救了陛下的命呢。」
他十五岁那年染了奇怪的风寒,竟连宫里的御医也束手无策。
南晋虽然苛待他,但也不能让他真的死了。
父皇便广招名医为他治病,我娘为了让我在父皇面前有印象,便自告奋勇地前去。
她挖了海棠树根,煎了汤药给魏元恪服下,又煮了水让他泡澡。
当时他昏迷得喝不下药,我娘让我捏着他的鼻子,说这样他就会自己张嘴。
我照做了,结果他半途睁开了眼,一把将我按在床上,张嘴就狼一般地要咬我的喉咙。
我娘忙拉住他,和他解释说我们是来给他治病的,他才又昏睡过去。
娘说:「这孩子也是可怜,病成这样都还这般警惕,以前定是遭了不少罪。」
后来他病愈,我娘因有功被封为美人,父皇也终于记起还有我这个女儿。
现在我期待魏元恪不要拦着我,可他却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他直接出手打掉我的匕首,将李昭宁护在怀里,罚我禁足一个月。
就在这时,太后来了。
10
太后来了,带着我娘和四哥以及南河的骨灰。
我和李昭宁俱是一惊。
我惊的是太后明明说过这件事不要让魏元恪知道,为什么她还堂而皇之地找上来?
她要做什么?
至于李昭宁,她现在浑身颤抖,显然是在害怕。
我强行镇定下来,静观其变。
太后说骨灰是在天都城荒山上的一口镇魂井里找到的。
怪不得我打听不到一点消息,原来是在镇魂井里。
「李更衣,这是你的母亲。」太后交给我一个画满符文的瓷瓶。
我颤抖地接过,紧紧地捧在手心。
太后又将另一个交给李昭宁:「李美人,这是你的前夫君,穆南河。」
李昭宁的脸色苍白:「太后您……您这是做什么,人……人死债消,夫妻关系自然也不存在了。」
太后笑了笑:「一日夫妻百日恩,听说他的家族都被满门抄斩,毕竟也是曾经的世家大族,他的骨灰由你来处置也无妨。」
我明白了,太后不是来出尔反尔的,她是来收拾李昭宁的。
看来在她心里,李昭宁才是最大的威胁。
是啊,宁死不屈的南晋公主,这样得民心的公主,要是将来想要对北周不利,一呼百应可就遭了。
李昭宁啊,你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李昭宁立刻在魏元恪面前跪下:「陛下,臣妾与穆南河只有夫妻之名,没有夫妻之实,臣妾还是完璧之身,臣妾现在就可让人验身。
「臣妾也是受害者,他们谋反失败后,臣妾也差点受牵连。」
说完她直接用手指着我:「而且穆南河并不是真心想与臣妾做夫妻,他只是为了利用臣妾结交朝臣攻打北周救李姝月,他和李姝月也有婚约,骨灰要给也是给她。」
魏元恪抬眼看着我:「是吗?你们也有过婚约?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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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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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遍体鳞伤地从万妖窟出来时,所有人都以为曾骄纵一时的小师妹会闹着求大师兄垂怜。
可我只是掩住伤口,独自离开。
那个曾厌弃我的爱、将我囚入万妖窟的男人,眼底流出一丝诧异:
「万妖窟把你调教得不错。」
我知道,他在等着我撒娇认错。
可如今,万妖窟的一切都在告诉我,离他远点。
1
从万妖窟走出来的那天,整个门派的人都来了。
他们看到昔日活泼外向的掌门侄女衣衫褴褛,浑身都带着伤痕。
像条丧家之犬一般。
眼底神色各异。
有嘲讽,有怜悯,还有傲慢。
万妖窟一年,我竟一丝情感波动都没了。
一如他们口中的。
无情道。
我从他们身边走过,一步步走上山门。
那里有个人在等我。
我沉默低头,要是换作以前,我必定扬起下巴让他让开。
原因无他。
这个男人是顾鹤云的师弟。
叫周睨。
听说是从山下捡来的。
看着可怜,顾鹤云便收了他当自己师弟。
你瞧,他对旁人,总是要比我宽容的。
周睨很少说话。
因此每次见到他,也只是打个照面。
当时我一门心思都在顾鹤云身上,对于别人,我一直都是视而不见的。
「师姐。」
他唤住了我。
我停下,听见他追上前的声音。
心开始剧烈抖动起来。
与之还有轻微颤抖。
其实我也不想的。
身上尽数是温暖的光芒,我已经从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出来了。
但听到身后有声音。
我就会克制不住自己的恐惧。
周睨见我这副样子也是一惊,缓了口气。
「师兄要见你。」
原本我可以拒绝。
但我刚回来,行事已经不像以前高调了。
因此我转了方向。
脚步朝顾鹤云的清风苑走去。
2
清风苑,是他修行的地方。
只是他常年在外收妖,很少回来。
里面的一切,都是我精心装扮的。
穿过风雨廊,清风苑熟悉的一切逐渐展示在我眼前。
顾鹤云坐在石桌上,茶香伴着水汽,迷糊了他的双眸。
眉目舒淡,衣摆如流云,玉冠束发,如竹海绿影,带着温润的自在从容。
是啊,整日缠着他的女人受到了报应,不用日日瞧见,自然每天都是舒心畅快的。
我满嘴苦涩,一步步挪了过去。
「顾师兄。」
我用众人口中的称呼唤他。
顾鹤云没有抬眸,只是淡淡一句。
「回来了?」
我点点头,不自觉垂首。
却看到自己双脚赤裸,鞋子早在进万妖窟时的逃亡中不知去向,如今上面都是伤痕。
我不自觉缩了缩脚。
但已经布满划痕的衣裙哪里还能遮住。
只能缩回个大半。
红肿的指头还露在外面。
「这次回来,行事作风都要仔细些。」
「再被旁人抓到把柄,就连师父都救不了你。」
我明白他的意思。
他口中的师父是我舅舅。
自幼便离家修行,在我爹娘离世后便将我带回来。
他本想着等我年纪到了,再替我相看人家。
是我不自量力,看上了他想要继承衣钵的优秀弟子。
才将自己落入如今万劫不复之地。
顾鹤云的视线在我身上不断扫视,我被盯着僵硬。
万妖窟里的记忆又浮现在脑中。
直到双脚都站麻了,他才继续开口。
「怎么这样回来了?」
声音有一丝不满。
3
我听出来了。
他在嫌弃我丢舅舅的脸面。
因为我当初被关进万妖窟,是以修炼的名义。
众人都明白里面有什么。
但没人敢将这块遮羞布撕下。
可现在我不仅浑身是伤,衣服也破破烂烂的,像个街边乞丐。
无疑是在打他们的脸。
我丝毫不敢反驳。
从前我仗着舅舅的关系,成日招猫打狗。
哪怕对着顾鹤云,也是直呼其名,丝毫没有寄人篱下的自觉。
但现在我明白,在这里,他们是一家人。
而顾鹤云身为下一任掌门。
他才有权力决定我是否能留下。
这是万妖窟教会我的道理。
在里面,你必须依附强者。
在这个门派里,同样适用。
我嗫嚅了一会,才低头道:「对不起。」
在万妖窟里,我一开始带着娇小姐的脾气,很快就被打服了。
这期间发生多少事,我都不愿意回想。
他们无法在顾鹤云身上讨回来。
便尽数都发泄在我身上。
要是以前的颜回,一定会径直坐下,然后抱怨自己受了多少伤害,撒娇着让顾鹤云帮她出气。
可现在的颜回,只会垂首将手恭恭敬敬放在两侧。
然后轻轻回一句。
「是我想得不够周到。」
我不该从那种地方出来后,没有及时收拾干净再体面出现。
顾鹤云嗤笑一声。
「她说得没错,万妖窟把你调教得不错。」
4
他起身走近,手微微抬起。
我下意识蹲下。
抱起头,闭上眼。
空气一下子变得稀薄。
我的呼吸声急促在小院里回响。
很久之后,我才反应过来。
我已经出来了。
我从万妖窟出来了。
在这个地方,没有突然打人的妖物。
也没有掐着你脖子,要你偿命的鬼怪。
倒是顾鹤云,脸阴沉得可怕。
「抱歉,我以为。」
我以为你要打我。
和万妖窟那些妖物一样。
端着笑,但打起人来毫不手软。
我想解释的话一下子哽在喉间。
还能说什么呢?
对方是顾鹤云。
那个哪怕你在他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死死抱着他腿喊着认错也不肯放过的男人。
会强硬将你扔进不见天日的万妖窟。
你还有什么好与他解释的。
我心下苦笑一声。
怕是我死在他面前。
顾鹤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只会吩咐一句。
拉出去埋了。
5
其实很多时候,我都没能睡上一个好觉。
万妖窟里都是门派里抓进来的妖物。
他们杀人如麻,又神出鬼没。
尽管舅舅在我身上下了保护的结界。
也只能抵挡那些修为低下的。
要是一些修为高的,我就是他们的玩物。
不断被打又不断医好我。
每次将我逼近死亡,又一把拉回我。
他们说,这是顾鹤云在他们身上留下的痛苦。
既然我喜欢他。
那便让我替他偿还。
毕竟顾鹤云说了,只要我不死,其余他都不会管。
我甚至到后面,只要一点风吹草动,便要下意识逃跑。
在他们心中。
根本不懂什么叫怜悯。
好在这一年的追杀和欺辱。
终于磨灭了我对顾鹤云的那些心思。
日后也不会心心念念于他。
舅舅一开始劝诫我的话没有说错。
他是修为者,而我只是普通人。
我最好的结局,便是过我自己的人生。
等老了含饴弄孙,平安度过我这一辈子。
顾鹤云没有多话。
只是扬了扬手让我离开。
我暗自松了口气。
其实就应该是这样。
他是舅舅的大弟子,是我的师兄。
但绝不会再与我有其他牵扯。
我们之间,最好一直像现在这样。
生疏有礼。
6
我回到了阔别已久的院落。
因自幼就是被人服侍长大,舅舅专门给我找了两个丫鬟。
现在她们正小心翼翼在一旁伺候。
其中一个拿出一件胭脂红芍药花纹长裙。
我只是摇头。
挑了件月白色裙衫自己换上。
她们惊疑不定地互视一眼。
扑通跪了下来。
「小姐,要是奴婢们有什么做得不好,您打我们吧。」
我叹口气。
顾鹤云听到动静走了进来。
脸上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
「颜回,还是受不起的大小姐脾气吗?」
我沉默应对,只是抬脚往外走去。
在他心里,我的形象已经定型。
因此哪怕我再多言,也只是狡辩。
至于这两个丫头,她们是服侍我而存在。
这么直直跪下,也只是怕我不需要她们,被舅舅打发走而已。
她们本就无家可归,因此只能攀附着我。
就像我一样。
尽管有着掌门外甥女的名头。
但谁将我放在眼里呢?
她们是被买回来的,好歹有身契在舅舅手中。
而我如无根浮萍。
连退路都没有。
7
梳洗完来到舅舅这里。
他正一脸焦灼。
「师父,您瞧,我说得不错吧,颜回师妹如今看上去可懂事了不少。」
从外面进来一个女子。
白玦飘飘,长发如墨,清冷如月的气质更是出尘。
她是门派里善解人意的大师姐,李诗晴。
她自幼便被舅舅捡回来,但舅母不是很喜欢她,每次见面都是淡淡的。
只是等李诗晴长大后,却有了不少爱戴她的师弟们。
如今这话一出,众人纷纷应和。
连顾鹤云也赞同她的话,随后看向我便是一脸斥责。
他还是觉得我不懂事。
舅舅自幼便看着我长大,可我只会不断给他闯祸。
要不是我来这里,舅舅也不会一边要整理门派事务,一边教养我。
「好了,颜回刚回来,先去吃饭吧。」
舅母也是一脸欣慰。
上前拉起我的手。
却被我躲开了。
她一脸错愕,连我自己都是满脸尴尬。
「对不起,舅母。」
我轻声开口,但不想告诉他们。
我躲开舅母伸过来的手,是因为我怕。
万妖窟的可怕如烙印般深深刻在皮肤里,深入骨髓。
哪怕我再提醒自己。
也无法再和旁人亲亲热热的。
顾鹤云忍不住上前想要斥责我。
嘴巴还没张,舅母便笑着打圆场。
「是我太急了,颜回刚回来,想必还没休息好。」
「等会儿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
舅母的声音一如既往温婉。
可我还是一脸淡漠。
若是以往,我早就扑入舅母怀里哭个不停。
可现在,我连挤一滴眼泪都无法。
只能干巴巴道谢。
反倒舅母转过身,快速抹了眼角。
旋即又看向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所有人都在假装一切都是正常的。
但大家都清楚。
很多事情,已经无法回头了。
8
他们修行自诩苦修,因此饭食并不丰盛。
我将筷子拿起时,舅母脸上的赧愧还未褪下,便吃惊看了我一眼。
「颜回,你回来得突然,这些还是鹤云亲自下山去买的,要是有想要的便说出来,让你顾哥哥再帮你跑一趟。」
筷子顿时重如千斤。
就连嘴里都没有什么食欲了。
我起身朝顾鹤云行礼:「多谢顾师兄。」
顾鹤云的脸一下子变了。
嘴角还没来得及收起,僵在脸上。
「不必客气。」
他冷哼一声,一旁的李诗晴笑着打趣:「看到咱们小师妹真懂事了。」
她继续道:「不知万妖窟里是谁教导了妹妹这么懂事,咱们可要好好感谢呢。」
教导?
我不由想起万妖窟里昏天暗地的画面,那些獠牙毕显的妖孽将我抛起落下,骨头碎裂是常有的事,但他们又会用最残酷的方式帮我骨头接上。
可妖孽怎么会接骨呢?
因此他们又找到了新的玩乐游戏,一个个像拼接一般,很长时间我都是疼得昏过去,又被疼得醒过来。
根本没有拒绝的可能。
因此我开始没日没夜地逃跑和躲藏。
醒来那刻也会紧张看向四周,生怕又遇上什么妖魔。
李诗晴依旧是含笑看着我。
只是眼底带着轻轻的不屑。
「师妹,你说是吗?」
舅母皱眉道:「行了,颜回既然回来了,日后就没有万妖窟这件事。」
「诗晴,你既然是大师姐,有些时候,就拿出你的体贴来,别让我再听见刚才的话。」
李诗晴的脸顿时一阵红一阵白的。
「师娘。」
顾鹤云不自觉将李诗晴挡在身后。
「诗情不过也是顺嘴一说。」
他永远都是这样,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
旁人是绝对不能说一句李诗晴的不好,在他心里,李诗晴就是他的一切。
但好在,我现在已经对这种事没有任何波动了。
只是顾鹤云见我如此沉默,又是拧着眉,一脸不快。
真是奇怪,我当初不愿意他和李诗晴站在一起,他要生气。
现在哪怕他和李诗晴在我面前暗送秋波,我都淡然处之,但他还是生气。
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9
饭后,舅母拉着我的手往后院走去。
「颜回,这是我和你舅舅的心意。」
她打开一个樟木箱子,里面放置着不少珠宝首饰和名画。
「从你来之后,舅母就每年都攒着,不知不觉咱们小姑娘都成大人了,要成亲了。」
舅母拉着我的手在一旁坐下:「你舅舅近日身子不好,顾鹤云成为新掌门的事情怕是要提上日程了。」
她斟酌道:「舅母今日便仔仔细细问你一遭,对于他,你是如何想的?」
我一时语塞。
关于他,我又能如何想?
曾经我以为,他那样冷漠的性情,若是我努力点,再努力点,必定能走进他心里。
可我在万妖窟那么久,我日日盼他来。
从一开始求他出现带我走。
到后面,我希望他能来陪我说说话。
最后,我希望见他一面,只是一面就好。
可没有。
从我进入万妖窟再自己出来。
他一次都没有。
甚至都没有想过,我一个没有修行和武功的人,在里面是什么生活。
舅母还在等我回答,可我只是轻轻摇头。
只是这样的动作都能让我脖颈轻微抽痛。
「罢了,顾鹤云那般的性子,娶不到你是他没福气,不管掌门是谁,舅母和你舅舅必定要让他护你周全。」
我原以为,失去双亲后,我已经是孤苦一人。
但其实,舅舅和舅母已经在他们力所能及的地方在尽力护我周全。
我死死咬唇。
终是没有克制住自己,落下泪来。
要不是我自作多情,何至于落到如今的下场。
看着舅母曾乌黑的双鬓已染上几丝灰白,我终是垂下头,哽咽着开口。
「多谢舅母。」
我们又絮絮说了一些话,待灯笼亮起,我便起身往自己院子走去。
谁知顾鹤云正在我院子门口。
他似乎已经等了许久,脸上带着隐隐的不耐。
「你去万妖窟后,诗晴杀妖伤了本源,我便让她住在你房间了,日后,你便住在我旁边的厢房里。」
我点点头,没有异议。
这件事我早就听说了。
李诗晴和顾鹤云一起出去斩妖,为了救下顾鹤云硬生生接了一掌,有了心悸的毛病,而舅舅为我专门打造的温床恰好能缓解她的病症。
因此顾鹤云先紧着他也无可厚非。
哪怕我自己如今也伤痕累累。
可他毕竟要成为掌门,日后整个山门都是他的,一张床,他若要,我还能有不给的能力吗?
我换了方向,往他安排的地方走去。
「颜回。」
他追上我。
我忙后退两步,忘了身后有粗壮的树木,冷不丁撞了上去。
尖锐的疼痛瞬间蔓延全身。
我忘了,身后刚被利刃伤过,他们只帮我止了血,并未让我痊愈。
「我不知道你还有事情要交代。」
我低低说着,生怕自己那个行为不对,又会被他们冠上名号送回万妖窟去。
「你到底怎么了?」
顾鹤云拧着眉,试图想来抓我的手腕。
我急忙躲开,整个人有点颤颤的。
「是我离你太近了吗?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人误解的。」
我自顾自解释,刚一抬眼就看见顾鹤云死死紧绷的下巴。
「不用。」
「什么?」
我被他的模样惊恐靠着身后唯一的支柱,哪怕背后因为疼痛已经起了一层汗。
但他这样不耐的神色我不是第一次见到。
当初也是这样,他神情不耐地说完就将我送进万妖窟。
我不想回去!
心底不断有声音在呐喊。
就连脑海中,也不断在告诉自己,千万不能激怒他,不能让他说出万妖窟三个字。
10
顾鹤云刚张开嘴,我立刻喊:「你放心,我跟舅母说过了,她这些天会帮我找人,不出几月我便会出嫁离开的。」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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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拐大师兄却被创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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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不喜欢我。
他说我是撒谎精,和我妈妈一样,就会装病卖惨博同情。
十八岁生日那天,我给他打电话,语气哀求:「求你就来这一次,不然我会死的。」
他声音冷淡:「现在连威胁都学会了?那你去死呗。」
电话挂断,我心灰意冷地笑了笑。
系统的提示音在耳边响起:「攻略失败,宿主即将被抹杀——」
我死在十八岁生日的当天。
结果那个最讨厌女儿的顾总,居然疯了。
01.
我是个攻略者,从顾小念六岁时便穿了过来。
系统告诉我,只要让爸爸陪我过一次生日,任务就算完成。
起初我想,再也没有比这更简单的了。
镜子里,六岁的我长着一张胖墩墩的小脸,眉眼乖巧,路过的阿姨奶奶看到了,都会忍不住过来亲亲抱抱。
「这小孩长得真招人疼,父母肯定宝贝死了。」
然而我很快发现,并不是。
全世界最讨厌我的人,是我的爸爸。
02.
顾暮辞是被迫娶我妈妈的。
那时的他是顾氏集团的大少爷,有一个真心相爱的恋人,是个娱乐圈的十八线小演员。
我爷爷震怒,他素来讨厌艺人,于是强行逼着顾暮辞分手,回来接受家里安排的相亲。
相亲对象就是我母亲沈芸。
顾暮辞其实本来只是想走个过场,应付一下我爷爷的。
但沈芸非常非常爱他。
她暗恋顾暮辞很多年,拼命地追求他,为他哭、为他绝食、为他自残。
顾暮辞被这份爱弄得喘不过气来。
最后,沈芸怀了孩子,在双重的压力下,顾暮辞娶了她。
他们度过了极为冷淡的半年婚姻生活。
半年后,沈芸在生我的过程中去世。
无论是难产死去的时候,还是操办丧事的时候,顾暮辞都没有回来。
三个月后,他回来了,保姆把我抱到他前面。
他扫视了两眼,丢下一句话:
「和沈芸长得一模一样。」
随后便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眷恋。
03.
六岁的时候,我就已经很懂事了。
美术课上老师让画《我的家》,我在画中只画了自己和保姆。
老师问我:「爸爸呢?」
「爸爸在电视里。」
「妈妈呢?」
「妈妈在天上。」
老师沉默良久,摸摸我的头,去办公室里给顾暮辞打了电话。
「顾先生,下周二是家长公开日,可以请你来聊一聊吗?」
我悄悄地听到了,心里泛起一丝期待。
下周二也是我的生日。
如果爸爸来的话,也就算陪我一起过生日了。
周二,我从中午就开始等。
等了一节课又一节课,放学的时候,黑色的迈巴赫终于开进了校门。
我期待地睁大眼睛。
然而从车上走下的,是西装笔挺的助理。
「这是顾总让我给老师的。」
助理把礼盒和购物卡塞进老师手里,
「他说,这孩子天生性格恶劣,可能不好管教,给老师添麻烦了。」
老师深深地叹口气。
她其实很想说,并不是。
我很乖,性格很好,学习也上进。
但迈巴赫已经迅捷地掉头离开,仿佛给我多耽误一秒钟都是一种浪费。
我头一次意识到,父母之爱,要么是世上最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的东西。
要么是世上最难得到的东西。
04.
我并没有放弃努力。
起初我想,如果爸爸发现我其实是个好孩子,那他应该就会喜欢我吧。
于是我拼命学习,每个学期都被评为特优生,奖状贴了满满一面墙。
但没有用。
保姆把这些喜讯发送给顾暮辞,他从来没有回复过。
后来,班上有同学欺负我,他们笑眯眯地问我:「你说你爸是顾暮辞?」
「骗人精,你看看她,哪里像顾氏集团总裁的女儿。」
「就是的,家长会的时候你家都没人来,我看你是个孤儿吧!」
我和他们打了起来,撞碎了操场旁的橱窗栏。
玻璃破碎,一个打急眼的人抓起玻璃碎片,狠狠划开了我的手臂。
……
在医院里,我听到那些孩子的父母在小声商量。
「这孩子听说是个野种。」
「那给点钱打发了就行。」
「要不跟校长打个招呼劝退她吧,不然她留在学校里乱说什么的话,影响咱家小宝的名声……」
我在病房中,神情木然。
保护自己的孩子,是人的本能。
我不怪这些家长为了他们孩子的前途想要牺牲我。
甚至,我还有一丝羡慕那些孩子。
突然,那些窃窃私语声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惊惶:「顾、顾总?」
顾暮辞在最后一刻,来了。
他的身后跟着冷漠而又专业的助理和律师,以及点头哈腰的校长。
「您的意思我明白,是我们校方失职。」校长满头大汗,「我会从严处理,给予肇事者开除的处分!」
顾暮辞冷淡地点头,助理和律师留在外面处理后续,他一个人推开病房,走了进来。
我的内心从未如此温暖,这一刻,我觉得我和顾暮辞之间的冰河终于要融化。
「爸爸……」
我带着哭腔说。
然而下一秒,我的呼唤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我看到,顾暮辞看我的眼神,是如此地冷。
「顾小念,出息了。」
他淡淡道,
「你妈妈玩过的把戏,你要再玩一遍?」
很久之后,保姆才告诉我。
沈芸当初为了博取同情,雇佣了两个人骚扰自己,然后哭着打电话给顾暮辞。
「你给了那几个同学多少钱,才让他们配合你演戏?」
顾暮辞黑沉沉的眼睛望着我,带着毫不留情的审视。
我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在瞬间冷了。
「我没有。」
「顾小念,别嘴硬。」
「我真的没有!!」
我哭了,无法自证,只有委屈。
顾暮辞失望地看了我一会儿,低声道:
「本来以为你会和她不一样。
「现在看来,你越来越像她。」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校长跟了上去,他不知道病房内方才的对话,于是一叠声地跟顾暮辞夸我:
「原来小念是您的女儿,我就说呢,她太像您了。
「和您一样次次考试得第一,作文写得特别漂亮,和您当时的文笔颇有几分神似呢……」
顾暮辞的脚步声微微停了一下。
但随即,他低笑一声:「有什么用。」
随即,脚步声再次响起,渐渐远去。
05.
我一岁一岁地长大。
每一年,我都会想尽办法地求顾暮辞陪我过生日。
有好几次,我无限地接近成功了。
但顾暮辞最终还是没有来。
他会叫助理给我送来礼物,一样比一样贵重,还会顺便订下几千块钱的手工蛋糕,一并送来。
也许是在外人面前,他还是要做个表面功夫的。
但他本人,一次也没有来过。
他厌恶我,觉得我随了沈芸,是个天生坏种。
我乖巧上进,他觉得我在假模假样。
我发高烧住院,他觉得我在装病博同情。
无论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保姆告老退休了,家里只剩下我一个。
学习累了的时候,我会看看电视。
电视里,他和陆嫣带着他们的儿子顾小霆,在参加亲子综艺。
陆嫣就是他的少年恋人,我爷爷去世后,顾暮辞终于如愿以偿地和她在一起了。
他砸了大笔的资源捧她,曾经的十八线小艺人已是知名女演员,粉丝无数。
他们三个合体上综艺,父亲英俊多金,母亲貌美如花,儿子活泼可爱。
真好。
我为顾小霆感到开心,他有这世上最幸福的家庭。
顾小霆也的确很开心,顾暮辞日理万机,但还是分出时间,陪他做功课、拼乐高、打篮球。
弹幕上一行行地刷过。
【顾总真是世上最好的爸爸。】
【太羡慕了,我也想有这样的爸爸。】
我笑了笑,关掉了电视。
明天,就是我十八岁的生日了。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我仍然无法完成任务,就会被系统抹杀。
我拿起手机,给顾暮辞拨打电话。
反复几次,他都没有接。
于是我只好摁下语音留言。
「爸爸,求你了,成人礼一辈子只有一次。
「从小到大我过生日,你从来没有出现过,就这一次,你陪我过一次,行吗?
「不然的话我会死的……」
良久,屏幕上出现了一条语音回复。
我颤抖着手指点开。
顾暮辞的声音冰冷戏谑:
「现在连威胁都学会了?
「那你去死呗。」
06.
生日蜡烛燃烧尽了。
烛火跳动了最后一下,熄灭了。
我用叉子蘸了一点蛋糕上的奶油放进口中。
甜蜜蓬松,如同云朵。
可我只品出了苦涩。
「宿主,时间要到了。」
指针即将走过十二点。
朋友圈里,顾暮辞刚刚发了一条朋友圈,照片上是顾小霆在高尔夫球场上的笑脸。
配文惜字如金,但难掩宠溺:【今天陪小霆来练球了,小家伙进步很大,为他骄傲。】
我想了想,拍下了生日蛋糕,也发了一条朋友圈:
【无论怎样,我都很谢谢你。
【并不是每个父母都爱小孩,但每个小孩生来都是爱父母的。
【我永远爱你,以及再见了,爸爸。】
指针终于走过十二点。
我戴着生日帽,静静地停止了呼吸。
灵魂在此刻飘然而出,浮于空中。
窗外是万家灯火,窗内是我在孤独的黑暗中渐渐冷掉的身体。
我问系统:「为什么我还不能离开?」
电子音低沉悦耳:「因为现在,还不是结束。」
像是印证系统的话一般。
十分钟后,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无人应答,唯一能开门的我此刻躺在沙发上,已无气息。
敲门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响。
「顾小念。」
终于,我听到了顾暮辞的声音。
「开门,我知道你在家。」
07.
我飘浮在虚空之中,看着顾暮辞。
他穿着西装,皱着眉,一遍又一遍地按着门铃,嫌门铃不够响后,便转为大力地拍门。
我知道有些想法很幼稚,但此时此刻,我还是忍不住会期待。
期待他打开这扇门,期待他看到我的尸体。
那样……他会不会有一点点后悔呢?
有一点点也好。
但我期待的事,并没有发生。
顾暮辞敲了许久的门,后退一步,神情变得越来越冷。
他拿起手机,打开我的聊天界面,按下语音键。
「顾小念,很好玩是吗?
「那条朋友圈是给谁看的?给我还是给所有人?
「怎么,觉得在我面前卖惨没用,就想卖给全世界的人看,让大家都来指责我,你的打算是这样的吧?
「告诉你,我供你吃供你穿,不欠你的。」
发送完这些语音,顾暮辞大步流星地转身离开。
他进了电梯,眉头仍然是紧锁的。
也许是他实在是太低气压了,后来进电梯的小女孩在他身边站了几秒,吓得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
那个小女孩被奶奶抱着,身上裹着毛毯,大概是生病了,要半夜去医院看病。
顾暮辞连忙松开眉头:「对不起,叔叔因为别的事情心情不好,吓到你了吗?」
他的语气很温柔,我看着他,在心里轻轻地想——原来我爸爸哄孩子的时候,是这样的。
毕竟从我记事起,他就从来没有哄过我。
其实顾暮辞是一个很有爱心的好人。
他每年匿名捐赠善款给山区里的贫困儿童,他名下的企业对怀孕的女职工提供福利和额外的假,哪怕在路上遇到一个陌生的小孩,他也会报以最大的耐心和善意。
但当遇到他的亲女儿时,他的所有温柔像是被突然封住了,留下的只有冷漠和不耐烦。
此时此刻,顾暮辞很快哄好了小女孩。
他帮小女孩的奶奶叫了车,在等车来的时候,小女孩甚至顶着一张烧得红扑扑的小脸,和他聊了起来。
「叔叔,你有孩子吗?」
「有。」
「有几个呀?」
顾暮辞顿了一瞬。
「两个。」他低声道,「一个儿子,一个女儿。」
原来我还算是他的女儿。
车到了,小女孩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颗糖果,放进顾暮辞的手心。
「送给你的,叔叔。」小女孩笑得眉眼弯弯,「当你的女儿肯定很幸福。」
她冲顾暮辞挥了挥手,被奶奶抱进了车里。
车子绝尘而去,顾暮辞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颗糖。
「当你的女儿肯定很幸福。」
我看到他拿出手机,点开了我的朋友圈,上下滑动着。
你在找什么呢,爸爸?
寻找我是否幸福的痕迹吗?
别找了,不会有的。
我的朋友圈三天可见,能被他看到的,只有那张生日蛋糕。
【无论怎样,我都很谢谢你,并不是每个父母都爱小孩……
【……再见了,爸爸。】
他退出朋友圈,我的聊天界面空空荡荡,没有回复。
这是不正常的。
过去,只有我给他发消息,而他不理我的。
绝对没有他给我发消息,而我不回复的情况。
顾暮辞犹豫了一下,他打开电话页面,输入我的号码——
但下一秒,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人是陆嫣。
「暮辞,你快回家,小霆好像发烧了……」
08.
顾暮辞的车一路疾驰,回到了他的家。
他进门,迎上满脸焦虑的陆嫣,立刻问:「小霆呢?」
顾小霆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额头上贴着退烧贴。
顾暮辞走到他身边,眼里的急切无法掩饰:「小霆,你怎么样?」
顾小霆虚弱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疼。」
「哪里疼?」
「头疼,快要疼死啦。」
顾小霆声线虚弱,但又带着夸张的表演感。
而他说着头疼,捂的却是肚子。
顾暮辞沉默两秒,伸手摸了摸顾小霆的胳膊和腿——虽然额头上贴着退烧贴,但顾小霆的身体一点也不烫。
「小霆,你真的病了吗?」
顾小霆眨巴眨巴眼睛:「当然是真的!」
「好。」顾暮辞站起来,「那爸爸现在带你去医院,生病了就要好好休息,明晚足球赛的票爸爸会送给同事。」
「不行!」顾小霆慌了,他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不能送人!」
他跳起来后才意识到不对,有点心虚地盯着顾暮辞,他还想再往沙发上躺,顾暮辞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小霆,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跟爸爸说,爸爸能满足的一定会满足。
「但爸爸不喜欢说谎的孩子,这一点爸爸说过很多次。」
顾暮辞的语气很严峻,顾小霆的眼睛里快速地泛起了泪花。
陆嫣立刻走过来。
「别对孩子这样,孩子会受不了的。」她挽住顾暮辞的胳膊,「是我让小霆装病的,你要训就训我。」
顾暮辞的神色软了下来,他揉揉眉心,低声道:「胡闹。」
陆嫣撒娇地蹭蹭顾暮辞的肩膀,随即安抚地冲小霆笑笑:「好啦,宝贝你先回自己的房间,妈妈跟爸爸说。」
顾小霆眼看着顾暮辞已经不生气了,脸色立刻多云转晴,快快乐乐地回自己房间看动漫去了。
陆嫣拉着顾暮辞坐下来。
顾暮辞的脸色仍然没有完全缓和:「好端端的,你让小霆装病干什么?」
陆嫣犹豫了一下。
片刻后,她吞吞吐吐地问顾暮辞:「你是不是去看那个女孩了?」
她不提我的名字。
不说我是顾暮辞的女儿。
只说我是「那个女孩」。
泾渭分明地暗示顾暮辞,我不是这个家的人。
顾暮辞不说话。
陆嫣语气温柔:「我倒是不介意……但我担心小霆。
「暮辞,你是小霆的爸爸,你也知道,小霆最爱爸爸了。
「如果小霆知道,爸爸把爱分给了其他人,他一定会难过的。」
良久的沉默。
最终,顾暮辞拍拍陆嫣的手背:「不会的,你放心。」
陆嫣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我在旁边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心里并没有什么痛感。
其实这个地方,我之前也是来过的。
那个时候我还在上小学,顾暮辞那时候的助理来过几次我们学校,代顾暮辞给我开了家长会。
那个助理很可怜我,他觉得顾暮辞对我有太深的误解,于是想办法把我带到了顾暮辞家,想让我跟他们一起吃顿饭。
我被送去的时候,顾暮辞还没有下班,顾小霆去上游泳课了,客厅里只有陆嫣。
陆嫣对我很友好,我一进门就被她牵住了手:
「这就是小念吧,长得真漂亮。」
那一刻,我下意识地有些心虚,因为我知道,我长得很像母亲沈芸。
连顾暮辞都会因为这一点讨厌我,更不要说曾经被沈芸横刀夺爱过的陆嫣。
但陆嫣实在是太和善了,她笑着将我安置在客厅,问我喜欢吃什么、玩什么,然后拿来了各种零食、漫画书、游戏机来给我。
我起初有些羞涩,但这些新鲜事物对我的吸引力是巨大的,很快,我便吃着巧克力饼干,看起了漫画。
半个小时后,顾小霆回来了。
他对我的存在似乎没什么感觉,但看到我吃着的零食和手里拿的漫画书都是他的,立刻噘起了嘴。
然而还没等我出言询问,陆嫣便快速地把他拉走了。
她把顾小霆带进卧室,我在原地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走上去,怯生生地敲了敲门。
「对不起,我……」
陆嫣打断了我,她温柔地冲我笑笑:「没事,小念,你先去看漫画,我和小霆说几句。」
我只好回到客厅,继续拿起了漫画书。
然而无论后面的内容有多精彩,我都看不进去了。
卧室的门敞着一条缝,我看到陆嫣在不断地跟顾小霆说着什么,而顾小霆的神色越来越委屈,眼睛越来越红。
十几分钟后,顾暮辞到家了。
他一进家门,顾小霆就冲上去,一把抱住了顾暮辞,大哭起来。
顾暮辞惊住了,他抱起顾小霆,不断地问他怎么了。
然而顾小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陆嫣走到顾暮辞的身边,她看着大哭的顾小霆,眼圈微微泛红。
顾暮辞转而问陆嫣发生了什么,陆嫣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我,随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顾小霆大哭了整整五分钟,那是我生命中最难熬的五分钟。
我看着他哭得鼻涕眼泪一起横流,陆嫣陪着落泪,顾暮辞在焦急地哄。
而我站在旁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着秒针一点一点地,在巨大的钟表上移动。
五分钟后,顾小霆累了,终于由大哭转为了抽噎。
「爸爸……」他搂住顾暮辞的脖子,委屈地将鼻涕和眼泪一起蹭到他的西装上,「小念姐姐抢了我的零食和漫画书。
「她不肯还给我,我好害怕……」
我站在旁边,像是骤然坠入了冰窟。
我张了张嘴,苍白而又虚弱地说:「我没有抢。」
我没有抢,是陆阿姨主动给我的,我从来不抢别的小朋友的东西,再喜欢都不会抢的,上幼儿园的时候,老师还为这一点表扬我是最守纪律的小朋友……
但这些话一句都没能说出口。
因为顾暮辞一边拿起纸巾帮顾小霆擦鼻涕,一边冲我吼道:「闭嘴。」我闭上了嘴。
心里的委屈越来越多,我发出了压抑的抽泣声。
顾暮辞却变得更加不耐烦,他抱紧顾小霆,冲我冷冷地说:「眼泪是武器吗,你妈哭完换你哭?」
我咬紧牙。
不要哭了。我对自己说。
顾小霆哭才会招来疼爱和怜惜。
你哭只会加倍地被厌烦。
顾小霆被顾暮辞抱着,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水晶吊灯悬在上方,光线太过刺眼,以至于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片刻后,顾小霆回身,抱紧了顾暮辞的脖子。
「爸爸。」他软软糯糯地呼唤,「小念姐姐抢走我的什么都没关系,只要你不被抢走就可以了。
「巧克力,薯片,漫画书,游戏机,都给她也没关系。
「我只要爸爸。」
……
后来,我再也没有去过顾暮辞的家。
他给小区门口的保安打过招呼,不要让我进去。
那个同情心泛滥的助理,也因此失去了工作。
从那时候起,我就意识到,他们是真正的一家人,而我永远融入不进去。
顾暮辞娶了一直深爱的妻子,生了惹人疼爱的儿子,他原本可以走向幸福圆满的未来。
偏偏有我这么个擦不掉的污痕留在他的生命里,让他无法和那些糟糕的过往断舍离。
他对我的讨厌是天然的。
更别提陆嫣和顾小霆。
此时,距离我的死亡已经过了三个多小时。
顾暮辞匆匆洗漱后,准备睡下,明天一大早,他还有重要的股东会议。
然而会议并没能开成。
距离会议还有十分钟的时候,秘书匆匆赶来:「顾总,有电话进来,好像是顾小念的班主任。」
顾暮辞刚喝完两杯美式,用冷水洗了把脸,才勉强驱散倦意,此时一听到我的名字就立刻发火:「什么琐碎的破事也在这个时候汇报?会议室的投影仪调好了吗?」
秘书匆匆退下,顾暮辞在办公室里整理好了西装领子。
几分钟后,秘书回来,看到顾暮辞拿起了车钥匙。
「通知高管们,股东会议时间改到下午。」
他揉了揉眉心,疲倦道:「她班主任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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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完结】有人问,有一个爱你到忘我的母亲是种什么感受?我想起了晚上和她的对话。
“我不去相亲。”
“你要不穿上次去大姨家你穿那条裙子,显白。”
“我不要去。”
“你记得定好闹钟,准时点。”
“我不去。”
“算了,我还是给你打电话。”
“听见了吗?我不去。”
“记得哈,明天八点。今晚早点睡,妈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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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读书不多,但性格强势,她的眼里只有读书才是有用的,她爱我,所以要把最有用的东西给我。
我要是读书成绩不好,这辈子我就完了,她也完了。
我上小学开始,就必须都是百分。
要是少多少分,就要跪在地上挨多少个手心。
三年级开始写作文时,期末考试,我语文只得了九十九。
我妈拿着卷子看了很久,先得出一个结论。
我没有得到满分,是因为作文没有把格子写满。
少多少字,她要打我多少个手心。
用那种剥了皮的柳条,一个字一下。
打完了,第二天上学,我手心肿的握不住笔。
班主任是语文老师,看到以后,专门找到我妈说,作文没有写满字并不影响作文分。
一般作文都是不会得满分的。
我妈问我的作文标点对不对?有没有错字。
得到否定答案后,我妈说了个好。
“既然我孩子没错,凭什么不得满分?”
我妈大骂语文老师嫉妒偏心,有眼睛没眼珠子。
然后拿着语文老师的话和卷子去学校找更大的官儿,教导主任,年级主任,分管校长还有党委书记。
找完了,最后班主任让我单独做了一次卷子,给我打了一百分。
我妈回去拿着那张卷子,贴在我家的土墙上,说这一分是她给我争取来的。
她不知道的是,那天开始,语文老师再也没有读过我的作文。
其他老师也再也没有抽过我回答任何问题。
老师不理我,同学也对我疏远。
我回去给我妈说,我妈扭着我耳朵看墙,墙上是我的奖状和百分卷子们。
“看到什么了?”
“看到一百了——呜呜。”
“这一百,是你应得的。该是你的分,一分都不能少!记住没有!”
我除了多了一分,还多了一个外号叫一百分。
2
初中开始,我稍稍不那么担心了,因为满分变成了一百五。
我只需要超过一百就安全,多的就是奖励分。
而且原离近在咫尺的小学,我以为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我妈以为我成绩很好,不让我做任何事情。
甚至连我的牙膏都给我挤好,不让我花一点时间在别的事情上,其中包括交朋友。
那时候我同桌是个很帅气的男生,也是我们班的班草。
他喜欢穿一件黑色毛衣,我也很喜欢他,他的毛衣有天勾了线。
我就将那截线偷偷拿来,夹在了我的笔记本里,笔记本上我还偷偷画了一个黑色的心。
但是我没想到,就是这么小一件事,最后竟然闹到那么大。
那是个星期三,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课。
我假装上厕所,一面绕道悄悄看操场上同桌踢球。
然后我就突然看到了我妈从校门口走进来。
她走得很快。
我眼睁睁看着她走向操场,然后精准从一群人里找到了同桌,然后兜头就是一巴掌。
所有男生都围了上去。
我听见我妈大声怒骂,那声音比上课铃还要响亮,传遍学校每个角落。
我想要跑,却不知道朝哪里跑,到处都是看我的人。
我从曾经低调不起眼的普通人,一下成了所有人的目光焦点。
她说同桌不要脸,小流氓,毛都没长齐就开始想女人,然后抖搂我的笔记本和那根黑色的毛线。
我妈大声骂了他,又要他管好自己裤带和脑子,别影响我学习。
我羞愤欲死,满脸通红。
而等上课后,我回到座位上。
我的同桌站在座位旁不入座。
科任老师问他干嘛,他说要换座。
科任老师不同意,要他入座,他就开始一下一下拍在桌子的书上:“换座。”
接着,他的朋友声援他,然后是更多的同学。
那天之后。
没有一个人愿意和我坐同桌。
初三同学录,我鼓起勇气去给同桌写了对不起。
同桌看了我一眼,直接撕了。
“告诉你妈,你这样的,就是白送,我也不要。”
那天开始,我好像得了病,只要看到模样周正的男生,我就浑身颤抖。
我妈知道了,很高兴,觉得这样我就不会和其他小烧货一样早恋了。
可以专心学习。她将这件事当成她的功绩,逢年过节就拿出来说一次。
3
初三的时候,我学不进去数学,主要是我学不懂几何。
我一看到那个刚刚分配过来的数学老师就浑身颤抖。
根本不敢看黑板。
第一次期中测试,我数学得了八十六。
我妈很生气,拿着棍子,让我跪在我爸床前,就像古代打逆子一样,一分一棍。
要是有根针,她估计要在我背上刺一个一百分。
我爸那时候生了病,很严重。
家里正好有一笔钱,是他的手术费。
我妈打完了,就说,现在给你机会,要是你考不好,这钱就拿来给你叫建校费读高中。
我爸没说话。
我妈低头面无表情看着我,她很瘦,也更加强硬。
“你爸的命就在你手里捏着。”
还没等我中考,父亲就过世了。
那天是周二,我妈甚至没有等我回去。
说不耽误我学习,等我周六回去,我妈只带我去了坟上烧香。
我在地上跪了很久。
从小我爸就少语沉默,几乎所有的事情都由着我妈折腾,但他也会抽空带我出去走一走,活着回来给我带个小玩意。
天上下着小雨,我分不清脸上是泪水还是雨水。
好像伤心,又好像不是那么伤心,我不懂,雨水太冷了,我浑身颤抖。
我磕了一个头,地上有石子,磕破了头,血顺着脸颊冲淡了。
我妈说:“这是你爸给你省下来读书的买命钱,该怎么办你知道了吧。”
我回答说知道了。
我模模糊糊又无比知道的是,不能这样下去了。
全文在此:↓↓↓
我与谢止衡,曾有一段美好的时光。
他被病体拖累,郁郁在家时,我陪他养病,学会了怎么照顾他。
他身体大好之后,夜以继日地准备科考时,我也夜以继日地陪着他。
他曾笑言,我就是他的管家婆,日日管着他。
直到有一天,他从小喜欢的姑娘来找他。
我才知道,这才是他一心想娶的心上人。
他养好身体是为了她。
准备科考,也是为了她。
他们有青梅竹马之情,两情相悦之意。
我心灰意冷,笑道:「那就祝世子金榜题名,早日得偿所愿,向赵姑娘提亲。」
而我,已经决定离开他。
1
当年武安侯世子病危。
侯爷和夫人心急之下,听了别人的建议,找了一个童养媳回来冲喜。
那个童养媳就是我。
我本来是武安侯府京郊外一个庄头的女儿。
我十岁时,被武安侯夫妇带回了槐树巷的武安侯府。
临行前,爹对我说:「丫头,武安侯府对咱们家有恩,你此行前去,也算是报恩了。」
我点头,走向了正等在马车旁的武安侯夫人。
她摸了摸我的头,拉着我上了马车。
车上,夫人拉着我的手说:「阿阮别怕,我那儿子虽然身子骨不大好,可脾气是极好的,你见了他,定会喜欢。」
可当我见到谢止衡后,才知道他不仅脾气好,长得也好。
谢止衡还只是一个年满十六的少年,身着白色寝衣,唇色有些泛白,却掩不住他的俊美。
他就那么斜斜地倚在引枕上看着我,就让我忍不住脸红心跳。
我那时还不知什么是喜欢,只觉得这位榻上斜倚的公子,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他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说,我叫温阮,父亲温钊是郊外庄子上的庄头。
按照契约来说,我们一家都是武安侯府的奴才,只是如今夫人已经为我改籍为良民。
他面露愧色地看着我:「是我对不住你,我这身子活不了多久了,到时候你就可以恢复自由。」
武安侯夫人在一旁听了,偷偷抹泪。
她对我极是和善,我见她哭泣,便脆声道:「可我不是来给你冲喜的吗,我来了,你的病就会好了。」
武安侯夫人看着我点了点头,一脸欣慰之色。
谢止衡却勉强一笑,一副落寞模样。
我想,那时候武安侯夫妇也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去找了我这个童养媳来。
只是没想到,自我来了以后,谢止衡的身体竟真有了好转的迹象。
我入府的时候正值隆冬,屋内尚燃着炭火。
他缠绵病榻,不能见风。
待立春的时候,他已然能够下地行走了。
武安侯夫人喜极而泣,从此认定了我是谢止衡的福星,让我从原先的厢房搬进了谢止衡的听竹轩,要我就近照顾他。
她笑说:「反正阿阮以后都是要嫁给衡儿的,这提前住进来,也好熟悉环境。」
夫人这番话,我听着耳热,便不由拿眼偷偷去瞧谢止衡。
却见他望着窗外的一株梨花树,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卧病在床时,最大的消遣,就是看书。
如今可以下地走路了,精神头好的时候,还会写写字。
我这才知道,他有写字的习惯。
于是我学会了研墨。
我不知道他写的是什么,只觉得他的字极好看,比我幼时偶然在私塾见过的夫子的字更好看。
他说这是楷书,还问我,想不想学写字。
我颇带几分犹疑地问:「我可以学吗?」
他道:「当然可以,来,我教你。」
那时窗外的暖光照在他侧脸上,令我一时分不清,是阳光太温柔,还是他。
2
他教我写的第一个字,就是「阮」。
而后,他换了一张纸,写下了大大的「温阮」二字。
他对我说:「阿阮,过来看,这就是你的名字。」
「温阮?」我缓缓地抚摸着那两个墨字,而后问,「世子,那你的名字呢?怎么写?」
他笑了笑,在「温阮」的旁边,写下了「谢止衡」三个字。
我看了半晌,待墨迹干后,我将这张宣纸小心地折叠,收了起来。
他问:「你做什么?」
我笑道:「还不够明显吗,我要将这幅字收起来,好好保存。」
他又问:「为何?」
我说:「因为这上面,有你有我呀。」
他笑了笑,没说话。
春去秋来,谢止衡的身体愈发好转。
他偶尔咳嗽,我便学会了给他煮梨子水喝。
他从不挑剔,有时候糖放少了、多了,他都会给面子地喝下去。
我还学会了写许多字。
他夸我聪慧,还说我学习的速度很快,不亚于他当年。
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丝落寞。
我这才想起来,他年少成名,是有名的神童,十四岁时,就中了解元,后来由于身体的缘故,才不得不在家养病。
如今京都中都还有关于他的传说。
我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正无措间,却听他问:「阿阮如此聪敏的姑娘,怎么没有读书?」
我说:「家中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弟弟,爹娘说银子要留给哥哥和弟弟读书,女孩儿家学些针线活,以后相夫教子就行了。」
他点了点头,未做任何评论,只是自此以后,更加监督我读书写字。
我本来还在看《千字文》,他却给我换了本《幼学琼林》,不久又将《幼学琼林》收回,塞了本《论语》给我。
如他所言,我在读书一道上,挺有天赋,像他这般拔苗助长下,我竟觉得还跟得上。
他却说:「傻子阿阮,你本就聪慧,以往是被家中给耽误了,如今你学得很好,你只需长此以往继续学下去,以后别成了个女学究,都算是好的。」
我听了心中欢喜,嘴上却道:「你又叫我傻子,又夸我聪慧的,那我到底是傻还是聪慧呀?」
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顶。
这两年,他身子稍微康健了些,有时就想小酌一杯。
我这才知道,他竟然还喜欢喝酒。
可是大夫说过,他的身子还要将养,不宜饮酒。
所以我时常看着他,不许他喝。
有次偷喝被我逮到,他求饶道:「好阿阮,就一口,你就开开恩,如何?」
我憋着笑上前,将他的酒杯拽过来,道:「大夫特别叮嘱了,不能饮酒,你的身子还需将养,可不能犯忌。」
这年冬至的时候,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饺子,谢止衡也叫上了我。
武安侯夫妇为了庆祝儿子身体大好,互饮了一杯。
给谢止衡给眼馋得。
我见状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被他佯瞪了一眼。
后来,我记起在家时,跟隔壁陈大娘学过做酒酿,滋味比起清酒来的确清淡了些,但解解馋也是好的。
于是我去找了府里的大夫,问谢止衡可否饮些清淡的酒酿。
大夫捋了捋山羊须,点了头。
得到了大夫的首肯,我便开始为谢止衡做酒酿。
待酒酿成熟,将其中的米沥出来,香喷喷甜滋滋的米酒就有了。
当我第一次将米酒端给他的时,他尝了一口,眼睛发亮,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其实我之前已经偷偷尝过了,味道有些发甜,酒味还未出来。
他既不说,我也装作不知。
只是心里就如那酒酿般甜蜜。
从那时起,我就变着花样儿给他做酒酿。
经过多次尝试,我的酒酿也做得越来越好。
待春天百花盛放时,我还会为他做各种花香的酒酿。
他总是很喜欢。
也总是浅尝辄止。
他说:「不能辜负了阿阮这些年对我的悉心照顾,我这副身体,可是有阿阮的一份功劳。」
我很欣慰他的克制。
3
春去秋来,四年已过。
又是一年春天时。
谢止衡的气色越来越好,白了几年的嘴唇也变得红润了些。
大夫诊治之后说:「恭喜世子爷,世子爷身子已经大好,属下看世子爷脉象,只需再仔细将养个一年半载,就可与常人无异了。」
武安侯夫妇大喜。
夫人更是拉着我的手,眼角悬泪道:「这些年,辛苦阿阮了。」
我连连摇头,直道「不辛苦」。
夫人欣慰地拍了拍我的手。
等天气更暖和了些,我替他围了一圈狐狸毛的围脖,扶着他到园子晒太阳。
他却对脖子上的东西颇为嫌弃,道:「都开春了,这东西属实多余。」
我却坚持道:「世子,春寒料峭,不可掉以轻心。」
他笑道:「再这样下去,你可当真成管家婆了!」
管家婆?
我顿觉脸上两团火烧。
因为在民间,这通常是丈夫打趣妻子时,才会用的亲密之词。
话虽这样说,他却还是依了我,乖乖戴着围脖。
园子里春景正盛。
他逛了一圈,最终走到那株梨花树下看了许久,道:「今年的梨花,开得甚好。」
那时我尚不明白这株梨花树对他的意义,只觉得一株梨花罢了,郊外的庄子上也有,我每年春天都得见大片的白簇簇的梨花,都看腻了。
但他瞧着甚是喜欢的模样,我又觉得这株梨花要与众不同几分。
后来,我酿了一坛梨花酿,盛了一壶给他尝尝味道。
我以为他会喜欢。
谁知,他却在拨开酒壶的瞬间脸色一变,道:「你上哪儿找的梨花?」
我指向窗外笑道:「就是园子里那株呀,如何,是不是光闻着就特别香甜爽口?」
他倏地起身,推开窗看向外面的梨花树,又转过身来道:「谁让你动那株梨花树的?」
他的脸色从未有过的冷厉,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
「我、我……」我吓坏了,「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他见状,叹了口气,道:「罢了,以后你不许再靠近那株梨花树,知道了吗?」
我转头向园子里看了一眼,心里忽然涌上一股不安。
这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某些事情,正在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而我,无能为力。
我垂眸道:「知道了。」
4
自从他身子大好,便总是书不离手。
我问他为何如此,就差头悬梁,锥刺股了。
他却笑道:「阿阮都知道头悬梁锥刺股了?莫不是以后会成为一个满腹诗书的才女?」
我不知怎的就问了一句:「那你喜欢才女吗?」
他愣了愣,看向了窗外那株梨花树,露出了那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却听他慢慢道:「喜欢,当然喜欢。」
他嘴角噙着一丝笑,语气甚是温和。
不知怎的,我心里一跳,忽觉一阵不安。
我本以为是我想多了。
直到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而后他抬了抬手上的《诗经》,说他虽不至于头悬梁锥刺股,可要准备明年的春闱,也得用些心思的。
我听夫人说过,在我来之前那两年,正是他病重危急之时。
而在那之前,他才中了解元,最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却被病体拖累,不得不销声匿迹。
是以那两年,他过得甚是落拓。
如今,他重新有了目标,我为他高兴。
夫人特意嘱咐我,让我照顾好世子,切不可为了读书伤了身子。
我自然满口答应。
从此,他卯时正起床读书,我卯时就起床为他打理好一切杂务。
他亥时末才上床睡觉,我就陪他到亥时末,服侍他洗漱后再去休息。
他的吃食、衣物我都亲力亲为。
直到,夫人寿辰那日,礼部尚书家的嫡女赵晚清出现了。
5
她来给夫人拜寿,端的是明眸皓齿,清丽无双。
那时我站在夫人身后,见夫人亲自扶起她,语气温和地问她近况。
熟稔的程度,就像自家女儿一般。
周围有议论声传了出来。
「据闻最近武安侯世子身体大好,此前武安侯府和赵尚书府就有议亲的传闻,如今看来,是真的了?」
「我看未必,听闻武安侯和夫人为了给世子治病,特地养了一个童养媳在府里,世子和赵姑娘怕是有缘无分了。」
「非也非也,听说那童养媳就是一个乡下丫头,反观赵姑娘,那可是赵府千金,京中第一才女,根本没有可比性。」
……
我忍不住退了两步,却引得那位正在与夫人叙旧的赵姑娘向我看来。
她笑道:「伯母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标致的丫鬟,看着脸色不大好,可是不舒服?」
夫人回过头来,见了我笑道:「她可不是丫头,她叫阿阮,以后是要嫁给衡儿的。」
夫人的话让堂中倏地一静。
她恍若未觉,又向我招手道:「阿阮过来。」
我走近,看着脸上笑意勉强的赵晚清。
夫人对我说:「这是礼部尚书赵大人的嫡女,赵晚清姑娘。」
又拉着我对她说,「晚清,这是衡儿未来的媳妇,温阮,你唤她阿阮便可。」
其间生疏立见,我不由感激地看了夫人一眼。
她不着痕迹地轻拍我的手,又带着我周旋于在场贵妇贵女之间。
有了夫人的维护,在场贵女即便有看不上我的,但看在夫人的面儿上,多少还是会给几分颜面。
可我心中始终感觉到,这并不是属于我的场合。
水榭外,夫人对我说:「阿阮,你也快及笄了,这些事情也该学起来了。」
闻言,我不由把脸一红。
是啊,我快及笄了,及笄了,就可以嫁人了。
我当真要嫁给谢止衡了?
我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
可现实很快给我重重一击,告诉我,一切都是奢望。
6
中午用完饭后,我往听竹轩走去,还在院子门口,就听见了一个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抬眼望去,只见赵晚清一身鹅黄衣衫,立于梨花树前,秋风瑟瑟,她清丽如仙。
而她对面,是一身月白锦袍的谢止衡。
「阿衡,这株梨花树竟还在,你用心了。」
「这株梨花树是幼时你我二人一同栽种的,这些年来,每当看见这株梨花树,我都会想到你。晚清,多年未见,你可还好?」
「我很好,只是这几年你一直养病,不见外客,我也因此未曾见到过你,如今见你大好,我很高兴。听说你要参加明年春闱,以你之才情,定会金榜题名。」
「你当真这样想?」
「我当真这样想。」
「你可还记得你当初说过,你想嫁给状……」
这时,赵晚清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我。
她定了一瞬,倏而打断道:「对了阿衡,听伯母说你定亲了,听说是你病重时,专门从庄子上物色的童养媳,叫阿阮?」
谢止衡即刻道:「莫听我母亲胡说,我一向将她当作妹妹,从未想过娶她。」
「是吗?」赵晚清笑道,「原来是这样。」
……
在赵晚清挑衅的目光中,我踉跄地离开听竹轩。
种种细枝末节不由在脑中自动串联了起来。
他视若珍宝不让旁人碰触的梨花树,原来是跟赵晚清一起种下的。
他喜欢的才女,其实早就有了名字,就叫赵晚清。
他病重时经常看着那株梨花树,露出的那副莫名的神情,其实也是在想赵晚清。
原来他早就有了心仪之人。
可他为何还对我这么好?
7
距离听竹轩不远处的芍药栏旁,我站了许久。
我想理清自己的思绪,以及,接下来要怎么办?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转过身去,只见赵晚清抬手制止了丫鬟,独自走上前来。
笑道:「刚才你离开得太着急,有一件事,你或许没听清楚。」
我知道她在挑衅,只看着她不语。
她继续道:「你可知阿衡贵为武安侯府世子,世袭罔替,为何还要不辞辛苦地去考什么科举?」
我心中瞬时闪过一个猜测,不由拽紧了双手。
她冷笑道:「他是为了我。当初我不过一句戏言,说想要嫁给状元郎,他便为了我,努力了这么多年。听说他在病中都书不离手。他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高中状元,以此为聘,向我提亲。」
我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她却逼近一步道:「你以为有了伯母的支持,你一个低贱庄头的女儿,就可以坐上武安侯世子夫人的位置?真是痴心妄想。阿衡不愿意娶你,伯母还能将他绑着跟你成亲不成?看着吧,伯母终究会清醒过来的。」
她虽不怀好意,但我知,她说得对。
只要谢止衡不愿意,夫人是不会强迫他的。
我也不愿强迫他。
但是,她赵晚清又何曾对谢止衡真心真意?
我讽刺道:「那赵姑娘你呢?谢止衡病危之际,你不曾来看过他一眼,如今他身体大好,声望复盛,你便又回头了,你看重的当真是谢止衡这个人吗?」
她脸色微变,我却不欲再与她纠缠。
因为这对我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些话,我要听谢止衡亲自说,才甘心。
所以寿宴之后,我便去找了他。
8
他却说:「阿阮,我自小就喜欢晚清,我的心意从未变过。」
我勉强道:「那我呢,我自小来你府上,大家都告诉我,我是你的童养媳,以后是要嫁给你的,你也从未否认过不是吗?
「你对我那般好,你知道我最大的遗憾是没有读过书,你便亲自教我读书,手把手教我写字。我首先学会写的字,就是你的名字。
「还有我做的酒酿,明明一开始没那么好喝的,你却每次都装作很好喝的样子,每次都对我竖大拇指。
「我为你准备的吃食、衣物,你从未挑剔过不好。我为你整理的书籍,即便不合你心意,你也从未责怪过我。
「还有好多好多,你如今却说,你喜欢的人不是我,你让我怎么说服自己呢?」
我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他,希望他说出不一样的话。
他却道:「阿阮,你说的这些,最多只能算是朋友或者兄妹间的相处,我从未对你有过逾矩的想法,你莫要产生执念。」
执念?
我低头一笑,问:「那你要考状元,也是为了她吗?」
他想了半晌,说,算是吧。
我摇了摇头。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我陪着他读书,照顾他饮食起居,陪他熬夜,为他做消夜,担心他的身体。
我以为,我是为了他。
如今才晓得,他是为了她。
原来,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痴心妄想。
9
翌日,我去找夫人,想要回庄子上去。
待走近夫人的芙蓉堂,却看见另一位打扮华贵的夫人在旁。
我正疑惑间,夫人招手让我上前。
她介绍说,这位是左都御史章大人的夫人。
其实我尚有印象。
夫人寿辰那日,这位章夫人也来过,夫人还带着我跟这位章夫人打过招呼。
她也是在场的诸位贵妇中,鲜少对我和颜悦色的一位。
我敛衽行了一礼后,章夫人将我打量了片刻,笑着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孩子」。
我见二人还有话要说,便识趣地退了出来,寻思再找机会跟夫人说回庄子的事。
谁知出来却听馨儿说,我娘来了,正在角门等我。
待到了角门,一个素布包发的妇人看见我就迎了上来。
我问了两句家中近况,就见她一副犹犹豫豫有话要说的模样。
她每次来找我都是这样,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偏让我主动把话问出来。
我叹了口气,终究问道:「这次又怎么了?」
她笑道:「阿阮,你大哥要娶妻了,是隔壁村刘庄头的幺女,你大哥娶妻可是件大事。可你两个弟弟最近也在上私塾,那笔墨纸砚当真比金子还贵,这让咱们家怎么承受得起?
「还有你爹想着,你大哥要娶的是刘庄头的女儿,大家都是庄头,可不能丢了脸面!
「所以,家里就盘算着将旧房子翻新翻新,再起一座新房,正好用来给你大哥当婚房用。
「这不,你爹都已经看好了,就是咱们家旁的那块地,到时候你回来也有个住处不是,多好。」
我不由心下微凉。
又是要钱。
这些年,她每次来看我,都是为了钱。
从未有一次是为了我。
自我入府开始,每月我都是在府里领着月钱。
而每个月的月钱,再加上有时夫人给的贴己,基本上都给了她,我自己是没留下什么的。
一个月前她才来找过我,那时她说,大哥要娶妻了,聘礼钱还差点。
我东拼西凑了二十两银子给她。
如今,是再凑不出什么来了。
我掏出身上仅剩的三两碎银递给她,道:「我只有这些了。」
她脸色一变,道:「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是不是私藏了不想给我?」
我心气一上来,道:「娘,我是什么身份,我能有多少银子,这些已经是我的全部了。」
她冷笑一声道:「全部?你休想骗我!你可是武安侯世子未来的夫人,堂堂世子夫人,怎么可能这点钱都拿不出来?
「我看你是飞黄腾达了,就不想管你亲生爹娘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看我不去找武安侯夫人评评理,让她看看她未来的儿媳妇是个什么货色!」
说罢她作势就要往府里冲。
我连忙拉住她。
她见状露出得意的神情,挑眉道:「怕了吧?怕了就把钱拿出来,别想着拿这点银子搪塞我。」
我拽紧了手,忽然觉得可笑,又想到近日景况,不由笑道:「娘,你以为武安侯世子夫人的位置,是凭你一张嘴说有就有的?」
她顿了顿,问:「你什么意思?」
我发泄般道:「武安侯世子早就有心仪之人,他想娶的从来都不是我。」
一时分不清,这话到底是在告诫她,还是在告诫我自己。
可她不信,道:「怎么可能,当初你来的时候咱们可是说好了的,你是童养媳,以后要当世子夫人的。你别以为说这些话我就会信你,你就是不想给钱。」
我甩开她的手,怒道:「我是什么身份?武安侯世子又是什么身份?他凭什么娶我?」
见她犹自跃跃欲试,我继续道,「你要去闹?好啊,你现在就去,最好闹得天下皆知,反正我也不想在这府里待下去了,大家正好一拍两散。」
「啪」的一声,我被扇得侧过了身子,一双鹿皮靴却落入眼帘。
我心跳骤停,抬眼一看,只见谢止衡立在回廊拐角处,也不知在那儿看了多久?
「阿阮。」
秋风拂过背脊,一股难堪之情涌上心头。
若说我最不想这一幕被谁看见,非谢止衡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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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4-03-17 10:43:37  更:2024-03-17 10:5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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