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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人文]有没有哪些意难平的虐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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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烈的虐也可,淡淡的虐也可,重点要的是意难平。
我是给武安侯府世子冲喜的童养媳。
我来了之后,他的病很快就好了。
我拼命念书写字,为他洗手作羹汤,把自己养成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模样。
却听见他对青梅竹马的尚书小姐笑道:「我一向将她当作妹妹,从未想过娶她。」
果然,好好一个世子,怎会娶一个庄头的女儿为妻?
那是会被世人耻笑的。
况且,我命虽轻贱纵,强迫来的郎君,我也是不愿意要的。
我看了眼天色,已经不早了。
于是我安静地打点好行装。
「世子快去读书吧,我要走了。」
1
当年武安侯世子病危。
侯爷和夫人心急之下,听了别人的建议,找了一个童养媳回来冲喜。
那个童养媳就是我。
我本来是武安侯府京郊外一个庄头的女儿。
我十岁时,被武安侯夫妇带回了槐树巷的武安侯府。
临行前,爹对我说:「丫头,武安侯府对咱们家有恩,你此行前去,也算是报恩了。」
我点头,走向了正等在马车旁的武安侯夫人。
她摸了摸我的头,拉着我上了马车。
车上,夫人拉着我的手说:「阿阮别怕,我那儿子虽然身子骨不大好,可脾气是极好的,你见了他,定会喜欢。」
可当我见到谢止衡后,才知道他不仅脾气好,长得也好。
谢止衡还只是一个年满十六的少年,身着白色寝衣,唇色有些泛白,却掩不住他的俊美。
他就那么斜斜地倚在引枕上看着我,就让我忍不住脸红心跳。
我那时还不知什么是喜欢,只觉得这位榻上斜倚的公子,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他问我叫什么名字。
我说,我叫温阮,父亲温钊是郊外庄子上的庄头。
按照契约来说,我们一家都是武安侯府的奴才,只是如今夫人已经为我改籍为良民。
他面露愧色地看着我:「是我对不住你,我这身子活不了多久了,到时候你就可以恢复自由。」
武安侯夫人在一旁听了,偷偷抹泪。
她对我极是和善,我见她哭泣,便脆声道:「可我不是来给你冲喜的吗,我来了,你的病就会好了。」
武安侯夫人看着我点了点头,一脸欣慰之色。
谢止衡却勉强一笑,一副落寞模样。
我想,那时候武安侯夫妇也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去找了我这个童养媳来。
只是没想到,自我来了以后,谢止衡的身体竟真有了好转的迹象。
我入府的时候正值隆冬,屋内尚燃着炭火。
他缠绵病榻,不能见风。
待立春的时候,他已然能够下地行走了。
武安侯夫人喜极而泣,从此认定了我是谢止衡的福星,让我从原先的厢房搬进了谢止衡的听竹轩,要我就近照顾他。
她笑说:「反正阿阮以后都是要嫁给衡儿的,这提前住进来,也好熟悉环境。」
夫人这番话,我听着耳热,便不由拿眼偷偷去瞧谢止衡。
却见他望着窗外的一株梨花树,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他卧病在床时,最大的消遣,就是看书。
如今可以下地走路了,精神头好的时候,还会写写字。
我这才知道,他有写字的习惯。
于是我学会了研墨。
我不知道他写的是什么,只觉得他的字极好看,比我幼时偶然在私塾见过的夫子的字更好看。
他说这是楷书,还问我,想不想学写字。
我颇带几分犹疑地问:「我可以学吗?」
他道:「当然可以,来,我教你。」
那时窗外的暖光照在他侧脸上,令我一时分不清,是阳光太温柔,还是他。
2
他教我写的第一个字,就是「阮」。
而后,他换了一张纸,写下了大大的「温阮」二字。
他对我说:「阿阮,过来看,这就是你的名字。」
「温阮?」我缓缓地抚摸着那两个墨字,而后问,「世子,那你的名字呢?怎么写?」
他笑了笑,在「温阮」的旁边,写下了「谢止衡」三个字。
我看了半晌,待墨迹干后,我将这张宣纸小心地折叠,收了起来。
他问:「你做什么?」
我笑道:「还不够明显吗,我要将这幅字收起来,好好保存。」
他又问:「为何?」
我说:「因为这上面,有你有我呀。」
他笑了笑,没说话。
春去秋来,谢止衡的身体愈发好转。
他偶尔咳嗽,我便学会了给他煮梨子水喝。
他从不挑剔,有时候糖放少了、多了,他都会给面子地喝下去。
我还学会了写许多字。
他夸我聪慧,还说我学习的速度很快,不亚于他当年。
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丝落寞。
我这才想起来,他年少成名,是有名的神童,十四岁时,就中了解元,后来由于身体的缘故,才不得不在家养病。
如今京都中都还有关于他的传说。
我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正无措间,却听他问:「阿阮如此聪敏的姑娘,怎么没有读书?」
我说:「家中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弟弟,爹娘说银子要留给哥哥和弟弟读书,女孩儿家学些针线活,以后相夫教子就行了。」
他点了点头,未做任何评论,只是自此以后,更加监督我读书写字。
我本来还在看《千字文》,他却给我换了本《幼学琼林》,不久又将《幼学琼林》收回,塞了本《论语》给我。
如他所言,我在读书一道上,挺有天赋,像他这般拔苗助长下,我竟觉得还跟得上。
他却说:「傻子阿阮,你本就聪慧,以往是被家中给耽误了,如今你学得很好,你只需长此以往继续学下去,以后别成了个女学究,都算是好的。」
我听了心中欢喜,嘴上却道:「你又叫我傻子,又夸我聪慧的,那我到底是傻还是聪慧呀?」
他笑着摸了摸我的头顶。
这两年,他身子稍微康健了些,有时就想小酌一杯。
我这才知道,他竟然还喜欢喝酒。
可是大夫说过,他的身子还要将养,不宜饮酒。
所以我时常看着他,不许他喝。
有次偷喝被我逮到,他求饶道:「好阿阮,就一口,你就开开恩,如何?」
我憋着笑上前,将他的酒杯拽过来,道:「大夫特别叮嘱了,不能饮酒,你的身子还需将养,可不能犯忌。」
这年冬至的时候,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饺子,谢止衡也叫上了我。
武安侯夫妇为了庆祝儿子身体大好,互饮了一杯。
给谢止衡给眼馋得。
我见状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被他佯瞪了一眼。
后来,我记起在家时,跟隔壁陈大娘学过做酒酿,滋味比起清酒来的确清淡了些,但解解馋也是好的。
于是我去找了府里的大夫,问谢止衡可否饮些清淡的酒酿。
大夫捋了捋山羊须,点了头。
得到了大夫的首肯,我便开始为谢止衡做酒酿。
待酒酿成熟,将其中的米沥出来,香喷喷甜滋滋的米酒就有了。
当我第一次将米酒端给他的时,他尝了一口,眼睛发亮,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其实我之前已经偷偷尝过了,味道有些发甜,酒味还未出来。
他既不说,我也装作不知。
只是心里就如那酒酿般甜蜜。
从那时起,我就变着花样儿给他做酒酿。
经过多次尝试,我的酒酿也做得越来越好。
待春天百花盛放时,我还会为他做各种花香的酒酿。
他总是很喜欢。
也总是浅尝辄止。
他说:「不能辜负了阿阮这些年对我的悉心照顾,我这副身体,可是有阿阮的一份功劳。」
我很欣慰他的克制。
3
春去秋来,四年已过。
又是一年春天时。
谢止衡的气色越来越好,白了几年的嘴唇也变得红润了些。
大夫诊治之后说:「恭喜世子爷,世子爷身子已经大好,属下看世子爷脉象,只需再仔细将养个一年半载,就可与常人无异了。」
武安侯夫妇大喜。
夫人更是拉着我的手,眼角悬泪道:「这些年,辛苦阿阮了。」
我连连摇头,直道「不辛苦」。
夫人欣慰地拍了拍我的手。
等天气更暖和了些,我替他围了一圈狐狸毛的围脖,扶着他到园子晒太阳。
他却对脖子上的东西颇为嫌弃,道:「都开春了,这东西属实多余。」
我却坚持道:「世子,春寒料峭,不可掉以轻心。」
他笑道:「再这样下去,你可当真成管家婆了!」
管家婆?
我顿觉脸上两团火烧。
因为在民间,这通常是丈夫打趣妻子时,才会用的亲密之词。
话虽这样说,他却还是依了我,乖乖戴着围脖。
园子里春景正盛。
他逛了一圈,最终走到那株梨花树下看了许久,道:「今年的梨花,开得甚好。」
那时我尚不明白这株梨花树对他的意义,只觉得一株梨花罢了,郊外的庄子上也有,我每年春天都得见大片的白簇簇的梨花,都看腻了。
但他瞧着甚是喜欢的模样,我又觉得这株梨花要与众不同几分。
后来,我酿了一坛梨花酿,盛了一壶给他尝尝味道。
我以为他会喜欢。
谁知,他却在拨开酒壶的瞬间脸色一变,道:「你上哪儿找的梨花?」
我指向窗外笑道:「就是园子里那株呀,如何,是不是光闻着就特别香甜爽口?」
他倏地起身,推开窗看向外面的梨花树,又转过身来道:「谁让你动那株梨花树的?」
他的脸色从未有过的冷厉,是我从未见过的模样。
「我、我……」我吓坏了,「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他见状,叹了口气,道:「罢了,以后你不许再靠近那株梨花树,知道了吗?」
我转头向园子里看了一眼,心里忽然涌上一股不安。
这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某些事情,正在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而我,无能为力。
我垂眸道:「知道了。」
4
自从他身子大好,便总是书不离手。
我问他为何如此,就差头悬梁,锥刺股了。
他却笑道:「阿阮都知道头悬梁锥刺股了?莫不是以后会成为一个满腹诗书的才女?」
我不知怎的就问了一句:「那你喜欢才女吗?」
他愣了愣,看向了窗外那株梨花树,露出了那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却听他慢慢道:「喜欢,当然喜欢。」
他嘴角噙着一丝笑,语气甚是温和。
不知怎的,我心里一跳,忽觉一阵不安。
我本以为是我想多了。
直到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一切,早就有迹可循。
而后他抬了抬手上的《诗经》,说他虽不至于头悬梁锥刺股,可要准备明年的春闱,也得用些心思的。
我听夫人说过,在我来之前那两年,正是他病重危急之时。
而在那之前,他才中了解元,最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却被病体拖累,不得不销声匿迹。
是以那两年,他过得甚是落拓。
如今,他重新有了目标,我为他高兴。
夫人特意嘱咐我,让我照顾好世子,切不可为了读书伤了身子。
我自然满口答应。
从此,他卯时正起床读书,我卯时就起床为他打理好一切杂务。
他亥时末才上床睡觉,我就陪他到亥时末,服侍他洗漱后再去休息。
他的吃食、衣物我都亲力亲为。
直到,夫人寿辰那日,礼部尚书家的嫡女赵晚清出现了。
5
她来给夫人拜寿,端的是明眸皓齿,清丽无双。
那时我站在夫人身后,见夫人亲自扶起她,语气温和地问她近况。
熟稔的程度,就像自家女儿一般。
周围有议论声传了出来。
「据闻最近武安侯世子身体大好,此前武安侯府和赵尚书府就有议亲的传闻,如今看来,是真的了?」
「我看未必,听闻武安侯和夫人为了给世子治病,特地养了一个童养媳在府里,世子和赵姑娘怕是有缘无分了。」
「非也非也,听说那童养媳就是一个乡下丫头,反观赵姑娘,那可是赵府千金,京中第一才女,根本没有可比性。」
……
我忍不住退了两步,却引得那位正在与夫人叙旧的赵姑娘向我看来。
她笑道:「伯母身边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标致的丫鬟,看着脸色不大好,可是不舒服?」
夫人回过头来,见了我笑道:「她可不是丫头,她叫阿阮,以后是要嫁给衡儿的。」
夫人的话让堂中倏地一静。
她恍若未觉,又向我招手道:「阿阮过来。」
我走近,看着脸上笑意勉强的赵晚清。
夫人对我说:「这是礼部尚书赵大人的嫡女,赵晚清姑娘。」
又拉着我对她说,「晚清,这是衡儿未来的媳妇,温阮,你唤她阿阮便可。」
其间生疏立见,我不由感激地看了夫人一眼。
她不着痕迹地轻拍我的手,又带着我周旋于在场贵妇贵女之间。
有了夫人的维护,在场贵女即便有看不上我的,但看在夫人的面儿上,多少还是会给几分颜面。
可我心中始终感觉到,这并不是属于我的场合。
水榭外,夫人对我说:「阿阮,你也快及笄了,这些事情也该学起来了。」
闻言,我不由把脸一红。
是啊,我快及笄了,及笄了,就可以嫁人了。
我当真要嫁给谢止衡了?
我的心开始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
可现实很快给我重重一击,告诉我,一切都是奢望。
6
中午用完饭后,我往听竹轩走去,还在院子门口,就听见了一个原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声音。
抬眼望去,只见赵晚清一身鹅黄衣衫,立于梨花树前,秋风瑟瑟,她清丽如仙。
而她对面,是一身月白锦袍的谢止衡。
「阿衡,这株梨花树竟还在,你用心了。」
「这株梨花树是幼时你我二人一同栽种的,这些年来,每当看见这株梨花树,我都会想到你。晚清,多年未见,你可还好?」
「我很好,只是这几年你一直养病,不见外客,我也因此未曾见到过你,如今见你大好,我很高兴。听说你要参加明年春闱,以你之才情,定会金榜题名。」
「你当真这样想?」
「我当真这样想。」
「你可还记得你当初说过,你想嫁给状……」
这时,赵晚清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我。
她定了一瞬,倏而打断道:「对了阿衡,听伯母说你定亲了,听说是你病重时,专门从庄子上物色的童养媳,叫阿阮?」
谢止衡即刻道:「莫听我母亲胡说,我一向将她当作妹妹,从未想过娶她。」
「是吗?」赵晚清笑道,「原来是这样。」
……
在赵晚清挑衅的目光中,我踉跄地离开听竹轩。
种种细枝末节不由在脑中自动串联了起来。
他视若珍宝不让旁人碰触的梨花树,原来是跟赵晚清一起种下的。
他喜欢的才女,其实早就有了名字,就叫赵晚清。
他病重时经常看着那株梨花树,露出的那副莫名的神情,其实也是在想赵晚清。
原来他早就有了心仪之人。
可他为何还对我这么好?
7
距离听竹轩不远处的芍药栏旁,我站了许久。
我想理清自己的思绪,以及,接下来要怎么办?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我转过身去,只见赵晚清抬手制止了丫鬟,独自走上前来。
笑道:「刚才你离开得太着急,有一件事,你或许没听清楚。」
我知道她在挑衅,只看着她不语。
她继续道:「你可知阿衡贵为武安侯府世子,世袭罔替,为何还要不辞辛苦地去考什么科举?」
我心中瞬时闪过一个猜测,不由拽紧了双手。
她冷笑道:「他是为了我。当初我不过一句戏言,说想要嫁给状元郎,他便为了我,努力了这么多年。听说他在病中都书不离手。他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高中状元,以此为聘,向我提亲。」
我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她却逼近一步道:「你以为有了伯母的支持,你一个低贱庄头的女儿,就可以坐上武安侯世子夫人的位置?真是痴心妄想。阿衡不愿意娶你,伯母还能将他绑着跟你成亲不成?看着吧,伯母终究会清醒过来的。」
她虽不怀好意,但我知,她说得对。
只要谢止衡不愿意,夫人是不会强迫他的。
我也不愿强迫他。
但是,她赵晚清又何曾对谢止衡真心真意?
我讽刺道:「那赵姑娘你呢?谢止衡病危之际,你不曾来看过他一眼,如今他身体大好,声望复盛,你便又回头了,你看重的当真是谢止衡这个人吗?」
她脸色微变,我却不欲再与她纠缠。
因为这对我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些话,我要听谢止衡亲自说,才甘心。
所以寿宴之后,我便去找了他。
8
他却说:「阿阮,我自小就喜欢晚清,我的心意从未变过。」
我勉强道:「那我呢,我自小来你府上,大家都告诉我,我是你的童养媳,以后是要嫁给你的,你也从未否认过不是吗?
「你对我那般好,你知道我最大的遗憾是没有读过书,你便亲自教我读书,手把手教我写字。我首先学会写的字,就是你的名字。
「还有我做的酒酿,明明一开始没那么好喝的,你却每次都装作很好喝的样子,每次都对我竖大拇指。
「我为你准备的吃食、衣物,你从未挑剔过不好。我为你整理的书籍,即便不合你心意,你也从未责怪过我。
「还有好多好多,你如今却说,你喜欢的人不是我,你让我怎么说服自己呢?」
我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他,希望他说出不一样的话。
他却道:「阿阮,你说的这些,最多只能算是朋友或者兄妹间的相处,我从未对你有过逾矩的想法,你莫要产生执念。」
执念?
我低头一笑,问:「那你要考状元,也是为了她吗?」
他想了半晌,说,算是吧。
我摇了摇头。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我陪着他读书,照顾他饮食起居,陪他熬夜,为他做消夜,担心他的身体。
我以为,我是为了他。
如今才晓得,他是为了她。
原来,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痴心妄想。
9
翌日,我去找夫人,想要回庄子上去。
待走近夫人的芙蓉堂,却看见另一位打扮华贵的夫人在旁。
我正疑惑间,夫人招手让我上前。
她介绍说,这位是左都御史章大人的夫人。
其实我尚有印象。
夫人寿辰那日,这位章夫人也来过,夫人还带着我跟这位章夫人打过招呼。
她也是在场的诸位贵妇中,鲜少对我和颜悦色的一位。
我敛衽行了一礼后,章夫人将我打量了片刻,笑着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孩子」。
我见二人还有话要说,便识趣地退了出来,寻思再找机会跟夫人说回庄子的事。
谁知出来却听馨儿说,我娘来了,正在角门等我。
待到了角门,一个素布包发的妇人看见我就迎了上来。
我问了两句家中近况,就见她一副犹犹豫豫有话要说的模样。
她每次来找我都是这样,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偏让我主动把话问出来。
我叹了口气,终究问道:「这次又怎么了?」
她笑道:「阿阮,你大哥要娶妻了,是隔壁村刘庄头的幺女,你大哥娶妻可是件大事。可你两个弟弟最近也在上私塾,那笔墨纸砚当真比金子还贵,这让咱们家怎么承受得起?
「还有你爹想着,你大哥要娶的是刘庄头的女儿,大家都是庄头,可不能丢了脸面!
「所以,家里就盘算着将旧房子翻新翻新,再起一座新房,正好用来给你大哥当婚房用。
「这不,你爹都已经看好了,就是咱们家旁的那块地,到时候你回来也有个住处不是,多好。」
我不由心下微凉。
又是要钱。
这些年,她每次来看我,都是为了钱。
从未有一次是为了我。
自我入府开始,每月我都是在府里领着月钱。
而每个月的月钱,再加上有时夫人给的贴己,基本上都给了她,我自己是没留下什么的。
一个月前她才来找过我,那时她说,大哥要娶妻了,聘礼钱还差点。
我东拼西凑了二十两银子给她。
如今,是再凑不出什么来了。
我掏出身上仅剩的三两碎银递给她,道:「我只有这些了。」
她脸色一变,道:「怎么可能只有这么点?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是不是私藏了不想给我?」
我心气一上来,道:「娘,我是什么身份,我能有多少银子,这些已经是我的全部了。」
她冷笑一声道:「全部?你休想骗我!你可是武安侯世子未来的夫人,堂堂世子夫人,怎么可能这点钱都拿不出来?
「我看你是飞黄腾达了,就不想管你亲生爹娘了,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看我不去找武安侯夫人评评理,让她看看她未来的儿媳妇是个什么货色!」
说罢她作势就要往府里冲。
我连忙拉住她。
她见状露出得意的神情,挑眉道:「怕了吧?怕了就把钱拿出来,别想着拿这点银子搪塞我。」
我拽紧了手,忽然觉得可笑,又想到近日景况,不由笑道:「娘,你以为武安侯世子夫人的位置,是凭你一张嘴说有就有的?」
她顿了顿,问:「你什么意思?」
我发泄般道:「武安侯世子早就有心仪之人,他想娶的从来都不是我。」
一时分不清,这话到底是在告诫她,还是在告诫我自己。
可她不信,道:「怎么可能,当初你来的时候咱们可是说好了的,你是童养媳,以后要当世子夫人的。你别以为说这些话我就会信你,你就是不想给钱。」
我甩开她的手,怒道:「我是什么身份?武安侯世子又是什么身份?他凭什么娶我?」
见她犹自跃跃欲试,我继续道,「你要去闹?好啊,你现在就去,最好闹得天下皆知,反正我也不想在这府里待下去了,大家正好一拍两散。」
「啪」的一声,我被扇得侧过了身子,一双鹿皮靴却落入眼帘。
我心跳骤停,抬眼一看,只见谢止衡立在回廊拐角处,也不知在那儿看了多久?
「阿阮。」
秋风拂过背脊,一股难堪之情涌上心头。
若说我最不想这一幕被谁看见,非谢止衡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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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完结)我交了个神神秘秘的塑料男友。
两年了,竟还没得到他的身子!
直到有一天我忍无可忍终于提出了分手。
他忽然伸手捂住我的嘴,
「嘘......丧尸要爆发了......」
1
陈言表神色认真,看上去不像是假话。
但是我忽然有点想笑。
「这是什么挽回女友的冷笑话吗?」
我和陈言在一起快两年,他跟个男菩萨一样,半点坏心思都不起。
要不是他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我真要以为他对我没什么感情。
陈言眉头紧锁,双手按住我的肩膀,「听着,微微」
「我必须要离开一段时间,一周内,你买好足够的物资躲在家里不要出门。」
这还是我头一次看见陈言露出那么严肃的表情。
在一起快两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是清楚的。
陈言冷淡到对其他事物都丧失了兴趣,编造丧尸危机这种谎言,属实不是他干得出来的事情。
我收敛起脸上的玩笑,「你离开要去哪?」
陈言垂眸不应。
正当我要开口的时候,唇上忽然一重。
我瞳孔猛然放大。
陈言居然吻了我!
要知道恋爱这两年,他最多也就主动拉一下我的小手。
眼下陈言的反常让我的心脏加速跳动,既刺激,又担忧。
「抱歉。」
这是陈言最后对我说的话,之后我便再也没打通过他的手机。
这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2
C市还是照常运转,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可我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隐约觉得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陈言的银行卡一直在我身上,里面有他这两年攒的十多万。
我用这些钱加固门窗,囤积物资。
万事俱备后,我独自一人躲在了家里。
看着两居室里堆积满的物资,我心里也没有多少踏实。
只要一闭上眼睛,以前看的那些丧尸片子都会自动在我脑海里循环播放。
血肉模糊的脸,凸起的眼球,恶臭的唾液顺着獠牙滴落......
一层冷汗黏在我背上,四肢都是冰冷的。
睡不着了,我索性打开平板刷短视频。
没刷几条,一则疑似丧尸出现的新闻报道吸引了我的目光。
配图上的那双手远比电影中的丧尸要恐怖得多。
紫红的皮肤上龟裂遍布,血肉翻卷糜烂,指甲根部透着黑红。
我点开评论,没想到热评居然是烧伤。
正当我想出言暗示一下时,那条视频却忽然显示下架。
心悸的感觉将我包围,我好像坠入了冰窖里,浑身泛冷。
忽然楼下传来一阵骚动,我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我蹑手蹑脚挪到阳台上,掀开厚厚的窗帘,偷摸观察着外面。
小区里几个大爷大妈围在楼下骂骂咧咧。
正当我放下窗帘松了一口气时,尖叫声划破耳膜。
「啊——」
我浑身汗毛竖起,来了!
楼下的花台里冲出来两个行动诡异的人。
虽然动作别扭,可动作却迅速异常。
大爷大妈们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扑倒。
尖叫伴随着抽搐,丧尸在大妈脖颈处啃食。
没过多久,大妈僵硬地站起身来,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逐渐溃烂。
我飞快拉上窗帘,把嘴巴捂住,胃里翻涌着。
再掏出手机翻看消息时,网络上已经是铺天盖地的丧尸热搜。
平生第一次,我感谢我自己是个孤儿,现在没有其他家人需要担心。
可......陈言怎么样了?
我甩了甩头。
他既然能提前预知到丧尸爆发的消息,就一定有方法保护自己。
现在我能做的,就只有等他回来。
3
这场丧尸病毒就像瘟疫一般迅速扩散,没人知道第一只丧尸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或者说,其实他们已经在暗处观察人类许久,就等着一个日子爆发?
由于灾难来得突然,很多家庭都没有准备足够的物资。
离丧尸爆发已经过去五天,小区的业主群里闹翻天了。
「三栋501孩子高烧不退,有亲人愿意借药吗」
「一栋804,我老婆要生了!有没有人帮帮忙啊!」
我冷静地浏览着消息。
末世生存第一条,不当圣母。
第七天傍晚,不少居民家里都弹尽粮绝了。
我们这个小区楼下只是偶尔可以看见几只丧尸徘徊着。
所以有些胆子大的已经按捺不住了。
饿死和被丧尸咬死。
横竖难逃一死,那不如赌一把。
有这个想法的人不少,中午外出队伍已经增加到五个人。
我看见他们小心地躲在楼道里,而隔得最远的三栋高层则有人观望着丧尸的情况。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那几个人从楼道里出来。
我看见他们手里拿着菜刀和棍棒,动作谨慎。
小区三栋楼下就有小买部,主人是那天第一个被感染的大妈。
小卖部的门是大大敞开的,货架上还剩了些食物。
我看见他们摸进了小卖部,正欣喜地收集食物。
谁知道小买部里间竟然藏着两个丧尸!
「啊啊啊啊!」尖叫响彻整个小区。
我手心渗出汗来,不停掐着大腿根部,强迫自己保持着镇定。
被丧尸咬住的那两个人胡乱挥舞着刀棍,丧尸好像没有感觉一般,继续啃咬着他们的躯体。
而剩下几个侥幸的早已带着食物逃之夭夭,同伴的呼救被他们抛之脑后。
事故之后,小区业主群里吵翻了天。
「我家男人给你们当了垫脚石,难道不该给点食物出来吗?」
「二栋304的业主在说什么,这难道不是你情我愿的东西吗?谁保证得了安全?」
「我不管,你们要是不交出食物,我就提刀挨个砍门!反正没有食物我也活不了,那咱们就一起死!」
此言一出,原本吵闹的业主群顿时鸦雀无声。
没人怀疑这句话的真实度,被末世逼疯的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4
小区群里的安静持续到第二天中午,这段时间我能不开火就不开火,尽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下午时分,三栋201的疯女人又发话了。
「今晚九点半之前,如果我家门口没有能支撑三天的食物量,那咱们就等着鱼死网破!」
三天!现在谁家还匀得出三天的食物?
疯女人这话无疑是把所有人都逼上绝路。
群里立刻炸开锅,有大骂疯女人不要脸的,有放狠话等着她来砍的......
我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在看见一条消息的时候,瞬间停止。
最令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丧尸爆发前4栋401那对小情侣说是要结婚,我亲眼看见那女的买了好多吃的回家。」
4栋401的住户就是我和陈言!
我紧紧捏住手机,人心的险恶我算是彻底看清楚了。
现在陈言不在,我能依靠的就只有我自己。
我起身开始盘算应对方案。
大门是加固过的,但是能撑多久我心里也没底。
我把餐厅的椅子挪到门前,再搬了重物抵在上面。
再次确保客厅和卧室的窗户关好后,这才敢打开业主群。
群里大部分消息都是艾特我的。
「我说4栋401的小情侣给自己积点德行吗,囤了那么多吃的,早该分享了!」
「就是啊,怎么会有人这么自私?」
我嘴角勾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这群人现在倒是知道团结了。
不过我是不会回复的,装死就要装到底。
群里又有人说话了,「那男的出差还没回来,估计是死外边了,现在那屋就剩女的一个,她弄不过我们的。」
说这话的人正是上次跟我打招呼的邻居,她就住在我对面的402。
刚才爆料我囤积了很多食物的也是她!
一时间怒意充斥着我的大脑,我恨不得冲出门去跟那女人拼个鱼死网破。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细碎的动静,我打开手机上的监控,发现是402的女人开门出来了。
她手里拿着把菜刀,鬼鬼祟祟走到我家门口,转溜了一圈之后又回去了。
没过多久,我就看见群里的消息。
「我看了,那女的大门已经换过了,用刀不知道能不能砍开。」
「切,门不行还有窗户,要是她不交出食物,老子就是破窗进去也要抢了她的!」
如果不开窗户,用不了多久我也会被闷死在房间里。
开了窗户,就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事情变得棘手,一时间我也只能见招拆招。
约莫半个小时后,我家门口的监控又拍到几个人提着菜刀来了。
在楼里比出门寻找的代价要小得多,所以几乎是4栋的幸存住户,都提着菜刀来我这儿逛了一圈。
有人回去之后,很快便在群里发了消息。
「那女的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大门焊得跟块铁一样。」
那些人也没避着我什么,这样无形之间也能增加我的心理压力。
5
第一声砍门声是在当天晚上八点过听见的。
一个身材健壮的男人手里拿着菜刀不停砍在我的大门上。
震耳欲聋的声音充斥着我的耳膜。
每砍一下,我的心就揪紧一分。
到最后,我的指甲已经狠狠陷入了手心。
十分钟后,砍门声渐渐停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钥匙插入锁孔的转动声。
他们在想办法翘我的锁!
「咚!」
窗户上传来一声巨响,连带着我的心也跟着颤抖两下。
我悄悄绕到主卧室的窗户上查看。
是对面2栋401的邻居手里拿着弹弓用石子在弹我的窗户!
像是发现了我的存在一般,那个格外阴柔的男人对着我藏身的位置邪恶一笑。
他的眼神太过于恶心,我顿时感觉浑身都难受。
「咚咚咚!」
砍门声又开始了,窗户上的骚扰也没有停止。
各种嘈杂的声音涌入我的耳朵,业主群的消息更是闹腾个不停。
「哈哈哈哈,我看见那女的了,躲在卧室不敢出来!」
「她越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那不就是心虚吗?」
「兄弟们,开干!」
我的心里顿时变得烦躁,满肚子的火都憋着。
明明我什么都没有做!却要为了别人的贪欲而买单。
凭什么!
我才不甘心就这样被他们骚扰,我要反击!
余光瞥过楼下的被这群疯子吸引过来的丧尸,我心中顿时有了一个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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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妃染疾离世消息传来时,我正哄着刚出生不久的小公主。
皇帝从宫殿外跌跌撞撞着进来。
他摔坐在地上,哭得像一个孩子。
他说:「昭月,屏之死了。」
其实,皇帝年少时从不哭的。
我一直觉得他就是不会哭,才被齐王夺了所爱。
后来,是他心爱的女人用死亡教会他哭泣。
我抚着皇帝的背,轻声唱起儿时的歌。
「风摇荡,雨濛茸,翠条柔弱花头重……」
1
齐王死的那日,我设想过八百种皇帝把齐王妃弄进宫的方法。
思来想去,最好的就是假死进宫。
不然真学前辈先给人送寺里再捞进宫,言官得给皇帝喷死。
还要捎带上我这个皇后。
读书人骂人向来最会戳脊梁骨,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我真怕皇帝脑袋一热做蠢事,便连夜给他送了我家秘传的假死药。
谁承想皇帝竟然连人带药给我扔了出来。
「皇后,即使屏之进宫,卿之作为屏之兄长但终究是外男,也不便常出入朕的后宫。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御书房的门关得太快,我都来不及解释我早就死心了。
——在先帝给我赐婚那天。
可皇帝为了不让我接触到裴卿之,他自己也不要裴屏之。
狗皇帝依旧保留着儿时伤敌一千自损百八的本事。
我绕着御花园跑了七圈,还是气得想砍人。
可事实证明,我气太早了。
年节一过,皇帝开始学他老子乱点鸳鸯谱。
第一对就是世家之首裴氏大公子裴卿之和皇帝的胞妹玉衡长公主赵景姝。
如今并没有驸马不能担任实职一说,在外人看来裴卿之「轩轩若朝霞举」,赵景姝「濯濯如春月柳」,实乃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就像当初的我和皇帝、裴屏之和齐王。
但从没有人问过我们愿不愿意。
念着几分儿时情谊,我杀进御书房屏退众人后,开始骂骂咧咧,全无一国之母的端庄。
「为了维护皇权都造就两对怨偶了,陛下怎还这般执迷不悟?」
皇帝放下手中的奏章,没有回答,只一双深色眼眸凝视着我。
盯得我心慌。
幼时夫子教过:「天子之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
掌握生杀予夺的帝王权威让我考虑到了我母家上百口人的性命。
我软了语气:「陛下,臣妾只是觉得如今臣妾母家霍家,裴家都与皇室结亲,没必要再委屈长公主。」
「皇后当真是这么想的?」
「嗯。」
「皇后自不必忧心,阿姝自幼爱慕卿之,她不委屈。」
喟叹的尾音消散,我直视皇帝打量的目光:「陛下,婚姻不是嫁于心爱之人就算完整。若不是情意相投,强行绑在一起只会徒增痛苦。」
皇帝骨节分明的手指扣在桌案上,语气森冷:「皇后是在怪朕绑着你。」
幼时他这般便是下定了决心,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言尽于此,我也不想再忤逆他。
……
赐婚的旨意终究没有收回,狗皇帝却疯了似的要了我一晚上。
「皇后还是应该有个子嗣傍身,要不然他们可要往朕的后宫塞人了。」
我轻喘着,任他折腾。
后宫冷清,皇帝没有其他妃嫔,宫女太监们在四四方方的天里失了生气。
先帝后宫就三人,还都不是长命的。
此刻我连打个马吊都凑不到人。
有个孩子,也挺好的。
男孩也好,女孩也罢。
我真的太寂寞了。
明明年少时身边那么多人,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个境地?
2
皇帝早朝前,难得温情地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
后宫并无太后需要请安,我哼哼两声,满是马上可以睡觉的喜悦。
不是意料之中最接近死亡的沉睡,我梦到了少时。
那时皇帝还是太子,我与裴卿之分别作为武官和文官之首的孩子被送进东宫做太子伴读。
本不该要女子的,可谁让我爹骠骑大将军就两个孩子,我兄长快十五了,长年随父出征,剩下一个八岁的我被丢进东宫。
太子和裴卿之都长我两岁。
太子惯会捉弄人,裴卿之却照顾我得很。
具体体现为裴府送来的糕点,我能吃第一口。但东宫的糕点,太子会一个咬一口再送给我。
在我背不熟《中庸》时,太子一脸看热闹,裴卿之却起身挡在我身前,替我受夫子的责罚。
太子问裴卿之:「卿之,你这般护着她,不怕给她护废了?」
裴卿之则从古籍中抬头:「母亲常说,让我护好妹妹。而昭月同我妹妹一般大,我便忍不住连她一起护了。」
太子撇撇嘴,不满裴卿之的回答但又实在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话,便来拽偷看戏本子的我的小辫:「卿之,你妹妹孤是见过的,可比这泼猴乖巧文静多了。」
我疼得龇牙咧嘴,还被打击,却不敢忘记我爹叮嘱过我不能忤逆太子。
不敢还手只在心里默默盘算着今夜在他门口学狐狸叫,叫得他睡不着最好。
太子看我不反抗觉得无趣,长臂一伸,抽过我手里的戏本子翻看封面。
「《霸道将军爱上我》?什么破名?」
我羞得脸通红,伸手要抢:「还给我。」
太子一字一顿念着内容,我急得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以下犯上,凭借着天生的蛮力把太子按在身下抢。
太子也是学过武艺的,在争抢之中书被撕成两半。
我气得哇哇大哭:「你还我书,这是我现在唯一能看得懂的兵法书了。」
太子又急又蒙:「虽然母后说过情场如战场,但这算什么兵法书?」
我气鼓鼓拿着书翻给他看。
太子声音僵僵的:「这还真是本奇书啊。」
这书纯标题党,说的是一个姑娘女扮男装进了军营,身份被小将军发现,两人惺惺相惜,交流兵法并用于实战的故事。
谈恋爱占一成,写兵法占九成。
裴卿之也好奇地拿过去看了几眼,少年老成地感慨:「势者,因利而制权也。此书作者可谓是兵法奇才。」
太子赔了我一整盒宫里赐的果子,才得我允许拿着书进宫。
那时的陛下被书名惊个半死,以为自己培养的储君癫了,直到太子读了一段精彩的兵法对决,陛下才决定重用此书作者。
结果这不查没事,一查查到我爹头上,我爹写书挣的小金库被我娘悉数收缴。
我爹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而我因为发现自己喜欢的太太是亲爹,在太子寝殿外哭了好几夜。
吓得太子以为府上闹鬼了。
太子找了道士驱邪捉鬼,结果捉住了个我。
他气得牙痒痒,大雨天把我丢出东宫。
最后是裴卿之把哭得惨兮兮的我捡了回去,替我绞干头发,哄我入睡。
我迷迷糊糊抱怨:「卿之哥哥,能不能别念《春秋》了,我想听曲子。」
3
我是在眼泪中醒来的。
一睁眼,太子的脸出现在面前,我忍不住摸上去想问他:「殿下怎么忽然长那么大了?」
可此时的他太清冷,太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方才意识到刚刚只是一场前尘往事入梦。
眼前这位不再是太子,而是当今天子,亦是我的夫君。
他一双黑眸多情也似无情,郎朗如明月入怀的清隽容貌,却在登基后敛起笑意,冰冷得扎人。
我小心翼翼收回手:「陛下今日怎如此早就下朝了?」
皇帝睨了我一眼,没好气地回我:「申时了。下朝回来就听到皇后在梦里唤别的男子。」
我大惊失色:「陛下,臣妾,臣妾没有!」
「是吗?」
我竖起指头向天发誓:「臣妾心里只有陛下。」
皇帝没说信与不信,他只是离开了。
他不总来,要不然成婚五年也不会没个孩子。
之前总觉得他来与不来都好。
但今日起得晚,想着夜里难眠,便希望他来了。
就算是说说话也好。
这皇宫朱门一重又一重。
皇权枷锁,困住他,亦困住我。
都是爱而不得的可怜人罢了。
4
我终究没想到白月光还能那么用。
不知道是因为皇帝重视这门亲事,还是为了让我死心,帝后亲临了长公主和裴家大公子的婚礼。
我和皇帝一出现,众人跪拜。
我看到了我的父母,以及儿时玩伴的身影。
我感觉似乎可以坦然接受这些时,才发现我快被这该死的皇权吞噬同化了。
在震天响的「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中,我看到了裴屏之,她与她兄长五分相似的脸上没有哀怨没有凄楚,只是平静得像历尽千帆无力再争。
明明她才刚到桃李年华,却古井无波得像个将死之人。
她并没有看年少时的爱人,只是起身后偷偷看我。
带着悲悯,带着垂怜。
满堂的锣鼓喧嚣,迎来送往的热情攀谈,谁说得清几分真心?
四目相对,裴屏之愣了一瞬,复又笑起。
只是那笑容轻轻浅浅的,很快别过脸去。
我转过头去看皇帝,他装得欢喜。
我还来不及张嘴,大公公神色焦急地赶来,附在皇帝耳边说话。
声音不大,我却听得分明:「霍小将军当街抢亲。」
霍小将军是我哥。
真刺激啊。
不知道我哥在玩什么九族消消乐?
即便我觉得日子冗长得痛苦,但也不是很想体验下牢狱和人头落地。
皇帝打发了大公公后对我说:「我们几人自幼一起长大,我一直以为在婚事之上你反抗的可能性最高。」
「没想到你却是嫁得最乖的一个,反倒是你兄长……」他眯起眼往后靠了靠,「有意思。」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既希望我哥成功又不希望我哥成功。
皇帝倒是不急,拇指与食指揉搓着,慢悠悠等一个故事的结局。
香一点点燃尽。
在耐心告罄之前,裴卿之还是带着长公主赶来了。
大婚照常进行。
而我哥被一道密旨送去了河西镇守边关。
夜里,蝉鸣不息,皇帝和我规规矩矩躺在榻上。
许久,他才开口:「昭月,你恨我吗?」
我像成婚了三十年的老夫老妻一样敷衍:「臣妾爱陛下还来不及。」
皇帝说:「昭月,别骗我。」
「有什么好恨的。那些当官的写书的都喜欢说一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陛下仁慈待臣妾还算不错。」
皇帝总以为我怨他,怨他的存在拆散了我和裴卿之。
可及笄那年,我娘问过我一个问题。
她说:「昭月,如果让你选择,你会选择太子殿下还是裴家大郎?」
我嘴里被豌豆黄塞得满满的,说得含糊不清:「都不选。」
「为何?」
「你和爹爹曾说皇后难做,可世家高门大户的主母就好做了?拘囿于后宅或深宫,都不是我霍昭月想要的生活。」
娘又问我:「可你不是心仪裴家那小子吗?」
「喜欢不一定要在一起,何况当今天子怎么能容忍世家与军权的结亲呢?再说了,娘亲,比起困在儿女情长里,女儿更想跟随爹爹上阵杀敌。」
「若有一日除尽北方蛮族呢?」
那时的早樱正好,微风一过落了满身,我笑嘻嘻地站在樱花雨里:「那就寻个知己,纵马江湖,游历四方。」
我当时年幼,没看懂娘亲眼里隐忍未说完的话。
……
皇帝还在问着什么,但我听不清了,闭上眼随意应着,很快睡了过去。
我自然是没看到皇帝湿润的双眼,没听到他问我:「昭月,你可不可以放下过去,试着完全接受我?」
回答他的是我缓慢绵长的呼吸。
皇帝叹了口气:「听不到也好,要不然你该嘲笑我怎么当了两年皇帝就变心了。」
「可是我坐在这高位之上真的好孤独啊,我只有你了。」
殿外忽有风声,裹挟着往事纷至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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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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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完结)那夜氛围正好,我对救了我命的公公动了心。
我凑过去,一瞬不瞬盯着他粉嫩的唇瓣。
「甜......」
下一秒,他就被我吻住了唇。
他的唇瓣比看上去的还要好吃,软软香香的。
萧怀恩眼眸头一次失焦,他喉结滚动,伸手揽住我。
「梦娘,我可是太监......」
1
我坐在油灯旁绣着大红嫁衣,突然门被一脚踹开。
王爷一身酒气冲进来把我按在床上。
「王爷,求王爷饶命......奴婢明日就可以出府归家了......」
他撕开我小衣,笑得邪魅:「那我便送你一份大礼。」
撕裂的剧痛传来,我看着地上的嫁衣绝望地闭上眼。
王妃善妒,府里不容任何女子僭越。
王爷前脚刚穿好衣裳扬长而去,她后脚便提着剑往小院来。
我忍着疼跑到后园子,想从狗洞里爬出去。
谁知刚露头便被人一把提了起来,一路拖到王府正门。
「回公公,抓到一个想逃的......」
我瑟缩着爬到那人脚边,磕头如捣蒜。
「求大人救命......我不想死......我明日便可离府嫁人了......」
他暗红的衣摆垂在我眼前,带着一股淡淡的栀子香气,令我想起了俭郎院前的那棵栀子树。
2
一月前,他便是在那棵树下红着脸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
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青石板上,无声无息。
暗红衣摆轻飘飘从我眼前掠过,朗声道:「圣上口谕,九王谋逆,阖府上下一个不留......」
刀剑入肉声、尖叫声、哭嚎声响成一片。
浓浓的血腥味直冲鼻腔。
我抬起头望着那天使,只觉坠入了无边深渊。
他朝我走过来,我下意识闭上了眼。
俭郎,来生若还是女子定不负你......
然而许久过去,直到周围安静下来,都未感到被贯穿的痛。
我睁开眼,就见那天使俯视着我,丢给我一个瓶子。
「圣上开恩,留你个全尸。」
我看了眼他身后,王府前院堆满了尸体,血流进沟里,满目都是刺眼猩红。
我看见王爷跟王妃紧闭着双眼躺在最前面,浑身是血。
呵,希望他俩走得快些,我可不想在奈何桥上再听她骂我小贱人。
我拔下瓶塞,端正跪好,给天使磕了个响头,仰头一饮而尽。
腹内灼烧起来,像滚开的水一样咕嘟咕嘟,我吐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我看见天使身后的武将蹲下身探了探我鼻息,随后他们抬着王爷王妃的尸身还有好几口大箱子鱼贯而出......
3
周围暗了下来,四处死一般的寂静,我睁着眼可以看到、听到,但就是动不了。
我觉得自己死了,可是我又没有见到王爷跟王妃。
我在黑暗中躺着,一直等到天快亮时,才终于可以长长出了口气。
我眨眨眼,动动手指,爬起来活动下僵直的四肢,跌跌撞撞跑回房间,换上早就备好的布衣,捡起掉落地上的嫁衣包好,揣起平日里积攒下的银两从狗洞里爬了出去。
街上静悄悄地,我没敢走大路,绕了各种小巷子出了城直奔回家。
敲开俭郎家门时,他吓了一跳。
我没敢跟他说王府的事,只说自己回来地急了。
「梦娘是急着回来与我成亲么?」
他眉眼弯弯,拉着我进屋坐下。
我心怦怦跳,下身传来隐隐的疼。
「俭郎......我......」
包袱里的嫁衣露出一角,他笑着抻出嫁衣拿起来摸摸针脚。
「真想现在就看你穿上......」
「还没绣好。」
我拿过嫁衣包好,决定先吃完饭再说。
我钻进灶间一通忙乎,再出来时手里端着一笼屉包子跟一盆白米粥。
俭郎放下手里的书,笑着望我,。
「有你真好,我也能吃上热乎饭了。」
4
他跟我一样自幼都是孤儿,只不过家中还留着几亩地可以出租。
我为了攒嫁妆,卖身王府为奴,五年契约期满本以为可以回乡嫁他为妻,从此有家人可以依靠。
可一切都在昨夜变了。
吃过早饭,我偷偷回了趟家,破旧的土坯房整洁干净,想来是俭郎提前过来收拾过了。
我心里漫上一阵暖意,想起刚才看他嘴角起了泡,便爬上栀子树摘了满满一裙摆栀子,想做一锅栀子糖水给俭郎降降火。
我坐在树杈上,远远地瞧见俭郎提着一壶酒低着头从村头走过来,不远处还跟着一个陌生男子。
那男子跟他隔了几步,走走停停,脚上穿着皂靴,一看就是官府中人。
心猛地一沉,裙摆上的花朵洒落一地。
我从树上爬下来,转身就往村子另一头逃,出了村没跑几步,便瞧见昨晚跟在天使后面的小太监。
眼里满是杀意。
5
天黑后,我被带到了天使面前。
他冷眼看我,「可惜了那药......」
我眼睛发酸,心中不甘,自知这次再也逃不掉了。
「只求公公莫要放过那负心的......」
他蹲下身捏住我下巴,「想复仇?」
我想起害我的王爷还有陈俭,抿唇点头。
他一抬手,陈俭就被拖了进来,嘴里还塞着破布。
见了我就跟见了鬼一样,两脚乱蹬,呜呜咽咽。
我冲过去扇了他两个巴掌,。
「可笑我还曾觉得对不住你......」
陈俭被打蒙,旋即反应过来瞪着我。
一个小太监扯掉他嘴里的布,他顿时破口大骂。
「王府上下全死了,只剩你一个,若非你做了什么见不得人之事,怎会只留你一个?」
我想起离府前那幕,抬头看了眼公公,他微微颔首,我便死死掐住陈俭的脖子,看着他咽了气。
平生第一次杀人,我竟没有丝毫愧意。
6
公公走过来,扔了条帕子给我。
「擦净手,跟咱家讲讲九王爷都对你做了什么......」
我不敢隐瞒,一五一十交代,甚至连细节都讲得清楚。
我跪在地上垂着眼帘,等他发话送我上路。
却听他轻轻叹了口气。
「人啊,就不该有盼头......」
是啊,若非我心里还存着侥幸,此刻早就逃地远远的了。
「不过你明白地还不晚......」
他伸手扶我,「咱家再帮你一次,至于能不能活,便看你能耐了......」
7
我被送进宫伺候太后。
天下人皆知太后是九王爷生母,却不是皇上生母。
皇上生母出身卑贱,得先皇偶然临幸后就被遗忘。
九个月后生下皇上死于难产。
太后得宠但一直无子,便将皇上养在膝下。
谁呈想皇上的到来竟带了些孕气,太后没多久便生下九王爷。
跪在太后脚边时,我想明白了萧公公说的能耐。
因此在屋内无人时悄声告知我被九王临幸过,当然没提后面发生的事。
太后面无表情。
8
我在院子里扫了快一个月的地,从来没见过萧公公,也从未见过皇上。
外间都传当今皇帝最重孝道,每日早晚请安不辍,可能都是在他杀九王前吧。
直到半月后太后寿宴,我终于见到了萧公公,也见到了皇上。
皇上献了一株一人高的红珊瑚做寿礼,还说他近来忙于处理边疆战事没能来请安很是不安。
他语气诚恳,可说话时眼睛却不看太后。
太后收了礼,叫他保重龙体切不可太操劳,顺势免了他请安。
寿宴进行到一半时边疆送来紧急战报,皇上被叫回了养心殿。
他一走,太后就叫人改唱四郎探母。
我没寻着机会跟萧公公说话,只远远瞧着他,深谢他救了我两次。
太后听完戏回宫时特意叮嘱我把那株珊瑚搬回去。
周围的宫女太监一幅幸灾乐祸的表情,「好心」告知我这株珊瑚值几万两银子,若是磕了碰了,这条小命就没了。
我望着那株跟我差不多高的珊瑚,抬头看了眼戏楼上悬吊着的滑轮,心中有了主意。
漫长的宫道上,我拉着自制板车走得小心翼翼。
咕噜咕噜的车轮声引来不少宫女太监驻足,他们看着我,眼里少有悲悯,更多是讥讽跟嘲笑。
众人都知道太后这是要借机除掉我。
一旦珊瑚被磕碰,她便可立即打杀我。
我搬起沉甸甸的珊瑚跨过最后一道门槛时,眼前一黑扑倒在地。
「咔嚓——」
我听见一声清晰的碎裂声,心想太后这次终于找到理由除掉我了。
9
迷迷糊糊中,我听见了熟悉的车轱辘声,我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可是梦一直未醒,身下时有颠簸。
翛然,声住。
「太后的车辇你们也敢拦......」
我听出这是太后身边大宫女如意的声音。
「公公......」
我猛地睁开眼坐起来,心扑通直跳,只觉得车外站着的就是萧公公。
未几,马车又缓缓动了。
我趴在车窗边,看见一抹暗红的身影,又闻到了那股令人心安的栀子花味。
我这是被送出宫了么?
我还能再见到他么?
10
我被送来守先皇的懿陵。
如意说我摔断了太后的寿礼,太后不愿在生辰之日杀戮,便叫我来诚心悔过。
「我劝你也不要耍什么小聪明......」
她指指窗外的群山,「之前有个贵人说要来守陵,结果半夜跑出去,被狼吃的骨头渣都不剩。」
我脸色一白,赶紧跪地谢恩。
送走如意,我发现自己在的这间院舍离皇陵最近,守陵的村子在我脚下。
我被前后夹击,想跑出去难于上天。
院子里光秃秃的,屋里除了床铺桌椅跟一个箱子再无它物。
我把如意留给我的米面拿进灶间,烧火做了一锅米粥果腹。
一夜辗转,早上热了昨晚的剩米粥喝了,用灶间里的竹条编了个篮子带上昨天如意给的银子直奔村子。
我买了一篮子菜、一条猪肉、一袋种子还有一台织布机。
抬织布机的汉子帮我摆好,没有接我递过去的铜板。
「你给的钱够多的了,怎么能再拿......」
我笑着塞给他,「往后还少不了麻烦你......」
他憨憨地挠挠后脑勺,说回头送我一只小狗仔。
中午我做了个蒜薹炒肉,剩下的猪肉熏了挂在窗边风干。
翻地、撒种都弄完我调试了下织布机,点上油灯咯吱咯吱织粗布。
11
这地方偏僻,村里人都是自给自足。
他们只晓得我是宫里来的,并不清楚我只是个侍女,也不会多问我。
我想着在冬天来之前织几匹布换些柴火跟煤,再买些棉花做上两床厚棉被过冬。
菜跟肉都吃完的时候,我扛着织好的布又去了趟村子。
我用卖布的钱买了只母鸡、十斤猪肉、小肠还有更多的纺线。
我剁肉灌好肠子挂在院子里时发现院门开了。
回厨房拿上菜刀悄悄走到门边时就听身后传来略微磁性的嗓音。
「在找我?」
12
一回身,就见到了那张久违的白净面孔。
萧公公穿着身天青色的长衫站在我面前,打量着我手里的菜刀。
「不是......找鸡呢。」
那天,我把下蛋的鸡杀了招待来看我的萧怀恩。
可天都黑了他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犹豫了下,烧了锅热水供他洗漱,趁空档铺好床坐在织布机前闷头不做声。
萧怀恩走进来,瞧瞧床上又瞧瞧我,也不拘束,一屁股坐床上脱了鞋洗脚。
我想伺候他却被拦住。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我见他洗好脚躺下,便停了手里的活,准备在桌上将就一晚。
他唤我一起睡。
我怔怔地看着他,红了眼眶,「是我连累了您......」
「你还没这本事......」
13
萧怀恩说他一直反对亲征得罪了皇帝,又因着皇帝失了唯一的儿子,心情郁结,便罚他来守皇陵。
我不肯跟他挤一张床。
他挑眉,「你怕我?」
旋即面带嘲讽看向下身。
心猛地被刺了下,我赶紧脱鞋躺下,这才想起我只有一床被子。
心一横,我掀起被子躺在他身旁,顿时温热感遍布全身。
我身体僵直,心跳如擂,浑身燥热。
老半天才想起这被子并不宽,我腾地坐起来,帮萧怀恩掖好被角。
躺下的时候眼睛不安分地瞅向他,发现他竟没睡,眼神深邃地望着我,我脸灼烧起来,迅速躺下背过身。
这一折腾,被子整个被我扯了过来。
我心里骂娘,只好又躺平,闭着眼摸索着把被子往旁边拽拽。
这一摸不要紧,我摸到萧怀恩结实的胸膛,手一抖,身子一歪,整个人扑到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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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着女儿逃亡至洛水的第二年,首辅张清宴找到了我们。
他抱起孩子,淡淡道:「若这不是你的孩子,我自当尽心尽力带回京城照护。」
我垂眸轻声道:「大人就忘却那段过往吧。」
他掀起珠帘一步步朝我逼近,语气近乎讽刺:
「姜禾,你先前躲了我五年,如今又想一走了之。
「这次你又想叫我寻你几年?」
我扶着墙,眼泪瞬时落下。
可他明明知道,我已经是皇上的女人了啊。
1
是夜。
寒风凛冽。
北风从破旧的窗户挤进室内,我掖好熟睡女儿的被褥。
门外突然传来声响,有人叩门询问:「姜娘子可在家?」
手头的针猛地扎进我指尖。
是茂德的声音。
茂德是他身边的随从。
那他呢?
许是会来的。
2
一开门,我望着那马车出神。
茂德语气冰冷,不似往昔那般亲近:「姜娘子,我同大人来接小皇子回宫。」
小皇子?
我斟酌着正要开口却被人打断。
张清宴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姜娘子贵人多忘事,你不是替先帝生了个孩子吗。」
听到他的声音,我险些落泪。
言语间的讥讽不言而喻。
我在心里叹出一口气。
又让了一步,我迎他们进门:「外头风雪大,里头说吧。」
张清宴没说话,好一会儿才撩开帘子走下马车。
我低头只瞥见他袍子上金丝勾勒的瑞锦纹。
早就听说,自先帝驾崩后,张清宴位至首辅,掌管大权。
想来是真的。
3
屋内有些挤,张清宴一身黑袍坐在桌旁,罩住了烛光。
张清宴缓缓开口:「先帝留下的孩子死的死,伤的伤,大都难堪大任。」
他眸光瞥向床上的孩子。
「如今留下的,只剩这么一个健全的孩子。
「朝堂动乱,需要有人继承先帝遗业。这孩子我会带回宫,亲自辅佐。」
是以,我女儿要扮成皇子登基。
先帝留下的孩子大都惨死太后手中,我女儿尚幼,又是头一遭离开我。
我实在担心她在宫里的处境。
我低眉不语。
茂德提醒:「姜娘子,大人既然亲自教养辅佐,断不能叫小皇子受到一丁点儿伤害。」
良久,我用小被子裹起熟睡的孩子,将她抱给茂德。
张清宴站起身来,挡住我大半的光。
声音淡淡道:「茂德还要驾车。」
我愣了愣随后抱给他。
他接过,熟练地抱起孩子。
茂德看向我道:「首辅家的孩子如今也有三岁了,只比小皇子小一岁。以后两人还能做个伴……」
我知道,茂德也气我当初的不辞而别。
他娶妻这事,我原是知晓的。
有了孩子这事,我却是头回听说。
茂德走了出去。
屋内只剩我们两人。
张清宴淡淡看向我:「可还有话要说?」
我在心里叹出一口气。
他行事向来稳妥,今日既来接孩子想必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我还有什么好嘱托的呢。
只是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到我女儿。
张清宴抬腿要走,我还是纵容自己抓住了他的衣袖。
他回眸静静看着我。
烛火在他眼里跳动。
一如当年他那般问我:「不是说好了要嫁我,又为何要入宫!」
我那时平静得有些冷漠:「人都是这般。各自有各自的路要走,我要往高处走,你总不好拦我的。」
如今我再次扯住他的衣角,却是低声恳求道:「吾儿尚幼,此后便托付给大人了,劳您费心教诲……」
他甩开衣袖,语气更为冷淡:「若这不是你的孩子,我自当尽心尽力。」
我垂眸轻声道:「大人已然位至丞相,原不是当年同我胡闹的少年郎了。就请大人忘了那段过往吧。」
他讥讽道:「忘不忘的,原不是你说了算的。
「姜禾,你总归是亏欠我的。」
他说完,大步离开院子。
马车在雪地里很快消失了踪迹。
我扶着墙,眼泪瞬时落下。
若我可以,我自当弥补这些亏欠。
可是张清宴,你这么聪明的人怎的也看不出我的难处啊。
4
日子越发平稳地过着。
不日后听闻幼帝登基,首辅张清宴掌权。
我安了心。
冬天过去了,春天又来了。
一晃一年就过去了。
我靠着替人缝补衣物为生,偶尔闲下来也会替阿圆缝些布偶。
阿圆喜欢花花绿绿的布偶,先前同我逃亡至洛水一带,她便十分喜欢街上卖的虎娃娃。
原先我是不会做这样精细的活计,如今倒是在磋磨岁月时顺带学会了。
只是我的阿圆不在我身边了。
我落了最后一步针脚,将做好的布偶放在桌上。
阿圆,今日是你生辰。
你要岁岁平安。
正想着,门外突然传来声响。
5
我推开门又见茂德。
「可是出了事?」
我焦急问道。
茂德依旧板着脸:「没有,今日皇上怎么都不肯吃东西,问了才知道今日是她生辰,她有些想你了。」
我忽而没忍住红了眼。
「大人命我送你进宫,收拾东西随我走吧。」
我拿起桌上碎布做成的布偶。
茂德看见了很是一板一眼道:「姜娘子现在手艺同当年比不知精湛了多少。」
他说的,大抵是我当年为张清宴缝补破损衣物,只是当年我针线功夫实在太差,惹出了不少笑话。
我平静地回话:「磋磨日子罢了。」
他有些气急了。
「若你当初跟着大人,哪会这般。你也狠心,这么多年都不回头看他。」
我不语。
回头?
世上哪有这么多回头路可走啊。
茂德多说了一句:「他现在和当时已经很不一样了。即便你现在回头,他也不愿和好了。」
这话,半真半假。
即便是跟在张清宴身边长大的茂德,眼下也难看透他。
不为别的。
走到他这个位置的,心思大都很难猜。
我轻声道:「我知晓。如今他娶了妻又生了子,我自然不会去打扰。」
茂德急得忙向我道:「你在大人心里到底和旁人不一样。」
我低头默默看向自己的手指,只嗫嚅道:「这一切的努力不能白费。我们如今各自赶自己的路,也挺好……」
茂德见我不说话也闭了嘴,马鞭打得作响,但仍旧很稳。
他还在气我。
于是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肯同我说。
等到入了京,他便直接将我带进了张清宴府上。
6
换好一身婢女装扮,我走出门。
茂德带我到前厅。
张清宴和他夫人正在说话。
那是位很温婉的女子,她膝上放着一个小娃娃,眼下正拿着糕点逗弄他。
张清宴笑着将他抱起,又含笑逗弄。
俨然一副慈父模样。
见我来了,他又将孩子递给身旁的乳母。
我平静地收回视线,朝他们行礼。
他夫人扶起我:「你是先帝的嫔妃,原该我们朝你行礼。」
我温声道:「先帝在时,我并未封妃。我的身份也并不贵重,担不起首辅和夫人的礼。」
张清宴看了我一眼,最终没开口。
最后,我同他夫人坐轿子进宫。
他同茂德骑马先行。
马车中,他夫人温声问我:「你也很难吧。」
我并未回答。
那些日子苦得我喉咙发疼。
我实在不想回忆。
于是一笑带过。
她继而道:「我原本也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嫁人后母家受难被罚到偏远之地。还怀着孩子的时候我就被夫家休了,寻死未成,没想到被首辅大人救了起来。
「多年来,我同他相敬如宾,没有半点逾越之想。
「姜娘子,你都不知晓你离开后的日子他是如何熬过来的……」
时至今日,我实在没有资格再去评判他的事。
即便是关于我的。
于是我静静看向马车外,不许自己掉一滴眼泪。
7
阿圆寝宫内,宫女太监都被带下去。
唯有张清宴同茂德先行一步。
眼下张清宴在教阿圆读书。
殿门开了又关上。
我握紧了手中做好的布偶,也不知这孩子会不会怨恨我。
恨我在睡梦中将她送走,又一句嘱咐也不留给她。
我颤抖着声音喊:「阿圆……」
小家伙耷拉的脑袋瞬间抬起来,迈着腿朝我跑来。
声音委屈极了:「娘亲——娘亲——」
我蹲下抱住她,眼泪再也忍不住。
小家伙哭道:「娘亲,我很想你——」
我轻轻拍了拍她后背:「娘亲……也想你。」
张清宴微微侧开脸。
好一会儿,我将地上的布偶捡起来递给她。
她满眼喜欢地抱起来,依旧软乎乎靠在我怀里。
8
我安抚她好一会儿,她才止住眼泪。
拉着我的手到床边,又躬身从床下掏出一个小盒子。
「娘亲,你看。
「这是我给你留的点心。
「这是太傅奖励我的书籍。
「还有这个,我最爱吃的蜜饯……」
她一样样拿出来放到我手心,我一一接过。
放在最底下的是回来时她穿的那身衣裳。
良久,我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温声嘱咐:「你要乖,要听张大人的话。
「宫中行事要多加小心。
「饿了冷了就同身边嬷嬷说,生病了就叫宫女去太医院请太医,朝堂政事、知识学问若有不懂的就去问张大人……你要好好的,平平安安长大……」
她眼泪刷刷流下,委屈地哭诉:「娘亲,这些我都做得好。只是夜晚只有我一个人,我每日都想你,该怎么办……」
三四岁的孩子,在宫里被太后虎视眈眈地盯着。
饶是张清宴亲自辅佐,可我依旧放心不下。
我擦干她的眼泪,要她一字一句记住:「你如今是皇上,娘亲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做一个好皇帝。脚挨着地就要结结实实地长,切不可再流眼泪。」
她点点头。
我抱着阿圆又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门外忽然传来太监的声音:「张大人,时辰已晚,太后派咱家看看皇上可曾就寝。」
我明显感受到阿圆身体猛地一颤,随后搂紧了我的脖子。
我紧张地望向张清宴,只见他缓缓放下手中竹简沉声道:「皇上正在同本官学习如何处理朝事,还未就寝。」
门外又谄媚道:「张大人辛苦了,太后派我给您和皇上送些吃食进补。」
这便是非要进来了。
张清宴牵起阿圆的手走到殿门口,只打开了半扇门。
「日后本官教导皇上时,不许有人打扰。」
那公公连忙点头答应。
「至于这吃食,内子进宫时带了些,皇上方才吃了不少。还请公公拿回去复命吧。」
张清宴关上门。
阿圆又扑到我怀里。
良久,茂德提醒道:「时辰不早了——姜娘子,皇上也该休息了。」
我最后看了眼阿圆,轻轻将床上的玩偶放到她怀里,忍着不舍道:「娘走了,有它陪你,不许再哭了。」
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拉着我的手走到张清宴面前,朝他行礼。
「太傅,劳烦您送我母亲。」
阿圆脑袋低得很低,固执地不肯抬头。
泪水一滴滴砸在地上,也砸进我心里。
她如今四岁,下次再见面不知是何时。
我红着眼转开视线不去看她。
张清宴起身,我随后跟上。
出门前我回头看了一眼。
阿圆还固执地低着头。
我忍住眼泪。
往后的路还长着,我同阿圆都要好好的。
只有好好的,才不会辜负相见时的情意。
9
回到张清宴府上,他夫人劝我:「如今太后已然盯上了你,你不如在府上多住些时日。大人也好护你周全。」
我当然知晓,若阿圆没被寻回,如今掌权的便是太后的亲侄子。
太后自然记恨我。
茂德见我不语,也是一板一眼地劝说:「夫人说得对,你那院子离京城这么远,万一发生意外我们如何赶得过去。」
我谢过他们的好意,随后道:「不必麻烦诸位了,日后我会另寻一处容身之所,不会叫旁人找到。」
张清宴掀起眼皮子看我一眼,眼神凉薄。
他夫人说要去看看孩子可睡下了。
茂德也跟着退下。
屋子里就剩我同他两人。
烛火将屋子照得明亮又温暖。
这样的春夜,很容易叫人生出一丝暖意和依赖。
可我却不能。
于是我朝他开口:「麻烦大人了,还请大人派人送我回去。」
张清宴一身黑袍立于山水画之前,面上如今也看不出喜怒。
他掀起珠帘一步步朝我逼近。
「姜禾,你先前躲了我五年,如今又想一走了之。
「这次你又想叫我寻你几年?」
我默了声。
随后抬眼看他,轻声道:「其实你不必寻我,如今我们早已回不到从前了。」
良久他转过身,背对着我。
语气淡淡:「姜禾,你为何总是不信我。当初不肯信我能为你抗旨,如今你也不肯信我能护住你。」
我在心里长叹出一口气。
随后伸手拉住他的衣袖,轻声道:「当初是我自己选的路,怨不得旁人。
「可我如今也想同你说句实话。
「阿圆是先帝同淑妃所生。那时皇上病重,太后早已起了杀心,以至于后宫嫔妃的孩子大都惨死腹中,抑或夭折身亡。
「我长姐受淑妃恩惠,于是便将孩子托付给我,只求我将阿圆带离京城。
「后来先帝病逝,太后下旨后宫嫔妃全部陪葬。我长姐不愿离开淑妃,便一同留在了皇陵。」
这些话我当初未曾告诉他,是因为他那时尚未在朝中站稳脚,日子过得也很艰难。
我想着,既是我长姐受了淑妃恩惠,那便由我替她报恩。
于是从南到北,一路颠沛流离。
好在上天眷顾,我同阿圆竟也在穷山恶水之中活了下来。
张清宴转身看着我,眼里有几分探究。
我笑了笑,随后松开他的衣袖。
「你看,走到如今这般地步。
「你也不愿再信我。
「但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
「阿圆也是个可怜孩子,还请大人日后好好教导。」
张清宴是位忠臣,会教导阿圆是非对错,但他给不了阿圆关心爱护。
告知他这些实情,也有我的私心。
若我不幸蒙难,我希望这世间能有个真心实意对阿圆好的人。
10
我故作轻松说道:「夜深了,我不再打扰大人了。」
于是我往外走。
张清宴忽而拉住我的胳膊。
「姜禾,我并不知晓当年的种种。」
我轻轻拨开他的手,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无妨。」
他沉沉望向我,难得温声解释:「我也并未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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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4-03-11 10:23:22  更:2024-03-11 10:3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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