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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人文]有没有女主很清醒的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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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女主很清醒的文
临死前,婢女求谢疏来见我最后一面。
他笑:“时莺,你该不会以为装死就能让我心软吧?”
“我恨不得你立刻灰飞烟灭,再别出现在我眼前,多看你一眼我都嫌脏。”
成婚三年,谢疏将我兄长悬挂示众,又将我父亲挫骨扬灰。
可再睁开眼,我竟然回到了嫁给谢疏的前夜。
1.
上京城中黑云密布。
随着几声惊雷,父兄战死的消息传入宫闱。
我脚下一软,险些站不住。
“他们的……尸首,在哪?”
宫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二位将军的尸首被,被挂在城楼上示众。”
恢宏的城楼前,兄长那双保家卫国的手被绳子拴着,勒痕深可见骨。
犹记得一年前的今日。
我就是站在这,送父兄出征北境。
兄长像幼时一般拍了拍我的脸:“小阿莺。”
“待我回来,定给你带回许多精美首饰。”
可现在,他的身体被染血的盔甲包裹着,在半空中飘来荡去。
时家军将士残破的尸首也被一具一具摆放在城楼前。
但唯独不见我父亲。
“我父亲呢?”
先前来传话的宫人答得小心翼翼,却还是让我如遭雷劈。
“陛下说,镇南将军打了败仗,又有通敌之嫌,尸首被运回来后,陛下便下旨……”
宫人顿了顿,看着我欲言又止。
“说下去。”
“将镇安将军的尸首,挫骨扬灰。”
城楼下有无数百姓正围着看热闹。
他们的议论声虽小,但我还是将其中一句听得分明。
“啧啧,也不知陛下跟时家人究竟有多大的仇怨。”
是啊,我也好奇。
谢疏到底有多恨我,才会在我父兄死后连他们的尸首也不放过。
2.
“罪臣之女时莺,无德无才,贬为庶人,即刻入冷宫。”
内侍宣读完圣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娘娘,快些出发吧。”
“陛下呢?”
我极力忍住心口的不适:“北境之战一定有误会,我要见陛下一面。”
内侍皮笑肉不笑:“有没有误会,奴家不敢置喙。”
“奴家只知道,陛下这会儿正在朝阳宫陪贵妃娘娘呢,没时间见您。”
他侧头环视一圈宫内的陈设。
“这凤阳宫,您得快些腾位置,毕竟贵妃娘娘有孕,于陛下而言是天大的喜事。”
“想必用不了多久,这凤阳宫便会有新主子了。”
话音落下,内侍好似想到什么,低头从腰间拿出一张字条。
“这是陛下让奴家转交给娘娘的。”
我连忙接过,展开一看,却愣在原地。
字条之上,谢疏写道:
“这些尸首,便是当年你拆散朕和阿宛的代价。
喜欢朕送你的礼物吗?”
可我还记得。
五年前,在那座不见天日的皇陵之中。
谢疏也曾声音虔诚的向我许诺。
“等我从这里出去,我一定要娶你为妻,一生一世都不再让你吃苦。”
3.
离开凤阳宫时,我只带走了一个锦盒。
锦盒是兄长为我打的。
里面装着他出征各地为我搜罗来的物件,以及一把父亲为我做的木剑。
我抬脚迈过凤阳宫的门槛,身后便有宫人将宫门紧闭。
我站在日光下。
恍然想起三年前,我嫁入东宫那日,好似也是这样晴空万里。
……
八月初九,诸事皆宜。
便是先皇后亲自为我和谢疏挑选的良辰吉日。
廊角处,继母冷啐一声:“吉日又如何?太子殿下厌恶她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时莺那块死木头,又被毁了容,就算嫁入东宫也是无用,倒不如让我如儿入宫,准能赢得太子欢心!”
自小便跟在我身边的婢女春桃拿起那张特制面具,戴在我的右脸上。
刚好遮住了我在那场大火中留下的疤痕。
“姑娘,她这样说您,您都不恼吗?”
“恼什么?”
谢疏不愿娶我。
这是上京城里人人皆知的事情。
甚至,在陛下赐婚的那场宫宴上。
谢疏不惜冒着惹怒陛下的风险,在大殿中长跪不起,求皇上收回旨意。
有人在门外轻叩。
我看着兄长向我慢步走来。
他甫一开口便语重心长:“阿莺,要不你再好好想想。”
“若你不愿嫁,我就是拼尽一身军功也会换你如愿。”
我摇摇头,带起珠钗碰撞,发出阵阵声响。
“哥哥,我愿意嫁的。”
话音刚落,兄长不禁一声轻叹。
“阿莺,你怎么,怎么就非他谢疏不嫁呢?”
4.
我躺在冷宫的床榻上,将锦盒紧紧抱在怀中。
一如当年兄长打了胜仗回来,我不顾血腥气扑进他怀里。
心口传来阵阵疼痛,仿佛要将我撕裂。
早在半月前,已有太医为我诊过脉。
“娘娘郁结多年,已是药石无用,恐时日无多。”
此时,春桃跪坐在床前,已哭成了泪人。
“姑娘,您别睡!”
“我,我这就去找陛下,便是豁出这条命,我也定把陛下给姑娘找来!”
我用尽全力抬起手,想要拉住春桃,让她不要去。
谢疏是不会来见我的,我心知肚明。
然而,就在我的意识逐渐混沌时。
一抹熟悉的身影快步走进冷宫。
“时莺,若你只是借机把朕诓来这里,你这婢女的命朕要定了。”
是谢疏。
他竟然真的来了。
“怎么?在后宫不过几日,你就学会装病了?”
谢疏再次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
“时莺,你该不会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心软吧?”
许是听到了我孱弱的呼吸,谢疏忽地大步向前,抬手晃了晃我的手臂。
下一秒,有什么物件掉落在地面上,发出清脆声响。
“这玉佩……”
谢疏的语气忽然变得焦急:“你身上怎么会有这枚玉佩!”
“不可能,当年拼死把我救出皇陵的人明明是沈晗!”
我再也支撑不住,缓缓闭上双眼,只感觉到似乎有人将我紧紧抱在怀里。
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仿佛从千里之外传来,“时莺!我不许你死!”
“你敢死,我就让你的婢女给你陪葬!”
……
像是从一场噩梦醒来,我猛地睁开双眼。
我呼吸急促的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正身处曾经的闺房之中。
最后,我的视线定格在窗边崭新的嫁衣上。
我竟然回到了嫁给谢疏的前夜。
顾不得其他,我连忙跑到父亲的书房,大声喊道:“父亲!女儿不想嫁给太子殿下了!”
话音刚落,书房内响起一个熟悉又刺耳的男声,带着充满玩味的笑意:
“为何不想嫁,说给孤听听。”

!200赞完结!
班花嫌弃我靠捡废品长大,叫人将我砸成脑震荡。
等出院那天,来接我的却是班花父母。
原来,我才是他们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
而班花,则是家里的假千金。
1
我被酒瓶砸中脑门之前,正被班花的小弟按在地上抽巴掌。
班花几万块的鞋踩在我的脸上,故作嫌弃地开口:「尹夏夏,一想到这个世界这么美好,却有你这样的垃圾活在世上,我的心情都不好了。」
我被她们威胁不许动。
不然她们就会去我家好好「招待」捡废品供我长大的奶奶。
后来,我被砸成了脑震荡。
当许家夫妇赶到医院的时候,我刚从昏迷中醒过来。
伤口已经被消毒处理过了,但还是时不时泛起一阵钝痛,令我痛不欲生。
就在我颤抖着手想要去拿床头的水杯的时候,一只宽厚温热的大手径直端过了水杯递来了我唇边。
我抬起头,看向眼前这对穿着打扮皆是贵气精致的夫妇。
男人神色温和地为我举着水杯,看向我的眼神中却始终带着几分探究。
女人看起来是较为感性的那一类人,她的目光在触及我头上还在渗着血的纱布之后,登时流下泪来。
「孩子,你受苦了。」她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看向我,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气和神态显得更加友好有点,她说,「我是妈妈,你是我们走失在外的女儿,现在爸爸妈妈来接你回家。」
我并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在听了她的话之后目光平淡地审视他们。
一直到女人面上堆出的笑容都有些酸了,显现出几分局促来时。
才淡淡开口道:「我认识你们,你们是许嘉佳的家长。」
身体的虚弱使我出口的声音变得十分沙哑。
在听到我提许嘉佳之后,许氏夫妇面色登时有些尴尬。
还是许母,斟酌着措辞朝我开口:「嘉佳是我们错认的孩子,在你走丢后第二年,这孩子自己跑到了我们家门口,对着我们喊爸爸妈妈。」
「可是我和许嘉佳长得并不像。」沉默了好一会儿,我低声开口道。
「我知道、我知道。」许母的眼中浸出泪来,「爸爸妈妈只是太想你了,嘉佳刚好出现,替爸爸妈妈缓解了思念的折磨。」
「所以你们就将她当成我来抚养了。」过了好一会儿,我侧过身朝她们笑开,轻声问道,「那你们知道,我是被谁打进医院的吗?」
2
我没有和许家夫妇回家。
那天我问他们的问题,在他们躲闪着的眼神之中找到了答案。
他们知道是许嘉佳叫人打了我。
可是他们来医院里和我相认的时候,甚至没有要带上许嘉佳和我道歉的意思。
其实,这也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们了。
以前,许嘉佳就经常带着人在学校里霸凌我。
她是许氏的千金,在班上是众星拱月般的存在。
只要许嘉佳看不惯我,那便会时刻有人出手来替她教训我。
她们会将我关在厕所里羞辱。
会在大冬天的时候,扒下我满是补丁的棉衣扔进学校的喷泉里。
会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刻意捂住鼻子大声说:「这里怎么有股垃圾堆的味道?该不会是有些从小到大吃垃圾长大的人混进咱们班了吧。」
而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我是这个班里唯一的贫困生。
靠着中考时区里第一名的成绩拿着贫困补助进了这所学校,和许嘉佳成为了同学。
当他们得知我的学费是靠奶奶捡垃圾为我凑齐的时候,整个班级里都炸开了锅。
而许嘉佳,那个生活在鲜花绸缎里的千金大小姐,从前排回过身看向我时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这个世界上最恶臭的秽物。
她说过,我这种像垃圾一样的存在,活在世界上,只会污染美丽纯净的空气。
后来,我在电视上看见了许嘉佳父母的新闻。
得知了他们是全市有名的慈善家和教育家。
他们在电视上积极呼吁关爱青少年心理健康问题,尤其是青少年间常发生的霸凌事件,绝对不能够姑息。
我心中怀着一丝侥幸,记下了他们的工作室热线号码,给了小卖铺阿姨五毛钱,拨通了那个电话。
后来,我在上课期间被教导主任叫去了办公室。
在那里,我和许氏夫妇有了第一次会面。
穿着精致的女人在看向我时始终紧紧地皱着眉,满眼的嫌恶。
她对着教导主任开了口:「我自己的孩子我最清楚,我们嘉佳向来最是温柔善良,我不希望她的善良被人利用,让学校里传出有关于她的不实谣言对她进行恶意中伤。」
西装革履的许先生倒是始终沉默。
在我被许夫人指桑骂槐暗示心机深沉的那段时间里,他的沉默算是保全了我最后一点羞耻之心。
至少大教育家许先生没有直接当着老师和主任的面宣判我是个坏人。
我在心里头这样庆幸,只是临走的时候,许先生多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地开了口:「尹夏夏同学,我记得你是拿了补助特批进入这所学校的对吧。」
我不明白他想表达什么,只能愣愣地点了一下头。
下一刻,他口中说出的话几乎让我全身血液凝固。
他说:「既然好不容易拿到了补助,就更该踏实努力学习,将心思用上正途。」
那一刻,我好像被撕破了仅有的那一层单薄维持着体面的人皮。
尽管我没有做过,尽管是许嘉佳一直在欺负我,可浓烈的羞耻感还是将我完全包裹住。
我甚至不用抬头,就已经可以想到周围老师看我的眼神是多么地鄙夷。
从那之后,我在这所学校彻底沦为人人喊打的存在。
我成了大教育家许泽亲自点名批评的心术不正的学生,而许嘉佳成为了受害者。
大家都在同情她。
于是她经常一边用鞋底撵着我的脸,一边接受着旁人的安慰。
在拿针扎我的时候,她甚至还要掉下几滴泪来。
她说:「尹夏夏,如果你当初不那么坏就好了,我本来没有想过伤害你的。」
她又说:「可你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
她的眼睛望向我时,是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快感。
3
我一个人回了和奶奶的小破屋。
奶奶年纪大了,近来阴雨天,她独自出门捡废品的时候,不小心踩到果皮摔了一跤,之后就总是腰痛。
我怕她担心,用许氏夫妇留下的钱买了顶帽子戴在头上。
确认将纱布都遮盖严实了才敢推开门走进去。
进屋的时候,奶奶正守着小火炉煨青菜粥。
菜是当天下午去市场捡的,奶奶用买菜省下来的钱买了一小勺猪油。煨粥的时候加上一点,我在巷子口就能闻到香味。
见我回来,奶奶皱巴巴的脸上绽开一个笑容。
她笑的时候嘴咧得很开,能清楚地看见她缺了好几颗牙。
她朝我招手:「娃娃,快来喝粥,奶奶刚煮好,还暖和着呢。」
奶奶,你说谎,粥里的水都被蒸干了,小米都快煨成了糊糊。
你好早就煮上了饭,只是你自己舍不得吃,一直留着等我回家。
我再也忍不住,鼻头一酸,扑进奶奶怀中。
老太太被我这一闹腾,吓得变了脸色,连忙问我咋了?
我把脸全埋在奶奶的怀中,只留一个帽子顶给她看。
粗糙的围裙布抵着我的脸,我闷声闷气地开口说道:「奶奶,我跟你过,我哪儿也不去。」
像是知道了什么,奶奶不说话了,干瘦的手掌一下又一下顺着我的后背。
一直到我的意识都有些犯迷糊了。
才听见老太太抽泣哽咽着的一声:「娃娃,你日子还长,你要过得好,奶奶才开心,知不知道?」
后半夜,有人影出现在了贴着旧蓝膜窗纸的窗户上。
宽肩短发,是一个男生的影子。
我警戒地翻起身,蹑手蹑脚地从茶几上摸出一把水果刀。
耳朵刚贴到门口,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尹夏夏,你睡了吗?」
4
这道声音来自许铭,许嘉佳的哥哥。
也是许嘉佳当初看不惯我的原因之一。
高一开学的时候,许铭曾经为饿晕在食堂门口的我买过一份饭菜。
这件事被许嘉佳知道了,发了好大一通火。
她不准许铭关注除了她之外的任何女生。
可是许铭在那之后,反而表现得对我更加上心。
许嘉佳很愤怒,她管不住许铭,就来折磨我。
可她不知道的是,当初在许铭帮助过我之后,我也在有意接近许铭。
毕竟在许铭伸手拉起我的那一刻,我和这位许氏集团的大少爷都看见了。
在我们的手腕内侧,有着两个相同的红色胎记。
我从屋子里跑出来见许铭。
这一次,我没有戴上帽子遮挡伤处,而是大大方方将许嘉佳霸凌我的伤痕展示在了许铭眼前。
许铭的目光触及到我额头的纱布,脸上划过一丝懊悔。
「对不起,我不知道嘉佳她做的是这种打算。」
我知道他在愧疚什么。
当初许嘉佳在他面前一哭二闹三上吊,不准许铭跟我这个垃圾堆出来的女生来往,他向来清楚许嘉佳对我的敌意。
却还是在许嘉佳跟他说,忘记去还图书馆借来的书后被支走。
没了许铭的保护,我在许嘉佳面前就像是只可以随意被人揉捏的蚂蚁。
她要怎么修理我都成。
面对许铭的道歉,我沉默着不说话。
见状许铭又将手中提着的伤药一股脑地塞进我手里。
「我听爸妈说,你可能是我的亲妹妹。」许铭说着,眼神真挚地看向我,颇为紧张地开口,「如果是真的,你愿意搬回来和我们一起住吗?夏夏,我可以照顾你。」
「我不去。」这次我斩钉截铁地开了口,「许嘉佳会打死我。」
这话说得实在太过直白,许铭听完后下意识蹙起了眉。
刚想要为他宠了十五年的妹妹开脱两句,目光又触及了我额头上的伤。
许铭的目光软了下来。
他沉思了很久,方才向我郑重其事开口道:「嘉佳的事情,我会回去处理。夏夏,你先不要怕,既然你是许家的女儿,保护你不受伤害就是我的责任。」
许铭说着,上前半步抬起手,像是想要轻轻触碰我额前的伤,被我侧过身躲开。
我问他:「那如果许嘉佳执意要伤害我呢?你会为我将她赶出许家吗?」
许铭不说话了,我知道他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不只是他,许家三口人都一样,他们在查明真相之后,只做了家里再多上一个人的打算。
哪怕许嘉佳和我霸凌者与被霸凌者的身份那样明显地摆在那里,他们从根本上,也没有动过将许嘉佳赶出去的想法。
临走之前,许铭告诉我:「总会有办法的。」
我不置可否,甚至不屑于用眼神表达我的失望。
我倒想看看,他们能想出什么可笑的办法。
5
三天之后,许母兴奋地给我打来了电话。
她在电话里告诉我,许嘉佳愿意跟我和好道歉了,以后我们在许家可以好好相处。
「好啊。」闻言我笑了,我说,「让许嘉佳过来,等我用鞋底踩完她的脸,再亲手给她开个瓢,我就相信她的道歉。」
许母还未出口的话瞬间噎在了喉中。
像是找不到措辞,沉默了许久之后她才开口:「夏夏,你怎么会变得这么……」
她想说什么,尖酸、刻薄,还是无理取闹?
我都不在乎,只是勾唇笑笑:「我也不明白,什么样的施暴者在向受害者道歉之前,还要先被众星拱月哄上一番,才肯勉强接受,许夫人不愧是教育家,接受这个词真的用得很好。」
电话那头的许母明显被我的话呛住了,听筒里传来的呼吸变得急促。
为了防止耳朵再接收什么不好听的话,我自嘲地笑了一声,截断了话头:「或许我要是从小金枝玉叶地长大,有深爱自己的父母给我撑腰,我就能明白这一切了吧。」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之后,许家人又尝试着和我联系了好几次。
我的态度始终坚决,要么许嘉佳离开许家,要么让她自己也尝一尝酒瓶敲脑袋的滋味,我才敢跟她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毕竟她霸凌同学都是直接用酒瓶砸脑袋的,这可是一个潜在杀人犯,跟她在一起,我不相信我的安全能被保证。」我故作轻松开口。
站在对面的许家一家四口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许嘉佳,她看我的眼神可谓怨毒至极。
到最后还是许母先开口:「嘉佳她也不是故意的,她是被班上的坏同学教唆的。」
「哦,是吗?」我闻言,坐在桌前撑起下巴朝他们笑道,「可是那些坏同学管许嘉佳叫大姐头呢。」
这话一出,连许父的脸色也黑了下来。
或许是我攀咬着不放的姿态在他们眼中实在太过难看。
许父沉了声,用一贯威严的声音开口:「这件事情我们都已经去学校里考证过了,这所学校看似是实行贵族教育,但难保里面会有居心叵测的学生,他们嫉妒嘉佳的出身,有意引导她误入歧途。」
这已经是完全在偏向许嘉佳说话了。
许嘉佳本人也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她出口的声音都在哽咽:「夏夏,我知道自己的做法对你造成了伤害,可如果不是当初你一入学就一直针对我,我又怎么会被人教唆?手上沾染了同学的鲜血,你以为我体会到的滋味就好受吗?」
她说着,几乎快要哭昏过去。
许母见状,看向许嘉佳的眼神更是心疼得不得了。
许铭站在一旁,眼神在我和许嘉佳中间游移,看起来颇为纠结,到最后,他选择了和稀泥:「夏夏,嘉佳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她的心肠并不坏,我想你们之间是有些误会的,等日后相处久了就解开了。」
到了这时,他居然还在天真地幻想着我和许嘉佳以后能够和平共处。
一时间,除了闷头哭泣着的许嘉佳,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身上。
好像我要是再多纠缠下去,就是我不知趣了。
我没有再和他们废话,直接掏出手机在许嘉佳骤然紧张的神色之下按下了播放键。
这些都是我以前挨揍之后一瘸一拐跑回学校附近的餐馆路口挨个要来的监控。
画面里的许嘉佳被一众女生簇拥着,为首的人是许氏旗下公司一个部门经理的女儿。
此刻她对着许嘉佳一脸的谄媚:「嘉佳姐,今天要怎么去教训那个小贱人?」
远离了学校,许嘉佳好学生的面具也不装了,她从兜里随意抽出一根烟点上,然后对着漆黑的巷子口冷笑:「今天新老师问尹夏夏身上伤怎么回事的时候,那个小贱人居然敢看我,那就把她的眼皮翻过来,让她看个够吧。」
那一次,许嘉佳让她的爪牙强行掰开我的眼皮,然后举着强光手电筒对着我的眼睛不间断照射,一直到我暂时失去视觉,眼前只剩下一片白。
那一天,我摸着道旁的砖墙一点一点回到了家。
装作学习累了,笑着和奶奶打招呼后就睡下了。
后半夜,我躺在床上一直在流泪,因为我发现,那时的我哪怕是看最爱的奶奶,也只剩下一个浅浅的轮廓。
我害怕自己变成一个盲人,害怕自己没有办法再读书。
没办法考上好大学,没法带奶奶离开这片潮湿恶臭的垃圾场。
好在休息了一晚上之后,我的眼睛逐渐恢复了。
从那之后,我再也不敢抬眼看许嘉佳。
就连挨打的时候,也只敢垂着眼睛看地面。
可是现在,我抬起头,尽情地将许嘉佳脸上每一个表情尽收眼底。
看着她从愤怒到心虚到惊慌。
一旁拥抱着她的许母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默默松开了手,就连许铭看向她的眼神里也带上了震惊和审视。
是了,被教唆着学坏和天生是个坏种的罪名总归是不一样的。
许嘉佳颤抖着嘴唇,想要解释些什么,却被我率先截断了话头。
我说:「这样的视频还有很多个,许嘉佳毕竟和你们没有血缘关系,没有遗传到许先生许太太身为成功企业家的智商,她每次犯事都留下了证据。」
说着,我晃晃手里的手机,不紧不慢地补充道:「怕你们一时之间遭受冲击太大接受不了,这已经是我找来的证据里面许嘉佳嘴脸最为和善的两次了。」
许母终究接受不了,惊呼一声晕了过去。
许父和许铭赶紧伸手去接,许嘉佳便趁着这个混乱的空当摔门跑了出去。
许父赶紧叫人去追,而他则抱起许母转身去了医院。
只留下许铭站在了原地,他的眼神有些发怔,一遍又一遍死死盯着桌面上还在自动循环播放视频的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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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嫁进孟家时做续弦时,已然知晓,孟天行对亡妻顾氏情深义重。
不仅纳了她的庶妹作贵妾,还把顾氏留下的嫡子立为世子。
「想要主母的体面,先喝了这个。」
洞房之夜,他临窗背立,桌上是一碗凉透了的绝子汤。
我仰头而灌,无有任何迟疑。
他诧异回眸。
无外乎清楚,在这后宅内院,不论恩宠多寡,唯有子嗣才是妇人们殊为倚仗的筹码。
他不相信,我毫不介怀。
可我嫁来这里,从来就不指望能与他天长地久,这筹码要或不要,又有何妨?
1
十年前,我家书香门楣落败。
父亲遭人构陷被斩,母亲殉情以死明志,全家下狱,以待流放。
是长姐,靠着芙蓉姿色和一鸣满堂彩的戏腔,入了太子法眼,才让我和兄长脱罪,不至于死在流亡路上。
我及笄前一个月,她得封嫔位。
陛下赏赐的晋封宴,人数寥寥,那些高门贵妇不屑赏脸。
即便来了些不入流的,也毫不避讳说些风凉话,明里暗里讽刺她没有家学,徒有美色,总有一日,会色衰而爱弛。
长姐却只贪着手中的蟹黄酥,毫不在意:
「知道这酥是怎么做的吗?
「是得上千只蟹,挑了蟹黄,磨成浆,再耗费二十四个时辰,才能得这几块。
「她们活的是面子,可咱们得活里子,况且来日方长,攒够了里子,何愁没有面子?」
她还说,女人的年华,是攀附倚仗的最好利器。
我嫁人的事,不宜再拖。
「我为你择了两户人家,相中了哪家,听你的。」
她把两家的底细放在我面前。
一家是皇商许家,他家的小公子丰神俊朗,京中女子间颇有才名,可他生在商贾之家,这辈子只能继承家业,无法入仕。
另一家是定南侯孟家,高门显贵,亡了原配要续弦,虽然那位定南侯长我十岁,可名望甚高,又有军中实权。
我斟酌半晌,将孟家的册子,搁在长姐面前。
「想清楚了?」淡然随性的长姐,难得郑重。
她拿过许家的册子,同我分析利弊:
「许家殷实,儿郎也是难得的好夫婿,以你的才情,这辈子夫妻顺遂不是什么难事。
「而这孟家,显赫不假,但挂念旧情,纳了贵妾,还留着嫡子占着爵位,你嫁过去恐怕无一日安宁。」
长姐意思我明白。
许家是富贵金窝,孟家是龙潭虎穴。
可即便是龙潭虎穴,也已是长姐自损颜面,恳求陛下在京中勋贵间为我择来的最佳门户。
我只问嫡姐:「兄长如今可是在他手下做的中郎将?」
长姐眼底闪过疼惜的薄雾,点点头。
那就没什么可纠结的了。
我接过她手中许家的册子,扔进火盆,三跪叩首,拜谢她恩典。
2
长姐为我备下风光无比的送亲仪仗。
可成婚当日,孟家遣人来告:
「我们侯爷说了,既为续弦,只教夫人坐着轿子进门就好,其余一切繁文缛节可省。」
兄长气不过,要为我出头。
可他明日就要出征。
此去平叛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扫扫尾就能建功封赏,犯不着在这因小失大。
我赶紧将他拦住,又让吕嬷嬷塞了红封给那管家:
「既然是侯爷吩咐,妾身无有不应,这就启程吧。」
一路黯然静默,毫无喜气。
刚进孟家,向来沉稳的吕嬷嬷也忍不住发作:
「这定南侯太过分了,无论怎样,他也是领了皇命娶了姑娘你的。耍威风也就罢了,这宅子里怎能跟死了人一样,挂着白幡!」
移开遮面扇,我探头瞄了一眼。
倒也没有那么夸张,不过是正厅前挂了两盏白灯笼,堂前又设了灵。
灵位写着先室孟母顾氏。
我一下了然,孟天行是不准备与我拜堂的,怕他的亡妻在天有灵,会生气。
很识趣,我没有拿乔,只问了管家我的住处。
前脚刚迈进去,一枚染了墨的弹丸,直冲我眉心而来。
幸而这些年我跟着兄长学了些护身技艺,躲闪够快,只擦到了鬓边的发簪。
否则,出丑事小,打着脑袋躺上十天半个月,也不是唬人的。
「哪来的毛孩子!快下来!」
吕嬷嬷紧张我,指着树上的孩子发火。
身后传来不积口德的尖讽叱骂:
「这是从哪来的腌臜婆子,我们定南侯的世子,也是你这样的下贱货能羞辱的?」
指桑骂槐,意有所指。
我转身回眸,见来人姣姣风姿,面若桃李。
对偌大的阵仗丝毫无惧,甚至还挑衅翻我个白眼,抱着扬扬得意的姿态等我失控。
我便知道,她就是顾氏的庶妹,府中的贵妾顾晚宁。
撺掇着她姐姐留下的世子,在我新婚之日,让我难堪不能收场。
最好激得我失了理智,跟孟天行闹起来再犯了她姐姐的忌讳。
这样即便我嫁进来,做了正房娘子,可没有夫君的爱重,又失了仅有的体面,便形同虚设,她一样还是头一份的尊贵。
就算传到外面,她也能撇得一干二净。
无非是孩子太小,她一个庶母不好管教,而我这个嫡母没有容人之量,进门头一日,就拿前人的孩子作筏立威。
怎么看都是好谋算,只可惜。
我微微一笑,毫无芥蒂拉起她的手:
「这就是顾妹妹吧,我这姐姐初来乍到,还请妹妹日后多多帮衬。」
手上的镯子被我褪下,顺势戴到她的腕上。
她果然又狠又厉地嫌弃挥开。
镯子掷地清脆,四分五裂,我也被她力道带得有些站不稳。
吕嬷嬷虽有气,但没糊涂,尤其是在宫中跟了长姐这么多年,什么厉害场面没见过。
我稍递给她一个眼神,她立马咋呼起来将我扶住:
「哎哟天爷,这定南侯府什么规矩,是要目无尊卑,以下犯上吗!」
正好戳中顾晚宁身为妾氏的痛处。
她指着我的鼻子叫骂: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同我称姐妹!我姐姐才是定南侯夫人,要不是她为侯爷产子命殒,哪有你这种不知哪来的破烂货,攀上我们侯府的门庭!
「无非仗着你姐姐在宫中有些狐媚劲儿,就想在我这儿作威作福,我告诉你,侯爷心中只有我,只有我们顾家,你想在我面前显摆尊贵?好哇,那你就搂着那份尊贵,等着独守空房吧!」
她领着孟承寅神气离去。
吕嬷嬷有些担心:「姑娘,这万一她到侯爷面前告状,这大喜的日子,侯爷连面都不肯露可怎么办?」
我垂眼落在地上:
「不怕她告状,就怕她不告。」
上好的翡翠,真是可惜了。
不过能换来我这大婚的体面,也算值。
「把这些拾起来,然后派人告诉侯爷,顾姨娘将御赐的手镯打碎了,我既不得名分,也有过错,让侯爷自己拿个主意,该如何处置。」
3
更深露重,喜烛都已燃尽。
孟天行到底还是进了我的门。
面容硬朗周正,身材颀长健硕。
原以为,孟家几代人扎在军中,到了他这,已不用再去往边境身先士卒,早先武将的赫赫风骨,总会凋敝不少。
没想到,他整个人干净利落,比我想象中的,要年轻一些。
「薛嫔娘娘日子定得未免着急了些,今儿个是晨娘的生祭,我不出面,也是为了你们薛家的声誉。」
他冷冰冰地开口,一句不提镯子。
听起来是同我解释,今日他让我受尽了折辱,让我沦为全京城的笑柄,是在为我思量。
实则,是在警醒我,他可以领承皇命,应下这桩婚事,但也并非什么软弱之辈,可以任由内宫妃嫔随意拿捏。
若我不识趣,非要将事情闹大,他也是不怕的。
反而是我,会连累长姐、兄长,跟着一起受非议。
足以可见,长姐打听的消息不差,他是个吃软不吃硬,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男人。
我索性撂了底牌:
「侯爷面前,妾身本不敢造次,更不敢冲撞顾氏姐姐,叨扰她的安宁,只是……」
我温柔软语端起合卺酒,半跪着递到他面前。
他冷漠的神情,明显一滞。
看过来的时候,刚刚好,我以怜弱之姿,漫出眸底水雾:
「侯爷进门就损了我的脸面,日后这侯府我要如何自处?」
他并未搀我起身。
只是眼神极为复杂地看了我许久,接下了酒杯。
猛地仰头一口灌下,像是在宣泄压抑许久的痛苦。
我稍稍安定,起身收拾床铺,预备与他圆下这成婚礼。
他突然喊人,端来一碗汤药。
毫不避讳直言:
「我可以给你侯夫人的体面,但定南侯府,不能再有第二个嫡子。」
他背身而立。
但凡抬脚,一步就能跨出房门。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原配在他心中的分量。
不过这样也好,日后我挖起他定南侯府的墙脚,也不必心存什么亏欠。
毫无犹豫,我端起碗,一饮而尽。
他不可置信退回脚步,回眸看我:
「你……你如此草率?」
我淡定拭去唇边的药渍,纯然挽笑:
「妾身既嫁于侯爷,自然事事以侯爷为先。
「承寅是侯爷的世子,日后,那便也是我嫡亲的儿子。」
4
我以退为进,留下了孟天行。
顾晚宁派人传话,说这不适那不妥,他只叫人拿了名帖去请宫中太医。
一个妾身,能得太医诊治,放到别家,已是莫大的恩宠。
可顾晚宁是仗着顾氏的旧情,骄纵惯了的。
请不走人,就拿着各种由头三番五次来告,一通折腾到后半夜。
我与孟天行终究,未能圆房。
但第二日,他便谨守承诺,让管家送来了账本对牌。
我草草翻阅了账目,瞧出些端倪。
却没戳破,只问:
「从前都是谁在管家?」
管家应是得了吩咐,对我的态度明显恭敬不少。
「回夫人,顾夫人自身子开始不爽利,这种耗神伤身的事,侯爷便没再让她过目,就一直让顾姨娘代劳了。」
「一直?」
若长姐打探的消息没错,顾氏是五年前病故的,顾晚宁可是在她死后一年才进的门。
我讶异追问,管家似乎觉察出不妥,打着哈哈,忙解释:
「哦,是这样,顾夫人自有孕,一直思虑不安,所以当时顾家就送来顾姨娘从旁陪着,一来帮她分担下琐务,二来,也想让她宽心。」
我自小在京城长大,从来没听过,哪家会把未出嫁的庶女,塞到已出嫁的嫡女家中越俎代庖的。
除非,是顾家早就拿定了主意。
万一女儿有个什么意外,用另一个女儿顶上,也能拴牢这侯府的富贵。
只可惜,家中再无嫡女,是个庶女。
否则,真就没我什么事了。
我装作并不在意,随手收了账目,便算交接了事,领了这管家之职。
傍晚孟天行在我这用膳,我主动提起回门:
「长姐原想设宴,但她初怀龙嗣,侯爷又公务繁忙,妾身擅自做主,已向宫中拜帖请辞。」
孟天行埋头喝着米羹,没有接话。
我也知趣不再言语。
待他落碗,净了嘴:
「算你懂事体恤,我已交代晚宁,自明日起,她会来向你请安问礼。」
我惶恐落了筷子:
「侯爷错怪了,顾姨娘得您心意,又是顾姐姐的亲妹子,哪有我托大的道理。
「再者,家和万事兴,侯爷已然给了妾身体面,妾身……也没那么贪心。」
烛光恰好斑驳。
投射出羽睫垂下的暗影,显得我落寞又可怜。
埋头许久,我听到孟天行浓浓叹了一口气:
「你一向这么小心翼翼吗?」
我颤颤错开眼神,含笑,用一双饱受委屈的眸子望向他:
「侯爷想必知晓我薛家事,生死面前,妾身怎敢贪心?」
5
当晚,孟天行还是去了顾晚宁那。
他走后,吕嬷嬷好是心疼我:
「这么多年,你们姐弟几个对过往讳莫如深,姑娘何必在他面前自揭伤疤?」
我捏着手中的令牌,却十分满意。
长姐说得没错。
拿出最无助弱小的一面,唤醒一个男人带有征服感的保护欲,是在他心里占据一席之地的绝佳武器。
孟天行是不喜欢我,但经我几番服软示弱,我敢断定,他必然也不讨厌我。
否则,他不会给我代表他身份的定南侯令牌。
更不会答应,我打着他的旗号进出宫廷这种事。
连着几日,我把令牌挂在腰间最显眼处。
今日再进宫,长姐一向清冷的启祥宫,已是门庭若市。
「我还真是没想到,有一日,能沾上你的光。」
长姐打发了人,才同我说话喘口气。
「定南侯府不愧是世荫大户,方才镇国公夫人同我说了,相中了你哥哥,想要结亲。」
我很是吃惊,不过转眼,看向长姐的肚子:
「想必他们看重的不是定南侯府,而是长姐肚子里的孩子。」
「兴许都有吧。」长姐欣慰挺起不用费心再佝着的腰身。
三月显怀,而她这肚子,已有五月。
「咱们兄妹三个,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日后烈火烹油,恐怕谁都不能掉链子。」
我牢牢将这话记在心里。
然而一味地退避三舍,并没有换来多久的太平日子。
这日我刚从宫中回来,顾晚宁摆出偌大阵仗,领着一众家丁守在府门外。
街头巷尾到处有人指指点点。
她丝毫不顾及。
不等我下车,直接放话:
「好你个薛文昔,克扣分例,私吞家产,还明目张胆拿着侯府的银子进宫贴补你姐姐,侯爷被你玩弄于股掌,我可不会被你蒙蔽!
「来人,直接把她给我捆了,送去见官!」
家丁们得令,围攻而上。
吕嬷嬷连忙护我:
「都是些不长眼的东西,你们有几个脑袋胆敢动侯爵夫人!」
顾晚宁讥讽笑开:
「好威风的侯爵夫人,只可惜,我朝律法严明,做了这家贼,一样要罚要杀!」
家丁们还是迟疑不决,她给了颗定心丸,又以利益相诱。
「你们不用惧怕这老刁奴,我有证据在手,就是敲上登闻鼓她也翻不了身,待侯爷回来我向他禀明,所有降贼之人都重重有赏!」
无人再有顾忌,纷纷撸袖甩手,凶神恶煞冲我而来。
且不论我到底有没有罪,就是大庭广众之下,被这群家丁推搡扯拽,这辈子的名声都要损毁扫地。
吕嬷嬷深知清誉对女子而言多致命,豁出老命,挡在我面前。
场面一度失控。
顾晚宁袖手在上,得意畅笑。
「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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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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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时,他们说我是秦家被抱错的真千金。
可是家里已经有了一位养了十几年的所谓假千金。
家人等我自卑、嫉妒,痛恨命运的不公,在无尽的哀怨中沉入深渊。
可是我看着这个崭新的时代,没有战争和饥饿,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这对我而言,正是最好的时代。
1
醒过来的时候,头疼得像炸开一般,我伸手捂着脑袋,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一直涌入脑海。
有那么一瞬间,我不知自己是谁,一片空白。
直到脑海里的动静停下,我终于有精力去看周围,陌生但同样熟悉的世界。
一种割裂感席卷了我。
我恍惚间听见有人在外面说话。
「她不会是装的吧?」一道少年的声音响起,「故意受伤让所有人都心疼她,然后让大家都怪思羽?秦哥,思羽才是你看着长大的……」
「贺梵。」另一道清朗的男声打断他,「这是秦家的家事,你逾矩了。」
「我和思羽有婚约,当然向着她。」少年音继续响起,「秦哥,我不管你这另外一个妹妹是哪里蹦出来的,我们贺家只认思羽一个。」
「……」
接下来的话,我听不清了。
我睁眼看着白茫茫的天花板,开始思考我是谁。
秦妙桐。
这是我的名字。
我记得子弹穿过我心脏时的触感,濒临死亡时的窒息和不甘心。
但我现在绝对不是在枪口下活下来的秦妙桐。
这具身体动起来也是陌生的,我没有这么年轻,我的手虽然起过茧子,但却不是这种明显家务劳作导致的茧子。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有人推门进来,发现我醒了。
我看见了方才在门外说话的人的面容,一位模样上好的年轻人和一位少年出现在我视线范围内。
「妙桐,你醒了?」清朗的声音在跟前响起。
我看过去,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大概是因为见到了人,脑海里多了一重记忆。
或许,我应该喊他一声哥哥。
不过我迟迟没有开口说话,他旁边的少年没有耐心了:「喂,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我依旧没有说话,盯着他们看了半晌,直到年轻的男人察觉不对劲儿,喊来了医生。
现在的医院好像已经发展得很好。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给我检查一番后告诉对方,我大概率有短暂失忆的症状。
那个不耐烦的少年已经走了,我也不想看见他,光是看见就觉得吵闹。
年轻的男人在病床旁边坐了下来,他说:
「妙桐,我是哥哥,秦怀烁,还记得我吗?」
「医生说你慢慢会想起来的。」
他和我说了最近的一些事,我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是一位被恶意抱错十几年的有钱人家的女儿,他的亲妹妹。
在这十几年里,他们根本不知道家里养的女儿是假的。
很恶俗的剧情,大概是被有心之人换了孩子,亲生女儿被卖到偏远山村,在那里过了十几年的苦日子。
还是去年秦妙桐自己从养父母口中听到自己是从人贩子手上买来的,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去报警,去等结果,最后等到了亲生父母。
可惜他们花十几年的时间,已经养出了一位相当优秀的女儿。
秦妙桐这次进医院,是和秦思羽起了冲突,从楼梯摔下去了,脑震荡。
她很敏感,过去十几年的苦日子,一个十几岁的女孩,手上和身上全是伤口,陡然得知其实自己本应过的是这样富足的生活,她对占据自己身份的人充满敌意,尤其是,她不如对方漂亮、才华横溢以及长袖善舞。
对方还有一位未婚夫,帅气优秀,他们看起来很般配。
自卑和不甘导致的嫉妒下,她对秦思羽充满敌意,但是我脑海里的记忆告诉我,这次秦妙桐摔下楼梯,确实是秦思羽推的。
这样的局面,关乎两位女孩的命运,秦妙桐有不甘和嫉妒,秦思羽自然也会惶恐于自己的身份。
我看向他,喊了声:「哥哥,爸爸妈妈呢?」
秦怀烁沉默了片刻。
我知道,秦妙桐的记忆告诉我,今日是秦思羽钢琴比赛的日子。
他们去看比赛了,连着刚才很吵闹的贺梵。
「他们今晚过来看你。」秦怀烁的回答是这样。
我不说话了。
秦怀烁说:「妙桐,你和思羽都是我妹妹,虽然你的遭遇是因为她的亲生母亲,但是思羽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她的亲生母亲前几年已经去世了,爸妈拟了合同,会将公司百分之五的股份赠送给你,作为补偿。」
我心里其实波澜不惊,但仍旧忍不住为同叫秦妙桐的女孩儿觉得悲哀,她拼命去寻找的家人,对她的爱其实很有限。
我不知道她去哪了,还活着没有,但我觉得我拥有她记忆这件事,其实有点奇怪。
「那百分之五的股份,你有吗?」我抬眸看秦怀烁。
他一顿。
我接着问:「秦思羽也有吧,可能少点,百分之三?」
「你想起来了?」
我嗯了一声,问了一句:「我手机呢?」
秦怀烁将一个方块儿递给我,我在「秦妙桐」的记忆里看到过它的用法。
我说:「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之后秦怀烁离开病房。
我摸上了手机,按照记忆解锁,随后开始搜索自己想知道的一切。
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我存在的时代彻底过去,成为历史。
我的国家终于在磨难中成长起来,尽管过去每一步都不容易,但我们如今屹立在世界,无人敢轻视。
如今这个国家,这个年代,没有侵略,没有战争也没有温饱问题。
而我秦妙桐,只是历史长河里的一粟,没有只言片语,在从前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甚至很久没有用过自己的本名了。
一个下午,我捧着手机,看着屏幕泪流满面。
原来只在我梦中出现过的画面,竟然已经实现。
这对我而言,是最好的时代。
2
尽管脑海里拥有着另一位「秦妙桐」的记忆,但是我对这个世界依旧是感到陌生的。
我很新奇。
躺在病床上,直到我如今的父母出现,我才知道胸腔里的那股酸胀到底来自哪里,来自这具身体的情绪。
她,或者是「我」,在不甘,想要一个答案。
我想我是明白她的情绪的。
无非想要一份偏爱,不需要抢其他人的偏爱。
我看着穿戴贵气的秦家父母,他们身后跟着穿着华丽长裙的秦思羽。
她很漂亮,或者说,她被养得很漂亮。
今天也是盛装打扮过的。
我抬眸,波澜不惊地看着他们。
「妙桐。」这具身体的母亲开口了,「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我实话实说。
我毕竟不是他们认知里面的那位秦妙桐,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之后,自然也清楚,即便我现在性情大变,他们也只会以为是我心理或者精神上出现问题。
所以我没必要,像以前那位秦妙桐一样。
他们似乎惊讶于我的语气,又或者是觉得我在向他们低头。
现在的父亲看着我脑袋上缠的绷带,装模作样地来了一句:
「这次便算了,下回再胡闹,就别怪我和你妈不管你了。」
我回想起自己的父亲,他是一位儒雅的学者,虽然也有些大家长的说一不二,但说话向来讲究以理服人。
不对比,我也不知道秦先生在当父亲上竟然比别人优秀这么多。
我嗯了一声。
懒得再多说什么。
倒是那位打扮华丽漂亮的鸠占鹊巢者,她眼底闪过了片刻的慌乱,要出去时还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与她对视,她那个眼神里或许还有些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挑衅。
她是看不起「我」的,同时又忌惮「我」。
3
醒来之后我度过了相对充实的几天——几乎每天都捧着手机过。
这个时代出现了名为「互联网」的东西,我认为这是人类发展进程中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我想要知道的信息几乎都可以从上面获取。
战争并非从这个世界消失,但是我的国家已经和平许久。
之后脑袋上的绷带和纱布拆除,我出院了。
我被接回了一幢称得上精美的房子里,秦怀烁接我回来的。
他说:「爸今天出差了,妈约了朋友,你今天好好休息,明天该上学了,就算基础差,也要努力赶上。」
即便是出院,也没有家人迎接的情况在我看来确实不太像一家人。
秦怀烁的话里话外,似乎也在表明一个意思:他们秦家只需要上得台面的人。
这样的模式与我印象中的一位好友家中很像,她家族显赫,但女子都被教育成大家闺秀,男子皆是文雅君子——表面上。
但那样的世家,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不是稀奇的事。
「秦妙桐」回来才不到一年,秦家给办了新的学校,她上高一。
现在的入学制度与我的认知也大不相同,科目也不少。
记忆告诉我,「秦妙桐」在经过一个学期的高中生涯学习后,选择了比较偏文科类的科目。
我回到房间,认真翻了她的各种书。
第二日,司机送我去学校。
我和秦思羽是同一所学校,只是她在尖子班,一直都是名列前茅,与「秦妙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即便同一所学校,我们两个人也不是坐同一辆车去上学。
我凭着记忆来到自己的班级,一进门,发现原本喧嚣的教室安静了片刻。
「秦妙桐」在班级上的存在感其实并没有这么强。
只是她如今的身份很尴尬,对外称是秦家收养的孩子,因为秦思羽和贺梵的婚约,贺梵只认秦思羽,但是贺家却不一定。
假如秦思羽的身份泄露出去,贺家未必还看得上她,但肯定也看不上「秦妙桐」。
所以秦家在这件事上,选择保住婚约,也就是利益。
但是亲生的变成了收养的,本质上也是对「秦妙桐」的不重视。
「秦妙桐」渴望亲情,渴望偏爱,但是这个家没有。
我意识到我在这个班级里是相对格格不入的存在。
这是一所私立高中,在读的许多学生家里条件不差,秦家算是相当不错的豪门。
我作为「养女」,身上自然是有八卦的。
这次住院缺课几天,不知道从他们口中传出了什么版本。
我垂眸,落在桌上。
「秦妙桐」的字不算很好看,我还得模仿一下她的字迹一段时间。
4
「秦妙桐。」有人喊了我一声,随后眼前阴影落下,「听说你住院了?」
我抬眸,看向对方,是一个将头发染成红色的少年。
我确认我的目光从讶然变成一言难尽。
欣赏不了一点。
对方的身份我知道,是一位仰慕秦思羽的富二代,叫林昊晟。
「有事?」我知道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也和他不熟。
「听说是你想将秦思羽推下去,结果自己不小心摔下楼梯了?还是你自己故意摔的?」
他直言不讳,大概也没考虑过,如果此时此刻坐在教室里的是真正的秦妙桐能不能承受得住这样的质问。
我迎上对方的目光,蓦地一笑:「对,我和她吵架,吵不过,决定从楼梯上头朝下栽倒来陷害她,所以呢?」
林昊晟没想到我的回答,其他人也没想到。
他愣了一下:「你……」
我说:「还有什么事吗?」
他半天挤出一句话:「你一个养女怎么敢啊?」
养女。
我往后仰了一下,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红毛,嗤笑一声:「你在用什么身份为秦思羽讨公道?」
这个年纪的少年,最禁不起激,为心上人打抱不平,但是也最容易被戳心窝子。
这不,生气了。
「你是不是想死?」他话音落下,外面有人走进来。
是班主任。
她的目光在教室扫了一圈之后,林昊晟也一脸不忿地回了自己的座位上。
我开始在这个时代的课堂上学习。
历史书被我翻了一遍又一遍,我在上面找到了自己熟知的历史,也看到了更久以前的过往以及后来的许多许多。
相对比文科类的教科书,理科类的书籍看起来崭新很多。
很偏科。
我知道这个社会的发展已经不是我曾经贫瘠的想象力所能描绘出来的,秦妙桐的记忆可以告诉我很多信息,但是她不知道的那些,我自然需要自己去摸索。
整整一个星期,我都在知识里畅游。
我意识到周围人对我的冷漠,从「秦妙桐」的记忆里,我大概找到了一个词语来形容我的现状:校园霸凌。
整个班级的孤立,老师的视而不见。
大概是这样。
一周的时间,我都在消化这具身体带来的情绪。
有时候甚至分不清是我在难过还是她在难过。
我好奇另一位秦妙桐是否还活着,但始终不得其解。
5
我和秦家人的相处始终很淡。
通过对法律的学习,我知道自己现在并不在秦家的户口本上,只是一个凭借着血缘关系得到养育的「养女」。
我的性格变化被他们看在眼里。
现在的父亲象征性夸了一句,说我看起来像样了些。
在他看来,或许我这样不争不抢已经算是很大的进步。
秦思羽适时开口:「爸爸,我听说妙桐和林昊晟他们闹得不是特别好看,要不要我和他们说一声?」
秦思羽和那群富二代的关系是很好的。
毕竟一个圈子。
只是她这句话说完,秦晔的眉又蹙起来了。
秦晔,我现在的父亲。
我张口:「爸,我想去住校。」
秦思羽的前一句话被揭过,秦晔语气严厉了些:「好端端为什么要去住校,家里住得不好吗?」
他眼里自然是很好。
封建大家长。
现代应该是这么形容这类人的,他们眼中根本看不到问题。
我垂眸,说:「我基础太差了,想多花点时间在学习上,争取早点将成绩提上去。」
秦晔并不同意我住校。
但我知道他最终会同意的。
秦思羽应该会巴不得我离秦家远一点。
这段时间,我很热衷于出门,去认识这个新世界。
我和秦家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我想他们是能看出「秦妙桐」身上的变化的,只是他们不约而同都将这点不同归结为我对他们的低头。
住校这件事,我还和秦怀烁提了。
他很不理解:「如果是想提高学习成绩,家里可以给你请家教,没必要住校。」
富少爷的概念里,我的举动无异于自讨苦吃。
或者还有点任性的成分。
我看着他说:「我想住校,成绩没有变化再说,你去帮我和爸妈说一下,可以吗?」
记忆里,这大概是这位归家的「妹妹」第一次和秦怀烁提要求。
秦怀烁沉默了半晌,回道:「我不保证一定成功。」
6
我成功住进学校。
秦晔虽然专制,但是他很看重大儿子。
已经大学毕业进入公司就职的秦怀烁可以说是他的骄傲也不为过。
不知道秦怀烁说了什么,他派人给我办了住校的手续,我入住的还是单人寝室。
我很满意。
周围人的孤立在我看来都是些很小儿科的事,我的心智毕竟并非真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同龄人的举止在我看来充满了幼稚和不成熟。
以林昊晟为首的几个富家子弟时常有些小动作,例如将我的书碰掉地上,然后来一句不痛不痒的道歉,再或者,在我桌上放点小昆虫。
虽然不算是什么事,去告状也不一定能换来让我满意的结果。
于是有天中午,当林昊晟在趴桌子睡觉时,觉得哪里不对劲,一睁眼发现一条黑色的小蛇在桌肚探头朝他吐蛇信子时,整个教室都热闹了。
林昊晟的尖叫声先响起,之后整个教室都尖叫起来了。
我坐在座位上,满意看着周围惊恐的同学们,眸里含笑,有那么一瞬间,对上了林昊晟的目光。
小黑蛇在各种慌乱的尖叫声中不知跑哪里去了,事后林昊晟在班主任面前信誓旦旦说蛇是我放的,因为我当时表现得太过冷静。
班主任听了他的话之后看向我:「秦妙桐同学,你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我摇头:「老师,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林昊晟笃定道,「全班就你一个好好坐座位上!」
我语气淡淡解释:「我只是刚好不怕蛇。」
「怎么可能?」林昊晟的语气很是激动,他信誓旦旦说,「一定是你蓄意报复我!」
我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报复你?你对我做过什么吗?」
林昊晟梗着脖子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看向班主任道:
「老师,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不如查查教室的监控?」
监控。
我对新时代认识里学到的新工具。
很不错的东西。
只是监控往前查了一天,查不到蛇是谁放进去的,反而在前一天的监控里看到,我不在教室时,以林昊晟为首的几个人在我的课桌上笑嘻嘻放了几条毛毛虫。
我面不改色看着监控录像里的画面,周围的老师和领导眼神怪异,林昊晟浑身不自在。
这个年纪的男孩,哪有不要脸的,看程度罢了。
被蛇吓了一遭,他现在的心理防线弱得可以。
直到今天早上的监控内容,约莫是在早上还没人出现在教室前,一条黑色的蛇自己从门缝里爬进去,经过几张桌子后,准确无误爬进了林昊晟的桌子里面。
林昊晟看监控看得汗毛直立,他和蛇在那么近的距离接触了好几个小时。
他脸色都吓白了。
当天这位少爷就请假回家了,听说吓得发烧了,当晚教室还少了好些人,大概是怕再从哪里爬出一条蛇来。
之后便是他们学生家长和学校扯皮的事情了,学校组织了一次防蛇防虫行动。
这些都和我没关系,夜里我回到寝室,桌上开着台灯,我在学那些落下的功课。
半晌,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一条纯黑的小蛇缓缓顺着台灯爬到我的手腕上,吐着蛇信子,但温顺可爱。
我轻笑一声,点了一下它的小脑袋。
7
那天过后,我觉得耳根清净了很多,尽管林昊晟他们依旧会来按时上课。
但是看监控时,他的家长也在场,林昊晟这种明着怂恿他人欺负一位女同学的行为,让两位家长蹙眉。
他的家庭,双亲事业上皆要强,母亲甚至比父亲要强悍些。
他得到了教训,只不过我没得到道歉,「秦妙桐」也没有。
在月考之后,我的成绩确实比之前有了提升。
只是还不够。
在学校的时间,我见秦思羽的次数并不多,但是她算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我耳中关于她的消息一直没停过。
参加了什么比赛,拿了什么奖项,或者和贺梵之间的事,又或者是我和她之间的传闻。
周末的时间,我也不乐意回秦家。
想找借口不回去并不难。
我花钱买了票,将本市的各种展都逛了个遍。
我看到了很多历史遗留下来的东西,甚至还在一些记载中找到了熟悉的名字,但也有很多人和我一样,在历史中经过,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如细溪汇入海流。
即便是现在,我依旧怀揣复杂的心绪。
我之幸,看到了昌盛的华夏。
即便走在曾经走过的地方,我也会时常冒出一种沧海桑田的荒谬感。
不到百年,这片土地发生的变化是当年的我不敢想象的。
8
期末来得很快,我向班主任提交了转科的申请。
现在的高考制度似乎也经过了一个变迁,我思考了很久,还是选择了物理、化学以及生物。
班主任看我的成绩单,说:「妙桐,你的成绩,文科类会更有优势。」
是的,大半个学期的时间,我在最差的一个班级里混成了第一。
历史和政治两门科目的成绩让我甚至在年级上都排得上号,英语方面也一样。
高二会重新根据成绩进行班级调整,我很有可能会去到别的班级。
尽管我在理科方面的成绩有显著提高,但我的班主任依旧不看好。
她苦口婆心劝我,说文科好的女生去学理科,可能会有比较大的落差。
我没有改变主意。
这件事还是通知到了秦家人耳中。
秦晔并不同意我转科目的决定,在他看来,我和秦思羽读文科,再上个不错的大学,在以后谈婚论嫁的时候就很有面子了。
我和秦思羽,一样被排除在公司继承权之外。
可惜我并不听他的。
秦晔震怒,他说:「你明明文科比理科学得更好,为什么非要去学自己不擅长的东西,按照你现在的成绩,高考可以上个不错的学校,你转了理科学得一塌糊涂怎么办?」
我很冷静:「我能学好。」
我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生气,不是因为我理科好不好,而是他厌恶在这个家里反抗他的人。
他好像被我气笑了。
不过就在这时候,我如今的母亲小声插了一句话:「怀烁从小也是理科好,说不定妙桐也……」
这句话说出来,我看见秦思羽的脸色白了些。
秦家人的偏心表现在方方面面,他们包括秦怀烁平时都是更站在秦思羽那边的,这是她最倚仗的东西,但血缘关系无法更改。
我不在意秦家人,所以我眼中不会多看一眼他们习以为常的亲昵。
例如秦思羽和秦怀烁房间那些名贵的衣物首饰,我不在乎,就连之前的秦妙桐也是不在意的。
她是个想要爱的女孩,而我已经过了追求爱的时候。
我坚持学理科。
在这个家里不受重视也是有好处的,我坚持之下,学校那边为我安排了新的班级。
9
暑假所有人都很忙。
秦家父母忙着生意和应酬,秦怀烁忙着各种接管公司的事务,秦思羽则是在上各种乐器的课程以及和贺梵相处。
我不理解在这个时代,十六七岁的少年人,为什么就要被一纸婚约束缚住了。
或许他们不认为这个是束缚。
我整日埋头在自己的房间里学习,这个时代的信息获取很快,也很简单。
只要是有心,我可以在网上搜集到各种各样的补习课程。
那些我曾经想要接触却因为种种局限不得不放弃的知识,如潮水一般向我涌来。
我拼命地学。
学得头昏眼涨时,从房间出去往楼下走,刚好碰上了回来的秦思羽。
她今天依旧盛装打扮,全身上下的打扮看起来很昂贵,妆容精致漂亮,对上我的视线时,她停顿了一下,而后眼底浮现了不屑。
我没有和她交流的欲望,正要侧身走过。
「秦妙桐。」我听见她喊住了我,「你是不是觉得你是亲生的就了不起?」
类似的话,好像之前的秦妙桐也听过。
我疑惑地看向她,想听听她还打算说什么。
「我们这个圈子,不是你这种土里土气的人可以融入的。」她缓缓道,「你回来这么久,有过哪个这个圈子的朋友吗?他们都看不上你。」
她妄图用这种尖酸刻薄的话语来攻破我的心防。
我垂眸看她:「所以呢?」
秦思羽没有从我脸上看到慌张和不甘,她大概觉得一拳打进了棉花里。
「你知道吧,我们这样的家庭以后都只会找门当户对的人联姻,你这样上不得台面的,怕是以后只能被爸爸安排着嫁给一个不怎么样的男人。」
她自以为用最恐怖最悲哀的事情在威胁我了。
我觉得悲哀。
「你才十几岁,已经将自己的未来交托在家庭和男人上,你不觉得悲哀吗?」我问她。
她听了我的话之后,忽然笑了一声,似乎在嘲笑我的天真,秦思羽说:「你知道我的起点,是多少人这辈子再怎么努力也触及不到的终点吗?你以前敢奢求像现在这样的生活吗?」
我明白,她是清醒的。
或者是在浑浊中保持着相对清醒,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我无法告诉她,我年少时过的是比如今要奢靡得多的日子,尽管那时候没有如今在科技加成之下的便捷生活,但我被伺候着长大,从来不曾为自己的未来去忧心。
直到我在烽火中看见民族的脊梁被大山压着。
在这一刻,我清楚意识到,我与秦思羽的思想不可能同频。
于是我道:「那我便祝你能一直抓住如今手中的风筝线。」
10
整整一个暑假,我都在学习,学习课本的知识,学习这个世界,学习我如今所在的时代。
尽管有着另一位秦妙桐遗留下来的记忆,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对世界的认知,某种程度上也是落后的。
她的不幸和遗憾,已经没有办法再得到弥补了。
我唯一能做的,是和她一起变得更好。
我在秦家的存在感并不强烈,秦思羽或许满意我这样的知趣,我如今的父母却觉得我上不得台面,至于秦怀烁,我那位便宜哥哥,他还能分出点不多的耐心来问候我的日常。
开学,我松了一口气。
马不停蹄搬去了学校,在新的班级里埋头学习。
在这个班级里,我感受到了一点不同,没有孤立,没有嬉笑,也没有嘲讽。
我的同学初看我的眼神里透露着新奇,后面又变得寻常起来了。
「秦妙桐!你是怪物吗?怎么有人期中考试比月考高几十分的?」我的同桌嗷嗷乱叫。
是的,我甚至还有同桌了。
同桌是位很活泼的女孩,她惊讶于我对学习的执着以及我在理科成绩上的进步之快,不只是她,老师们也是这样的。
我依稀记得新的班主任曾经对着我的成绩表也说了一番劝说的话,在刻板印象里,女生在理科的学习上或许会存在一些困难,尤其是用成绩说话的情况下,我高一结束之前的文科类成绩确实远胜理科类成绩。
换句话来说,他们认为我将路走窄了。
我不得不承认,在众多的科目里面,我依旧钟爱历史,热衷于去感受时代的变迁以及如今的生活。
但是我还记得,前世和诸位志同道合的友人的遗憾。
若我华夏早有良师,我等何必远渡重洋。
若当日身怀长技,同胞何须受难,列强怎敢踏上这片土地。
居安思危。
这是我们应该得到的教训。
我志不在此方。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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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命换了一次陈昱琛翻红的机会。
但跟我结婚那天,
他却抛下我去要了她的白月光。
回来后他对我说:
「南南把什么都给我了。我得对她负责。」
1.
「陈昱琛,你知不知道南南当初为了你,去陪了多少次的酒?」杨亚对着转身的陈昱琛质问道。
原本很是决绝地陈昱琛蓦地愣住。
「当初你想要演戏,可是又拿不到本子。」杨亚接着说。「南南便一个一个地去求。」
「你知不知道她陪着那些猥琐的导演和制片喝了多少杯酒?」
「又受了多少的委屈?」
这一连串的质问终于让陈昱琛转身。
「你说真的?」他脸色晦暗,艰难地问。
「我骗你干什么!」杨亚恨铁不成钢似地大吼。
现场一片寂静,只有闪光灯在咔嚓咔嚓地闪。
这是我跟陈昱琛的婚礼。
我正挽着他的胳膊,准备跨上仪式台。
「她把自己身体喝坏了,不得不出去治病。」
「现在好不容易治好了,能回来找你了,你却要跟别人结婚,陈昱琛,你到底还有没有心?」
镜头下的陈昱琛一脸震惊,哑口无言,脸色煞白。
「南南接受不了你要结婚的消息,一大早一个人跑出去了。」
「我找不到她。如果你真的一点都不爱她了。那就去心安理得地结这个婚。」
「南南就是死外面了,都跟你没关系!」
现场安静得落针可闻。
「林桃。」杨亚转而又对着我,言辞恳求,「你已经把陈昱琛从南南身边偷走这么久了。现在,请你把他还给她吧。」
可我,何曾把陈昱琛偷走过。
明明是萧南她自己不要的。
2.
陈昱琛是我快要成婚的丈夫。
他在十九岁的时候,
机缘巧合演了个小众文艺片,获得了一个新人奖。
原以为这个奖项是打开演员之路的大门,以后将会顺风顺水,
可没想到却是出道即巅峰。
此后好几年,
陈昱琛的事业像是被施了咒语一般停滞了。
他从一开始信心满满地等着人上门找,
再到满怀期冀地试着主动投简历,
到最后连争取个试镜的机会,都四处碰壁。
短短几年间,
曾经那个因为最佳新人奖而意气风发的陈昱琛,变得颓丧厌世。
然而祸不单行的是,萧南作为他的女朋友,
本该在这个时候陪着他,却见他好像再没有火起来的可能,不顾一切决绝地抛弃了他,
这对那时候的陈昱琛来说,无异于致命一击。
他自此心灰意冷,终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听不得任何一点娱乐圈的消息。
整日酗酒,日子过得浑浑噩噩。
2.
我是萧南的朋友,
暗恋了陈昱琛六年。
在陈昱琛最灰暗的那段日子里,
我不知道把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他捡回来过多少次。
起初他什么都不说,脾气很差,甚至因为我是萧南的朋友而无故对我发脾气。
可我喜欢他,愿意陪在他身边,不管那时候的他是多么穷困潦倒。
后来,他终于愿意向我敞开心扉。
他给我讲述他的梦想,
对演员的理解,对未来的期待。
每次讲述那些,
他都目光灼灼,像是一把寒冬燃起的火炬。
我对那样的陈昱琛着了迷,暗自下决心,要帮他完成梦想。
演艺圈的事情我不懂,
但是我知道,有钱好办事。
我包下了办公楼附近两家公司的早晨大扫除。
早上六点半到八点半,我去公司做保洁。
九点回自己公司上班。
一下班,我就马不停蹄地去酒吧打工,一直到凌晨一点半。
三份工作里面,酒吧的工资最高,
因为可以买酒拿提成。
可那里也是我最不想去的地方。
来喝酒的大多都不太安分,
动手动脚,言语羞辱是常有的事情。
甚至有一次,我差点被那群人关在房间里欺负。
每日每夜的工作,让我疲惫到恍惚。
也累出了一身的病。
连朋友都说,我是在拿命换钱。
可看着银行卡上疯长的数字,
我却一点都不在乎。
很快,我终于攒了一笔不小的钱。
但依旧不够,
于是我又毫不犹豫地卖掉了妈妈临走时留给我的一枚翡翠戒指。
「桃桃,我以后一定会把它再买回来。」陈昱琛心疼地捧着我的手向我承诺。
而那时候的我也坚信,他一定可以做到。
终于,我凑够了陈昱琛可以带资进组的钱,为他争取到了一个角色。
也就是从那一次开始,
他的诅咒好像被解除了。
那部电影让他一夜成名,
而大家又终于记起了他就是曾经那个第一部电影就获得了最佳新人奖的天才。
于是大家开始惋叹他的不易,
这更是为他崎岖的演艺之路增加了几分传奇又惹人怜爱的色彩。
翻红后的陈昱琛片约不断,
连最著名的导演,都向他抛去橄榄枝。
很快,我也被扒了出来。
一段佳人陪着落魄才子的佳话很快就流传起来。
而陈昱琛不管多火,也没有抛弃我,
更是跟娱乐圈抛弃糟糠之妻的众多例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无异于又给他的身上增加了一层光环。
在第三部戏出来的时候,
他众望所归地拿到了最佳影帝的奖项。
自此,他的演艺之路开始顺风顺水。
他如约向我求了婚,为我买回了妈妈留下的那枚戒指,
举办了轰动娱乐圈的婚礼。
只是没想到,他却打算在婚礼上丢下我。
4.
萧南是陈昱琛大学时候的女朋友,
也是她当时抛弃了一无所有的陈昱琛,一个人飞向了国外。
再回来时,陈昱琛已经是新晋的影帝。
她楚楚可怜地开始向陈昱琛示好,
忏悔自己曾经丢下他的过错。
可陈昱琛对此却无动于衷。
「桃桃。我只爱你。」他怕我担心萧南的事情,总是抱着我如此安慰。
原本还有点担心萧南出现的我,也终于安了心。
我们的婚礼如期举行,现场来了很多媒体。
那天娱乐版的直播,也都是我们的婚礼现场。
我挽着陈昱琛手缓步走向仪式台,还没来得及踏上去,
萧南的闺蜜就闯了进来。
杨亚当着所有人的面,
讲述了萧南当初为他付出了多少。
陈昱琛原本依旧无动于衷,但是在听到萧南为他陪酒时,却一下心软了。
「不要走。」我拉住想要推开我的陈昱琛求他,「不要把我一个人都在这。」
陈昱琛转头看我,眼里带着愧疚,但也只是一瞬。
随后,他就坚决地推开我的手。
「我先去找她。」他只丢下这句话。
5.
陈昱琛再次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那天下午,网上铺天盖地都是他在婚礼现场离开的消息。
而由于杨亚的话,
萧南成了那个为陈昱琛付出一切,
却又爱而不得的人。
而我,是那个捡了便宜,偷走别人心爱之人,只知道享福的人。
【原来一直陪着琛哥的,是萧南。】
【之前网上那些什么陪着琛哥走过低谷的人,原来不是林桃。】
【林桃什么都没做,还抢别人的男人。】
【就是,她怎么好意思拉着琛哥的。】
【当初琛哥落魄的时候她在哪?】
【林桃就是个抢人男朋友的小三。】
网上讨伐我的言论铺天盖地。
我坐在清冷的房间里,
在看着时间走过凌晨三点时,门终于开了。
陈昱琛开门看到我时好似先愣了一下,之后才走进来。
「怎么还不睡?」他问。
我抬头看他。
纵使灯光昏暗,也能看到他微微肿起来的嘴角,
纵使房间里都是新鲜家具的味道,也能闻出从床上下来后的那种暧昧味道。
「陈昱琛。」我嗓子沙哑着喊他,「你们做了?」
他显然没想到我会问得这么直接,脸上闪过一丝的慌乱。
随后,又面色如常。
「桃桃,我们还是分开吧。」他说得没有一丝犹豫。
「我知道你为我付出了很多。可南南付出的更多。」
「她不像你,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却去陪着那些油光满面的男人喝酒。」
「我想不出来她是怎么才熬过来的。」
「这辈子,我都欠她的,我还不完的。」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没想到只是因为能忍,就能让我所付出的成为理所当然。
「而且,」还没等我开口,陈昱琛又说,
「南南今天把第一次给了我。」
「我得对她负责。」
「那我呢?」我终于忍不住,朝他吼道。「我不也一样吗?」
「你……」陈昱琛欲言又止,看着我的双眼里多了一层异样。
「你不信?」我心里一冷。
「不是我不信,是当时你在酒吧,也不知道……」
「陈昱琛。」我打断他,「你一直都是这么想我的?」
他不再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盯着眼前这个人看了很久,觉得好陌生。
原来这么多年,他都认为我是在酒吧卖的。
之前没日没夜打工的那些年,让我落下了很多病。
腰疼就是其中的一种。
只要坐久了,便很难直接站起来。
但此时,我却隐忍着像是要被折断的痛,站起来走到陈昱琛面前。
「陈昱琛。那就分手吧。」我说。
「但是你要知道。是我不要你了。」
「我林桃,从今以后,再也不会要陈昱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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