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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人文]古代嫡女和庶女的差别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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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里三春的钗戴裙袄都是一样的,里面也说了,元春当时的待遇和三春也是一样的。 而且,史书记载当初皇帝很喜欢给一些皇子皇孙配大臣的老生女,除非大臣续弦…
嫡女:盐选会员
庶女:最低0.3元/天开通会员,查看完整内容>
人人都说嫡姐生来凤命。
而我命中带煞,会给周围人带来灾祸。
殊不知,我和嫡姐出生时,命格就被人暗中调换了。
百鸟朝凤,朝的其实是我。
1
我和嫡姐出生那天,府上红光漫天,青云缭绕。
数百只鸟雀从四面八方飞来,聚在正屋上。
盛景惊动半个京城。
就连宫中的帝后也听到了风声。
父亲忙找人来占卜,那江湖术士说,嫡小姐将来贵不可言。
他的目光落到我身上时,却脸色大变。
「天道讲究祸福相依,贵府一女大吉,必有一女大凶。庶女生来带煞,命中不祥,怕是会给家里带来灾祸啊……」
父亲脸色大变,当即下了令,让人把我扔到池塘溺死。
寒冬腊月,刚生产完的小娘捂着肚子从偏院冲到正堂,死死抱着父亲的腿央求:
「老爷,江湖术士之言不可信,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忍心?」
「放肆!」父亲执着于将来要成为国丈,怎容许有人质疑术士的话。
「你生出这种不详的东西,我没有降罪于你已是开恩,赶紧滚出去!」
小娘灵机一动,揪着他的衣袍,:
「老爷,术士说府上一凶一吉,祸福相依。若是没了二小姐这个『灾星』,大小姐的『凤命』不会受到影响吗?」
这话说到了父亲心里,利弊权衡之下,他动摇了。
我就这样活了下来。
当时正值冬日,寒风刺骨,小娘穿得单薄,她的病就是那时落下的。
2
从小我便知道,我活着的唯一价值,就是保住嫡姐大富大贵的命格。
小娘酷爱诗书,在我出生前就翻阅典籍,为我取好了名字。
栖月。
夫人看上了这个名字,她说「月」字尊贵,岂是我这种庶出的女子配用的,便抢去给了嫡姐。
我只好改名叫「归晚」。
小娘说,这个名字意味着幸福会来得晚一些。
我知道,她是为了宽慰我。
自从小娘生了我,父亲再也没来看过她。
府上的人惯会见风使舵,向来对我们冷言恶语,哪有什么幸福可言。
小娘摸摸我的头,柔声道:「人活着就要有盼头,日子总会便好的。」
我点头应是。
五岁那年,虞栖月穿着粉色蝴蝶裙坐在秋千上,手里捧着一个漂亮的盒子。
我跑过去问:「姐姐,这是什么东西呀?」
「这是五福斋的点心,可好吃了。」
她说着便咬了一大口,鼓着腮帮子嚼得起劲。
我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可以给我一点点吗?」
她犹豫了一下,把里面的碎渣渣倒在我手心上。
我舔了一点点,香味溢满舌尖,我开心地笑了,觉得这个姐姐真好。
我没再舍得吃,捧着剩下的准备拿去给小娘,双手突然挨了重重的一子,点心碎渣迷了我的眼睛。
我张嘴哇哇哭,耳边是钱妈妈的训斥声:
「什么低贱的身份,也配吃大小姐的东西!」
大夫人也来了,逮着虞栖月教训了一顿:
「你是嫡女,怎么能跟妾室生的混在一起,再说她是个煞星的命,小心给你招来灾!」
虞栖月吓得哆哆嗦嗦地认错,保证以后再也不理我了。
大夫人这才脸色好了,慈爱地摸摸她的脸:「行了,去玩吧。」
虞栖月又坐回秋千上。
秋千绳断了。
她哭得比我声音还大。
明明只是摔了个屁股蹲,并没有大碍,那天全府的人急得跟什么似的,又是请大夫又是拜菩萨,生怕她出一点差错。
他们都说,是因为我这个煞星冲撞了大小姐。
我挨了大夫人两个耳光,左腮高高肿起。
小娘哭得跟泪人似的,在父亲面前苦苦恳求,父亲才同意让我们罚跪一晚了事。
那以后,大夫人便勒令我们搬出香兰苑,去西北角的破屋子里住。
那里原是个老嬷嬷住的,老嬷嬷死后就一直空着。
外间屋顶夏天漏了雨,没有人修,我们就把里间隔开,一间放床睡觉,一间放了桌子,既当餐桌,也当书桌。
在大夫人的授意下,我们的月钱被克扣大半,平日多是吃糠咽菜,衣裳更是缝缝补补,穿了一年又一年。
3
父亲给嫡姐请来当代大儒,教她读书。
我的识文断字都来自于小娘。
小娘出身书香门第,又生得端庄雅丽,只因家道中落,才被奸诈的叔伯卖给父亲当妾。
小娘教育我,女孩子更要好好读书。
那张桌子破破烂烂,上面被虫子蚂蚁钻了许多窟窿。
我嫌弃它不平整,宁愿撅着屁股趴在院子里的大石头上练字。
小娘批评我没有仪态可言,我鼓着腮帮子,理直气壮地回她:
「读书识字无贵贱,凿壁偷光尚且传成千古美谈,我蹲在石头上写字,说不定千百年后也能被写在史书上。」
小娘被我气笑了。
她笑得可真好看,我最喜欢看她笑了。
但她有时也很凶。
父亲很爱读书,他有些看完的书会让小厮拿去处理掉,我便偷偷去捡了回来,发现里面全是画,每页有一男一女。
我不懂就问:「小娘,这是武功秘籍吗?」
小娘立马变了脸色,把书撕得稀碎。
我至今都忘不了那顿打。
男女之事上,她向来讳莫如深,一点都不教我的。
即便后来我长大一些,她也刻意避着这些。
即便是书上轻描淡写的风月故事,也被她提前用墨汁涂了去。
后来我不想趴在石头上写字了,重新打量起那张桌子。
我找来东西堵住窟窿眼,又弄来凿子斧头什么的,把桌面磨平整了,桌子焕然一新。
小娘问我用什么堵的窟窿眼,我嘿嘿一笑,没跟她说。
旧纸上的字叠了一层又一层,快成全黑的了。
有次看见嫡姐,我问她能不能把练字的废纸借我一些。
嫡姐就跟见了瘟神一样,吓得连忙后退两步,唾道:
「我娘说你是丧门星,赶紧走走走,离我远点儿!」
她不如小时候可爱了。
府上对我好的,只有小娘一人。
我们在艰苦的日子里有说有笑,日子倒也不错。
春夏秋倒是好熬,最难的便是冬日。
小娘生我时落下了病根,屋子里炭很呛,她咳着对我道:「窗户留条缝,不然人容易晕过去。」
那条缝灌进来的风,真冷啊。
一连几日阴天,被子都是潮湿的,里面的棉絮烂得不成样子,盖上身上一点温度都没有。
我求过父亲和大夫人,甚至求过伙房的大娘,他们说我晦气,让我滚远点。
我再次鼓起勇气去找嫡姐,她的门缝里透出的风,都是暖和的。
想来里面定是温暖如春吧。
我隔着门跪下祈求,语气极尽卑微。
她在里面懒洋洋地说:「我娘说了,妾室的命就是贱命,死了活该。」
「她不会!」
我不甘心地呐喊。
小娘怕冷,我就抱着她,希望我身上的温度能够传到她身上。
可她还是走了。
她没有熬过那个冬日。
几个婆子用一张旧席子卷了她枯瘦的身躯,在我绝望的目光里,把她拖走了。
那年我十岁。
父亲和夫人指着我骂,说小娘是被我克死的。
小娘活着的时候,除了我无人心疼她。
现在她死了,所有人都在用谴责我的方式,来彰显自己的正义和关怀。
自那以后,我的日子更加难熬,再也没有人跟我说话了。
我就像一个孤魂野鬼。
可是小娘跟我说过,就算有一天她不在了,我也不能去寻短见,要记住日子总会有盼头,不能倒下。
小娘生前爱养花,春天到来的时候,我学着小娘的样子给那些花松土、浇水,花全死了。
我不愧是煞星体质,干什么都倒霉。
听说虞栖月养的牡丹可好了,在她的院子里五彩缤纷,争奇斗艳,尽管我没见过。
我找到小娘留下的手抄,准备比着她的字迹练字。
这样就好像她还在我身边一样。
一笔落下,我小心把纸张戳了个大洞,慌忙拿起来看。
我没告诉小娘,桌子上的窟窿眼是我拿米粒堵的,怕她看出来,上面涂了一层泥。
谁知道这窟窿眼竟然越来越大了。
我缓缓摩挲着桌子,不知为什么,泪突然涌了出来,怎么擦都收不住。
4
十三岁的腊月初二,嫡姐及笄,家里给她办生辰宴。
那天也是我的生辰。
屋里的炭火太呛,我裹着又厚又潮的被子,透过窗户缝隙看外面落下的雪。
听到下人传唤,我以为父亲终于想起了我的生辰。
是不是可以上桌跟他们一起吃饭了?
可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桌子上只剩下残羹冷炙。
但也比我平时吃的好很多。
我咽了口唾沫。
不求有人与我诉说亲情,但求让我打包带走。
虞栖月如今出落得亭亭玉立,她瞥我一眼,骂了声「晦气」,就起身走了。
我继续跪着,大夫人像是没看见我一样,继续对父亲说:
「宫里的贵人早就听说了月儿的事,这两天总向我打听。月儿将来贵不可言,千万不能被什么东西克了……」
父亲点头表示赞同,这才转头看我:
「你长大了,养你这些年已是仁至义尽,你不该再拖累家里了,今晚便走吧。」
我离家那天,府门口的灯照得亮亮的。
府上的人因为嫡姐及笄都得了赏钱,不用值夜的下人们凑在一起开小灶,隐约还有打牌的声音。
我抱着小娘生前缝的旧包袱,踽踽独行在无人的街道上。
雪花漫天飞扬,砸在脸上试不出温度。
从此我踏上了要饭之路,天寒地冻里,整个人灰头土脸又瘦小,但煞星体质丝毫不减。
住贫民窟,贫民窟的棚顶塌了,村民把我轰了出来。
住寺庙,庙里的大佛留下血红的眼泪,住持拿着扫把将我赶了出来。
去大户人家应聘丫鬟,我刚跪下磕完头,当家主母就犯了头风。
管家让我滚,还呸我一脸唾沫。
直到遇到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大爷,送给我几只羊:
「姑娘啊,贫道在山上有个屋舍,你会不会放羊?」
我连忙说会。
其实我不会,我就是想住他的房子。
老大爷把屋舍和羊交给了我,以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山里没有人跟我说过话,陪着我的,只有山上的羊和偶尔飞来的鸟。
我经常想,如果能早些找到这么个地方,小娘陪着我一起生活,那定是极好的。
经过我几年的努力,山上的羊越来越少。
那天我赶着羊回家,在山间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
5
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他扛回小破屋,用擦脚布擦净他脸上的血,又缠在了他受伤的右腿上。
他醒来后,左右瞅了瞅,然后猛吸一口鼻子。
「怎么一股羊屎味?」
前天一只羊犯抽,狂奔到树上撞死了,我只好忍痛剥了他的皮,吃了他的肉,现在还剩了点汤。
我把手中的汤碗重重一放:「再嫌弃,不给你羊汤喝。」
他看起来年纪跟我差不多,生得细皮嫩肉的,一看就经不住事儿,被我这么一吓,立马老实了。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怎敢嫌弃。」
他捂唇轻咳几声,有一种弱不禁风的美感。
「这还差不多。」
我端着碗喂他喝下,坐在床边。
他尖叫一声,我这才发现,竟然坐到他受伤的腿上了。
好不容易缠好的绷带又开始渗血。
我一看情况这么严重,只好狠下心道:「算了,我把那两只羊卖了吧,到城里给你请大夫。」
「别。」
他抓住我的胳膊,一双桃花眼小鹿似的勾人:
「我觉得你照顾得就很好,不用请大夫,留着羊吧。」
「行。」
我本来就不舍得卖掉羊,正中我的下怀,我愉悦地冲他眨眨眼:
「疼的话,你就多忍忍。」
我问起他的来历,他说在山中遇到劫匪,家财都被抢了。
我没有戳穿他。
他连名字都不肯说,讲的故事我能信?
他饭量大,我下山卖羊皮子换粗粮,回来的途中看到一帮黑衣人在到处搜寻。
心生不妙,我赶紧抄小路回去。
所幸我动作够快,那帮黑衣人闯进屋子时,只看到两个正在绣花的大姑娘。
其中一个姑娘害怕地捂住了嘴巴,我也悄悄揪揪她的袖子:「姐姐,我怕。」
他们把锅碗瓢盆踢得乱七八糟,连喂羊的草料堆都捅了几剑,查完后一无所获,终于离去。
我看着眼前粉面桃腮、穿着不合身衣裙的男子,捂着肚子咯咯笑个不停。
「有什么好笑的!」
他忘了转变声音,依旧学得女声,我笑得更欢快了。
「咳,」他恢复了正常声音,指着一头乌云髻,「这玩意怎么拆?」
我慢悠悠地给他解开头发,听他说:「你就不怕我是坏人吗?」
「比起你,他们更像坏人。」
我指着满地狼藉说。
6
他心情不好,为了开解他,我便跟他讲起我的煞星命格,讲起从前跟小娘相依为命的日子,只是刻意避开了父亲的身份。
果然,他听完我的遭遇后,意识到自己的人生不算太糟,脸上的阴郁也一扫而光。
很快他的身体也有了起色,我瞧着他那张剑眉星目的标致脸蛋,就萌生了一些想法。
我这人习惯开门见山、直抒胸臆。
「吃了我的东西,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得跟我一起睡觉。」
他惊愕地瞪大眼睛,表示不同意。
我好气,我对他这么好,他连这点忙都不肯帮。
我不给他饭吃,后来索性亮出了放羊的鞭子。
长鞭在半空划出漂亮的弧度,脆生生打在地上,声音极具威慑力。
我气势凌人:「到底跟不跟我睡!」
他果然怕了。
天一黑,我吹灭蜡烛,放下床帘,喜滋滋地钻到被子里。
枕畔的男子屏气凝神,小脸通红。
两手攥着被角,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我安慰他:「乖,不怕哈,我不打你,快睡。」
给他做好心理疏导后,我见他没那么紧张了,便闭上眼睛,安详地进入梦乡。
就这样睡了一夜、一夜、又一夜。
我偷溜下山,看了几次大夫,大夫每次把完脉都摇头。
男子问我为什么郁郁寡欢。
我没忍住,眼泪一下子喷了出来:「跟你睡了这么多天,我为什么还没有怀宝宝?」
男子长嘶一口气,神色复杂。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甘心地捶桌子:「我都这么努力了,上天为什么不赐我一个宝宝!」
男子看我的目光开始变得同情。
是啊,我多可怜。
所有人都避着我,没人愿意跟我待在一起。
听说和男人一起睡觉便能有孩子,我想自己生一个,将来有人能陪着我。
接下来,我更加努力地拉着他跟我一起睡觉。
结果,家里的羊怀孕了,生下一只小羊羔。
我兴高采烈地拉着他的手:「太好了,幸亏听了你的话没有卖掉,你简直就是我的幸运神!」
他摸摸我的头:「这点小事也值得高兴?」
我说:「值得的。」
放羊这么多年,羊不是病死就是老死,从来没有传宗接代过。
小羊羔让我看到了新生和希望。
我找了些月季幼苗栽在屋子前,没过多久,它们不仅长出了新芽,还开了一朵花。
深山里的朝霞明媚,我心情愉悦,连走路都一蹦一跳,嘴上也叭叭个不停。
「我以前可倒霉了,家里说我是天煞孤星,把我赶了出来。」
「你是第一个遇见我没有倒霉的人。」
「你被我救活了,家里的羊生了,花儿也开了,以后的日子肯定越来越好!」」
他在大石头上支起膝盖,手托着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专注而认真,嘴角扬起微微弧度。
微风吹动他鬓前的发。
但有时我会被他看得心里发毛。
尤其最近几个晚上,他经常侧着脸盯着我看,有时他的脸莫名其妙地就红了,我摸摸他的脸,有点发烧。
可是一到白天,他的烧就退了。
他和我一起去放羊。
蓝天上飘着白云,羊儿在绿地上吃草。
我们在旷野上席地而坐,我嘴里哼着乱七八糟的歌。
他摘了几根狗尾巴草,毛毛草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灵活翻转,便成了两个镯子。
「来,伸手。」
他给我戴到手腕上,我高兴地不得了,跟他说起我的小娘嫁妆里有对银镯子,伙房大娘看上了那对银镯子,故意一连几天给我们馊饭吃。
说到伤心处,他会轻轻拍我的背。
「归晚,」他念着我的名字,「你姓什么?」
「就当姓虞吧。」
他开玩笑道:「京城有位虞丞相,你要是能跟他沾个亲,说不定……啊!你踢我干嘛?」
我掐着腰凶他:「你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什么活都不会干,我看你才像大户人家出来的。」
「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小人!」
「你才跟虞丞相沾亲,你全家都跟虞家沾亲!」
「……」
我罚他劈柴火、去羊圈里除粪,干不完活不准吃饭。
他身子羸弱,干这么点活就累得叫苦不迭。
气得我又凶了他一顿。
他诚恳地认了错,我才勉强原谅了他。
7
我这辈子注定要在山野孤独终老。
可他迟早会离开这里,或早或晚,这一点我早就知道。
那日我在山中采了些果子,回去时,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
林子里躺着横七竖八的尸体。
他脸色冷峻,提着刀一身是血地向我走来,看上去已经杀红了眼。
跟平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刀上折射的光携带出肃杀气息。
我吓得腿软,一边摆手一边后退。
「别别别,你要干嘛,别乱来啊!」
「我以后不凶你了,再也不跟你睡了……」
脚下不小心踩到尸体,我一个踉跄。
腰间被一只有力的手托住,男子俯下身来,眸色幽深,语气沉沉。
「为什么不跟我睡了?」
我哆嗦着唇,准备说几句软话,希望他看在我救过他的面子上,饶我小命。
他白皙的脸上沾着血,是刚才杀人时溅上的。
马蹄声逼近,一群穿着甲胄的人翻身下马,齐刷刷地跪下:「属下来迟,请主子降罪!」
这个被我欺负了半个月的人,果然来头不小。
他没理那些人,一把抄起我的膝盖,将我抱到屋里。
他刚才杀人杀累了,说话的气息都有些重。
「我得走了。」
「我知道。」
「等我。」
「等你啥啊,你还回来啊?就这破地方……」
「……」
他撇过头去,不敢正视我的眼睛,低声道:
「那个,你以后不要随便跟别的男人睡觉,听见没?」
「我没有随便跟人睡!」我气得噌的一下站起来,理直气壮道,「我就跟你一个人睡过,这么多天连个宝宝都没怀上,你是不是……」
他急忙站起来捂住我的嘴,拘谨地望了望窗外,脸一直红到了耳朵根。
「别说了……」
「唔唔嗯。」
……
他走了。
屋子里一下子没了声响,变得更加空空荡荡了。
羊圈里的小羊羔「咩咩」地叫着,趴在母羊肚子上吃奶。
我突然就想起了小娘。
苦点、累点,都没关系,但是没有人爱你,没有人陪你,心中牵挂的人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了,那真的难过。
好羡慕这一窝子羊啊,他们一家三口,真好。
不像我,没有家。
——两个月后,我就被抓回了家里。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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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庶妹重生了。
她觉得自己比我多活了一辈子就能把我踩在脚下。
我淡淡一笑。
多活一辈子,又不是换了个脑子。
愚蠢的人,就算重活十世,脑子也不会变得聪明。
1
中秋家宴后,我便知道,我那和我斗了半辈子的二妹妹宋慕瑶重生了。
因为……我也是重生的。
……
宋慕瑶的生母原本是我母亲身边的一个洗脚丫鬟。
趁着我母亲怀着我,便爬上了我父亲的床。
后来便由我祖母做主,让她成了我父亲的妾室。
朱姨娘运气不错,成为妾室不过短短一个多月,便被诊断出怀有身孕。
我跟宋慕瑶的年纪虽然只差了几个月,但命运却大不相同。
我的母亲乃是国公府的千金,而宋慕瑶的生母却只是个洗脚丫鬟。
听我母亲说,她原本是打算等朱姨娘到了年纪后,将她嫁出去。
身为侯府夫人身边的丫鬟,哪怕只是个洗脚的,要嫁一个家世清白的百姓为妻,倒也并非难事。
可朱姨娘已经被侯府的富贵迷了眼,又怎会愿意嫁给一个普通人?
所以这才有了她趁着我母亲怀有身孕,偷偷爬床的事情。
但也正因为此,府里的丫鬟们平日里都很不待见朱姨娘和宋慕瑶。
2
上辈子,宋慕瑶苦练琴棋书画,逢人下帖子必去赴约。
再加上朱姨娘的刻意经营。
小小年纪,便在京中有了不小的名气。
世人皆知武安侯府的二姑娘才貌双全。
但我母亲觉得宋慕瑶太过小家子气,将算计都全写在脸上了,不让我和宋慕瑶走太近。
但即便如此,我母亲还是尽心尽力的为宋慕瑶挑选了一门好婚事。
对方是个家世清白的探花郎。
但朱姨娘和宋慕瑶却嫌探花郎家境贫寒。
于是便趁着皇后娘娘举办赏花宴时,与当朝五皇子有了苟且。
这位五皇子的生母家世不显,在皇子中是个很没存在感的人。
但宋慕瑶觉得,成为皇子妃,也好过嫁给探花郎。
这事宋慕瑶原本是想让身边的丫鬟出去故意带人前来撞破。
但赏花宴那日,我见宋慕瑶打扮得格外用心。
加之席间她一直在观察五皇子,所以我便留了个心眼。
在她的丫鬟带人来之前,先一步带着我母亲过来寻宋慕瑶。
只是我没想到她会那么大胆,竟然敢在皇后娘娘的宴会上与人行苟且之事。
3
我母亲气得当场便给了宋慕瑶一个耳光。
那五皇子一身酒气,似醉似醒。
他将随身佩戴的玉佩给了我母亲,承诺会对此事负责。
此事虽没闹大,但到底是发生在宫中。
皇后娘娘还是知道了。
我母亲平白挨了一顿训斥。
而宋慕瑶则是成了五皇子的侧妃。
听闻宋慕瑶出嫁那日,朱姨娘院里唱曲的声音响了大半夜。
虽然只是个侧妃,可朱姨娘却觉得自己的女儿成了贵人。
但上辈子,五皇子和宋慕瑶的下场并不好。
他的外祖家并不强大,母妃的位份也不够高,但他却有了颗想要夺嫡的心。
4
上辈子的中秋家宴时,侯府来了位贵客。
是当朝三皇子。
与五皇子不同的是,三皇子的母妃出身高贵。
三皇子的外公和舅舅又都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
上辈子,在夺嫡中胜出的也是这位三皇子。
而他还有另外一层身份,那便是我上辈子的夫婿。
但他继承大统后,不过短短一年,我便撒手人寰。
说来可笑,我堂堂一国之后,最后竟是被一颗元宵给噎死的。
但我死后,一睁眼却又回到了我十四岁这一年。
上辈子,宋慕瑶是在及笄那年成为五皇子侧妃的。
而我与三皇子的婚事也同样是在一年后定下来的。
但这一次,原本会在中秋家宴上因为说错话,而惹得父亲不高兴的宋慕瑶这次却把父亲哄得格外高兴。
家宴结束后,宋慕瑶也并未像上一世那般早早的便和朱姨娘一同离去。
反倒是提议让一家人一块儿赏月。
父亲欣然应允。
但这月亮还未赏成,府里的家仆便来通传,说三皇子来访。
那一刻,我清楚瞧见宋慕瑶脸上多了几分欣喜。
5
上辈子五皇子夺嫡失败后,便自刎于五皇子府。
在五皇子自刎前,他用一壶毒酒,毒死了自己的妻儿。
和上辈子一样,三皇子是来查案的。
近日京中频繁有少女失踪,皇上命三皇子亲自负责这个案子。
三皇子来府中,是想问我前几日外出游湖时,是否有瞧见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上辈子,游湖那日,又有少女失踪。
我重生回来时,事情已经发生。
但这一次,我还未开口,宋慕瑶便主动站了出来。
她对着三皇子行了一礼,用娇软的嗓音说道:「回禀三殿下,那日游湖时臣女也在场,三殿下想问什么,臣女定知无不言。」
这一刻,我很确定,宋慕瑶和我一样重生了。
因为上辈子我成为三皇子妃,便是和这个案子有关。
6
宋慕瑶说完,我就看到我父亲、母亲的脸色都变了。
三皇子注重规矩是出了名的,像这种在他面前抢话的事情,以往还真的从未发生过。
只见三皇子眼神冷淡的看了她一眼,「二姑娘的胆子倒是不小。」
我父亲见状,只能上前道:「小女无状,还请三殿下见谅。」
说完,我父亲又扭头瞪了宋慕瑶一眼,「还不赶紧下去?」
但宋慕瑶怎么肯放过这个机会?
她低垂着头,假装没有听见。
三皇子的唇角微微勾起,「既然二姑娘想帮忙,那就说说看你那日的见闻吧。」
宋慕瑶说得虽然磕巴,可到底还是把那日的事情完完全全的告诉了三皇子。
不过等三皇子一走,我父亲便下令让宋慕瑶禁足一月。
宋慕瑶不肯,哭诉道:「父亲,女儿到底哪里做错了,您要这样罚我?」
父亲气得抄起桌上的茶盏,便直接朝宋慕瑶扔了过去。
我懒得看热闹,便朝母亲使了个眼神,带着丫鬟先行离去。
「二姑娘这性子倒是和往日有些不同了。」我状似不经意的感叹道。
丫鬟思索片刻,道:「听府里的其他姐姐们说,二姑娘自打前些日子开始,不知怎的,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我偏头看了丫鬟一眼,道:「找个人盯着她,若是有反常的地方,便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宋慕瑶既然重生了,又想打三皇子的主意,那她首当其冲要解决的绊脚石就是我。
我虽无意与她争,但也不想成为她的垫脚石。
7
宋慕瑶才被禁足了两日,就放了出来。
三皇子因为案子的事情,又来府上了。
这一次,他是来找宋慕瑶帮忙的。
那些失踪的少女有不少的相同点。
她们的身量都比较纤细,喜着红衣,额间还都画着桃花形状的花钿。
她们的出身也都大同小异,皆是平民女子。
上一世三皇子之所以找到我,正是因为我也喜欢穿红衣、身量纤细。
但这辈子,自我重生后,便没再穿过红衣。
倒是宋慕瑶,从中秋那日,三皇子来过府上之后,她便让丫鬟来将我的红衣全部借走。
说是她近日也喜欢红衣,想照着我的衣服样式做几身。
我知道她想打什么主意,所以干脆直接将我的红衣全部送给了宋慕瑶。
三皇子是个好皇帝,但却不是个好夫君。
我不想重来一次,还要走上辈子的老路。
宋慕瑶想抢,那就给她。
免得她跟上辈子一样起了歪心思,连累家中兄弟姐妹们的名声。
上一世宋慕瑶爬床的事情虽然被压了下来,可那日前去参加赏花宴的哪个不是人精?
那些夫人们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些。
哪怕是我与三皇子定亲后,仍有人明里暗里笑话府里的姑娘们。
甚至就连三妹妹的亲事也因此被耽搁了下来。
8
宋慕瑶如愿以偿代替我成为那个抓捕凶手的诱饵。
被三皇子府上的护卫送回来时,宋慕瑶连衣裳都没换,便直接来见我。
她一身红衣,额间画着漂亮的花钿。
人虽然狼狈了点,脸上的笑容却十分明媚。
我们宋家的姑娘就没有一个长得丑的。
宋慕瑶自然也不例外。
「你这幅样子,不去换衣服,反而在外面乱晃,是想让人传你的闲话吗?」我冷声训斥她。
宋慕瑶却丝毫不慌。
她浅笑着冲我行了一礼,「大姐姐,你放心,今日之后,便无人敢再议论我的闲话了。」
宋慕瑶看起来信心满满,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自信。
她站直了身子,与我对视。
「我今日帮了三殿下一个大忙。」
宋慕瑶故意停顿了片刻,才继续说:「莫说我这是在府里,即便是在外面,也无人敢因此议论我。」
「大姐姐可想知道,我帮了三殿下什么忙吗?」她一脸期待的看着我。
我微微勾起唇角,「不想知道。」
宋慕瑶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她不自然的笑了一下,「我帮三殿下抓住了少女失踪案的凶手。」
「那你可真厉害。」我敷衍道。
宋慕瑶也不知是不懂看人脸色,还是说故意想和我炫耀。
见我如此敷衍,她都并未离开,反而继续说道:「说来我能帮上三殿下,还多亏了大姐姐呢。」
宋慕瑶慢斯条理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若不是大姐姐把自己的红衣全都送给了我,没准那个帮了三殿下的人,就会是大姐姐,而不是我了。」
「住嘴。」我厉声呵斥道,「三殿下的事情,岂是我们能议论的?」
宋慕瑶露出不满之色,还想辩解。
我继续说道:「你说这话,岂不是在暗示三殿下在我侯府的后院留有眼线,所以才知我将自己的红衣送给了你?」
「若这话传到三殿下耳朵里去,你知道会给侯府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三皇子表面上肯定不会计较,可用不了多久,就一定会在其他地方把场子找回来。
我与他夫妻多年,这天底下,除了他自己,恐怕找不出比我更了解他的人了。
听到我的话,宋慕瑶脸上的得意顿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的脑子虽然蠢了点,可好歹也是生长在侯府的。
妄议皇子会有什么下场,别说是宋慕瑶了,随便拉一个丫鬟出来,也都知道。
9
结案那日,宫里的赏赐便送到了宋慕瑶的院子。
宋慕瑶很是得意。
她派人将我和三妹妹一块儿请了过去。
宫里头送来的赏赐还都摆在院子里。
宋慕瑶院子里那些丫鬟嬷嬷们全都满脸喜气。
「大姐姐、三妹妹,你们可算是来了。」宋慕瑶脸上的得意几乎藏都藏不住。
「这些都是皇上刚派人送来的赏赐,你们瞧瞧可有喜欢的。」
宋慕瑶边说边将地上的箱子打开,「以往都是你们给我送东西,今日我也总算是有机会可以回报一二了。」
三妹妹比较实在。
她连看都不曾看一眼,便道:「二姐姐,这些东西既然都是御赐的,便不可赠与他人,否则若是让皇上知道了,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三妹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而且我与大姐姐什么都不缺,二姐姐还是自己留着吧。」
宋慕瑶气得脸色发青,又隐隐带着一丝懊悔。
她方才只顾着想要在我们面前炫耀,却忘了这些东西都是御赐的。
若真的将这些东西赠与他人,皇上追究起来,那她的脑袋可就真的保不住了。
皇家人就是这么的虚伪。
明面上说东西是赐给你的,你可以随意处置。
可若真的随意处置了,却又要拿你的脑袋来撒气。
10
十月的京城天气已经开始冷了起来。
我正倚在贵妃榻上看着话本,丫鬟春兰便沉着脸从外头进来。
「是谁不长眼,竟然惹我们春兰生气了?」
我把话本随手放到一旁,视线落到春兰手中捧着的冬衣上。
衣裳虽然叠得规整,但却也不难看出来,颜色和花样都不是我之前选的。
春兰将衣裳双手递了过来,「大姑娘,二姑娘她最近也太猖狂了些。」
「方才奴婢去取您的衣裳,二姑娘也在,她非要让绣娘给她看您的衣裳样式,看完之后,便强行用她的衣裳换走了您的……」
我拿起一件衣裳展开,颜色和花样都极其夸张。
很显然,换我衣裳的事情,宋慕瑶并非临时起意。
她早就有了这个打算。
难怪以往绣娘做好衣裳后,都会亲自送到主子们的院子里去。
唯独这一次,却是让各院的丫鬟们去取。
我随手把衣裳丢了回去,「把这两件衣裳先收好,我留着有用。」
两件衣裳而已,我根本就不缺。
「是。」春兰似有些不甘心。
也是,她从小就跟在我身边,还从没受过这样的气。
我父亲府上的姬妾很少,家中大小事务,都是我母亲一人说了算。
所以府里的丫鬟小厮们,见了我身边的丫鬟都只会讨好,哪敢让她受委屈?
11
「二姑娘近日成了三殿下身边的大红人,日后见了她,你避着些就是。」我嘱咐春兰。
少女失踪案后,宋慕瑶在三皇子面前露了脸。
至今不过短短两月,她便利用自己的『先知』,帮着三皇子办了不少事情。
有没有得到三皇子的信任我不知道,反正因为这事儿,她在府里倒是越发肆无忌惮了起来。
许是因为上辈子嫁给三皇子的人是我,宋慕瑶对我敌意也是最大的。
春兰迟疑片刻,道:「可二姑娘不仅仅是针对您,她连三姑娘也一块儿……」
春兰的话还未曾说完,宋慕瑶便扭着纤细的腰肢从外头走来。
她今日依旧是一身红衣,腰间还挂了个银色的铃铛,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很是悦耳。
「春兰,我不过是和大姐姐换了两身衣裳,你怎么还编排起我来了?」
宋慕瑶在离我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她如今见了我,连礼都不行了。
宋慕瑶单手挑起春桃的下巴,「大姐姐,你这性子太软了也不好,身边的人该教训的还是得教训,免得给大姐姐招来祸端。」
「我的人,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我抬眼看向宋慕瑶,「把手拿开。」
「我身为府里的主子,难道还连一个丫鬟都管教不得吗?」宋慕瑶收回手,转身看向我。
我不慌不忙的站起来,「除了你自己院里的,谁你都管教不得。」
宋慕瑶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早晚有一日,我会让大姐姐收回今日的话。」
12
那日之后,宋慕瑶往三皇子府上去得更勤了。
她口中的早晚有一日,指的想来就是她成为三皇子妃之时。
但以我对三皇子的了解,如今的宋慕瑶与他而言就是一个未知的危险。
他只会防备,不可能会把人给娶回去。
……
四公主生辰,其生母陈妃在宫中设宴。
宴请了不少高门贵女和青年才俊。
名义上虽是为四公主庆贺,可实际上,却是在为四公主择婿。
再有一年,四公主就将及笄,有些事情,自然要提前准备起来。
如今的天气越发冷了。
陈妃也担心会把人冻坏,特意将宴席摆在了殿内。
既是要为四公主择婿,自然免不了要让那些个有心的青年才俊们一一上前展示自己的才华。
我有些乏味,只盼这四公主的生辰宴能早些结束。
像这样的宴席,我前世参加了无数次,早就腻了。
倒是宋慕瑶,从进来之后,眼神就时不时的到处乱飘。
可她上辈子好歹也是五皇子妃。
虽死得早,但也没少进宫,怎的今日却仿佛跟没来过似的?
我有些好奇。
「大姐姐,我有些闷,先出去透口气。」宋慕瑶突然压低声音道。
我皱了皱眉,见无人朝我们这边看,才道:「宫里不比宫外,早去早回,莫要走远。」
我虽不喜宋慕瑶,可出了武安侯府,我们便是一体的。
她若是有什么不恰当之举,亦会连累整个武安侯府。
不能指望宋慕瑶能自己识趣,那我便只能多操些心。
再忍耐几个月,宋慕瑶行过笄礼后,想必很快就会出嫁。
到那时,我便没什么好忧心的了。
只是不知她能否如愿以偿,攀上三皇子这根高枝。
13
宋慕瑶没出去太久。
约莫过了有小半盏茶的光景,她便带着丫鬟回来了。
「外面好冷。」宋慕瑶端起酒杯,正要喝酒,可她的手却突然抖了一下,手中的酒杯应声落地。
我就坐在她身旁。
宋慕瑶的酒杯,不偏不倚,正巧就落在了我的衣裙上。
酒水瞬间浸湿了我的衣裳。
殿内虽然暖和,可我今日穿的衣裳料子有些特别,被酒水打湿的那一小块显得格外醒目。
我微微皱眉,还未开口,宋慕瑶便连忙低声道歉:「大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实在对不住。」
她一脸歉意,连忙上前拿手帕为我擦拭湿掉的那一块衣料。
三妹妹见状也凑了过来,「湿掉的这一块太过明显,大姐姐,要不你还是去换身衣裳吧。」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通常贵女们外出赴宴,都会多准备一身衣裳,以防万一。
「春兰,去替我将衣裳取来。」这宴会一时半会儿怕是结束不了,就这么穿着这身衣裳,实在有失礼数。
「衣裳是我弄湿的,我陪大姐姐去换吧。」宋慕瑶主动起身。
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不必,我找个宫女带我去便可。」
「那怎么能行。」宋慕瑶并不赞同,「还是让我的丫鬟陪大姐姐去吧。」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不信宋慕瑶对我的态度会突然转变。
她越是如此热心,我反倒越是怀疑她的用意。
我下意识朝男宾的席位看去。
只可惜距离太远,我看不清都有谁离席。
「如此也好。」我倒要看看,她宋慕瑶想干什么。
15
我对宫里再熟悉不过,便没让宫女为我们引路。
但我与宋慕瑶的丫鬟还没走两步,却见三皇子就站在不远处的回廊下。
我脚下的步子一顿,迟疑片刻,还是继续往前走。
都已经看到了还避开,未免显得太过刻意。
三皇子此时也发现了我。
他转过身,突然开口:「大姑娘这是要去往何处?」
「见过三殿下。」我屈身回道,「方才不小心弄湿了衣裳,正要借用四公主的地方换衣裳。」
三皇子若有所思道:「我那五弟今日多喝了两杯,正在殿内休息,大姑娘还是另外寻一处地方换吧。」
我顿时明白过来。
宋慕瑶想设计我和五皇子!
我若是与五皇子同处一室,哪怕什么都没做,我的名声也是保不住的。
到那时,除了嫁进五皇子府外,等待我的,便只有青灯古佛这一条。
宋慕瑶是重生的,不可能不知道我的名声若是毁了,武安侯府也会遭到连累。
上辈子她还只是愚蠢。
如今多活一世,除了愚蠢这一点不曾变过外,她的心肠竟变得歹毒了。
「多谢三殿下告知,臣女先行告退。」说罢,我便领着春兰往回走。
宋慕瑶看到我回来,似乎非常惊讶。
「大姐姐不是去换衣裳了吗?怎的又回来了?」
16
回到侯府,宋慕瑶正要回她的院子,我便抬起手,一巴掌甩了过去。
这一巴掌,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打得宋慕瑶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方才勉强稳住身形。
「满月,你这是在干什么?」母亲惊呼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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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嫡女是相府双生女。
重生后,嫡姐选择与我互换人生。
她说:“相府嫡女就由你来做,我要做名动天下的舞姬。”
前世,她在父亲的安排下嫁入东宫,却没想到太子荒淫,谋逆被诛。
她被迫殉葬,镜花水月一场空。
而我从小被遗弃,流落青楼,偶遇永王,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
看着她走出相府的背影,我心底冷然。
她不知道,没有我的出谋划策,永王当不了皇帝。
1
天刚蒙蒙亮,柴房外传来嬷嬷的声音:“夫人吩咐了,今日就将二小姐偷偷送出府去。”
相府容不得双生子,我生下来就被扔进下人房,当做奴仆养了八年。
嬷嬷和小厮随意打骂我,骂我是野种、可怜虫。
明明是同胞所生,嫡姐金枝玉叶,锦衣华服,吃的都是小厨房精心烹饪的膳食。
而我破衣烂衫,每天只能去泔水桶里找吃食。
夜深人静时,我躲在黑暗里呜咽,抱怨命运的不公。
知情的张嬷嬷赶忙捂住我的嘴,她说:“二小姐,不要怪夫人狠心,要怪就怪景国的制度不公。”
渐渐地,有人发现我长得与嫡小姐越来越像。
府中议论纷纷,夫人害怕招来祸患,只得计划将我送走。
正巧半日前,我与嫡姐抢夺风筝,不慎将她推进荷花池里。
小厮将我捉住,将我狠狠打了一顿。
此刻,我被捆住了手脚,嘴巴里塞了一个布条。
稍微动一下,浑身疼痛,肋骨仿佛都断了。
门咯吱一声被打开。
一道刺目的光亮照进来。
嫡姐不知从哪里换上了我的粗布衣裳,脸上涂满了黑灰,低着头和嬷嬷说:“我才是小圆,是我胆大包天冒充嫡小姐,你们抓错人了。”
“饶了我吧,我只是太嫉妒嫡姐了。”她扑通一声竟然跪下了。
我迷惑了片刻,恍然意识到,她和我一样重生了。
2
上一世,嫡姐苏醒后,跑到柴房来,抬手就甩我一巴掌,她恶狠狠地说:“没爹没娘的贱种,你也配和我争。”
看着和她长得几乎一样的面孔,她的脸上爬满厌恶,从袖中掏出匕首,作势划花的我脸。
张嬷嬷立刻拦住她,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嫡小姐万万不可,她可是你的亲妹妹!”
“你胡说,”嫡姐不可置信地望着张嬷嬷:“我是相府的独女,她就是丫鬟生的贱种!”
嫡姐看着我,眸中的恨意渐浓。
我不懂,明明她享受了相府千金的一切,为什么还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
嬷嬷将嫡姐哄劝离开,趁夜将我送出府。
上马车前,我看到了走廊拐角处,藏在黑暗中的嫡姐,她眼底藏满讥讽。
她以为她耍了点小手段一定能置我于死地。
可没想到我被人贩子辗转卖到了京都最大的青楼,成为名动天下的舞姬。
永王对我一见钟情。
他为我赎身,向皇帝请旨赐婚封我为侧妃,并允诺我若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太子谋逆,永王护驾有功,被封为新的储君,两年后继承皇位,而我作为后宫唯一的嫔妃,顺利成章成为皇后。
而嫡姐嫁给太子后,与太子的姬妾勾心斗角,几年内流掉了三个孩子导致不能生养,逐渐被太子厌弃,幽禁冷宫。
太子荒淫,永王的羽翼渐丰,朝局逆转,太子不甘心,在大将军的怂恿下起兵谋逆被判斩首。
皇帝下旨,东宫一众妃嫔殉葬。
嫡姐被赐了白绫和毒酒。
我去东宫见她最后一面,她端起毒酒,眸中泪光闪闪,脸上却笑意盈盈:“明明我是世家嫡女,你是千人骑万人睡的婊子,为什么最后偏偏是你当了皇后?”
“那我这一生,费心筹谋,嫁入东宫汲汲营营,又得到了什么?”
我刚想启口说你得到了父亲母亲的偏爱。
怎料她突然拿起白绫走到我的身后勒住了我的脖子:“我们是双生女,同日生,自当同日死,黄泉路上你与我做个伴吧!”
我在她癫狂的笑声中渐渐窒息,有些话最终还是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其实,我已和永王商量好,帮她假死逃生。
没想到……
思绪回到现实,嬷嬷端详了嫡姐片刻,信了她的话,猛地将嫡姐推倒在柴火上:“小贱种,你真是活腻了,今晚就把你送走!”
说完赶紧将我手脚绑的绳子解开,惶恐地说:“嫡小姐,恕老奴眼拙,是小厮弄错了,你可别怪罪老奴啊!”
我走出柴房前,回头看了一眼嫡姐,她的手被绑住,嬷嬷正要往她的嘴里塞布条,她得意洋洋地说:“这世家嫡女和太子妃就由你来做好了,我要嫁给永王做皇后!”
“等着瞧好了,我一定会打败你!”
我转过身,笑意浮上脸颊。
永王本是宫女所生,景国最不受宠的皇子。
她以为永王能登上帝位靠的是什么?
比起疯批变态的王爷,我当然更愿意选择辅佐出生尊贵、好拿捏的太子。
嫡姐啊嫡姐。
重活一世,你还是如此愚蠢。
3
嫡女被送出府后,半途下了马车,径直走进了京都最大的青楼,将自己卖了十两银子。
接下来和我前世的经历十分相似。
老鸨看中了她的容貌,将她培养成名动天下的舞姬。
并给她取名,玉嫣然。
嫣然一笑百媚生。
京都的世家贵族豪掷千金只为了一睹她的容颜。
嫡姐在众星捧月中度过了六年,而我在相府读书学礼,被当做太子妃培养。
终于,到了十四岁及笄这年,皇上下旨赐婚我和太子。
而嫡姐也在一次献舞中,在铺了红绸的台子上纵跃时崴了脚,顺势跌进萧衍的怀中。
萧衍当晚就花重金买下了她的初夜。
老鸨捧着黄金高兴地合不拢嘴,盘算着怎么将嫡姐卖个好价钱。
翠儿讲这番话时,我正俯身画风筝,玉白的手指上沾了一点墨,轻轻将毛笔搁下。
“小姐,你的风筝画的越来越好了。”翠儿一边为我擦手,一边说:“当年那个贱奴敢抢你的风筝,害你落水,活该她现在沦落为妓。”
我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前:“嘘,你口中的贱奴此刻正在永王殿下的床上承欢,说不定日后翻身成了主子呢。”
翠儿不屑地哼了一声:“永王殿下可看不上风月女子。”
她这话倒是不假。
前世,萧衍买下的我初夜,我也以为他钟情于我。
可他得到了我的身子,不消半月,就对我失去了兴致,目光又在其他姐妹身上流连。
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何况是萧衍这种冷峻无情,只把女人当成泄欲工具的人。
我勾起唇角笑笑,等着看这场好戏。
嫡姐的确比我更有勾引男人的手段,一连数日,萧衍都点了名让玉嫣然作陪,甚至将她带回王府。
就是绝口不提赎身的事情。
嫡姐有些急了。
4
嫡姐和太子自幼相识,但太子对这个相府千金的印象却不深刻。
满朝文武有那么多的千金贵女,嫡姐并不是相貌最出挑的那个。
所以重生后,我便央求母亲将我送到宫中作扶风公主的伴读。
我知道,太子虽然不思进取,贪玩好色,却是个极其疼爱胞妹的好兄长。
他得了好玩意,总是第一时间送到公主府,见我伴在公主身侧,不免多看一眼。
公主生辰那日,他将自己的心头好,一对蛐蛐送上。
龙生九子各个不同,虽为同胞所出,公主的性格与太子截然不同。
她是个风雅之人,喜欢抚琴作画,对这些不敢兴趣。
“这对蛐蛐恐怕世间难寻,太子真是有心了。”怕拂了太子的好意,我顺手接过来逗弄,熟练的手法让太子惊叹:
“没想到姜姑娘竟是逗蛐蛐的高手,改天孤带你出宫去玩。”
他看向我的眼眸中流露出爱慕。
就这样,太子喜欢玩什么,我就学什么。
要抓住男人的心,就必须抓住他的心爱之物。
不止如此,太子在皇上皇后那里受了教训委屈,我不跟他说大道理,而是女扮男装带他出去喝酒放松心情。
遇上行刺,我冲在他前面,擦破点皮、流点血,让他知道我是能为他豁出命的。
到及笄那日,太子已经痴心于我,放话出去非我不娶。
青楼里的嫡姐听闻太子亲自向陛下请旨赐婚,气地摔杯砸碗,伺候的丫头在外头听她喝醉了喊:“凭什么,凭什么那个贱人这么容易就嫁给了太子?”
“她一定是用了什么狐媚的手段,”嫡姐胸口极速起伏,像想到了什么,微眯起眼睛:“就算嫁给太子又怎么样,到最后还不是一个死字。”
也是。
上一世,嫡姐为了嫁给太子,宫宴之上,在太子的酒水里下了药,然后将太子引到后院,与他行云雨之事。
太子清醒后,一把将她推开。
当着众人的面慌张地提裤子穿衣服,说绝不可能娶她。
爹爹一巴掌打在嫡姐的脸上,说:“相府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后来嫡姐有孕,皇后依仗相府在朝中的权势,硬逼着太子迎娶嫡姐为太子妃。
所以。
她有脑子,但真的不多。
5
我和洛洛出门采买,在京都有名的成衣店门口下了马车。
刚踏进门,远远看到嫡姐颐气指使地说:“这个帮我包起来,这件也要,慢吞吞的,怎么做事的?”
老板背地里向学徒骂她:“就是个臭婊子,仗着永王成腰摆起娘娘架子了。”
我转身想走,却被嫡姐叫住:“姜小姐,听说你不日就要嫁进东宫。”
她垂眸抠指甲上的蔻丹:“别怪我没提醒你,东宫那个地方可不是人待的。”
“不过,你放心,等我嫁给了永王,说不定会大发慈悲伸手救你一命。”
我朝她笑笑:“谢谢嫣然姑娘好意提醒,本小姐记下了。”
她又走到我的身前,前世她金尊玉贵,而我一身风尘气,如今交换人生,我看着她鬓边艳俗的簪花竟然有些唏嘘。
不晓得这几年,她在青楼里摸爬滚打用尽多少心机。
嫡姐凑到我耳边说:“你别装作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这将世家的嫡女身份是我拱手让给你的,你猜是为何?”
“别以为爹娘是真的爱你,你不过是他们攀附东宫的一枚棋子。”她勾起唇角笑笑,用一种很悲哀的眼神看着我。
我默然不语。
前世东宫获罪,皇上曾询问过丞相的意见。
可笑我那爹爹竟然毫不犹豫站出来,高谈阔论一番表忠心,然后大义灭亲,建议皇帝下令东宫一众妃嫔殉葬。
包括他的独女。
可是嫡姐却忘了。
我本就是被抛弃的那个。
又怎么会希冀父母疼爱。
我本来不想和嫡姐计较,可是这几年在相府里养尊处优,脾气上来了,忍不住怼她一句:“姐姐,你还是别担心我了,永王至今还没给你赎身吧?你猜又是为何?”
嫡姐咬紧嘴唇,瞪着我:“只……只是还没到时机。”
啧啧啧,她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朝她勾起唇角一笑:“那便继续走着瞧吧。”
6
皇后生辰在宫中设宴。
我作为相府千金,未来的太子妃自然在受邀之列。
而嫡姐却是作为箫衍的陪侍来的。
本来我不愿意招惹她。
可洛洛不小心踩到了她的衣裙,她劈手就要打:“贱婢!你好大的胆子,弄脏我的衣裳你赔的起吗?”
我拦住她,冷然道:“嫣然姑娘,这是我的侍女,请看在我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嫡姐看着我,大抵顾虑我相府千金和准太子妃的身份,眸中闪着怒火,恨不得将银牙咬碎了。
“嫣然,莫要使小性子,一件罗裙而已。”
萧衍背着手走过来,饶有兴致地打量我,眼角攒出一个笑:“姜小姐,本王的侍婢惊扰了你,本王向你赔个不是。”
他从袖中掏出一枚玉坠:“就将此物作为赔礼可好?”
嫡姐见到那个玉坠脸色立马变了,眼睛都红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王爷,你怎么可以!”
这枚玉坠我认得的。
是萧衍母亲留给他的遗物。
前世萧衍与我达成合作后,将玉坠送给我做信物,没想到他今日竟然又要送我。
这倒让我受宠若惊。
前世恐怖的画面突然在脑海中闪过,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一世我可不愿与他再有瓜葛。
垂眸婉拒:“王爷的玉坠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不巧,前日太子刚送我一个玉坠。若是被他瞧见我收别人的玉坠,恐怕要说我贪心了。”
萧衍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我话里话外的意思。
我已是太子的女人,不是他能觊觎的。
他收了玉坠,深邃的眸子仍不肯从我身上移开:“姜小姐,你可否与本王的侍女相识?”
顿了顿:“你们俩长得倒有几分相似,不会是……失散的姐妹吧?”
我心里咯噔一声,前世我教萧衍用双生女这桩秘事,作为最后筹码搬倒了相府。
现在我是相府嫡女,与整个相府栓在一条船上,处理起来自然不同了。
我意味深长地看了嫡姐一眼,摇摇头:“王爷说笑了。”
为了避嫌,我作揖离开往湖心亭走去,洛洛低声说:“小姐,永王看你的眼神不单纯。”
我给她使看个眼色:“宫廷之内,人多眼杂,别乱说。”
心底却一片了然。
一年前。
我是侯府千金,继母却要把我嫁给嬷嬷的孙子:「你一个庶女,这婚事都抬举你了」
后来,太子向我求亲,她破防了:「庶女怎么能做太子妃的!」
再后来,我位极人臣,她疯了:「女人怎么能做官的?」
1、
母亲去世一年后,父亲续了弦。
继母名郑兰,五品小官家的庶女。
面对父亲时,她温柔小意,事事周到,端得一副贤妻模样。
而面对我的请安时,她鼻孔朝天,眼皮也没抬一下,阴着一张脸道:「你便是夫君那个庶出的女儿,元枝?」
我身侧的乳娘和侍女面面相觑。
我的确是庶出,姨娘在生我那一年便去了。
嫡母将我抱在身边,悉心教养长大,吃穿用度皆是上好,还请了先生教我读书。
自我记事起,她便是我的母亲。
定阳侯府里,也只有我一个女儿。
上一回有人与我论嫡庶,还是在幼时,来府里作客的远房表哥们嘲讽我的身世,我天真地跑去问母亲,什么是庶女?
母亲大怒,当即训斥了那几个混小子,而后温柔地抱着我,告诉我,「人之贵贱不在于出身,而在于心性品行。」
而眼下,未等我开口,但听郑兰又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往后这府里既是我掌家,便该依我的规矩来。」
「听闻从前你院子里的月例便足足有二十两,还没有哪家的庶女奢侈成这样的!」说这话时,她阴冷的眼里明显多了几分嫉恨。
我瞧着她这番模样,想起曾经京中传言郑府的主母凶悍,府里庶女连吃饱饭都困难,也难怪她对区区二十两银子这般大惊小怪。
其实,二十两只是侯府公中的月银,从前母亲每月花在我身上的私房钱,便是二百两都不止。
我没有回应,郑兰继续道:「即日起,你院里的开支便减到二两,燕窝就不必吃了,首饰和衣衫也都免了。」
「教书先生也该辞退,女子最重要是便是要学会打理后宅,会做饭,会伺候夫君,什么读书作诗那是勾栏样式,小妾学了勾引男人的!」
我竟无言以对。
见我沉默,她容色缓了几分,取出一个镀银的镯子给我,「不过,我也没有苛待庶出子女的习惯,只要你今后安分守纪,知晓嫡庶尊卑,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想起自己妆匣里那些数不尽的金玉步摇,珠翠玛瑙,再看眼前这个掉了漆的镯子,我只觉得荒谬。
见我久久不动,郑兰身旁的心腹孙嬷嬷凌厉地瞪我:「小姐这是没学过规矩么?收了主母赐的见面礼,还不赶紧谢恩?」
这一连串操作下来,跟在我身后的侍女翠儿已经按捺不住了,想要上前理论,我伸手轻轻按下她。
随后,我神色平静,欠了欠身,「谢夫人。」
我踏出门槛的时候,还听到孙嬷嬷在后头的怒骂:「当真是一点儿规矩都不懂,果然从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就是上不得台面!」
......
回院子的路上, 翠儿气得不行,「敢情这位新夫人不是庶出似的,瞧她小人得志那样!小姐为何要忍?就该修书一封,让侯爷回来做主!」
我轻拍她手背,示意她慎言,「父亲岂会为这等内宅之事劳心?便是这一次他过问了,那下一次呢?以后的日子,侯府后院在她手里。」
母亲曾经告诉过我,男人的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信不得。
父亲心中若是真的顾念母亲,又怎会这样快便续弦。
他若真的挂念我这个女儿,又岂会对我不闻不问。
翠儿依旧愤愤不平:「那便这样一直忍着?」
自然是不会的。
我抬头望了望新绿的柳枝,草长莺飞三月天,陆国公府里的樱花应是开了。
2、
郑兰掌家之后,先是把府里原来的管家都换了人,又把母亲的陪房嬷嬷们都打发去了庄子上。
而后,将我院子里的丫鬟仆妇也削减了一半,换上了她自己的人。
对此,我命乳娘拿了些银钱出去,好生安顿那些被打发出去的人。
半月后,父亲回来了。
事实证明,枕边风的力量不小。
我去请安的时候,郑兰正用她的一双胖手拿着蹄髈啃得起劲,吃得满嘴是油。
而父亲在旁边看得一脸宠溺,对于她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也唯有夸赞。
他甚至还嘱咐我:「要好生听夫人的话。」
可笑他从前对母亲深情款款,只此一人。
男人的爱,当真是变得比翻书还快。
而有了父亲的默许,郑兰的行事,也愈发乖张起来。
这一日,她气势汹汹地带着孙嬷嬷来了我的院子里,指着我便是怒斥:「哪有庶女握着嫡母的嫁妆的!」
母亲去世前把她的陪嫁私产都留给了我,百亩良田,几十间铺子,还有装满了金银的私库,足够我一生衣食无忧。
而这个消息,也从来不是秘密。
郑兰知道后,便坐不住了。
她进了我的屋子,看到那屏风后的苏绣锦缎,还有妆台上的金镶玉步摇,东海夜明珠,眼睛都快滴血了:「你一个庶女也配用这么好的东西?」
「还不快说,私库的钥匙在哪里?」
我冷眼瞧着她破防的样子,「夫人这是何意?莫不是对先母处置自己的嫁妆有所不满?」
「你少拿陆氏那个病秧子来压我,女子出嫁从夫,她的嫁妆便是侯府的财产,理当由我这个主母来打理!断轮不到你一个庶女!」
她挥了挥手,很快便有两个仆妇进来。
「你本就卑贱,能在侯府长大,锦衣玉食,便该知足,可莫要贪心,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现在交出来,我还能留你一份体面。」
她半是劝诫半是威胁,似是一副语重心长教训我的样子,但垂涎的眼神却一直没离开过我的妆台。
我不动声色地派人去了前院请了父亲。
「从没有继室接管原配嫁妆的道理,这是父亲的意思吗?」我看向父亲。
他神色有些尴尬,犹疑着不语。
郑兰眼圈儿一红,开始哭嚷起来:「侯爷,妾身名义上贵为主母,却不能完全掌家,还要让一个庶女爬在头上,这丫头三番两次拿先夫人来压妾身,全然不把我这个嫡母放在眼里,连府中的下人都敢轻贱妾身,这是要逼妾身去死啊!」
父亲的耳根子向来软,被她这一番哭诉,已然动容不少。
她趁热打铁:「为了侯爷,妾身受些委屈不要紧,可侯府家业的大头在一个庶女手上,这要是传出去,外人定传我定阳侯府内帏不修,妾也是为了侯爷的名声着想!」
父亲显然被她说动了。
他神色严肃地看着我:「无论你与陆氏如何亲厚,如今府里也是夫人在当家,你便该尊她敬她,从前教你的孝义都学哪去了?」
「快将东西交给夫人,莫要再闹脾气了。」
我沉默了片刻,「父亲这是决定了?」
「自然,由夫人打理家业,天经地义!」他不假思索。
「好。」
我取来了地契和钥匙。
郑兰一见,立刻止住了哭泣,眼神都亮了。
交出去的那一刻,我一直盯着父亲。
希望你们不要后悔。
3、
三月下旬的时候,府里收到了陆国公府递来的帖子,陆老夫人办的赏花宴。
我去拿帖时,郑兰轻蔑地一笑:「这等场合,你一个庶女也配出席?」
可就在下一刻,她脸色变得极难看。
那请帖上,明晃晃地写着我的名字。
陆国公府,是母亲的娘家。
我从前常随母亲去作客,陆老夫人待我,也十分宽厚。
出门这日,我只戴了一支银簪,身上的缎子也换了素净的。
而郑兰刚得了母亲的嫁妆,春风满面,穿了一身大红,戴了满头珠翠。
进陆府的时候,有低阶官员的家眷上来寒暄,称红色衬她好看。
面对女眷们的恭维,她得意洋洋:「那可不,只有正室才有资格穿红!」
她甩着一头珠子,大摇大摆地走进陆老夫人的院子。
还不忘回头对训我:「国公府设宴,可是大场面,你安分些,莫要丢了侯府的脸面!」
我没说话,一直进了内院,由仆妇引着去拜见老夫人。
眼下正是春暖时节,可暖阁里还燃着炭火。
晚年丧女的打击实在太大,这一年来,陆老夫人苍老了许多。
她见了我,便唤我到跟前去,「多时不见,元枝这丫头都已经长得这般大了。」
她神情恍惚,似想起了往事,「你母亲在时最是心疼你,往后要常来走动,陪我这老婆子说说话,与你的表妹们也要亲厚些。」
我颔首称是。
这厢正寒暄着,那郑兰也迎了上来,她这一身招摇的装扮明晃晃地撞入了老夫人的眼里。
但见她苍老的眼神一凛,当即沉了脸。
「侯夫人头上这对凤衔花金簪倒是别致,不知是从何得来?」说话的是陆国公夫人,也是我名义上的舅母。
郑兰闻言,得意地摸了摸那簪子,「自然是我家侯爷所赠。」
她笑意盈盈,面上满是新婚燕尔的幸福,俨然是一副深得夫君宠爱的模样。
可这支簪子,却是母亲陪嫁里的,当年陆老夫人亲自添妆,不会不识得。
我抬眼去瞧她的脸色,果然愈发不善。
我当即跪下,呈上一方锦盒,里头,是当年母亲从陆府出嫁时的嫁妆单子。
「老夫人明鉴,依本朝律令,女子嫁妆不归夫家所有,如若身故,便留于子女或是返还母家。」
「母亲宽仁,留嫁妆与元枝,可元枝多年来得母亲教养庇护,已是难报其恩,实在不敢再受此厚赠,因此,特来交与老夫人处置。」
这话一出,郑兰的笑容滞住,气急指着我:「你在胡说什么?」
而在场的陆家亲眷则是一副了然的神情。
陆府家大业大,不会缺出嫁女儿的这点体己,当初母亲将其留与我,也是与陆府通了气的。
于陆老夫人而言,即便是没有血缘,但只要是母亲的意愿,那么留给我这个名义上的外孙女也无妨。
往后我若出阁,嫁妆丰厚也是母亲的体面。
但倘若这些财物落到了继室的手里,可就全然不同了。
郑兰今日这一身的首饰,加之我这番话,明眼人自是什么都懂了。
气氛凝固,沉寂了许久,陆老夫人再开口:「难为枝儿这丫头有这份心,也算你母亲没白疼你。」
「不过,你母亲既给了你,便没有再收回的道理,老身与你暂管些时日,待日后出阁,再一并为你添妆便是。」
我猛地抬头,感激地望向她,见她眼里满是慈和的笑意。
我郑重地稽首拜下:「谢老夫人。」
郑兰在旁边脸都快绿了,却碍于场面,不敢发作。
走出暖阁的时候,我面露浅笑,恭恭敬敬道:「明日老夫人便会派人去府里交接,那些田产铺子,还有私库里的物件儿,都在嫁妆单子上列着,可一件都不能少,届时,还请夫人费心备好。」
说罢,我便行礼告退,随仆妇去西院看望表妹们,全然不顾她在身后咬牙切齿。
到手的财产还没焐热就要吐出来,大约是要气出内伤了。
4、
回府当日,意料之中地,父亲命人将我唤去了前院。
不用想便是郑兰去父亲跟前诉苦了。
所幸我早有准备。
「女儿这么做,自然是为了父亲。」面对他发难,我气定神闲。
他沉着脸,「你休要强词夺理。」
我定神:「敢问父亲,区区钱财与侯府的前程相比,孰轻孰重?」
「父亲为何近日在朝堂上诸事不顺,屡遭御史弹劾?」
「从前母亲在时,可曾有过这等烦忧?」
不必想也知道,五品官的女婿与国公府的女婿之间的差别。
朝中百官,又有哪个不是看人下菜碟的。
「你......」他一时语塞,想要训斥,却又无从开口。
我继续道:「陆国公府百年簪缨,门生遍朝野,父亲以为,侵吞亡妻嫁妆这样的事传出去,来日同僚之间,当如何自处?」
「母亲虽然去了,可有陆老夫人这一层关系在,两府的姻亲便在,往后,陆府依旧会是父亲仕途的助力,难道要为了眼前这点利益,与之结怨么?」
他拧着眉头不语。
沉默了良久,挥了挥手,「罢了,你去吧。」
我不知他听进去了多少,但这日之后,郑兰消停了不少。
我总算过了一段安生日子。
直到一个月后,府中传出了喜讯,郑兰怀孕了。
5、
阳光斜斜地洒在院子里,年轻的妇人挺着尚未显怀的肚子,狼吞虎咽地吃着燕窝,还不忘啃几口糕点。
「老奴已经请人算过了,夫人这一胎,定然是个男孩!」孙嬷嬷在旁边为她捶腿,殷切地恭维道。
郑兰面露得意,挑眉道:「那是自然,从前便有高人说过,我命里有五个儿子呢!」
「也就陆氏那个病秧子生不出儿子来,才会拿个庶女当宝!」
孙嬷嬷压低了声嗓:「夫人小声点,当心隔墙有耳。」
「放心,侯爷现在什么都听我的。」她悠悠地磕了一口瓜子,似有想到了什么,「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这府里总归是多了一个碍眼的。」
侍女将主院里的情况告知我时,我大概也已经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果然,不出两日。
父亲便又命人将我唤了过去。
郑兰称连日来腹痛难忍,看了大夫不见好,后请了术士来问褂,才知是我的命格与她腹中的孩儿相冲。
「侯爷,您可要为咱们的小世子着想,这可是您第一个儿子啊。」
面对郑兰红着眼眶凄凄切切的模样,父亲扶了扶额头,叹了一口气,而后看向我:「枝儿,这些时日便暂且委屈你,去城外庄子上住上一阵吧。」
我冷眼瞧着他,「敢问父亲,要住多久?」
「女儿现下与夫人腹中胎儿相冲,那么待孩子出生之后,便不相冲了么?」
「倘若一直相冲,女儿便不能回府了么?」
他一时被问住了,显然是没考虑过往后的事。
他有些不耐道:「此事到时候再说,眼下夫人的身子要紧,你要懂事些,莫任性。」
我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郑兰,垂下眼,似是妥协:「女儿愿意搬出府邸,但庄子上鱼龙混杂,女儿久居终是不妥,但求前往承安寺暂居,也好为夫人祈福。」
这番要求合情合理,父亲没有理由拒绝。
我今日若是真的去了庄子上,正是落入了郑兰的手里。往后回府无期不说,磋磨定然少不了。
而承安寺便不同了,那是宗室与京都贵胄礼佛的地方。
侯府千金长居寺中,传了出去,父亲的面上也会挂不住,过不了多久便会接我回来。
何况,那寺里,或有我所求的机遇。
6、
在承安寺的日子,并不清幽也不静谧。
有人求前程,有人问姻缘,礼佛得花钱买香火,高僧也食五谷杂粮。
哪里来真正的方外之地呢。
而我等的人,终于在一日辰时,虔诚地步上千层石阶,进了寺中。
当今太子,李恒。
如今皇帝病重,太子监国。
恰此时江南水患延绵,朝廷拨了款项赈灾,流民却越赈越多。
这位年少的储君,是来祈福卜卦的。
「佛龛自身尚且久坐不动,哪里管得了千里之外的新安江。」
待他步出正门时,我手捧一卷策论,行至石狮前。
唇红齿白的少年郎,面容尚带稚气,「你是何人?敢对佛祖不敬?」
我欠身行礼:「臣女是定阳侯沈槐之女,沈元枝。」
他看了我一眼,神色平淡,端得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原来是沈卿之女,当真是大言不惭,罢了,孤近日事忙,不与你一个丫头计较。」
他步下台阶,准备离去。
我悠悠道:「天灾之中亦有人祸,旱时与下游争水,涝时开闸淹没农田,堤坝掌握在这样的人手里,也难怪年年修缮却年年决堤了。」
他回过头来看我,眼中似有异色:「你说什么?」
我继续道:「殿下为赈灾一事烦心,可眼下,赈灾赈的不是百姓,是官员的钱囊。」
「求神拜佛,还是抽丝剥茧,想来殿下心中已有明断。」
我稽首,恭敬地奉上策论。
他迟疑了片刻,还是接了过去。
「沈卿没教过你,女子不得妄议朝政吗?」
我气定神闲:「若能解现下燃眉之急,又何须管献策之人是谁?」
何况,如今朝廷之上,明面是太子主事,可实则朝政皆在太后手中。
若无意外,我这道奏疏,不日便会出现在紫宸宫的御案上。
早闻太后爱才,曾将罪奴提拔为女官掌诏命。
所以,这便是我的机遇。
在寺中的这段时日,我经常梦到母亲。
她是娇养着长大的公府千金,也逃不过家族联姻的命运。
满腹才学却也只能淹没于后宅,隐匿于平庸的男人身后。
而我那风流的父亲,在家中与母亲鹣鲽情深,在外头也少不得寻花问柳。
幼时的我,也曾听母亲提起过我的生母云姨娘,她本是镖局出身,自幼走南闯北,看尽世间风采,却因家道中落,被亲兄长卖入侯府为妾,困于四方宅院之中,抑郁而终。
同为女子,她只觉得可怜。
所以,对于年幼失去生母的我,她视若己出。
从前母亲便告诉我,她希望我这一生能率性而活,不必束于闺阁。
所以,她教我诗书礼易,史经策论,大约也是希望有一日她不在的时候,我能有立足的余地吧。
7、
不过月余,我寄居寺庙的事便在京中传开。
意料之中,父亲派人来接我回了府。
而在府中,我再次见到了太子。
「沈姑娘,你上回献策果真有奇效,祖母将本次主理赈灾的官吏都革职了,新安江堤坝一事也不再经地方官府,而是从朝中直接派遣巡按下去彻查。」
他欢喜地跑过来与我说话,眉眼绽开,笑成了两弯弦月,与上回故作老成的模样大不相同。
而这一幕恰好落入了郑兰的眼中。
「枝儿,你不去抄经做扇面,在此处缠着太子殿下做什么?」她小腹微微隆起,在孙嬷嬷的搀扶下缓步走来,摆得一副当家主母的模样。
「殿下恕罪,这丫头也是可怜,她姨娘去得早,平日里少了管教,才令她不知礼仪尊卑,今日叨扰了殿下,臣妇替她赔罪,还望殿下莫要与一个小小庶女计较。」她微微躬身,明面是在替我求情,话里话外却句句贬损。
随后,她面色严肃地看向我,训斥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下去,殿下也是你这等身份配肖想的?你是想害死我们侯府不成?」
而太子见了她,方才满面的笑意瞬间消散,皱眉道:「什么肖想不肖想的,沈姑娘才思敏捷,博古通今,是孤要与她商讨策论。」
他满脸不悦里离去。
步下台阶时,他又回头唤我:「沈姑娘,我们下回再见!」
8、
一个时辰后,在父亲的书房里,郑兰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教训我:
「你虽是庶出,但到底是我侯府的姑娘,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太子是何身份,也是你能高攀得起的?」
「你便是不重名节,也该为侯府的清誉想一想,连累了族中的姊妹,往后叫她们如何嫁人?」
「早知你是个不安分的,却未料如此不知轻重。」
说话间,她还不忘叹气,「侯爷,都是妾身不好,怀着小世子分身乏术,才纵得这丫头行事无状,私会外男,所幸今日发现得早,还未酿成大错,否则,妾身当真是无颜面见侯爷了。」
这满目忧切,俨然是一副慈母的模样。
而听她吹了风,父亲也跟着责备我:「都怪从前陆氏太过宠溺你了,才令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这段时日,你便禁足在院里,哪也不准去。」
我冷眼瞧着这俩人,一个添油加醋,一个眼盲心瞎,已经懒得去辩驳了。
走出书房的时候,他们还在交谈。
隔着门扉,见那郑兰眼珠子一转,柔声道:「女大不中留,枝儿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依妾身看,还是早些为她定一门亲事,以免她往后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父亲思忖着点头:「也好,那便劳烦夫人,多多留意了。」
「妾身倒是有个不错的人选,那孩子老实,人品端正,就是这家世弱了些.....只怕枝儿心气太高,瞧不上。」
父亲脸色一沉,哼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她不愿!不必看重门第,只要家世清白就好!」
这便是同意将我低嫁了。
郑兰满面笑容,连连称是,眼中尽是得逞的快意。
9、
翌日,郑兰带了媒人来了我的院中,取我的庚帖。
「我与你父亲为你寻了一门好亲事,那孩子与你青梅竹马,知根知底,再合适不过了。」
她一双胖爪子掰着糕团,又吃着果脯,肥腻的身子摇晃着,像菜市口肉铺里的五花。
我与翠儿对视了一眼,心中已有几分预感,「敢问夫人,是哪家公子?」
她眼露讥诮:「便是孙嬷嬷的孙子,乡试刚中了举人,前途无量,说起来,你一个庶女,这婚事还是你高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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