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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人文]古代普通老百姓生活苦吗?有多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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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普通老百姓生活苦吗?有多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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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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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生活
古代普通老百姓生活苦吗?有多苦?
公主和亲选随行侍女,娘把我卖了过去。
出城第三日,我就在幄帐里被护卫扒光了衣裙。
同行宫女流着泪劝我认命,别挣扎。
连公主都是送给异域的不受宠的玩物,更何况我们本就是贱命一条。
可没想到,瘦弱的公主却提起长刀,捅穿了趴在我身上的护卫。
带着我们,逃了。
1.
是公主救了我。
那件事,不论多久之后,我都清晰的记着每一个细节。
2.
我没有呼救。
发生那件事的时候,同一个帐的孙苗苗就缩在角落,既没有逃跑,也没有尖叫,若不是豆大的泪珠往下滚,我甚至觉得她一点也不怕。
出城前,她说,我们十三人,不是为伺候公主才选来的,而是为了护送我们一路西行的那些侍卫们。
让他们解闷用的乐子。
我还不信,伺候公主是天大的事情,那群侍卫怎么敢碰我们。
当时她满脸苦涩,说我实在天真,能被送到乌苏和亲的,本就不是受宠的公主。
曦和公主生母不过是宫中一个贱婢,生下她之后便死了。
她被一众宫人养大,一直无人问津,直到乌苏派人前来要求和亲时,她才被人记了起来。
在宫中,她的身份和宫女太监一般,甚至比不过那些品级高的姑姑们。
哪怕和亲,她除了多个曦和的封号外,连像样的陪嫁之物都没有人为她筹备。
这样一位公主,无人敬她畏她,更何况是她身边的侍女。
我问她,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来。
她笑着反问我:「你又为什么来呢?」
我被她问得无言以对,是的啊,谁会自愿想离家千里去往乌苏呢?
「不要反抗,不然会被打死。」
她说,那些护卫都是杀过人的,若是惹他们不快,他们也会杀了我们。
和亲路上,死几个侍女,是很寻常的事。
所以,我被那个人撕破衣裙扔进草窝时,心里只想着,认命吧,本就是一条贱命。
直到公主走进来。
她一身嫁衣,明亮的眸子中杀意翻滚。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曦和公主。
前几日她一直蒙着盖头,只看到小小一个身子端坐在马车中,不言不语,便总觉着宫里出来的女子,水一样的人儿,定娇弱得很。
可现在,就是她那样娇小的人,将门口的长刀捡起,提在右手。
刀很重,我甚至看得到她太阳穴崩起的青筋。
她的嫁衣如同火焰,从护卫身上迸出来的血也是。
我竟一点也不怕了。
哪怕护卫的血嘴一张一合往外喷血沫,哪怕他伸手想掐我的脖子。
公主从腰间掏出一把短匕递给我:「杀了他。」
孙苗苗捂着嘴摇头。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一旦杀了护卫,很快其他的兵勇就会把我砍了。
公主不一样,她杀人不会死。
可她没看见,公主的指甲跟我一样裂了缝,掌心还包着一片纱布,透着暗红的血渍。
她的腿在抖,脚下没有穿鞋子。
我接过匕首。
如同夺过我的命运。
3.
我没有被砍死。
那群兵勇冲进来时,我早已按照公主的吩咐穿好了衣服。
而公主撕了自己的嫁衣瑟缩在草窝里,刚才满是杀意的眸子里已尽是胆怯和恐惧。
没有人再去追究护卫的死。
曦和公主若在送往乌苏和亲的路上失了身,那他们这群人都得死。
孙苗苗一言不发,如同痴傻一般,任人问什么都只是摇头。
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公主在我手心塞了一个小小的油纸包:「给她送去。」
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一颗糖,糖芯里还裹着几粒桂花。
被公主的掌心暖的温热,甚至有些化了。
孙苗苗盯着那颗糖,很久才颤着手捏住塞进嘴里。
满面灰败。
含在嘴里流泪。
直到我把行李都收拾完以后再回来,她看着我,才骤然嚎啕大哭。
抱着我的腿呜咽:「我以为,我以为那是毒药。」
我抱住她:「公主说你肯定太怕,翻遍了身上也只剩下这颗糖。」
孙苗苗将我抱得更紧:「我,我都没有尝出来甜。」
4.
从那天起,我们两个成了公主的贴身侍女,左右不离。
我才知道公主掌心的伤,是被人生生磨去了粗茧。
提起这件事时,她一点也不难过,反而笑着安慰我说,若不如此,她可能一辈子都只能被困在宫中。
她还说,这次和亲,是骗局。
一进乌苏,她便会被人杀掉,大周借此挑起战争,师出有名。
可她不准备等死。
一进乌苏,她就会逃。
如果我们也想跑,就从今天开始,每天少吃一点少喝一口,存下口粮。
我点头,孙苗苗也是。
「其他人呢?」
公主一笑:「若她们敢跟,我便是自己不吃也不会叫她们饿死。」
若她们不跟…
我回过神,那天我若不敢握住短匕,她定然不会再管我。
她不是菩萨,她只救有勇气自救的人。
5.
越往西走,我便越觉得队伍走得快。
总怕自己准备的水不够喝,饼不够吃,磨的钗子不够尖利。
孙苗苗这段时间,还去给那些护卫洗衣服。
她说虽然钱不多,可将来是能救命的。
关于这一点,我很佩服她。
我只死板的遵照公主的吩咐行事,可她却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有她做示范,我也开始想法子,有肉汤的时候,就跟其他姐妹商量着换成干饼。
这样能多存一份食物。
6.
过了有一段日子,那天扎营以后,公主说想多喝两碗米汤,让我俩去找其他十一位侍女讨几碗过来。
我和苗苗来来回回跑了几趟,一碗都没讨来。
各个说,想要汤就得用干粮换。
最后我俩端着自己的米汤递给公主。
公主笑了笑,将米汤泼在地上。
「明天,就到乌苏的地界了。去收拾行李,我们今夜就走。」
「今夜?」我愣住:「可有巡夜的。」
「米汤里我下了药,只要喝了就会昏睡不醒。」公主眼中闪过一丝寒意:「至于她们,我给过机会了。」
我和苗苗无话可说。
「好,奴婢这就去收拾。」苗苗立刻躬身退下。
不过半个时辰,药效便起了,怕有遗漏,我和苗苗特意在各个幄帐外停留了片刻,确认没有人醒着后,这才踏实了。
「会骑马吗?」公主看向我们。
「不会。」我和苗苗摇头。
「没关系,这些马都被驯养的极好,刚开始慢一些,慢慢适应了再加快。」公主道:「一人挑一匹,其余的全部割断缰绳放走。」
「再补充些肉干和水,其余的粮草放火烧掉。」公主继续道:「马车也一样。」
「是!」我和苗苗同时应声。
我看向苗苗,她眼睛亮得出奇,整个人如同紧绷的弓弦,只待公主一声令下便离弦而出。
这哪里还是刚开始那个教我忍气吞声的苗苗。
待火光点亮夜空,我们三人已经骑上马背。
「继续向西。」公主指向黑暗:「出发!」
7.
公主说我们不能再回大周,只能一路向西进沙漠。
一进沙漠,那些人便再难找到我们。
只要能走出去,就能到乌苏国昭业城。
进城之后,再做其他打算。
其实,回不回大周对于我来说没什么要紧。
一进沙漠,马就不能骑了,公主说放掉两匹,只留一匹牵着。
我和苗苗初见沙漠的新奇和兴奋,在第三天就被漫无天际的黄沙磨灭了。
公主每走一段路,都会拿出指南针辨别很久的方向,她说照现在的速度大约还得十几日才能走出沙漠。
我们的干粮和水还撑得住。
第四天,我们在沙漠里捡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皮制的坎肩,袖口上绣着山鹰图纹,趴在沙漠中,一动不动。
「公主,他还活着。」苗苗探了鼻息后叹道。
「你若要救,从你的口粮分一半给他。」
苗苗摸了摸自己的包,毫不犹豫:「还是快走吧。」
不过兴许是天意,没走几步,我们唯一的那匹马倒在地上,走不动了。
进沙漠以后,它唯一吃过的东西就是荒漠里一种枯黄色的杂草,公主说那叫骆驼刺,是骆驼在沙漠中最常见的食物。
可到底不是马儿的。
它已经撑不下去了。
公主看向苗苗:「宰了这匹马,那个人就还有救。」
孙苗苗又看向我:「春儿,你说。」
「救。」我从发髻间取下钗:「这个人外衣虽然平常,可手掌光滑没有粗茧,而且里衣布料柔软,有精巧绣花,应该出身很好,说不准能帮我们。」
公主略一点头:「嗯,有道理。」
被公主肯定,我更添了几分勇气。
8.
那个人醒了。
温热的马血浇了他一身,他醒来神色惊惶,把浑身上下摸了个遍,直到确认自己身上没有多个窟窿或少个零件,这才面上有了颜色。
他挣扎着坐起身,颇为有礼的向我们拱手:「多谢三位救命之恩。」
「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苗苗递给他一件旧衣服:「趁着血还未干擦一擦,待会干了结成痂很难受。」
「多谢。」那人应道:「我叫郑无修,是个商人,从嘉城运些茶叶丝绸之类的到昭业城,途中遇了劫匪,这才沦落到这个境地。」
「其他人呢?」
「这……」郑无修犹豫了一下。
「说实话。」公主冷冷道。
「我不过就是讨个活路。」郑无修陪笑:「你们应是去昭业城?这样如何,一到昭业城,我便将所有在昭业存放的钱都给你们,只求三位姑娘带上我。」
公主面色更冷:「想要跟着,便一切都要听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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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逢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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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乾隆二十一年,有一个叫吕魁元的村民,给地主郑天禄打工,双方约定一年费用2500文。
2500文是一个神概念呢?按乾隆年间米价每石1.5两银子计算,每斗粮食合1.5钱银子;乾隆年间1200文兑换1两白银,折合每斗粮食180文;吕魁元每月的收入可以买30斤大米。
当然,吕魁元是不可能拿这个钱去卖大米的,这些钱全部买成杂粮,则可以兑换约50-70斤高粱。当然也可以买些红薯、土豆这类的食物。
一家人按照五口人计算,这些粮食是根本不够吃的。当然,吕魁元家也可以自己种一些粮食,来补充家里的吃喝。这就要一个先决条件,不能有灾荒,如果灾荒一来,颗粒无收,全家人都得挨饿。那时候的人,一天是两顿饭,如果遇到粮食不够,一天一顿饭那也是常事。
如果实在是不行,那就只有卖妻、卖女吧。
02
这是一张民国五年,也就是1916年时候的典妻协议。
这位叫陈正杰的人因为家里穷,遂将自己的妻子郑氏以180银圆的价格,租给东庄家贾福祥,为其生子。双方约定郑氏的吃穿全部由贾家负责,在生下子女后,满一百天,双方的合约就算结束。
若非家庭贫困,谁又愿意让自己的妻子为他人生子呢?


这是一张清朝的卖身契约,湖南永顺府的王小花因为父亲无钱治病,以二十五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何德才为妾。与其他卖身契不同的是,这张契约上有村长的官印,说明这种卖身行为是得到当时官方的认可的。
这类契约一般都有一个代笔人,原因很简单,卖身的人不会写字。


这是一张妓女的卖身契,王守珍经过她妹妹的介绍,到长春的春院楼为妓,这张契约还需得到警察署的认可,王守珍才可以从业。


03
当然,走投无路,实在没有吃的,还有去当乞丐的。朱元璋当时不就是因为没有饭吃,去当了和尚吗?但寺庙也不是谁都可以进的。
当乞丐可不是直接要饭,填饱肚子就行,官府会让乞丐负责半夜打梆子报时。当然,这也没啥,都要饭了,还怕这个。
但有些事就比较无耻了,比如被性侵犯。因为乞丐中均以男性居多,而且都当乞丐了,自然也没有能力娶妻。
《金瓶梅》里面的潘金莲得知西门庆的幕僚温必古,对小厮画童进行侵犯之后,就说这是的叫花子行为。看来叫花子的男男行为在当时已经被大家所熟知。
大娘,那个上芦帚的肯干这营生,冷铺睡的花子才这般所为。
《金瓶梅》里面还有这样的桥段:陈敬济因为长得俊俏,就被乞丐们从“冷铺”请到了“热炕”上,然后他就被乞丐头飞天鬼侯林儿给办了。
原来敬济在冷铺里,被花子飞天鬼侯林儿弄过的,眼子大了,那话不觉就进去了。
陈敬济被侯林儿霸占后,直到侯林儿离开冷铺才算罢休。后来陈敬济离开冷铺,又撞到了已经成为包工头的侯林儿,陈敬济为了依附于他混饭吃,只得让后庭花遭殃。
两个在一处歇卧,二人都醉了。这侯林儿晚夕干敬济后庭花,足干了一夜。亲哥、亲达达、亲汉子、亲爷,口里无般不叫将出来。
04
以上这些,跟徭役比起来,都还算比较轻松的。
古代人不仅要缴税,而且还要服徭役,也就是免费提供劳动力给国家。徭役分为两种,一种是给国家服务,比如修建大型工程,皇陵、开河渠等等,另外一种是给当地县里服务,比如轿夫、打更等等。
杨务廉是唐朝时期的将作大匠,也就是大型皇家工程的总负责人,他善于营建宫殿楼台,能工巧匠,深得皇家的信任,那他所谓的善于“修建宫殿”的评价又是怎么得来的呢?
有一个例子可以知道。在陕州三门,因为河流湍急,所以就让徭役工用人力来拖船逆水而上。但因为两岸山石太过崎岖,水流太急,遇到乱流,就会出现拉船的徭役工被拖进水流里的事故,一旦发生这样的事,当然是船毁人亡。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出现,杨务廉想了一个办法,让这些徭役工们在身上绑着农具,一旦人被水拉走,农具就会在地上卡住,防止人船俱毁。这样方法所带来的伤亡自然是巨大的,以至于百人之中也很难存活一人。所以就不断有人偷偷逃跑,杨务廉还是有办法,如果一人逃跑,那就找他的父母、和子女的麻烦。
杨务廉,孝和时造长宁、安乐宅仓库成,特授将作大匠,坐赃数千万免官。又上章奏闻陕州三门,凿山烧石,岩侧施栈道牵船。河流湍急,所顾夫并未与价直,苟牵绳一断,栈梁一绝,则扑杀数十人。取克夫钱籴米充数,即注夫逃走,下本贯禁父母兄弟妻子。牵船皆令系二釽于胸背,落栈着石,百无一存,满路悲号,声动山谷。皆称杨务廉“人妖“也,天生此妖以破残百姓。
有一种说法,给皇帝造陵墓,在陵墓完成之后,所有造陵墓的人都会被杀死,因为他们知道陵墓太多的秘密,为了保密,所以要将修陵人员全部杀掉。但实际上,一个修陵人首先要担心的不是这个,因为他很难活到陵墓修建完毕。
修建宫殿同样是如此,隋文帝时期,为了修建仁寿宫,因为工程很急,所以对徭役工们严酷相逼,死者多达万人,由于死人太多,杨素命人把尸体堆到一起,用大火进行焚烧。
隋文帝是有名的仁慈之君,见此状况大为不满,但当看到修建的宫殿十分漂亮,顿时心中的不满烟消云散,对杨素赞不绝口。
十三年,帝命杨素出,于岐州北造仁寿宫。素遂夷山堙谷,营构观宇,崇台累榭,宛转相属。役使严急,丁夫多死,疲敝颠仆者,推填坑坎,覆以土石,因而筑为平地。死者以万数。宫成,帝行幸焉。时方暑月,而死人相次于道,素乃一切焚除之。帝颇知其事,甚不悦。及入新宫游观,乃喜,又谓素为忠。
古代普通人的真实生活是怎样的?
在网上看到一个问题:如果穿越到古代,每吨只提供一碗白米饭和一袋咸菜,能让别人心甘情愿替我干活儿吗?
只能说提这个问题的人,可能真没过过苦日子。不用到古代,哪怕只是穿越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你都不用提供咸菜,光是顿顿都有白米饭吃,就有无数人抢着替你干活儿。
说到古代,据史料记载,在历史上有名的康乾盛世最鼎盛的时期,有个叫吕魁元的长工,给地主家扛一年的长活儿,所得的收入是2500文钱。
这笔钱大概能买两百到三百斤大米。
这不是吕魁元一个人吃,他是家里的壮劳力、顶梁柱,上养父母下养妻儿,我们就按一家五口人来算吧,平均一个人才不到六十斤大米,平均到每天只有一两半左右。
吃得饱吗?肯定吃不饱。所以他这些钱一定舍不得去吃白米饭,而是买更便宜的粗粮,比如土豆、红书、高粱、玉米之类的,更便宜的粮食。
至于说买点油,时不时地吃点青菜之类的,那是吃饱饭之后才能想的事儿。吃肉就更不用想了。
生活中有句话叫吃干饭的,在古代,能吃干饭,是一件很美的事儿。因为在很多时候,一般人家只能吃稀。同样的粮食,多添点水做成稀的,更容易有饱腹感。
只有那些干重体力活儿的人,比如说一个家庭的壮劳力、顶梁柱,在特别忙的时候才能吃上干饭。
干饭水分少,吃完了更扛饿。
别说米饭馒头这种细粮了,如果古代一个家庭,哪怕吃粗粮,能够顿顿都吃干饭,那就得算是家境殷实了。
西游记里有个财主叫高员外,猪八戒给他家当女婿,一顿要吃三五斗米饭,把高员外心疼得不要不要的。
好多人不解,人家干那么多活儿,就吃你点米饭怎么啦。在现代,别说三五斗米,就是再多点,普通家庭也吃得起,但是在古代,三五斗细粮,就真的是了不得的财富了,地主家也不敢这么吃啊!
参照我们现在的生活你就能想象得出了。
我们都说“衣食住行,柴米油盐”,就从衣服先来说起吧。
今天我们过冬都有很暖和的填充了各种鹅绒、羊毛或棉絮的羽绒服,基本上只要不是穷的没有衣服穿,舒舒服服过一个冬天那都不是问题。
古代最开始制作衣服穿的是从植物中提取出来的纤维,从而制成麻衣这种玩意,质地粗糙,保暖性不佳,遮羞可以,保暖勉强。
冬天穿了像没穿,夏天穿了又很热。
后来古人将蚕丝编织成为丝绸,穿衣逐渐有了改善,但丝绸在古代属于奢侈品,只有上流社会的贵族或达官贵人才有钱买这种玩意来穿。
底层老百姓饭都吃不饱,哪里有多余的钱来价格昂贵的丝绸来穿。
白居易在《卖炭翁》中不就写了吗?“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可能您觉得这位卖炭翁只是少数,但不幸的是,在封建社会那种时代。
这就是绝大多数底层人的真实写照,穷的穷死,富的富死,贫富差距很大,这是阶级决定的。
到了清朝时,想必大家都可以通过一些老照片看看那些底层人民的穿着,那是能裹几件就裹几件,裹的跟个粽子似的臃肿,没办法,单件保暖性差,只能以多取胜。
当然,到了清朝时衣服的制作已经大为改善,一般家境只要不是穷的揭不开锅,搞几件衣服穿还是没有问题的,这个时候主要是财力决定的。
但在数千年前,古代人还是过着一段相当痛苦的日子。
说到吃,今天各种美食极为丰富,小到苍蝇馆子,大到西餐火锅店,各种美食是应有尽有。
但在古代真没有那么丰富,譬如您早上起来想吃一碗面条,您得先活到宋朝,想吃西红柿,得活到清朝。
想吃包子馒头,得等到三国时代,向搞个肉夹馍吧,辣椒明朝时才有,西瓜苹果都是宋以后的事情,想吃个拍黄瓜,你也得等到汉朝,等张骞出使西域回来以后再说。
譬如你想吃个炒菜吧,铁锅宋代以后才能生产,什么花生,土豆,玉米都是明朝中后期的事情。
总之基本上你现在能吃到的,古代都没有,什么水果拼盘,满汉全席那都是不可能的。
基本上在古代你能吃的就三样东西:五谷(稻、黍、稷、麦、豆)、肉、野菜;
关键因为气候的不容,北方人主要吃小米,南方吃稻米,肉这玩意嘛,有钱人天天都可以吃,没钱的一年吃几回,野菜根据种类不同自行搭配。
至于说到的住,今天咱们老百姓都还面临着买不起房子的窘迫处境,就别提古代人民了。
穷的住不起好房子的杜甫写了一首《茅屋为秋风所破歌》,道是:
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
可以说十分可怜了,关键那些人欺负他老弱无力,还把屋顶上被风吹落下来的芭茅给捡跑了。“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想来虽是有几分搞笑。
但也实在可怜至极,所以杜甫才说“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古代底层人民最穷的那一层,住的就是最简陋的用泥土加上石头简单修建的房子,方方正正的,能住人,遮风挡雨就行,屋顶铺上一层芭茅。
一下雨的时候,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没有什么保暖性,就是挡挡风,遮一遮雨而已。
这种茅草屋在上个世纪都还广泛存在于农村,稍微有点钱的,就搞点木材修几间屋子,买点瓦片,怎么也比茅屋要强,至少不会漏雨。
最好的当时就是砖木结构的房子了,不仅结实、而且有钱,自然是按照最高规格来修,不仅美观,住着又舒适,前有院落后有花园,雕龙画凤的十分气派。
所以说才叫大户人家。
至于出行,在古代基本靠走,古代的交通工具无非就是马车,但马匹也不是谁家都买得起的,买来你得养,关键买来也没有什么用。
又不能下地干活,遇到个战乱之年,还会被公家给征收了,好心的丢几两银子给你,不好的巧取豪夺,态度不好还治你个罪。
古代交通落后,除了主要的官道以外,连接乡镇的路就是靠人自己走出来的,就像鲁迅说的,本来是没有路的,走的人多了就有了。
不出远门基本上都是靠走,倘若要出远门的话,一般的选择都是搭船,毕竟河流就是天然的动力。陆地上的主要就是靠马车,当然马车也不是一般人都坐得起的。
所以逃难的,外出谋生的,基本上都是靠两条腿走走停停,总之要多苦就有多苦。
不有个说法叫做“宁宿荒坟,不住古庙”,意思走到半道如果还没有遇到人家或者旅店,就只能就地休息了。一个人的话就不要去古庙,因为里面容易藏着强盗。
这些都是古人总结出来的经验。
另外古代经常爆发各种天灾,毕竟农耕时代,靠的就是一亩三分地生活,遇到个收成不好的年头,一年的忙活就白费了,而且还得上交给公家赋税。
再遇到什么旱灾、水灾、蝗灾、地震瘟疫之类的,那日子真苦的没有办法活下去了,公家又不管你这些,该交的赋税你还得交。
此外,古代战争频繁,唉,那日子真的不是人活的。
总之,基本上我们今天有多幸福,古代人就有多悲惨,所以知足常乐,没事看看古代人怎么过的,你就会发现我们现在的生活简直就是天堂。
当然,我们这个时代也有不小的压力,但是在生死存亡面前都是小事。
十四岁那年,战事未停,蝗灾和瘟疫又起了。
小鹤哥哥用命换来的一碗粥,也没能救下阿娘的命。
我一路吃草根,啃树皮,直到与领兵凯旋的阿姐不期而遇。
她说她是骁勇无敌的大将军,跟了她,往后便日日有肉有酒。
但我不知,再厉害的将军也躲不过战争。
后来,阿姐总弓着身子,大口大口地呕血。
她神经已不清,但嘴里却含糊地念着:
「要快,还要更快!多杀一个蛮子,就少死一个将士。」
1
芸枝又把我的辫子拆了:
「姑娘,往日便依你了,今儿个姑爷也在,可得有个样子。」
我丧气地摆弄着衣裙:「我不嫁别人!」
芸枝掩笑,一把将我按回圆凳上:
「姑娘想嫁谁呀?奴婢说的是大小姐的如意郎君。」
我稍稍安心。
原来是阿姐要嫁人了。
2
待芸枝将我的头发盘好,我抓起桌上的纸鸢,迫不及待就跑了出去。
阿姐房外没丫鬟候着,但我惯不会多想,才跨进去一条腿,就听得屋内的阿姐难得动了怒:
「所以呢?你的办法就是与我成亲?
「阿岚,我何尝不知此乃下策,我知你不愿,但君心难测,如今圣上对你处处试探,时时提防,唯恐哪日天子一怒……
「可笑!可笑至极!」
我探了探头,见阿姐高举起茶杯。
「啪!」
还冒着热气的茶水洒在男人的鞋面上,他动也不动。
阿姐面色苍白,胸脯也起伏得厉害:
「你若当真知我,今日就不会来!你就该明白,即便卸下那身戎装,我明岚依旧是北厉的大将军!
「别说是嫁作人妇,就是残了废了,但凡我哪日想反,那庸君就得哪日崩了!」
男人慌忙凑上去,将扇柄抵在阿姐唇上:
「我的小祖宗,当心隔墙有耳啊!」
他苦着脸四下张望,一眼就瞧见了我。
我毫不心虚,径直走了进去
我把纸鸢递给阿姐后,转身将男人一把推开。
男人打量我一番,朝阿姐问:「这就是你捡回来那小孩儿?」
我张开双臂挡在阿姐身前,仰头看他,很是疑惑:
「你没读过书吗?要是没读过,你的爹娘没有教过你强扭的瓜不甜吗?我阿姐不愿与你成亲,君子不强人所难的。」
我想了想,又添上:「况且你来强的也没用,我阿姐武艺高超,你只会被打趴下。」
阿姐在我身后哈哈大笑。
男人面色古怪地指了指我,又指了指他自个儿的脑袋。
这个我懂,我赶忙答道:「我不傻,阿爹说了,我只是需想得慢一些。」
男人一愣,随即温和地轻轻笑开,「好,我知道了。」
阿姐让我在外间自己玩会儿。
等他们从内室出来时,两个人的脸色都好了许多。
我问:「你们和好了吗?」
男人点头:「多亏了小羽。」
我只越过他,固执地拉着阿姐又问了一遍。
阿姐笑着将我搂进怀里:
「和好啦,小羽也别嫌弃他,他算同阿姐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就勉强让他当个兄长吧?」
我转头,他已经把扇子递到我跟前:
「如何?我见你老是盯着我的扇子瞧,想来是十分中意,若是兄妹之间,赠予一把扇子也无伤大雅。」
我想了想,欢喜地叫他:「阿兄。」
又掏出怀里珍之又珍的几块桂花糕递给他:「与阿兄换。」
阿姐为我在扇面一角点了几滴墨,原先那儿写着「子昭」——是阿兄的名。
「咱们小羽可是大姑娘了。」阿姐捏了捏我的脸,手指粗粝却很温柔。
我小心将穗子根根理顺,把扇子别在了腰间。
3
夜里,我照常去给夫人请安。
这时候芸枝是不会跟来的。
阿姐带兵出征三载,夫人便茹素礼佛了三载,终于盼得阿姐凯旋。
夫人更加不敢懈怠,因此最忌被人扰了佛心——这话不全是假。
更多的,或许是那些算不得雅致的场面,实在不便为旁人知。
「小羽请夫人安。」
我在夫人跟前跪下,佛堂密密麻麻的烛火映在她清冷的脸上,仿若一尊业火灼身的邪神。
如今入了冬,我跪着比以往渗骨些。
等夫人默诵完经文,别说我的双腿早已没了知觉,全身更是抖得跟筛子似的了。
「岚儿幼时总爱缠着她阿爹画纸鸢。」
夫人的声音如云朵般轻柔,可见她并非在同我讲话:
「她阿爹惯是会使枪,提个笔却颤得不行,歪歪扭扭地尽画些个四不像,后来,她阿爹殉在南疆,她便放下笔,也使起了枪。」
夫人顿了顿,声音骤然沉下几分,我哆嗦得更厉害了。
「许多年没在府里见过纸鸢了,今日少诵一个时辰吧。」
我忙俯首叩谢,腰间的扇子滑落到了地上。
夫人玉白修长的手指抚了抚扇柄,将扇子捡了去。
我的额头抵在冰凉的地面,只听头顶缓慢的「嘶啦」几声,一根接一根扇骨连着参差不齐的碎绫绢,清脆地打落在我耳边。
夫人轻轻抬起我的下巴,尖利的指甲划过我冻僵了的脸颊,丝丝刺痛。
「做个雀儿也好,猫儿也好,岚儿喜欢养着便养着,莫锦衣玉食的日子过惯了,就肖想上主人家的东西,忘了自个儿身份。」
夫人的手柔若无骨,打在我脸上却跟棒槌似的,砸得我眼冒金星。
想必是气急了,这回竟然打在了面上。
「小羽知错,小羽谨记夫人教诲。」
我忙磕头领罪,尽管我还需时间去想,究竟错在何处。
我将扇子随意埋在院子里,手里捧着还完好无损的扇穗,如视珍宝。
幸好幸好,打从第一眼我便瞧上了。
这鸦青色的穗子精致贵气,要是挂在小鹤哥哥的剑柄上,不知有多威风。
只可惜小鹤哥哥从不入我的梦,
即便每晚入睡前我都要默念上许多遍:我不怪你,真的不怪,快来梦里让小羽儿瞧瞧吧。
他怎么都没听见?
我从没怪过他,我只怪我自己。
4
我是小鹤哥哥的跟屁虫,打记事起就一直是。
他上山砍柴,我跟着捡蘑菇。
他下地干活,我在田埂上唱歌。
他跟人打架,我在背后扔石头。
我就爱在他身边打转,我就想天天都见着他,阿娘说等我长大了就明白了。
我问小鹤哥哥:「几岁算长大?」
他刮刮我的鼻子,弯弯的眼里闪着星星:
「长大有什么好,小羽儿就快快乐乐地过日子,小鹤哥哥来长大,小鹤哥哥护着你。」
我抱着他的手臂,满腔欢喜,我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但小鹤哥哥说他不得不走。
他瘦得皮包骨头,单薄的身子有些佝偻,好像都经不起我去拉他的手,撒一撒娇。
那一年我十四岁。
仗打了两年多,蝗灾还没消停,瘟疫又起了。
前头战事吃紧,官府的赈济粮早断了。
爹娘紧着我吃麸糠,他们自个儿就刮了树皮嚼。
我不肯,小鹤哥哥就捏着我的下巴灌。
我又疼又伤心,「一起吃!一起吃!」
小鹤哥哥只抱着我无声地哭。
最后一次见小鹤哥哥,破旧的甲胄空落落地压在他身上。
他悄悄递给我一小袋子粟米,几番嘱咐我藏好了,省着吃。
我死死抱着他的腰:「你不能不要我!」
他捧起我的脸,笑得那样意气飞扬:
「胡说,我去战场杀上几十百个敌军,到时候向大将军讨个奖赏,就又能把小羽儿喂得白白胖胖,只需等我回来……」
「不……」
他遮住脸,嘴唇颤抖:
「无需等我……小羽儿只要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我趴在他身上,慌忙去捂住他的嘴:
「我会平平安安地过日子,等你杀光了蛮子,我就做你的妻子。
「我要像林家姐姐那样,穿大红嫁衣,坐大红花轿,届时你还要背我入洞房。」
小鹤哥哥在我怀里呜咽出声,连连点头。
我像他往常哄我那般,抱着他轻轻摇晃。
许久后,他抬起脸来,哭着笑了,仿佛我们不是要分别,仿佛我们明日还会相见。
「小羽儿,你的辫子怎么散了,来,小鹤哥哥给你编。」
我坐在他身前悄悄落泪。
我不愿他走,我怕他一去不回。
可就连我也明白,我所处的是人间炼狱,是横尸遍野,是骨肉相食。
他所去的亦是涂炭之地,是血流成河,是马革裹尸。
但那也是我们,是北厉的最后一线生机。
只是后来每每难眠,我都忍不住想,我那无所不能的小鹤哥哥,他颤抖得那样厉害,该有多么害怕?
是不是我再留一留他,他就不会去了?
小鹤哥哥走后不到三月,阿娘染上了疫病。
我和阿爹封死了门窗,丝毫不敢声张,不知哪里就藏着饥民窥探,静等着死后分食。
我将一直舍不得吃的粟米全熬成了粥,一点一点喂给阿娘。
阿娘不肯吃也吃不下,我盯着她的脸,找不出一丝生气,又想到小鹤哥哥把命卖了就换来这么小小一碗粥,顿时悲痛欲绝。
阿爹握着阿娘的手,不敢哭得太大声:「婉娘,好好的,你要好好的。」
阿娘动弹不得,只一双眼睛柔情似水:「相公,再答应我最后一件事吧。」
阿爹的眼泪掉个不停:「你说,你说,先办好这一件,明日再做别的。」
「我好像有些饿了,你们爷俩让让我,让我把这碗粥全喝了吧。」
闻言,我一头扎进被子里,哇地哭了出来。
阿娘这是自知大限已至,怕活着的人愧疚。
「好……好……来,婉娘,为夫喂你。」
阿娘不知哪来的力气三两口将粥咽了,阿爹为阿娘擦嘴,擦脸,又抹抹头发。
「好了,我知你爱干净爱漂亮,现在你就如同我俩成亲那日一般美若天仙,让我欢喜的话都说不来了。」
「你便……安心地睡吧……只是别忘了,且在桥下等等我……」
阿娘去了,阿爹也丢了魂儿。
连我想靠近阿娘,他也不让,只凶神恶煞地对我嚷:「这是我的妻子,不许你吃!」
我又心痛又害怕,害怕引来饥民抢食,害怕阿爹再不会清醒。
疫病肆虐,村子里实在没法待了。
我敲晕了阿爹,将他绑在推车上,趁夜推着他和阿娘往山里走。
怕野兽刨食,我只得找了个隐蔽处将阿娘烧了。
阿爹急得要踹我,却不知怎的突然平静了下来,只颓坐在地上,对着火光无望地落泪。
我把阿娘的骨灰装进一个小罐子里,继续推着阿爹向前走。
走,一直走。
没停下就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
阿爹也不再疯闹,只是痴痴地抱着罐子,我想他或许只是不愿清醒。
我们一路吃草根,啃树皮,直到与领兵凯旋的阿姐不期而遇。
我才得知,原来战事已经结束了,北厉胜了。
「可是,为什么人们还在不停地死去?」
我的眼泪决堤。
阿姐沉默不语,只是悲伤地看着我。
她背后扬着胜利的旗帜,却落魄得像个战败的俘虏。
半晌,她拉起我的手,笑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仿佛天神下凡,风华绝世。
我呆呆地想,这就是小鹤哥哥的大将军。
或许他压根没机会见过,左右我也没机会问了。
那个说要替我长大的小鹤哥哥,他再也长不大了。
5
阿姐吐了血。
全府上下皆惴惴不安,慎言慎行。
事态危急,甚至惊动了圣上,当日便有两位御医漏夜来访。
屋外,芸枝隔着门细声宽慰我:
「这会儿大夫、御医正紧着诊治呢,姑娘去了也不定能见着。
「等大小姐病情松缓了,夫人自然不会再拦着姑娘。」
屋内,我手脚被麻绳紧缚,身体不受控制地扭曲抽搐,五脏六腑如同被猛兽撕扯啃食,回回心悸都扼住我的呼吸。
寒气如凌迟,一刀刀割去我的意识。
易青阳掰过我的肩膀,不让我用头撞墙,他的手劲不大,我却觉得骨头都被捏得粉碎,疼得涕泗横流。
他对我说:
「事发紧急,只得试些猛药,以毒攻毒。
「你的身子稍强些,你若受不住,也不必给用了。」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见黑暗中人影晃动,想躲却无能为力。
他却只是伸手擦拭我脸上混杂的汗泪,一声莫名的轻叹隐入我无声的哭号里。
今夜太难熬,我拼了命地用力去想。
想阿娘在家乡的小院儿里拾着桂花,阿爹在树下背手踱步,一字一句教我念书。
小鹤哥哥呢?
我想得头痛欲裂,他却始终不肯出现。
反倒是夫人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抬脚踢翻了我的小板凳,我一屁股摔在地上,还愣神呢,就被夫人拎着衣领拖走了。
我急得手脚乱舞,又怕误伤了她:
「你是谁?你抓我干什么?」
她头也没回,铁面无私地对我宣判: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我借你屋檐避雨,喂你饭菜饱腹,亦如此对你那痴傻老父。
「你若不愿把你父女二人的命还来,就为我的女儿做试药以报答。」
她猛地转过头来,眼泪跟珍珠似地掉,又哭又笑。
「我的女儿啊,向来都是顶好的那个。
「从前,她是名扬京都的大才女,后来,她能当冲锋陷阵的大将军。」
她弯着身子,几乎快和我一同滚到地上,低声恳求:
「你不是最仰慕你的阿姐了吗?帮帮她吧,好不好?」
突然她面色一变,穷凶极恶地朝我扑来,狠狠掐住我的喉咙:
「凭什么,凭什么是岚儿?
「我的岚儿是救国救民的大英雄,你算个什么玩意,凭什么能活的是你……」
夫人的脸逐渐模糊,我浑浑噩噩地转醒,天已大亮。
我全身瘫软酸胀,像被人拳拳到肉地打了一整晚,留下了一身碰也不敢碰的瘀伤。
芸枝撩开床帐,便见我脸色煞白,动也不动,一时吓得手足无措。
易青阳给我吃了哑药。
我暂且说不出话来,只能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拍了拍身下湿透了的被褥。
芸枝缓过神来,立刻把我扶了起来,我疼得倒吸一口气,又惊了芸枝一道。
「奴婢先伺候您沐浴,换件清爽衣裳,再把被褥换了……不,奴婢还是先去请大夫……
「姑娘,姑娘可千万好好的啊……」
我吃力地抓起她的手,放在我额头上,努力扯了扯嘴角,向她证明我只是受了些风寒,晚间发了汗便好许多了。
不等芸枝细问,便有下人欢欢喜喜地来报,说阿姐刚醒来便要见我。
芸枝只好着急忙慌地为我梳妆,我无意中瞥了眼铜镜,我竟跟个女鬼似的,自己也被自己吓到,忍不住笑了笑。
「姑娘笑什么?」
我笑啊,原来小鹤哥哥是不忍见我如此,才不来看我,他惯是心疼我的。
夫人比我先到,听说在佛堂为阿姐诵了一整夜的经,屋里还有一堆大夫、御医,我不便露面,就在门外候着。
芸枝搀着我,挺着小小的身子为我遮蔽寒风。
我将头靠在她肩上,抬眼便瞧见阿姐院儿里一条鹅卵石铺砌的小路,引得我阵阵恶寒。
恍惚间,仿佛又看见旧年夏日浸染于地的片片血迹。
6
那是我初到将军府约半年之际。
烈日灼灼,酷暑当头。
阿姐苦夏,只着了里衣,摆成个大字躺在廊下偷凉。
我惦记着阿姐常咳嗽气虚,便去拉她起来。
明明我的后颈被太阳晒得火辣辣的,阿姐的手却凉得沁骨,像阿娘去时那样。
我心下一慌,忙去摸她的脸,探她的气儿。
阿姐捉住我的手靠在脸颊,闭着眼轻声喟叹:
「小羽好暖和,让阿姐多牵一会儿吧。」
我将整个人都贴过去,战战兢兢:「还冷吗?」
半晌,阿姐支起身子,怜爱地摸了摸我的头。
「阿姐也不知道。」她的声音轻得随风而逝。
我用脸蹭了蹭阿姐的手,不由皱紧了眉头:「凉的!」
「是吗?」阿姐嘻嘻一笑,猛地将手探进我的衣领:
「正好给小羽消消暑!」
我被闹得又羞又痒,鞋也顾不上穿,赶忙逃进了院儿里。
地上颗颗圆润的鹅卵石被烈日晒得滚烫,我和阿姐赤着脚,如同两只聒噪的蛙,吵吵闹闹,一蹦一跳。
我跑得喘不上气,被阿姐从身后一把抱住。
她在我耳边又笑又喘,喉咙里发出锯木一般刺耳的声响,好像一呼一吸都化作利刃割着她。
「抓住小羽了,让阿姐好一顿追!
「你阿姐我向来行步如飞,如今可见识到了?」
我一心求饶,点头如捣蒜,阿姐不管,依喋喋不休。
她的声音高亢嘹亮,带着我从未听过的兴奋激昂:
「小羽可不冤,就是再魁梧雄壮的敌军大将,也没能逃出我的手心!
「你还没瞧过阿姐弯弓可百步穿杨,驱马能纵横战场!
「那些个不要命的疯蛮子,我箭箭取他血,枪枪要他命!
「要快,还要更快!多杀一个蛮子,就少死一个将士,我还要……」
阿姐靠在我背上,越来越沉。
我转过头,恰巧看见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无端端地,阿姐却越喘越厉害。
她紧攥着我的衣袖,几乎快将之扯裂。
她弓着身子,咳得撕心裂肺,闻者惊心。
阿姐大口大口地呕血,怎么都停不下来,我的双手,衣裙皆浸染上浓厚的黑。
她神志已不清明,嘴里却含糊地念着:「小羽,别怕。」
阿姐昏迷的第三日,我见到了易青阳。
一直从容不迫的夫人,也终于垮了。
她拉扯着易青阳的衣裳,哀哀欲绝:
「什么叫药石无医,什么叫力不能及?
「若连你都救不了岚儿,那世上还有谁能救她!」
我躲在门口,焦急地等待回应。
易青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夫人,老将军对易某有再造之恩,如山如海,从不敢忘,易某当年没能解了老将军身上的毒,至今仍夜不能寐,每每思及仍悔恨不已。
「如今见小将军竟身中同一种毒,易某又如何不痛心!不羞愧!
「若是能救得小将军,易某一命换一命也绝无怨言,可此毒谋的就是斩草除根,根本无药可解!当初老将军便是如此……」
夫人失神地跌坐进椅子里,泪如雨下: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她猛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嘴里念叨着:「不……不可能……」
我悄悄跟在夫人身后,一路走进了芸枝曾多次叮嘱过,绝不能进的老将军书房。
房里不见夫人身影,只有一条半开的密道,传来微弱的声响。
我循声而去,见夫人手持利剑,立于一个半人高的铁笼前。
剑锋直入铁栅,抵进一个少年的喉咙。
他手脚戴着镣铐,抱膝蜷缩在角落,逼仄的空间让他无处躲藏,鲜红的血珠顺着剑锋滴滴落下。
「说,如何解毒?」
夫人好似又回到往日从容自若的姿态。
至少只有我能看见她背在身后的手抖得厉害。
「只要你肯说,就再不用受刑,岚儿痊愈的那一天,我就放你走。」
少年微仰着头,不发一语。
夫人攥紧了拳,声音隐忍而颤抖:
「你也是北厉人,战乱已平,如今回到故土,难道就不想家吗?」
少年终于有了反应,他抬了抬眼,竟嗤笑出声。
这一声轻笑将夫人击得粉碎。
她勃然变色,目眦欲裂,提起剑就朝少年刺去。
少年在矮小的牢笼里恰如待宰的羔羊,逃无可逃。
我惊恐地看着癫狂的夫人与漠然的少年,不知牢笼里外,究竟谁束缚着谁。
仓皇逃离之际,少年与我短暂地对视,那是一双无情的眼眸。
阿姐迟迟不醒,夫人也渐渐失常。
她变得多疑,不准任何人靠近,只留了我和易青阳在阿姐院里照料。
我为阿姐洁体更衣,熬药诵经,时时刻刻守在榻前。
有时夫人会拍拍我的背,叹息着:
「乖孩子,你是岚儿捡回来的,你不会害她,是不是?」
有时夫人从梦魇中惊醒,会一脚将我踹翻在地,慌忙去试探阿姐的鼻息。
而后,不知是补偿还是威慑,她会告诉我这一日阿爹吃了什么,做了什么。
易青阳说阿姐中的毒比老将军要浅许多,若是好生休养着,只等寻到灵药,虽寿命有损,或能解之。
夫人轻轻拨开阿姐额头汗湿的发丝,神色淡然:
「休养?如何休养?明家的儿女身上流的是将士热血,胸中怀的是广袤天地。
「你要她挂剑封喉,枯坐病榻,还要她豁达明朗,不心生郁结?」
夫人细着声,像是怕吵到阿姐,她回头幽幽瞥了我一眼:
「况且眼前还养了个好动的。」
当夜,夫人命我赤脚踩在碎石铺成的小路上,挥着鞭子促我来回跑动。
我的脚底被磨得皮开肉绽,磕磕绊绊地拖出一条血路。
粗重的鞭子将我打了一个踉跄。
我不知第几次被掀翻在地,尖锐的石子再度割破我的手掌。
我倒在夫人脚边,她垂眸冷冷看来:
「乡野丫头不知规矩,竟把主子伺候得一病不起。
「明知将军伤病未愈,需得静养,是瞎了眼还是黑了心,竟由得将军力竭倒地。」
夫人抬手又是一鞭,重重落在我胸口。
我蜷缩在地上,疼得几乎昏死。
只听夫人恶狠狠地骂:「狼心狗肺的东西!」
阿爹说我比寻常孩子想得慢一些,彼时我却千载难逢地聪慧了一次。
我懂夫人恨我什么了。
可夫人一点都不懂阿姐。
我的阿姐,越是自己折了翅膀,越喜欢看别人飞得更高。
她就是那样好的人啊。
等夫人将奄奄一息的我扔给易青阳时,我已经被她喂了阿姐中的南疆剧毒。
易青阳气极,满屋子踱来踱去,一遍遍哀叹草菅人命,败德辱行。
毒性侵体,我痛入骨髓,如坠冰窟。
我像一只濒死的落水狗,颤颤巍巍地朝易青阳爬去。
我还不能死,不是此时,不在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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