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人文] 如果你被关进冷宫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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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人文]如果你被关进冷宫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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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里冷宫到底是什么样的，真的没人来吗？万一被关进去了怎么办？

「皇上，奇变偶不变？」
皇上大手一挥：「最烦你们这些穿越的，没啥用还想得美，扔到冷宫去。」
我大惊，到了冷宫一看，全是穿越的。
「爱妃，这大通铺你可以随意挑选一个空床位。」
这谁能想到。
冷宫还是集体宿舍。
皇上说这个叫集中隔离，统一管理，免得我们这些穿越女整幺蛾子。
1
穿越第一天，我在冷宫有了一个床位。
后悔。
当事人现在就是很后悔。
我早该在看到皇上一脸的络腮胡的时候就明白。
我穿的不是什么言情小说的世界。
更不应该像小说剧情里写的那样，轻易暴露自己的穿越者身份。
可惜我脑子转得太慢。
还没从这打击中回过神来。
李贵人已经挤开我一个滑铲跪在了皇帝脚边。
「皇上，皇上你可来了。臣妾想你……」
沈才人也捏着手绢娇羞道：
「皇上，臣妾今日又想起来一个酿酒的法子……」
这竞争，真的激烈。
皇上不耐烦道：「那法子朕早知道了，再想点有用的。」
他挑挑拣拣地翻了李贵人牌子，然后点了乖顺的王美人教我规矩。
临走的时候看我的眼神里透着轻蔑：
「你俩都是没用的大学生，有共同话题。」
2
王美人长着一张娃娃脸，笑起来有两个可爱的梨涡，
她亲切地握着我的手：
「宝，你是什么专业的？」
「法语。」
王美人嫌弃地松开了我的手：
「跟我一样废，我学计算机的。」
看着她明显失望的表情，我努力搜刮自己的优点。
「我还是特长生。」
王美人眼睛一亮：
「你会跳舞？是会什么乐器？」
我摇摇头。
「我是体育特长生。」
「……」
「游泳贼牛逼！」
王美人翻了个白眼：
「那或许你可以从井里游出宫去。」
3
除了刚被带走的李贵人，屋里算我一共剩四个人。
王美人说以后我们就是冷宫五朵金花。
她拉着我的手一一给我介绍。
躺在最里头床位蒙着被子抽抽噎噎的是静妃。
「年纪小，还在上高中，穿过来俩月了，想家，天天以泪洗面。」
另一位则是沈才人。
「沈姐姐以前是做生意的，脑子活，经常能想到些新奇玩意。除了李贵人，皇上最宠幸的就是她了。」
沈才人长得温婉贤淑，闻言对我一笑，就继续望着空气发呆。
王美人说那是在思考。
「知识改变命运，懂不？」
她沉痛地说：「要么有才艺，要么有能力。哄皇上高兴了，咱才能过上好日子。」
我点头称是，积极提问：
「李贵人为何受宠？」
「她唱跳俱佳。」
我肃然起敬：
「难道她是传媒学院的？」
王美人摇摇头：
「不，她是练习时长四年半的 KTV 练习生。」
4
「在这皇宫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听话。千万别以为自己是女主，万一惹了皇上不高兴，就是一个脑袋搬家。」
王美人严肃地说：
「也别想着逃跑，皇宫守备森严，外面都是巡逻的禁军。之前有个穿越的姐妹受不了冷宫的日子，偷偷跑了出去。后来……」
「后来……」我听得一愣一愣的。
「后来就被埋在院子里了。」
偌大皇宫，非要埋在冷宫院子里，这可不就是对我们的警示么。
我正要再问些具体的，肚子突然叫了一声。
「饿了？」
我点头。
王美人说还没到晚膳的时候，到点儿了会有奴才过来送饭。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运气好的话是这样。」
我又问那运气不好的话呢。
她冷笑一声：
「运气不好就喝西北风。狗奴才最会见风使舵落井下石。」
5
今天运气还行。
不多时奴才就送了晚膳来。
我打开一看，是馒头配杂菜粥。
杂菜粥还有点馊，我吃了一口，差点呕出来。
关键时刻王美人一个箭步捂住了我的嘴。
「呕……额。」
我咽回去了。
王美人沉痛地教训我：
「浪费粮食可耻。一天就这一顿呢。」
我环顾一周，发现大家都狼吞虎咽地吃完了。
连年纪最小的静妃都把碗舔得锃亮。
我很绝望。
「咱冷宫这伙食……一直都这样吗？」
王美人点点头。
我不死心：
「难道就没别的能吃了？」
她说有的。
我又燃起一丝希望。
王美人将我带到门外，指着院子里唯一一棵飘摇残破的树苗。
「看到没。」
「看到了。」
「那是梨树。」
我点点头：
「梨呢？」
王美人郑重承诺：
「运气好的话，过两年还没饿死，应该就能吃上了。」
6
除了王美人，其他几位姐姐妹妹都不太愿意搭理我。
……也不是不搭理我，她们每日忙于自己的事情，互相都不太交流。
李贵人每日忙于整理自己的容貌，是我们冷宫女团的颜值担当。
沈才人每日忙于发呆思考，研究一些实用的生活小妙招，算是智力担当。
静妃每日哭哭啼啼，不是想家，就是想死。
我大胆推测，说不定这二者殊途同归，死了就能回家了，她信以为真，差点上吊。
为此王美人把我按在地上揍了一顿。
我觉得很不合理：
「你们学计算机的不都应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阿宅吗。」
她摸着一头乌黑的秀发问我：
「秃吗？」
我摇头，恍然大悟：「你是想说你不够强，所以不秃也不宅？」
她翻了个白眼：
「我的意思是那些都是刻板印象。」
7
皇上今日召静妃侍寝。
静妃不愿意，大哭大闹，哭得直冒鼻涕泡。
皇上黑了脸，身边跟着的大太监一巴掌把静妃扇倒在地。
扇得她当场吐了一口血。
李贵人娇滴滴地说：
「皇上，臣妾最近新编了个舞，臣妾想跳给皇上看……」
皇帝不耐地皱了皱眉。
「滚。」
李贵人扑通跪下，不敢再说话。
片刻沉寂后，几个太监拖走了地上尸体一般的静妃。
皇帝想让谁侍寝，那人是断没有拒绝的权力的。
谁也无法改变他的决定。
大太监对我说：
「娘娘好好准备，过几日侍寝可别像静妃娘娘一般不识抬举，徒遭皮肉之苦。」
我把头埋在地上抖得厉害。
8
静妃是被抬着送回来的。
直接给扔在了院子里。
太监说：
「御前失仪，不懂规矩，罚禁食七日。」
我们跪了一地，好不容易等人都走了，才敢抬头。
静妃呆呆傻傻，睁着眼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像个尸体。
我和王美人合力才把她挪到床上。
「她……」
我张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王美人摇了摇头：
「各人有各命。你还不如担心一下自己。」
9
静妃日渐消瘦，躺在床上像在等死。
我每天饿得眼睛发绿，但还是从不多的食物中省下了一些。
王美人很不赞同：
「她不争气，你再帮她也没用。」
她嘴上这么说，却跟我一样藏了两口吃的。
趁着别人不注意，我们偷偷喂到静妃嘴里。
但她连咽也不愿意咽。
「再不吃东西可能活不了两天了。」
我劝道：
「能活一天是一天，万一运气好，明天又穿回去了呢。」
静妃仍旧不为所动。
王美人却侧头看我：
「真的吗。」
我很诚恳：
「真的吧。」
她伸手捏住我的嘴：
「宝，我不允许你叫我爸。」
10
冷宫不见天日，也没什么消遣。
和王美人混熟以后。
我俩每天最大的娱乐就是等其他人睡着之后。
偷偷蹲在院子里吹风扯淡。
听她叼着叶子给我讲她是如何从一个农村土妞一步步逆袭成大学生的。
说着说着还会激动地猛拍大腿。
「以前天天在家种地，我寻思上大学一定要学个一看就很潮、很新时代的专业，就选了计算机。早知道我还不如继续种地……」
我恍然大悟：
「怪不得你一个计算机系的死宅身体如此强壮。」
她撸起袖子，拳头紧握。
我立刻改口：
「妹妹真是弱柳扶风人间黛玉……」
她翻了个白眼：「你不是体育特长吗，怎么这么弱。」
喀，我有点不好意思：
「那不是后来天天躺着么……」
11
就这么混了几天。
皇上终于召我侍寝。
王美人握着我的手泪眼汪汪，反复叮嘱道：
「我教你的你都学会了吗。」
「学会了。」
「我们的目标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我很感动，没想到王美人这么担心我。
「放心吧，师父！我不会忘了你的恩情的。」
她飞快地松开我的手：
「那倒也不必，要是惹皇上生气了，你别牵连到我头上就行了。」
12
「那我走了。」
她沉默点头。
我心里其实很害怕。
走了两步忍不住回过头，看到她站在原地看着我。
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
……好像又没那么害怕了。
那天晚上，我抖得像第一次侍寝的安陵容。
好在皇帝喝多了酒，并不是很在意。
13
结束后，皇上命人把我送回了冷宫。
我一路闭口不言。
等人都走后，直奔那棵小破梨树。
王美人担心得一夜未睡，听到动静跑出来看我。
我「哇」的一下，扶着树吐了。
王美人大惊：
「这么快就怀上了？」
我声音发颤：
「你怎么没告诉我，皇上还有狐臭，呕……」
王美人愣了半天才说：
「不好意思，我有鼻炎。」
14
我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然后脱力倒在了王美人的怀里：
「你没让皇上发现吧？」
我虚弱地摇摇头。
她松了一口气。
我们就这样照着月光，沉默地靠在一起。
她摸了摸我的头：
「没事，哭吧，哭完就好了。我刚来的时候天天哭呢。」
连日紧绷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崩溃。
我怕哭得太大声，被外面的侍卫听到。
只能抓着她的衣服，把头埋进她的颈间。
她身上有淡淡的草木香气……
王美人抱着我，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夜风里，我听到她温柔又冷漠的声音：
「你是不是把鼻涕都擦我身上了？」
15
等我平静下来，
王美人欲言又止。
我笑笑：
「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我承受得住。」
她眼神飘到梨树下我吐的那一团马赛克，皱着眉说：
「你吐到那个逃跑的姐妹头上了，她不会找我们麻烦吧？」
16
第二天皇上来的时候，我困得要死。
原因无他，前一天连夜在梨树下打扫卫生。
皇上摸着我的小手说：
「昨日朕喝多了都没好好和爱妃温存。」
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马戏团的新鲜玩意。
「朕还没听过那什么法语，爱妃说两句听听。」
这个我熟，逢年过节见亲戚的必要环节。
我立刻来了一段法语绕口令。
皇上很满意，大手一挥说今晚还挑我侍寝。
气得李贵妃在暗处翻了我十几个白眼。
我真的想说这福气要不还是给她吧。
17
好在我从小到大看了无数言情。
理论知识非常丰富。
一回生，第二回我直接妲己附身。
皇帝用完都说好。
大太监送我回宫的时候问我要什么赏赐。
我脑子里一下子闪过肉的十几种形态……
开口的时候却变成了：
「……来五个红薯。」
正值深秋初冬，风吹得脸有些干疼。
我突然非常想念热乎乎的红薯香甜软糯的温暖。
最重要的是，还顶饱。
「喀，娘娘还可以提更多一点要求。」
我受宠若惊：
「那……那八个？」
太监满脸无语地看着我。
不行吗？
我忍痛还价：
「那六个，不能再少了。」
18
最终他给我弄来了十个红薯。
我抱着红薯堆站在冷宫萧瑟的空地上幸福地流泪。
王美人很震惊：
「你是怎么一夜之间克服狐臭的？」
我打了个喷嚏：
「我鼻子也堵了。」
19
我俩把院子里的落叶扫到一堆，把红薯埋在里面。
沈才人笑盈盈地帮忙，搬了几块大石头作椅子。
连静妃都有了些精神。
说想坐在外头一块坐一会。
我们把她扶到了唯一的椅子上，怕她凉，给她搭了几件衣服作毯子。
李贵人翻了个白眼：
「不就是几个红薯吗，跟没见过好东西似的。」
语气极其不屑。
我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那你为什么第一个坐在石头上等啊！
为什么要用那么深情的眼神看红薯啊！
你看皇上的时候都没这么真诚，你知道吗。
王美人说：
「没想到吧，她是傲娇啊。」
20
红薯烤的恰倒好处，外皮略焦，轻轻撕开，露出里面橙黄还有些泛红的软肉，像黄昏的霞光。
白气冒个不停，熏到人脸上，也有一丝甜意。
冷宫一下子很热闹。
我们几个倒霉的穿越女围成一圈。
聊着乱七八糟的事情。
穿过来之前的生活，以前的家人。
穿过来之后的遭遇，皇帝莫名其妙的癖好。
李贵人一边吹红薯，一边大夸海口。
说要教我们唱跳 rap。
「我要是得宠了，可以把赏赐分给你们！」
「……但是，你们可不准跟我抢皇上啊。」
我和王美人都不是很理解她怎么能看上皇帝那个络腮胡子的。
「你们以前都过的好日子，当然不懂了，我什么客人都见过……现在只伺候皇帝，很好啦。」
沈才人烫得吸气，
被王美人笑是猫舌头。
静妃倒是很安静，一直默默地小心啃着。
破天荒地吃完了整整两个红薯。
我妈说过，冷天吃红薯是最幸福的事。
我以前不觉得，现在倒有些明白了。
白烟照着大家朦胧扭曲的笑脸。
我恍恍惚惚地觉得我们好像都还活在原来的世界一般。
21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静妃已经没气了。
她嘴角还有一丝笑意。
身上深深浅浅的伤口早早地开始发烂发臭。
好像她不是死在今天。
而是已经死了很多天了一样。
皇帝过来看了一眼。
什么也没说。
太监处理得很快。
把她也埋在了梨树下。
22
「真好，她应该已经穿回去了吧。」
王美人看着梨树发呆。
我点点头说：「是啊，穿回去刚好高考。」
「……话说回来，这也算肥料吧？那梨树会不会长快一点？明年能吃上吗？」
王美人一巴掌拍在我头上：
「扣 1 佛祖也不会原谅你。」
我：「11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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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皇帝关进了冷宫。
我隔着门板大声喊：“小狗儿，你别闹，快放我出去！” 门外的皇帝哼了一声，说：“给我再加两把锁！”就听见“咯哒”一声，门彻底锁死了。
我叫道：“大哥，你改天再关行不行，我今天真有事！”
只听见西索西索一阵响，门外彻底没了动静，我又用力拍了几下门，这下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我乒乒乓乓把周围所有的东西都砸到门上，结果门毫发无损，我的手却被刮的鲜血淋漓。我只好偃旗息鼓地靠在门板上，忿忿不平地诅咒狗皇帝。
自从五年前宫变，从太后宫殿大火里把小狗儿背出来之后，老子的手再也没使上过力，养尊处优这么多年，没成想下一次用力，居然是被小狗儿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关在冷宫里。
“你是谁？”
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句阴郁冷漠的女声。
不用回头就知道这位开口的女士一定是面若寒霜，声似冰刀。
我咽了口口水回头一看，果不其然，和我想象中气质一模一样，只是长相更加美若天仙。
这位美女看我没开口说话，皱了皱眉，又问道：
“你是谁？”
我是谁？
我又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说：“我…我是人？”
[1]
“你是什么人？”显然这位大姐有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
“我…我是普通人？”我看着她发黑的脸色小声道。
她的神色却突然一愣，旋即冷冷地笑道：“呵呵…真是有意思，我在这里这么多年，你是唯一一个说自己是普通人的人。”
“啊…也就是说，这里关的其他人都不普通吗？”
说完我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这不废话吗，能被关到冷宫里的还是普通人？
她冷笑一声：“不，她们都是贱人。”
……这么一说，还是当普通人的好。
我站在原地脑海翻腾脸上风云变色，这位喜欢冷笑的美女却上下打量我，半天才说：“没想到，这么久没出宫门，狗皇帝的口味居然变了。”
我也默默地看着她，此女子盘靓条顺大长腿，冷艳逼人白娇美。一看就是…狗皇帝他爹的品味。
于是我好心提醒她：“您那位皇上五年前就驾崩了，现在在位的是他的儿子。”
我说完，她却愣了。
愣着愣着，她哭了。
卧槽！我一脸震惊地看着她一动不动地泪流满面，甚至都没什么表情，心里不由得赞叹了一句“少侠好内力！”难道我遇到了传说中的痴情种子，即便打入冷宫了，还是对皇上一往情深？
然后她一边眼泪哗哗，一边面无表情地开口说道：
“他妈的，都死了五年了，凭什么还关着老子！”
[2]
等这位美女哭完之后，我总算是明白了目前自己的处境。
“我们冷宫这里，平时只会开个角门，每天送点饭菜来，一般没什么事不准人进入，哦当然也不会想有人来这里。水井在那，里面死过几个人。不过死的越多，水越好喝。还有那棵柳树，也死过几个，晚上没事别到处溜达。说不定你还能见到她们几个。”
我“哦”了一声，美女不满地看着我：“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
我说：“哎呀哎呀我好怕啊。”
她回头瞪了我一眼，说：“我旁边那间房还空着，你就睡我旁边那间房吧。没事不要找我，有事更别找我。”
我点了点头，乖巧地跟着她后面走，我们走过长廊的时候，突然，前面拐角的地方闪过一个面带忧郁的白衣男子。和我们迎头撞上，还点了点头示意。
我一把抓住美女的衣袖，指着男子说：“他…他…他是谁？”
美女鄙夷地看了我一眼，嫌弃道：“你不会连男人都没见过吧！”
“男人？等等！冷宫里为什么会有男人！”
美女悠悠地舒了口气，道：“.…当年狗皇…哦不，先帝他有断袖之癖，除却女妃之外，还有男宠。他…是我当初的情敌。”
情敌？？我望着美女目瞪口呆。
她又悠然叹了口气，道：“想当初，我们为了争夺先帝宠爱，他往我碗里下藏红花，我往他药盒中放毁容草。结果双双同时发现，大打出手，不小心打到了太子的脸，先帝就让我们一起来了冷宫。”
…我默默地竖了根大拇指。怪不得李的额头上有个小印子，原来是面前这位大神干的。
我又开口说：“但是…刚刚看到你和那位情敌的关系，似乎还是挺融洽的啊…”
见面能打个招呼，对这位喜欢冷笑的美女来说，应该是相当不错的待遇吧。
“那当然。”她阴恻恻地笑了：“我们来了这里之后，才觉得狗皇帝根本不值得我们为了他这样，所以就和好如初了。”
伟大的觉悟啊！我不由得又为她默默地鼓了个掌。
“对了。”她一边推开我房间的门，一边回头问我：“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是什么人？妃子？宫女？怎么来的这？”
漫天的灰尘铺面而来，扑得我鼻子痒痒，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我一边擦着鼻涕一边说：
“哦，都不是，我是皇帝的奶妈。”
[3]
冷宫此地，煞气重，半夜我出门起个小恭，才走三个拐角，已经遇见八个冤魂。
一只冤魂在我靠近的时候，伸出手来想抓住我，我握住她伸过来的手摇了摇，拍拍她肩膀道：“内急，下次聊。”
在靠近恭房的时候，背后猛地升起一阵冷风，此冷风阴寒入骨，一闻就知绝非善类。我回头一掌拍过去，掌风过处草木尽折。
半空中发出一声呜咽声，随后又归为平静。
打鬼这件事，大概得有好几年没做了。
我顺顺畅畅地出完了恭，高高兴兴地走出茅房。转角就撞上了一个人。
真有意思，这反而是我今晚遇见的第一个人。
他斜躺在树上，脸上罩着一顶帷帽，只露出一弧精致的下巴。一头黑发随意束起，嘴里叼着一根草。
天上一轮明月疏朗，照着这看上去难度极高的动作，这位小哥倒是显出一种别样风流。
当然，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位小哥现在随意从树上摘下了一枚叶子，仿佛不经意间一弹，这叶子就朝我凌厉飞来。
所经之处，竟都带起周围草木折腰。
好一个落叶飞花。
这么好的功夫居然用来杀我？
我朝后一闪，叶子从我身边擦过，“飒”的一声划破了我的袖子，刚刚站稳，已经飞出去的叶子却磁铁一般，又猛地掉转身来，狠狠地朝我冲将过来—
我从胸口衣襟抽出折元钉，迅速划破指尖，折元钉一喝到血，周身黄色符文隐隐浮现，我回身斩空，半空中发出“乒乓”的声音，一道金光闪过，叶子在半空中被劈成两半。
这位小哥，绝不是人。
我拿起折元钉，在手心里深深地划出一道血痕，钉身金光四溢，在黑夜里大放异彩。我把折元钉直直地对着他，说：“来吧！”
一边说，我一边两腿发抖，默默求他千万别来。
虽然这话听上去帅气无边，但是这位大侠要是真的跟我“来吧”，我估计半招不用就得跪地求饶，五体投地的那种。
果然，那位小哥好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竟然忍不住嗤笑一声，然后，他慢悠悠地把帷帽从脸上拿下来。
明月疏过树枝，斜斜地打在他脸上，看清他的一瞬间，我几乎忘记了呼吸。
他慢慢站起来，在树上伸了个懒腰，流光溢彩的眼睛里似乎含着一丝嘲讽。他看了我一眼，却没有说话，更没有“来”，只是纵身一跃，身影在月光中竟渐渐消失。
鹤姿玉树。
我呆呆地望着。
如果不是直到赵月眉的大呼小叫声把我拉回现实，估计我能看上一天。
[]
赵月眉之所以大呼小叫，是因为冷宫出大事了。
我听到这么大的响动，立马在心里把所有可能性过了一边：冷宫死人了？冷宫闹鬼了？或者是小狗子驾崩了？赵月眉复宠了？
万万没想到，居然是冷宫有人生孩子了。
站在这位生了孩子的王婕妤的床边时，我终于忍无可忍地说：“喂，你们不要太过分了！这里是冷宫！冷宫好吗！能不能有点冷宫的样子！她生的孩子是谁的啊？”
美女语塞，在场的所有人默默地把眼光投向了白衣男。
白衣男也默默地举起双手：“…我只喜欢男的，对女的没兴趣。”
躺在床上那位王婕妤已经累得虚脱，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她用哀求的眼光望着我，苍白无力的手抓住我的衣袖，但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赵皓眉尝试翻译她的眼神：“她的意思是说，我快死了，请你照顾好我的孩子？”
我来照顾？
虽然我是主角，但这个光环也太重了吧？
我只好上前扶住王婕妤，王婕妤的脸愈发苍白，抓住我衣袖的手摇摇欲坠，我下意识一把回握住她，她双眼无助地望着我，握在我手里的手冰冷刺骨。
像是死人的温度。
我冲她点点头，说：“我知道了，你放心地走吧。”
但王婕妤显然心事重重，听到我的回音并不放心。反而更加用力地一把抓住我，张开嘴，好像想说什么。
但还没说出口，就僵在了原地。
一动不动。
赵月眉喃喃地说：“她…她死了。”
躺在王婕妤旁边的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在这个时候显得更加悲恸，连赵月眉都忍不住掉了两滴眼泪。
赵月眉哭着问我：“你咋不哭呢！”
王婕妤抓着我的手，那么紧。
如果是托付，为什么脸上的表情那么惊恐，听到我的回信，也还是不放松？
[]
王婕妤死了，第二天，冷宫外面就来人把她带了出去。
孩子被赵月眉和白衣男默契地藏了起来，说起来奇怪，这小孩除了昨晚王婕妤死的时候哭了两声。之后就再也没哭过。很是乖巧，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惹得赵月眉平时七分冷笑中带三分花痴。
“你该给他喂奶了。”她娇羞地说。
这时外面的宫人已经落锁出去了，她和白衣男双双来我房里找我。
两个人同手同脚，还抱着个孩子，看上去倒像是一对。
喂奶？！
我默默抱住了自己的胸，说：“为什么是我？”
“废话。”她一脸理直气壮：“你不是皇帝的奶妈吗？喂奶是你的天职。”
我想了想，开口道：“那只是我明面上的职位，实际上我是皇帝的暗卫，也就是贴身保镖，专门替他杀人的。”
“就比如前年那个贪官秦学海，就是我杀的。还有当年皇上夺嫡的时候，那把火也是我放的。”
赵月眉呆在了原地。
白衣男呆在了原地。
房间里静了一会之后，赵月眉缓缓开口说：“…这…这种事是可以直接告诉别人的吗！”
“不然呢？”我也一脸理直气壮：“与其被你们扒光了喂奶，不如我先实话实说。”
“我…我们知道这个秘密会不会…会不会…天哪！我们没有好下场了！”
我善意地提醒他们：“各位已经在冷宫了，除了死了之外，应该没什么比这个下场更惨吧。”
话一出口，他们两又很有默契地同时默了片刻，大概是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脸上的表情终于从天崩地裂恢复成原先的死猪不怕开水烫。片刻后，赵月眉开口问：
“那谁来奶孩子？”
如此强大的心理素质，如此执着的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我在心里又忍不住给她鼓了个掌。
“不然，我来吧。”
一旁沉默良久的白衣男突然开口了。
赵月眉却突然一把捂住心脏，对他说：“别别别！你不要告诉我你其实是个女的！我一天不能受两次打击！”
白衣男从她手里一把接过孩子，说：“小的时候，家母也抚育了许多弟弟妹妹。奶水不足，是我帮她熬的米汤和肉羹，勉强可以对付小孩子的伙食。”
说来奇怪，这小孩进了白衣男的怀里，却突然哭了起来，哭得白衣男也是一怔。
赵月眉听了他的话，拍拍胸脯，长长舒了一口气，还没等她气舒完，我又突然开口问：
“那哪来的肉呢？”
[]
孩子最终还是留在了我这里。
这位孩子不知道是看中了我哪里，自从进了白衣男的怀里之后，谁抱都哭，只有靠近我不哭，赵月眉和白衣男只好把孩子留在我这里。告辞出去。
我对孩子说：“你真是太会选了，这里估计唯一不会带小孩的就是我。”
孩子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朝我笑了笑。
别说，这孩子长得是真好看啊。小小年纪就一双墨玉眼，眼尾还微微上扬。虽然刚出生，却长得十分风流。
…跟狗皇帝长得一点也不像。
偷情，绝对是偷情生的。我用手掌捂住脸。难怪王婕妤死不瞑目，现在想想，十有八九是怕我们把这事说出去。
我把小孩抱到床上，用被子给他做了个小窝，说：“睡吧。”
话音刚落，放在床几上的烛灯，突然熄灭了。
不仅灯熄灭了，连着窗外，都突然狂风大作。院子里的树几乎都被吹弯了腰，铺天盖地的哭声从院子里刮来，也刮来了隔壁赵月眉的几句娇喘：“哔—你妈的！还让不让老娘睡觉了哔—我哔—哔—”
一片鬼哭狼嚎中，门突然轻轻打开了一扇。
一双绣花鞋，出现在了门口。
我笑了。
我：“草尼玛的小狗子你这回真是害死老子了呵呵”
我立马翻身回床取过折元钉，身后小孩突然哭了起来，我大声喊道：“哭个屁！你娘回来看你了！”
我刚喊完，那双绣花鞋 “飒”的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恶狠狠朝我脸上扑来，我一边用折元钉挡着，一边吼道：
“大姐！讲点道理！！就算我猜错了你死前想的是啥，也没必要直接杀了我吧！！”
但这位大姐显然不想讲道理，她老人家的鞋子，招招带风，势势要命。她这么认真我也不好意思客气了，我将折元钉往后一折，钉在鞋上，顷刻就被“嘭”的一声击开
竟是这么深的怨念！
我的折元钉是师祖所传，一般冤魂根本就不是对手
这王婕妤到底是经历了些什么？竟怨恨至此？
然而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了，眼看着鞋子“铮”的一声，周身破开成百枚绣花针，在阴森森的月光下发出莹莹冷光，我大吼一声：
“住手！你要连你崽一起扎死吗！！！”
千钧一发之刻，门突然又砰地一声打开了。
赵月眉愤怒的声音传来：“大晚上的叫什么叫！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
就气氛就很尴尬呗。
赵月眉也很尴尬，她尴尬地说：“哎呀那个抱歉啦，人家走错门了呢，你们慢聊你们慢聊哦千万别客气。”
但显然王婕妤很讲客气，见到有客上门，一定要留下喝茶。赵月眉刚一转身，门就“砰”地一声关上了。
赵月眉哭着说：“朋朋朋朋友，我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你杀她吧她不是好人我我我虽然嘴贱但是从来没害害害”
我吼道：“快别装了！这位朋友就专杀好人！”
吼完我又大声说：“王婕妤，你有没有良心！你儿子是被我们救下来的！是好鬼的话就乖乖的！明天我会给你烧纸的！”
赵月眉战战兢兢道：“你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在道德绑架她。”
没想到，这位王婕妤不仅好客，而且根本没有道德。听了我说的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高兴得直接上来一巴掌就要扇死我。我迅速回转身，用折元钉破开指尖，刹那间房子里金光四溢。我大喊一声：
“好家伙！来吧！”
门“砰”的一声应声打开。
我：“……”
鬼：“……”
白衣男：“……”
我对鞋子说：“你他妈每次关门都这德行吗？”
屋内狂风大作，鞋子突然呜咽起来，滴滴鲜血从鞋面上鲜红的缠枝花样上流淌下来，同时，一种阴湿的情绪在心里缓缓蔓延。半空的针忽然一一落地，我一个鹞子翻身，把折元钉钉在鞋面上，无数幽暗的哭声从鞋子破口处传来。王婕妤凄厉的哭喊在半空中回荡：
“救我…救我…”
“救我…”
我心里默念：“对不起，我救不了你。”
她好像不能接受一般，即便被折元钉钉住，也还是不停地呢喃：“救我…救我…”
金光弥漫中，王婕妤的身形渐渐出现。依稀可以看见，她是一个清秀佳人。但表情十分哀怨，她拉住我的袖子，仿佛知道自己快走了，也不说救她了，她说：
“柜…柜…柜…”
赵月眉站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喊：“柜柜柜…柜什么呀你倒是说清楚啊！”
金光渐渐消逝，最后化为虚无，只余鞋面上的一颗小小珠子，留在我掌心。
泛着温和的光泽。
我回头问赵月眉：“你知不知道这个王婕妤的故事？”
赵月眉说：“这个王婕妤，来得比我还早，据说当年也十分得宠，后来传言说与侍卫通奸。就被狗皇帝打入了冷宫。”
“不对。”
我捏住这颗小珠子，说：
“她不是被打入冷宫的。”
[]
说起来，我已经到冷宫一天一夜。
这一天一夜里，我被人差点一叶子飞死，莫名其妙收养了个孩子，还半夜被鬼追杀，这日子真是—
还特么不如放我出去！
我一边碎碎念骂着小狗子这昏君尽出昏招，一边打开王婕妤的柜子，果不其然，柜子里放着一个蒙尘的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露出了一沓信件。
信件上，赫然是李侍卫的笔迹。
“啧啧，啧啧，原来这王婕妤和李侍卫是入宫前就认识了。”赵月眉一边翻着王婕妤的信，一边感慨：“真是一对…哎，不对啊，这王婕妤信里说她故意被打入冷宫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啊？”
“那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太监的吗？”
怀里孩子突然发出哼哼的声音，好像很生气，赵月眉一脸花痴地说：“没事噢宝贝，你长得这么可爱你爹就算是太监也是好看的太监。”
我：“.………”
白衣男：“.………”
我：“你这智商居然还能进宫，家里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赵月眉得意地说：“那当然了，我爹可是前朝抚远将军，要不是我爹五年前打了败仗告老还乡，狗皇帝怎么敢把我打入冷宫？”
我在心里说：“不，你被打入冷宫绝对不会是因为你爹打败仗的原因。”
白衣男道：“.…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有很多太监进宫的时候并未完全净身，所以也有这种可能。”
从王婕妤的信件可以看出来，她对李侍卫的感情有多深，甚至进宫了都可以为他故意进冷宫，来守这一生的承诺。
这样一个痴情女子，怎么会进了冷宫之后，反而和太监苟合？
所以，答案只有一个…
她是被迫的。
所以她死前那不甘的眼神，并不是托付，而是怨恨。
冤魂回宫，也不是探望…
而是要手刃孽子
为了心爱的人守身如玉，却在进了冷宫后，被人强迫，生下孽子，难怪怨念会这么深…我深深叹了口气，对白衣男道：“我们明日为她好好上柱香吧，就当送她一程。”
赵月眉奇怪道：“你是怎么知道她守身如玉的？”
“她死之前，留下了一颗珠子。”
我把手掌摊开，小珠子在我掌心莹莹发着光。我说：“这叫漆室珠，是女儿出生便随身携带的，日夜以处子肌肤供养，供养越久，珠子越亮。待到成亲之夜交给夫家，是多子团圆的意思。”
“王婕妤这颗漆室珠，仍有光泽，应该是一年之内还有佩戴供养，她既然打入冷宫已经五年以上，还能把珠子养成这样…”
“说明她之前没有侍寝。”
王婕妤的房子很干净，东西也很简单，站在这个小小的房子，仿佛都能看见，她是如何空虚难捱地度过这艰难的寂寞岁月。
在最后生产的日子，又是多么绝望。
[]
送走了魂不守舍的赵月眉和一直话很少的白衣男。我回到了我的房间。
孩子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样，躺在襁褓里朝我笑。笑得天真无邪。我叹了口气，说：“别看我啊，看我没用，你我缘分到明天为止。我是要走的人，是有闯荡江湖带着老婆的，你见过谁闯荡江湖带着婴儿的？”
说完，我吹灯就睡了。
…我一直很清楚，我的路不在这里。
也就没啥好留恋的。
可能是白天一波一波的实在太累了，没一会我就睡着了。
我做了个梦。
我梦见了师祖。
那会我还没到宫里，我还住在白玉京，还是个两三岁大的小女孩子。师祖一直都是白头发白胡子，师祖喂两岁多的我吃饭。
我一口饭吃下去，抬起屁股就朝他放了个屁。
师祖一点也不生气，三岁的我对他说：“师祖，你的胡子都臭了。”
师祖说：“不干不净，熏了没病。”
真奇怪，我已经很久没见过师祖了，却突然梦到他，我站在原地看师祖喂我吃饭看得津津有味，没想到梦里的师祖却突然抬起了头，望向我，师祖说：
“容金。”
“你大劫将至，无论躲到哪里，都是没用的。”
我心里说师祖我没想躲，都是被小狗子逼的。但我嘴上说：“师祖，不然救救徒儿吧”
师祖摇头说我救不了你，我最近要打麻将。新学没多久正是手气最旺的时候，走不开。
梦里的我问：“那徒儿该怎么办呢？”
梦里的师祖高深莫测地摸了摸胡子，道了十二个字：
“既来之，则安之。”
“既遇之，则会之。”
然后我就醒了。
妈的，幸好是个梦，师祖怎么会打麻将？白玉京除了我也没人能教啊？
我惊魂未定，坐在床上大喘气。喘了没一会，我突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不对啊，我他妈怎么被绑起来了！
[]
师祖告诉我，下山之后，招惹谁都行，
就是别招惹疯子
眼前显然站着一位货真价实的疯子，这位疯子她疯就疯在绑着我这个大活人也就算了，还他妈抱着小孩一个劲地哭。
赵月眉在一旁叹气说：“这个疯子姓苏，是先帝的美人，之前是确实受过宠，还怀了孕。可惜，肚子里孩子八个月的时候，硬生生被打了下来。”
“所以，从那之后她就疯了。”
我笑着对她说：“大姐，您能别做人物介绍了吗？”
“没看到这里还绑着个人吗？”
一直到我松绑，这位苏美人的眼睛还没从小孩的脸上挪开。
但又显然孩子对她并不来电，
赵月眉问我：“咋办？”
我说：“啥咋办？我们不是正愁没人会带小孩，现在来了，你应该高兴。”
我们两说着说着，这位苏美人突然被惊醒一般，抬头望向我们。
然后走过来，恶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
我：“？”
我他妈上去撸起袖子就要干，赵月眉拦着我劝道：“哎哎哎，算了算了她是疯子，你别跟疯子一般计较嘛乖”
她话没说完，这位苏美人又转过身，慷慨地也给了她一巴掌。
赵月眉：“？”
赵月眉：“老娘特么跟你拼了！！！”
她还没拼上，眼前这位苏美人突然哭了。
她一边哭，一边说：“贱人！贱人！别杀我孩儿！别杀我孩儿！”
哭着哭着，她又笑了，开开心心地拉过赵月眉说：“你看！你看！这是我孩儿！我孩儿！他可不可爱！他活啦！哈哈哈哈！他活啦！”
要说这位苏美人估计入宫之前种过田，打起人来那叫一个疼啊，赵月眉半边脸都被打肿了，没来得及还手又被她扯得七零八落，只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满嘴说：“可爱，可爱。”
苏美人又抱着孩子，轻轻哼唱起来：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
兄及弟矣，式相好矣，无相犹矣。
似续妣祖，筑室百堵，西南其户。”
赵月眉悄悄对我说：“你不是会妖法吗？快打她啊！”
我：“你觉得我的妖法能打得过她吗？”
赵月眉：“.……算了，你还是好好活着吧。”
[]
万万没想到，最终孩子还是回到了我手里。
要说这个孩子眼光就好啊，到谁手里都哭，就到我手里不哭。我和赵月眉托腮在一边，看着他不间断在苏美人怀里啜泣了一个时辰之后，苏美人终于没辙了，瞪着我说：“你…你来！”
…所以在苏美人的监视之下，我抱着孩子给他喂了粥，我又换了尿布。我又拍着他的背，哄他睡觉。
在苏美人的监视中，我终于—
没办法离开冷宫了。
赵月眉说：“这是上天对你的考验，你要加油呀！”
呵呵
神你妈历劫，原来历的是童子劫。
但这位小童子确实长得十分可爱。虽然是小孩，那双桃花眼却比大人还风流，白衣男一边看着他，一边揽镜自照，瞅了半宿，终于叹了口气，说：
“我输了。”
我：“.……输不输的还用看这么久吗？”
但不管怎么说，多了个孩子，冷宫里的氛围突然变得其乐融融起来。那些住在殿里很久没出来的前朝的，前前朝的，搞不好还有前前前朝的婕妤、宝林、美人，还有一个妃子，都从殿里走了出来。大家都围着小孩，七嘴八舌地说话。
那个老妃子说：“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啊？”
大家都把目光转向了我。我挠挠头说：
“…他出生在冷宫，冷宫房子都是朱色的，他娘性情又如此刚烈，不然就叫他……”
“猪刚鬣吧。”
[]
猪刚鬣已经两天不跟我说话了。
自从那天我给他起了名字之后，他肉眼可见的一脸不爽，我说嘿呀这玩意这么点大还能听得懂人话？不错呀你！
冷宫的妃子朋友们也纷纷表示不满，但奈何抚养权（呸）在我，且那个老妃子也站出来说，小孩子呀名字越贱越好养活啥的。
所以，猪刚鬣的名字，从此就叫响了。
赵月眉怜爱地摸着他的脸蛋子说：“小鬣鬣呀，你奶妈太胡闹，别太介意哦~”
我说你咋不叫他小猪猪呢？
我差点被赵月眉一巴掌削死。
但是别说，长得好看确实能当饭吃啊，自从猪刚鬣上次在冷宫众人面前亮了相，那个吃喝是真不愁啊。
别看住在冷宫的妃子已经被打入冷宫，那进来之前都是这个大臣的女儿那个将军的侄女啥的，家底还算丰厚，花了点钱打通了侍卫，那肉和奶就跟流水一样源源不断进了我的房间。托刚鬣的福，我也跟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吃了个盘满钵满。
赵月眉啧啧说：“我看你收养他纯属别有居心。”
我说你懂个屁，养孩子不是你等凡人能体会到的痛苦。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苏美人每天还是阴魂不散一般跟在我旁边。
自从知道孩子只有在我手上不哭之后，她彻底放弃了自己养孩子的念头，转而辞职做了我的保镖，一天恨不得四十二小时把眼珠子从眼眶里掏出来直接粘我身上。
我对猪刚鬣说：“哎呀，我这一辈子，还从来没人这么盯过我呢，托你老人家的福啊。蓝颜祸水祸国殃民，”
猪刚鬣听了狠狠瞪了我一眼。
嘿！这小玩意，出生没几天，会的还不少呢！
我又尝试着逗他说：“你好丑？”
他又瞪了我一眼。
我：“我好美？”
他又瞪了我一眼。
我把脸缓缓地贴近他的小包子脸，贴得他湿漉漉的黑眼球一点点对焦，对焦成个斗鸡眼，我们四目相对，我一字一句地开口道：
“你—
是
猪!”
猪刚鬣“啪”一嘴巴子带风狠狠扇我脸上。
哟呵！这小东西！还真听得懂人话！我把他的脸捏圆捏扁，怒道：
“还打我！你自个儿叫什么你不知道吗！你个猪刚鬣！”
“啪！！！”
从旁边伸出来一只手，精准无误地打在我捏猪刚鬣的手上。
妈呀！这下我的手跟着了火似的火辣辣的疼！
我怎么忘了，苏美人还在旁边！
我抱着手哇哇大哭，猪刚鬣在我怀里咯咯地笑，苏美人看见猪刚鬣笑也高兴得哈哈大笑，我他妈一枝独秀鸡立鹤群哭的格外与众不同。
进来送粥的赵月眉安慰我说：“好啦好啦，别那么没出息啦”
我泪眼汪汪说：“你有出息，下次让她专门打你”
赵月眉把粥放下，道：“对了，听说今日内务府赵嬷嬷会过来视给，赶紧把孩子藏起来吧。”
我随口应了声哦，
没想到，来的人不是赵嬷嬷。
是周贵妃。
[]
周贵妃一看就是来找我叙旧的，一进门就亲切地对我笑道：
“来人呐！给我把这贱人掌嘴八十！”
她旁边的赵嬷嬷慌忙疾走两步，跪在她面前，道：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冷宫乃是不详之地，娘娘，娘娘不要…”
周贵妃哼了一声，怒喝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这贱人说话！让开！”
赵嬷嬷跪在她面前，死死不肯挪动。周贵妃走到哪，赵嬷嬷跪到哪。周贵妃走了两步，实在走不动，朝左右看了一眼，怒道：
“你们都是吃软饭的吗！”
哗啦啦—
瞬时，从门口跑出十几个身强力壮的宫女，气势磅礴地站在两侧，瞬间就把冷宫门口塞了个满满当当。
周贵妃站在门口，睥睨着冷宫宫殿，道：
“容金，你要是不出来，今日这冷宫里所有人，都要给你陪葬！”
没想到，这么久没见周贵妃了，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吹牛逼。
赵月眉一边从窗根看着周贵妃发飙，一边嗑着瓜子跟我说：“啧啧啧，我们冷宫的人也是有后台的好吧，她一个贵妃，全杀光了，怎么给狗皇帝交代？”
果然，冷宫里没一个人出来。
见没人捧场，周贵妃更生气了，朝左右使了个眼色。一个膀大腰圆的宫女应色而动，冲进离门最近的宫里，拽出一个宫妃。
是昨天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妃子。
周贵妃道：“容金！你给我看好了！”
她声音堪堪一落下，抓着老妃子的那个宫女马上抡圆了胳膊，恶狠狠地给了老妃子一耳光。
老妃子看上去十分瘦弱，一下子就被扇倒在地，伏在地上，久久不能动弹。
“我擦！”
周贵妃又笑道：“怎么样？这回你满意了？给我再打！”
那个健壮的宫女应了声是，抓着老妃子提起来，又要动手，我随手抓起地上的一个石子，瞄准她的手，顷刻间指动石发，健壮宫女痛呼一声，登时放开了老妃子。
我飞身出去，一把抓住周贵妃的手，怒道：“周祈华你是不是有病！”
她冷笑一声，道：“你终于肯出来了？”
“来人！给我按住她！”
“活活打死！”
[]
我知道周贵妃恨我，但没想到她这么恨我。
眼看着周围的宫女对我跃跃欲试，我大喊一声“慢着！”
周贵妃冷笑道：“怕了？你勾引皇上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怕？”
我说：“皇上你怎么来了？”
周贵妃一群人慌忙回头去看，我赶紧一个疾冲过去扶起老妃子，又一个闪现冲进屋里并把门锁好。
就着日光，可以看见，老妃子的半边脸已经肿起来了，嘴角还流出一缕鲜血。
我愧疚地对她说：“对不起。”
老妃子释怀地冲我笑笑，擦了擦嘴角的血，道：
“没事…当年，本宫还没进来之前，这种场景，见得多了。”
门“砰砰砰”地急促地响了起来，是周贵妃命人来撞门。天哪，我这进了冷宫有一天消停日子吗？冷宫建筑年久失修，不经两下踹，就“嘭”一声，被撞了个四分五裂。
那群杀气腾腾的宫女，杀气腾腾地闯了进来。
周贵妃缓缓走进来，对我说：“嘿嘿，受死吧，嘿嘿。”
不知道为什么
我觉得此刻的周贵妃，好像有点奇怪。
她的眼神不似刚刚那般神采飞扬，反而有点失焦，走路的姿势也有点奇怪，僵硬地一动一动，她朝我疾冲过来，跑步的姿势简直和她平时的高贵姿态毫无关系。几乎是片刻后就冲到我面前，高高扬起手，手上出现的—
赫然是把尖刀！
我大叫一声：“周祈华你是不是疯了！”
她死死盯着我，毫不迟疑地挥起尖刀，刀尖顷刻间就来到我面前—
“啪！”
一声巨响。
一个黑影，一掌狠狠地打在周贵妃持刀的手上。
苏美人从宫里跑出来，一把拦在我身前，声嘶力竭地道：“不！不！不准！不准！不准！！”
“别杀她！！别杀她！！！”
苏美人一边喊救命，一边又狠狠地给了周贵妃两巴掌，把个周贵妃打得口吐鲜血扑倒在地。
周贵妃一个鹞子翻身倒在地上，握着手嗷嗷叫个不停。
以苏美人的实力来看，应当是骨折以上骨裂未满。
说也奇怪，被打了这一巴掌之后，她倒是像瞬间清醒了。气呼呼从地上爬起来，冲我吼道：
“容金！！你又在作什么妖法！！！”
我：“…大哥你讲点道理，刚刚想打死人的好像是你吧”
她握着手，望着苏美人冷笑道：“好，好，好你个狐狸精！没想到不光迷男人，连女人都不放过！”
天！被苏美人打了一巴掌还能笑得出来！
我对周祈华肃然起敬，她望着我一脸崇拜的表情怔了怔，旋即又冷冷笑道:
“你放心，即便今日本宫不动你，想让你死的人，多得是！咱们走着瞧！”
说完，她狠狠一甩袖子，扶着手转身离去。
我突然一怔。
那些宫女，也随着周祈华鱼贯而出，冷宫里顷刻间变得空荡荡。
赵月眉从藏身的宫殿跑出来，小声对我说：“怎么你人缘这么差的吗？”
我缓缓开口道：“周贵妃要死了。”
赵月眉望着我一边叹气一边说：“啧啧啧，连骂人都不会，难怪混的这么差。”
“不是。”
我扶着门框站起来，望着周祈华离去的背影，一字一句开口道：
“人一共有三盏灯。分别在头上，和两边肩上，分别代表人的灵魄、魂魄和神魄。
灵魄主灵，失者愚钝。神魄主运，失者无运。魂魄主命，失者无生。三灯灭二，必死无疑。”
“周贵妃，已经只剩两盏了。”
[]
宫里有人在做蛊，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但是一想到周贵妃平时的为人，又觉得这个可能……
似乎还挺有可能的。
赵月眉说：“怎么她平常在宫里很嚣张跋扈吗？”
我扶着额头说：“不，她不是嚣张跋扈。”
“…她是放浪形骸。”
周贵妃，是小狗子登基之前娶的第一个女人。
那时小狗子还不是皇帝，更不是太子，只是一个皇子，生母也不受宠，除了长得人模狗样之外，在皇族里基本没啥前途。
这位周贵妃则是将门虎女，鲜衣怒马……就发生的事，很戏本子，反正结局就是当时还是周将军千金的贵妃，哭着喊着要嫁给小狗子。
而小狗子夺嫡，周家也出力不少。
所以，等小狗子登基之后，周贵妃就成了贵妃。
皇后？哦，没有皇后。所以这位周贵妃得了臆想症，以为小狗子要让我做皇后，就天天跟我对着干。
赵月眉认真地磕了一片瓜子皮，认真地问我：
“那搞不好他真的是想让你做皇后呢？”
我扶着额头叹了口气，说：
“这位皇帝，他小时候我还给他把过屎，他什么时候拉稀的，什么时候拉干的我都知道。封我做皇后…
这怎么可能呢？”
赵月眉震惊道：“把……把屎？？？你……你多大了！”
这…
我望着赵月眉震惊的脸陷入沉思，
如果我骗她说我一出生就会给小孩把屎，她会信吗？
我打着哈哈说：“总之，周贵妃呢，没当上皇后，又生不出孩子，就总拿其他的妃嫔撒气。”
“所以，有人要做法害她。也不足为奇。”
赵月眉欢快地举手道：“我知道我知道！”然后靠近我低声说：
“其实……是皇帝让她怀不了孕的，对不对！这皇帝忌惮周家的身份，怕她怀孕所以……”
我：“……”
我：“虽然你讲的很有道理，但是不是。”
周贵妃怀不了孕的根本原因是——
她一年，也就侍两次寝。
[]
我和周祈华认识的时间，和小狗子和她认识的时间差不多。
当时她也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虽然有些骄横，但也算活泼，而小狗子从小也颇有点神经大条，和周祈华性格也算相契合。
小狗子没当皇帝之前，和周祈华还算恩爱。
但当了皇帝之后，反而疏远了她。
我以前问他，是不是忌惮周家的势力，所以疏远周贵妃。小狗子当时在看史书，翻了个白眼，慢悠悠道：“话本子看多了吧？”
我心想也是，小狗子的智商哪能到这啊！
小狗子又慢悠悠道：“元师告诉朕，一月初一和八月十五受孕最有利，所以，一年也就两次就够了，省事。”
我：“……”
我：“所以你纳妃子只是为了生娃？”
小狗子奇道：“不然呢？”
…好吧，不好色也是美德吧。
但是周祈华不这么想啊喂!这几年她在后宫没事找事，杀伐决断，搞得血雨腥风。我总不能告诉她，你好周贵妃，请别来找我了，小狗子就是个性冷淡，你不如花时间去找找春宫图什么的。
没想到，周祈华发无名火，这次居然招惹到了这么厉害的蛊术。
我叹了口气，对猪刚鬣说：“还是你好啊，小小年纪，还不用考虑生娃的事情。也没啥桃花债。”
猪刚鬣听了又瞪了我一眼。
唉，我就给他取错了名字，早知道他这么爱瞪眼，我就不叫他猪刚鬣了，直接叫他干瞪眼得了。
赵月眉无聊地趴在桌子上掷骰子，突然抬头说：“咦，好像很久没有见到裴卿了？”
我说：“谁是裴卿？”
她把骰子“哗”一把扔在桌子上，说：“就是那个穿白衣服的骚包男。”
裴卿。
不知为何，这名字听着，总有些耳熟。
我正在苦苦寻思，怀里的猪刚鬣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苏美人闻声而动，慌慌张张地冲进来，冲到我面前，想伸手抱刚鬣又不敢碰，站在原地着急地看着我
看那架势，要不是我手里抱着刚鬣，估计我又要挨一巴掌。
赵月眉好奇道：“不对呀，小鬣鬣在你怀里，从来不哭的呀！”
猪刚鬣哭得奇怪，苏美人越来越慌，看着我就开始挽袖子，我赶紧举手自证清白：“大姐你别冲动！别冲动！我真的真的没欺负他！！”
但猪刚鬣怎么哄都哄不好，眼看着我就要被苏美人活活就地打死了，千钧一发之际，外面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一个宫妃，道：“不、不好了！”
我感激道：“太好了！谁又出事了！”
也许是我脸上表情太过开心，宫妃愣了愣，才喘着气道：
“李妃姐姐她…”
赵月眉腾地站起来：“她她她她死了？！”
“没…没有，李妃姐姐她……
她半死不活了！”
[]
千万别再出事了。
我心里一边感激李妃又救我一命，一边着急地抱着猪刚鬣跑去冷宫后的偏殿。
千万别再出事了。
然而，世事就是这样，
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李妃卧倒在塌上，已经是奄奄一息。脸色惨白，张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我心下一紧，过去握住她的手，道：“她怎么了？”
坐在她旁边的林宝林，脸上哭得全是泪水，抽噎着道：“李妃姐姐，今天受了那一巴掌之后，回来就，就不行了。”
不对
今日那巴掌打得并不重。断断不会让李妃到快要丧命的地步！
“无妨…”
李妃倚在床榻上，嘴唇都开始渐渐发白，轻声道：
“我…早些年已经落下病根，今日有此一祸，也属正常…月年，你别哭…”
林宝林哭着握住她的手，道：“不会！不会！你不会有事！”
李妃摇了摇头，脸色已经越来越暗，她望着林宝林，道：“那年，你进宫，到我殿里，我…我…”
话还没说完，李妃突然往后一仰，扑倒在床铺。
我慌忙扶住她，她的鼻息忽深忽浅，已经是强弩之末。
我叹了口气，道：
“恐怕，活不过今晚了。”
李妃为何突然会这么病重？莫非，和周贵妃中的蛊有关？
但是蛊术一般只会害宿主，对宿主以外的人是无效的啊！
那李妃这个样子是……
我正在苦苦寻思，只听见耳边“扑通”一声，坐在她旁边的宝林突然飞奔过来，跪倒在我脚边。抓着我的衣摆，哭道：
“姐姐！姐姐！我知道，姐姐是有神通的人，姐姐！姐姐救救李妃姐姐吧！姐姐救救李妃姐姐吧！我求您了！我求您了！”
她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给我磕头，头上瞬间就一片血红，但她还溘然不觉，磕头的声音在深宫里发出清脆的声音。我赶紧一把扶住她，道：
“生老病死，你这又是何苦？”
宝林眼泪，一把反握住我的手，道：“姐姐！我求你！我宁愿拿我半条命，来换李妃姐姐！我宁愿拿我的命，来换李妃姐姐！”
我怔了怔。
生老病死，因果循环。
从小，师祖就教我，人生苦痛皆是常态。
但牺牲自己去换别人…
我扶住她，认真问她：“用你半命，换她半命，你愿意吗？”
她忙不迭点头，道：“我愿意！我愿意！求姐姐成全！求姐姐成全！”
我说：“好。”
“我可以试试。”
[]
换命，是禁术之一。
但师祖这个人从来就桀骜不驯，别人觉得是禁术的他觉得挺好，禁术不但练，还练得炉火纯青。
不仅自己教的炉火纯青，还把我教的半斤八两。
四下已经无人，我拿出折元钉，轻轻割破自己的手指。
折元钉划过手指，在夜里放出金光
李妃和林宝林，已经在床榻上，相隔一丈，躺得整整齐齐。我把血轻轻滴在林宝林的眉心，轻声道：
“天罡地正，剑心独运，合。”
林宝林额心上的血滴似是，在林宝林的脸上，幽幽还原出林宝林脸上的脉络血路，直达四肢，无数蓝光从她全身的血管汇聚而来，瞬间聚集在她额上的血滴，我迅速用折元钉钉住血滴，又轻拈指尖，道：
“破！”
血滴从折元钉上流下，滴在了李妃的眉心。
屋子里四散的金光，随着血滴的渗入，缓缓湮灭在黑暗中。
李妃的睫毛，在黑夜中，微微颤抖了一下。
我轻声对躺在床上的林宝林道：“她醒了。”
“你看看吧。”
林宝林从床上爬起来，手忙脚乱地想去看李妃，但堪堪一动身，就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我忍不住道：“你…慢些，你现在元气大伤，这…”
林宝林感激对我道：“多谢姐姐！多谢姐姐！”
黑夜中，她的声音嘶哑，但她枉然不顾，只是挣扎着一个劲向前爬，费尽气力，才爬到李妃身边，颤抖着握住她的手，低声唤道：
“姐姐，姐姐”
“姐姐，你还好吗？姐姐”
听到动静，外面陆陆续续地有人进来了，赵月眉拿着一根烛火，把放在桌上的灯点亮。更多的宫妃涌了进来，但奇怪的是，大家却没有如往常一般吵吵闹闹。
只是沉默着靠近，沉默着，看着李妃睁开眼睛。
林宝林哽咽着道：“姐姐，姐姐，你醒了。”
“你感觉好些吗？姐姐？”
烛火昏暗，李妃怔怔地，看着林宝林许久，才沙哑着声音开口道：
“月年？是你？”
“你，你怎么老了？”
烛火下，林宝林的脸上，已经不复之前的光洁，在眼角覆上细细的皱纹，发丝间，也生出了丝丝白发。
李妃挣扎着爬起，抚上她的脸，颤声道：“你怎么了？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你变成这样，谁，谁害了你？谁！”
“没有谁害我。”
林宝林一把抓住她的手，流泪道：“是，我老了，我这样，正和你相配。”
“这样也好，你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你与我不相配了。”
[]
原来林宝林与李妃之间，还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赵月眉跟着我回了房间，刚刚在她怀里的猪刚鬣一反常态，没有像往常一样哇哇大哭，反而像是在冷笑。
我问他：“你笑什么？”
他又冷笑了一声，不屑地扭过头去。
赵月眉笑眯眯道：“上次他看见裴卿也是这样笑的，裴卿当时还惊讶得不得了呢。”
裴卿？
对了。
我心下一动，问她：“这两天那白衣男在做什么呢？“
赵月眉耸耸肩，道：“谁知道他，神神秘秘的，咦，刚刚我好像还看见他了。”
我说：“他在哪？”
赵月眉道：“就在李妃的房间外面呀，窗户底下。刚刚你在里面不是给李妃治病嘛，他就一直在窗户边。”
白衣男站在窗户边？
冷宫的窗户都是明纸糊的，虽然轻薄，但是却看不清里面。而且，刚刚做法，为了避免外面的人看见，我还拉了窗帘。
帘子是黑色的，按道理来说，他什么也看不见啊…
那他站窗户那里干嘛呢？
难道是帘子质量不好？有些透光？
赵月眉又道：“不过说真的，裴卿这个人，够阴的，上次周贵妃来的时候，他还帮了你。”
我奇道：“帮我？我这几天明明没看见他啊。”
猪刚鬣的粥刚刚热好了，赵月眉小心翼翼地吹了一口粥，道：“所以我才说他阴啊，你说他吧，他要救你，他自己不去，他让苏美人去！”
我说：“苏美人都疯了，怎么会听他的？”
赵月眉嗤笑一声，道：“他把门打开，让苏美人看见了。”
“苏美人虽然疯了，但是最喜欢小鬣鬣了，小鬣鬣又一离开你就哭，看见你受委屈，约等于小鬣鬣受委屈，这不就冲出去了？”
天哪！
出于本能，我很想感慨一句心机婊，但想到白衣男是为了救我，又不好骂救命恩人，左右为难下，只好点头道：
“牛逼，牛逼。”
等等
不对。
我脑子里电光火石之间，闪过了一丝不对劲，但是细究，却怎么都想不清。
赵月眉说：“咦，这小鬣鬣，怎么感觉好像重了不少？”
猪刚鬣喝下了一口粥，那双桃花眼看上去，还是冷漠非常。我戳了戳他的脸蛋子，猪刚鬣又冷冷地瞪了我一眼。
赵月眉说：“这小家伙，我看着都好像比前几天大了一圈，真是见风就长。”
我敷衍说：“谁让这家伙姓猪呢。”
赵月眉白了我一眼，说：“这是小名！小鬣鬣金贵着呢，那天周贵妃来打你，打得外面全是沙子，小鬣鬣看见了还咯咯笑呢，这叫临危不惧，以后肯定是大人物！不能老叫猪刚鬣。”
我说大姐看见别人挨打还笑这叫从小就有暴力倾向好吗还临危不惧，看见个沙子算啥…
沙子！
我猛地一把站起来。“嘭”的一声撞到赵月眉下巴，疼得我嗷嗷叫。
赵月眉捂着下巴说：“给你一句话解释，不然别怪我削你。”
我说：
“我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了。”
[]
我被赵月眉削了一顿。
但我很开心。
第二天，天光一亮，我就找到了林宝林。
林宝林看上去已经老了许多，但精神还不错，之前并没有见她和李妃之间有多亲密。如今，却是时时刻刻跟着。
她见我走来，忙不迭地站起来，朝我福了福，笑容满面道：“容金姑娘，你来了。”
许是因为才换命，还有些虚弱，她的身形还有些摇晃，我扶住她，道：“你好些坐着，不要弄这些虚礼。”
她笑眯眯道：“不弄不行啊，你是姐姐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行再大的礼，都是该当的。”
我说：“我不过是举手之劳，最主要的，还是你们姐妹情深。”
“若没有你给她续命，我也救不了她。”
“是啊，情深。”林宝林回头望向坐在旁边的李妃，轻声道：“容金姑娘，你可知姐姐她为何会到这冷宫来？”
我的妈呀这甭管啥原因，都被打进冷宫了还能有好事吗，我就算再蠢也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只好打哈哈说：“我不知道。”
林宝林望着李妃，轻声道：“是因为我。”
我说：“难道…”
难道和王美人一样，是因为爱人，心甘情愿地自己走入冷宫的吗？
林宝林笑了笑，道：“不是的。”
“姐姐当年进入冷宫，”
“是被我陷害的。”
[]
林宝林进宫的时候，李妃还是景贵妃。
景贵妃跋扈，她进宫之前就听说了，入宫前，自己爹爹捉着自己的手千叮咛万嘱咐，中心思想就一个：
宁得罪皇上，不得罪贵妃。
结果，入宫第一天。
林宝林就把贵妃给得罪了。
而景贵妃也很干脆：“来人啊，给我打！”
林宝林惨啊，这批秀女是第一次入宫，难免会杀鸡儆猴树威风，所以大家都谨小慎微，宁做猴尾不当鸡头。
然而大家都想做猴尾，鸡头没人当，谨慎过了头，贵妃半天挑不出错，已经从鸡蛋里挑骨头变成鸡蛋里挑蛋黄了，大家都很紧张，个别心狠的干脆咬了咬牙，直接一脚把林宝林踢出去，砸碎了花瓶，给贵妃送个人头杀杀。
林宝林委屈，林宝林想哭，林宝林不敢哭。
没想到这景贵妃凤眸一瞥，道：“你哭什么？”
“我说要打的，是刚刚后面踢你的那个。”
慧眼识珠的贵妃娘娘，最恶心的就是宫里陷害的事情，在身后那个秀女被打得哭爹叫娘的声音中，林宝林的感情开始变质。
林宝林笑了笑，对我说：“从那之后，我就开始频繁地去找贵妃姐姐，”
她回头冲李妃一笑。李妃握着她的手，眼睛里全是平静的嗔怪。
“贵妃姐姐一开始并不想搭理我，还直接跟我说，最讨厌那些不好好想着正事，趋炎附势走歪门邪道的人。”
“我最后一次上门找她，还被她叫人扔了出去。”
“可是啊，我还没接近贵妃姐姐，林贵妃就找我的茬了，容金姑娘，你知道林贵妃吗？”
我点了点头。
先帝除了疼爱小狗子的生母梅妃以外，最疼的就是林贵妃。
所以虽然没见过，但还是听过的。
林宝林笑了笑，悠悠道：“林贵妃和我同姓，但不同族，因为撞了姓氏，总是对我没有好脸色。”
“又发现我和姐姐走得近，当天就叫人，把我驾到她宫中，让人掌嘴。”
“但是，她最终没有打成。”
猪刚鬣在我怀里“哼”了一声，我下意识顺着开口道：“为啥？”
林宝林紧紧握着李妃的手，望着李妃的眼睛道：
“那是因为，姐姐来了。”
“姐姐来救我了。”
景贵妃和林贵妃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那天却带着一大批宫女，穿着华艳非凡的宫装，迤逦着走到宫殿正中，一把抓住正要掌掴林宝林的宫女，伸出葱尖儿一般的手指，把林宝林从地上扶起。
然后，缓缓抬起下巴，望着对面气急败坏的林贵妃道：
“妹妹，得罪了。”
“从那以后，姐姐和林贵妃，就开始变得针锋相对。”
林宝林仿佛陷入到回忆中，脸上全是少女般羞赧的笑容，轻声道：“到后来，姐姐怀孕了。”
“皇上很高兴，当时，皇上膝下子嗣凋零，大皇子无用，二皇子怯懦，皇上承诺姐姐，如果生下来是皇子，一定极尽荣耀，让他享尽富贵。”
我越听越迷惑，忍不住开口问：“那你为什么要陷害她？”
明明李妃当时一片大好前程，又何必陷害呢？
“因为，姐姐的孩子很快就没了。”
她握着李妃的手，淡淡道：
“上有皇后，下有林贵妃，怎么可能让姐姐生下皇子？”
“她们不光杀了姐姐的孩子，还想要了姐姐的命。当时，皇后怀上了太子，林贵妃假借姐姐之手，给皇后送去了有红花的糕点，如果不是我及时发现，恐怕姐姐此时早已命丧黄泉。”
我咽了咽口水，心想感情这冷宫里关的都是李漆的仇人啊。
前有赵月眉毁容，后来个差点喂红花的，再加个我帮着谋逆，好家伙，这他要报仇都不用干别的了，直接一把火把冷宫烧了就行了。
“一计不成，她们又生一计，姐姐的父亲兄弟，战死沙场，没了倚靠，却又深得皇上信任，她们更加变本加厉！”
“那年中秋，她们约姐姐泛舟，却在中途动了手脚，让姐姐差点溺死湖中！”
林宝林说到这，已经是激动万分，她狠狠道：
“但可惜，我最熟悉水性…我救下了姐姐，但我知道，只要姐姐一天还在后宫中，这些针对与折磨，永远不会放过她！”
“所以，我陷害了姐姐。”
林宝林泣不成声，仿佛深陷在回忆中无法自拔，李妃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道：“好啦，好啦。“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几十年了，不都过来了吗？”
[]
说实话，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我其实并不懂。
只是当年师祖收留我的时候，带我在一个村子里一个打麻将的大婶旁边住了半年，说带我体会世情。
我问师祖为什么是打麻将的大婶，师祖深沉地说：
“麻将，是人世间交际的一项高深莫测艺术。”
“而大婶，则是人世间交际中的永恒的大佬。”
“当麻将遇上大婶，你，就会学到你最终要学到的东西
—人世间，最深沉的感情！！”
然后我就乖乖在大婶旁边住下了，埋头苦学，挑灯夜学，终于在半年后—
把打麻将技术学得炉火纯青。
还有骂人。
师祖知道了之后气得连砸了两张桌子，说我朽木不可雕孺子不可教。
所以我答应帮林宝林续命，并不是因为我对她有什么感同身受之处，只是她的感情，我从来没见过。
我给林宝林递过去一张手帕，猪刚鬣冷眼看着她擦眼泪，见她情绪终于平静下来，倚靠在李妃怀中，我问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会换命的呢？”
林宝林靠在李妃怀中，轻声说：“是裴卿说的。”
果然。
又是白衣男。
她继续道：“那天，周贵妃走后，姐姐回到房间，突然就开始吐血，我一直不放心跟着她，看见她这样我吓坏了，这个时候，裴卿突然走进来，告诉我，他有办法。”
“他说，去求你，去求你，就一定有用。”
我心中一动，问她：“李妃当时吐出的血，是什么颜色的？”
林宝林迟疑了一会，才低声说：“是黑色的。”
黑血！
我紧紧地皱上了眉头。
六届有别，人伤人，血必定是红色，除非下毒，但是李妃却不是中毒，而更像是邪气浸体。
邪气里面，又以黑色为最邪，如果是黑色的话…
我站起来，对李妃说：
“能让我看看你的房间吗？”
[]
在李妃的窗外，虽然糊窗的明纸不是最佳，但是却完好无损。
而且里面所放的窗帘，虽然材质不是最好，但是里面却层层叠叠，从外面看，是断断看不清里面的样子的。
林宝林在背后低声说：“姐姐喜欢清净，所以，姐姐的窗帘，都是我想办法得的，断断不会让别人窥视了姐姐去。”
我细细，皱眉道：“这是什么？”
在窗户内的窗柩上，有一个小小的，被烧焦的痕迹。
如果不仔细看，是看不清的。
李妃迟疑道：“…许是之前老旧的，冷宫的东西，总是这样。”
不会。
烧焦的痕迹尤有细灰，我捻起灰尘在鼻下轻轻闻了闻，是烧焦的味道，一定是最近才出现的。我心下一动，转身跑到李妃的床前，一掀开被子—
在她的枕头底下，一个淡淡的烧焦痕迹，赫然在目。
被烧焦的木灰形成细线，延在木板上。
林宝林在背后焦急地道：“容金姑娘，是有什么不对吗？”
我捻起灰尘，长舒了一口气，道：“没什么不对。”
“全都对上了。”
一切，都有解释了。
为什么李妃会突然吐血，为什么裴卿站在窗纸完好的窗前那么长时间，还有
为什么赵月眉那天，会在没有沙子的冷宫里看见沙子。
一切都对上了。
[]
我去找了白衣男。
他住的地方，在冷宫最偏僻的宫殿。四周宫殿冷冷清清，没有人居住。只是在院子里，种了好多雏菊。
但很可惜，已经人去楼空。
我直接推开他的房门。
白衣男的宫殿空空荡荡，连陈设都很少
看得出来，他把能拿走的东西都拿走了。
我说我走路声就这么大吗，难道他未卜先知，已经知道我会过来，连日就给逃了？
不管怎么说，没抓到人，我心下有些失望，从白衣男的寝殿里出来，但更奇怪的是，一向冷清的冷宫中一反常态，今日反而显得吵吵嚷嚷，一个老美人从我旁边飞跑过去，一个不小心飞跑变飞扑摔倒在地。我连忙一把扶住她，她又挣扎着起来，冲我傻笑道：
“快去快去，有赏啦！有赏啦！”
冷宫要大赏了。
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啊。
我扶着老美人走向门口，远远地，可以看见一大批箱子放在冷宫门口，还有一个宫女，站在门前，颐指气使道:
“贵妃娘娘有孕，娘娘仁德，怀的又是皇上的长子，应该普天同庆，惠同六宫！”
“所以，今儿个，人人都有赏！排好队！不许挤！”
周贵妃怀孕了？
不对！
失去了灵魄的人，怎么会有孩子？
我一把上前，抓住这个宫女，紧张道：“贵妃怀孕了？贵妃有什么症状？”
那宫女不耐烦地推开我，叫道：“衣裳！衣裳！这我今年刚发下来的宫装，还是娘娘赏的料子呢！”
“贵妃娘娘有什么症状，哪是你一个贱民配知道的！”
我握着她的手腕，道：“你们家贵妃娘娘不可能怀孩子！快告诉我，有什么症状，不然到时候出了事，谁都担待不了！”
那宫女怒气冲冲道：“反了！反了！一个贱民都敢诋毁娘娘了！谁说娘娘不可能怀孩子！你是说娘娘撒谎吗！娘娘好的很！你出事了她都不会出事！”
不可能
失了灵魄的人，灵气早就没了，如同行尸走肉，行尸走肉又怎么会怀上孩子？
除非…
又是邪法作祟
我灵光一闪，茅塞顿开，叫道：“一定是白衣男做的！”
冷宫的人一片哗然，那个宫女气得满面通红，狠狠地推了我一把，道：“你诬陷娘娘什么！”
我说：“大姐，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贵妃娘娘怀孕是白衣男做的！”
眼看着她白眼一翻，要气得晕过去了，我又慌忙道：
“不不是那种做的！是那种！那种你懂吗！就是！她怀孕怀的不是人！是孽种！啊不是，不是这个孽种的意思，是那个孽种！那个你懂吗？不是你理解的这个！是那个！那个！”
妈的下山之前师祖文字学得也不好，连带着我也不咋地，但效果还是很显著的，宫女再也不推我了，只是站在原地指着我，手指还发抖，也不知道大太阳天的在抖啥。
一片吵嚷中，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谁是白衣男？”
[]
屋子里的人乌泱泱跪了一地。
我心说妈呀这运气也太绝了，我难得当众胡说八道一次，居然就让小狗子撞到了。还特么是这么容易让人误会的一句话。
小狗子坐在我房间的正厅里，慢悠悠道：
“说啊。”
“谁是白衣男？”
我说：“穿…穿白衣的男人？”
小狗子又道：“那穿白衣服的男人是谁？”
我说：“是…是鬼？”
“鬼才穿白衣嘛！”
小狗子皱着眉望着我，打量我半天，发现从我这实在问不出什么来了，招了招手，叫来了身后的小煜子，道：
“查一下，最近周贵妃，和什么穿白衣的人走得近？”
我心说周贵妃这不能怪我啊主要是你点背，而且你肚子里的孩子确实不会是小狗子的人家也不算冤枉你。
小狗子在我这问不出什么话来，就往后一靠，靠在椅子上，悠悠地打量我的住处。道：
“在这还住得惯吗？”
我说：“大哥，惯不惯的要不你亲自来这住两天？”
小狗子唔了一声，道：“等夏天过热的时候，朕会考虑的。”
我切了一声，小狗子又慢悠悠道：“你也不要怪朕，你看看，这样不是挺好？非要出去历什么劫，这回听我的没错吧？平平安安的多好。”
我心说求求你了大哥我在这也差不多快死了一次了，装啥诸葛亮呢还，只是你住的远耳朵差不知道。
小狗子把茶盏放下，起身在我的房间里走了走，道：
“朕已着人算过，只要你熬过这一劫，此后诸事顺利，我看你就在这安心住着，俗话说以毒攻毒，皇宫是整个大丞最安全的地方，冷宫又是最阴毒的地方，你在最安全的地方的最阴毒地方渡最毒的劫，也可勉强算负负得正了。”
几天不见，小狗子说绕口令的功夫见长啊，他在我房间走了两圈，停在我窗前的小竹椅边，道：
“来吧！好久没和你下棋了。”
“让小煜子准备一壶茶，朕就在这，和你手谈一局。”
说完，他就缓缓抬臀，准备入座。
卧槽！
椅子是空心的！猪刚鬣！猪刚鬣还在这椅子里面睡觉！
眼看着小狗子娇臀就要挨上那椅子，下一秒就要坐个大屁股墩，我心下一紧，下意识喊道：“别动！！”
“猪刚鬣在那！！”
小狗儿娇臀停到一半，皱着眉说：“肛裂？”
“谁肛裂了？”
[]
我已经很久没来过重华殿了。
没想到，再一次来。
居然是用跪的姿势。
“孩子是谁的？”小狗子再一次问了我一遍。
我战战兢兢道：“不…不知道…”
“荒唐！”
小狗子猛地一把站起来，手指指着我，看上去很是生气，道：“你你你！朕一向知道你胡来，没想到竟胡来到这个份上了！”
“连孩子是谁的都不知道？说！你到底和几个男人…”
话说到这里，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一样，“哼”了一声，狠狠地摔了袖子，恶狠狠道：
“朕早晚有一天要被你气死！”
猪刚鬣在我怀里咿咿呀呀，好像小狗子越生气他越高兴一样。
小狗子又恶狠狠地盯着他，道：
“让朕看看他的脸！”
他身边的太监李福寿慌忙应了一声“是”，踩着小碎步挪到我面前。小心从我怀里抱过猪刚鬣，又小心呈到小狗子面前。
小狗子撩起襁褓，仔仔细细地看着猪刚鬣。
要说猪刚鬣性格冷漠，但是这张脸，确实长得没话说。小狗子盯着他的脸，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难看，终于忍不住，问了我一个极其不要脸的问题：
“是不是傅裕的？”
[]
傅尚书—是跟我和小狗子一起长大的，跟闷骚的小狗子不同，他性格是真的淡泊。
只不过，也长了一双桃花眼。
天地良心，这两个我都当儿子看好吗！哪个当妈的会想跟儿子生儿子啊！我对小狗子说：
“大哥你想象力不要这么丰富，这孩子根本就不是我的…”
但显然这位大哥根本听不进去我的话，反而眯起眼睛道：“你这样袒护，一定就是他的！”
帝王多疑，不是没有道理。
连小狗子这种憨憨都不信我说的话了。
他咬牙切齿道：“来人！”
“给我把傅裕抓进来！”
[]
眼看着宫里古怪的事情越来越多，我却还浪费时间，跪在重华殿和小狗子掰扯，我心里越来越急，忍不住站起来冲小狗子叫道：
“抓什么抓！都说了不是我的娃了你还抓抓抓！有这闲工夫，你赶紧去看看你的周贵妃吧！她肚子里那个才叫定时炸弹好吗！”
小狗子阴森森地盯着我，道：“我知道。”
啊？
小狗子继续道：“...我知道周贵妃怀了孩子，你心里一直不高兴。”
我：？？？？
“你是觉得朕居然和她有了孩子，她一向对你不好，你恨朕！可是即便如此，你也不必报复朕，就找傅裕去生孩子！”
我：？？？？？？？？？
大哥你自己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小狗子长舒了一口气，道：“是朕对不起你。”
“你放心，即使你做了这种事，朕也不会怪你。朕。”
他缓缓转过头来，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朕会给你一个名分。”
[]
小狗子要娶我，这种事情听着就跟儿子要和妈结婚一样离谱。
幸好，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大概脑子不是很清楚，话才说出口，就咕咚一声晕倒在地。吓得李福寿一个劲叫：
“传太医！快传太医！”
我长舒了一口气，准备撒丫子就跑，好家伙刚跑出没一步，小狗子突然伸手一把抓住我裙子，我一个没站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正好跪在小狗子身边。
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帝驾崩了。
李福寿哭着道：“容金姑娘，容金姑娘，您看这陛下昏过去了都不忘拉着您，您，您怎么狠得下这心走呀！”
我心里说你们皇帝都狠得下纳他老母做妃子，跟他比起来我逃跑算个屁。但我嘴上说：
“快…快拉我起来！腿、腿摔青了妈的”
所以，我和猪刚鬣，就一起老老实实地待在了小狗子旁边。
--一直待到了周贵妃过来。
[]
周贵妃一进门就开始瞪我，妈呀，我这回总算不恨她了。
之前总觉得她莫名其妙仇视我，实属心理变态，没想到人家是慧眼如炬，心理变态的竟是小狗子。
她一边瞪我一边问我说：“皇上怎么了？”
我老老实实回答：“心理变态过度晕倒了。”
她好像没反应出我说的是啥，在原地愣了两秒。然后又更恶狠狠地瞪了我两眼，这才发现我怀里居然抱着个小孩。
这下她脸上的表情更精彩了，指着我怀里的猪刚鬣颤抖着问道：
“他他他…他是谁！”
我又老老实实地回答道：“猪刚鬣。”
这下周贵妃不“他”了，她眼圈一红，问了我一个很有哲理的问题：
“你要不要脸？”
当初下山的时候，师祖对我说过，要想在人世间混的开，首先要做的就是不要脸。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信奉着这个原则，但还是第一次有人看破我的原则。没想到周贵妃继慧眼如炬后还这么有慧根。当下我惊喜地点了点头，对周贵妃道：
“不要啊，你也不要吗？”
旁边的李福寿似乎听不下去了，苦着脸过来做了个揖，道：“贵妃娘娘，容金姑娘，皇上还没醒呢，两位暂且静声候着，让太医好好看看吧。”
周贵妃红着眼圈狠狠瞪了我一眼，但还是拂了拂衣袖，在一旁坐下。
她的肚子看上去还没显怀。
不知道周贵妃这口鬼气是什么时候进去的，她神魄才灭，如果是神魄灭之前有的胎儿，生出来不是死胎，就十有八九是痴傻儿。
如果是神魄灭了之后进去的胎儿…
我犹豫了又犹豫，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她道：
“你确定你怀的只有一个月？”
[]
周贵妃差点把我一巴掌扇出重华殿。
她一边撕心裂肺地哭，一边撕心裂肺地喊，她喊的是：“贱人！你什么意思！怀疑我龙种不纯吗！”
“我都没有说你怀里的野种！你居然说我的龙种！”
不知道为什么，“野种”两个字一出口，我感觉怀里的猪刚鬣周身，似乎冒着冷气一般。下一刻，只见周贵妃猛地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李福寿又慌忙叫道：“太医！太医！快去看看贵妃娘娘！快去看看贵妃娘娘！”
围在小狗子身边的太医应了声是，又慌忙跑到周贵妃面前去摸脉，刚刚还门庭若市的小狗子身边一下子变得门口罗雀。李福寿又慌慌张张叫道：
“皇上！皇上！你们倒是留几个继续看皇上呀！”
一阵手忙脚乱后，昏过去的周贵妃，终于在偏殿安顿下来了。
李福寿一边擦着汗，一边朝我作揖，苦着脸说：
“容金姑娘，您还是少说两句吧！”
我立马闭嘴了。
小狗子已经被太医看完了，据说没啥大毛病，只是气急攻心，只要别生气就行了，李福寿听了又朝我作揖道：
“容金姑娘，您等会多说几句好的吧！”
天地良心啊！我已经尽量在挑好的说了。我也不知道小狗子和周贵妃几天没和我说话，承受能力竟然如此之差了啊！
[]
然而，小狗子这一晕不得了，就再也没醒过。
这下是我想说好听的，都听不见了。
太医院陪葬天团已经马不停蹄地在正殿整治了七七四十九个小时，仍然一无所获。
说来奇怪，小狗子这脉象正常，呼吸稳健，还面色红润有光泽，一看就是身体健康，生龙活虎，精力十足，估计起码再生一个连的皇子都绰绰有余。
但他就是醒不了。
脆弱的李福寿已经跟着晕过去三次，每每醒过来，都抓着小狗子的手哭喊道：
“神天菩萨！玉皇大帝！求求您！收走老奴的贱命吧！别折腾皇上了！”
旁边的小宫女们也纷纷掖着衣角，为李福寿的绝美爱情（划掉）感动得痛哭流涕。
李福寿第四次哭醒过来，膝行着爬到我面前，慌乱地抓住我的手道：
“容金姑娘！容金姑娘！”
“皇上打小就跟着您，奴才知道您不是凡人，您会仙术，这回您一定得帮帮忙，看一看，皇上他到底，到底是怎么了！”
“您帮帮忙，老奴给您磕头，老奴给您磕头！”
他跪在地上，头磕得“砰砰”作响。
我赶紧一把扶住他，道：“你放心。”
两天过去了，小狗子还没有醒，这说明已经不是平常五谷之病的原因。
我把梨花带雨的李福寿从地上搀起来，道：“小狗子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他现在心理变态了），我绝不会让他出事的（救回一条命没问题，心理变态还是得靠你们）。”
平日里刚正不阿的李福寿小鸟依人地擦了擦眼泪，这才放心地朝我道了一声：
“多谢，多谢姑娘。”
我让李福寿把周围侍奉的众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我和小狗子在殿中。出门的时候还隐隐听到有宫女在聊天，说什么“哇容金姑娘好生生猛耶”“陛下昏倒了不知道还能不能举”云云
唉。
我把帷幕都拉了下来。
暮色四合，点点流萤在窗外飞舞，我从袖子里拿出折元钉，屏气凝神，轻轻地钉在小狗子的眉心。
刷—
室内又莹莹地泄出光来。
…还是绿色的。
我把头偏过去，强行告诉自己不准笑，每个人的命光颜色都不一样，可我他妈明明记得小时候给小狗子誓约的时候，他的光还是紫色。
怎么几年不给他看病，光都给变绿了啊！
莫非，周贵妃真的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可惜现在不是八卦的时候，小狗子的脸在绿光的照射下白里透红，红里透绿，看着倒有几分大红大紫的娇俏。我轻轻咬破自己手指，在半空中飞快画下一片符咒，符咒生处，金光四溢，我迅速将指锋指住，将它缓缓覆盖在小狗子的额头。
符咒缓缓下沉，在靠近小狗子额头的时候，突然“擦”地一声——
碎掉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小狗子头上的绿光不仅没消，一层一层，仿佛更加耀眼了。
怎么会这样？我符咒过期了？
我又将折元钉反手向下，用力扎破自己手指，妈呀那叫一个疼！周身的金色符文若隐若现，我一边龇牙咧嘴一边流泪念到：“天罡地正。”
“出！”
不出还好，一出小狗子这额上的绿光如云雾一般，“刷”一下又往外扩了一圈，还越来越绿，越来越绿，活似整个后宫的妃子都在给他日以继夜做帽子。
我赶紧凝神屏气，又从袖子里掏出师祖下山时给我的符，默默念到：“无涯无海，无色无相。”
“天罡地正，破！”
随着声音落地，符咒发出金光，在折元钉下闪闪发亮。
我一把握住它狠狠往下，正中小狗子的额头—
如果现在旁边有人在看，一定以为我在给小狗子开瓢。
但符咒还没来得及触及他额头，就发出“乓！”的一声巨响，“飒”地一声，牢牢钉在对面的墙上。
一阵劲风吹来，险些把我也掀翻在地。
我连连后退，被撞到殿后的柱子上，才堪堪停住，后背撞在柱子上疼得我嗷嗷叫，忍不住从胸腔里吐出一口真气。
是咒术！
难怪小狗子的命光变成绿色，原来根本不是命光变色。
而是中了咒。
一直听说咒术一共分为五级，蓝黄橙赤绿，但是却没人见过绿色的咒术，还以为只是传说捏造。
没想到我运气这么好
此时此刻此处，在这开了这没人想开的眼界。
妈的，都是小狗子不好，我早就让他处事低调点，这家伙就是不听！大摇大摆的狗都嫌！
现在倒好，婆婆妈妈唧唧歪哇，惹得别人都忍不住下咒害他，还是这种传说级别的咒术，这下真变狗都嫌了！
小狗子还躺在床上，一圈一圈往外孜孜不倦地放着绿光。好像想昭告天下自己后宫全宫上下上至贵妃下至李福寿集体不守妇道。
眼看再不治好，就要从皇上原地升级成绿上。
望着此瑰丽场景，我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师祖，你在哪啊
这回徒儿真惹大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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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贵妃离奇灭灯，小狗子昏迷不醒，又加上那天赵月眉看见的“沙子”…
这种种的谜题，都指向了现在已失踪的白衣男。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找到白衣男。
只要找到他，难题或许就可以解开一大半。
我推开门，对门外站着的期期艾艾的李福寿道：“现在，我需要你帮我两件事。”
李福寿掖着眼泪道：“容金姑娘，瞧您说的，漫说一件，只要能把皇上救回来，就是几百件，几千件，老奴也去干。”
我说：“第一，你要去冷宫，帮我把赵月眉，还有林宝林，李妃，接进宫里来。”
“第二件。”
我扶了扶额头，深吸了一口气，头痛万分道：
“那，那个，让我和周贵妃还有绿…啊不，小狗子三个人住在一起。”
[]
如果有选择，我这辈子是再也不想见到周贵妃了。
不因为别的，就冲她这嫉恶如仇的眼神
我都相信如果我今晚在这三人行的话，估计活不到明天。
李福寿转身快走到殿门，又犹豫了片刻，回来微微躬身对我说道：
“容金姑娘，您确定…要和贵妃娘娘一起待在这里吗？”
我扶着额头说：“如果有选择的话，我宁愿我自己一个人待在冷宫。”
坐在殿中的周贵妃梨花带雨，听了我说的这话那个眼神哟…如果不是旁边还躺着小狗子，估计现在我已经到天上去见玉帝了。
李福寿又犹豫了片刻，才低声应了句“是”，又用更低声小心道：
“姑娘，这奴才都在门外，如果陛下有什么不测，您就喊一声…”
我叹了口气。
连李福寿这种往常忠厚老实的人，都看出来周贵妃的杀气腾腾。看来我今晚真是…
我把门慢慢合上，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步小碎步挪回了殿中
周贵妃发红的眼睛随着我走动而移动，我尴尬地冲她打了个招呼，说：
“哈哈哈，好巧，好巧，你眼睛也发炎啦。”
她恨恨地盯了我一眼，却离奇地什么也没说，狠狠地背过了脸去。
烛光如豆，外面各种虫鸣，都渐渐起来了。
在一片寂静中，我的心慢慢静了下来。
自从历劫之期一到，我就被小狗子丢进了冷宫。
又在冷宫里先后遇鬼，带娃，解咒，查凶，忙得乱七八糟天花乱坠，简直比前不知道多少年都来的混乱。
所以，虽然现在对面坐着一个整个后宫最危险的疑似杀人犯。
但居然还是我这段时间最放松的一刻。
一想到这我眼泪都忍不住哗哗地往下流，妈的，我是过得有多惨！居然把和周贵妃面对面静坐当成是最放松的时候！
都是这小狗子惹的祸！幸好跟他的盟约就只签订到我历劫之期，不然在这和他蹉跎一百年，估计等他死了，我也得变成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更何况，最近他最近都不知道是脑子里哪根筋抽错了，居然喊着要娶我。
这就跟村头陈大妈养了十几年的儿子，突然自己儿子开口说要娶自己老妈做老婆一样离谱…
莫非，也是中了咒术，被下了降头？
可惜这咒术等级太高了，我一时还根本无法解开。
那要不然我把太后从云顶山上请下来，看看小狗子是不是对他亲妈也…
咦惹！！不行不行，万一他中了变态咒，对太后也…那我不是没事给自己找事做吗！
我狠狠摇了摇头，把这馊主意甩出脑袋，左想右想，百思不得其解，正一筹莫展之际时。
对面的周贵妃，突然开口说话了。
她说：
“.……其实，我真的很恨你。”
[]
她微微偏过头来，眼神中清澈还带有一丝幽怨，甚至还隐隐可见一缕不甘心，在她眼底，若隐若现。
啊？？？？？？
我目瞪口呆。
天地良心，我吃惊的不是她恨我，这周贵妃恨我已经变成了后宫人人皆知的秘密
我吃惊的是这位大小姐今天居然要跟我坦诚布公地谈心？？？
这不是一般发生在反派快要死的时候才会有的情节吗！
于是我问她：“你是不是快死了啊？”
然后周贵妃说是，就掏出刀子来一把捅死了自己，还把自己插了个很好看的造型。
哎哎开玩笑的，我怎么敢问她这种问题！！秉持着在人家短短几十年的阅历，我聪明地选择了闭嘴不说话。在一片安静里，周贵妃的声音在大殿中又慢慢响起，有些恍惚，又有些不真实，她说：
“我以前没想过要嫁给皇上。”
她望着小狗子，眼神不再像望着我一样那么狠厉，轻轻的，像是布满了无限柔情，她慢慢地说：
“我从小就知道，我的性格不适合深宫。”
“不光我知道，我娘，我爹，都知道。深宫是一个我不能去的地方，但是我看上了他，他说，他想做皇帝，我就知道，我这辈子，不适合，也得适合。”
小狗子命中，是注定要做皇帝的。
当初，我跟小狗子的爷爷签订盟誓之约，他将他龙精虎猛的孙儿们拉了满满一房间任我挑。
但我只在墙角玩鼻涕的奶娃娃小狗子身上，看见了紫光。
紫气东来，帝王之相。
大丞王朝原本命定要断送于小狗子这一代，窥得天机的小狗子爷爷用尽了自己一生的帝气与精血，甚至来生的福祉，只求和我做一个约定，好好匡扶他们未来的帝王健康成长，来延续大丞的气脉。
所以，小狗子的皇位
其实从奶娃娃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
至于不得宠，只是一种伪装，以求减少一些暗算。
而周贵妃娘家的匡扶，也只是一种锦上添花。
当然，这些事情除了我知道，连小狗子本人都不是完全知道，所有的秘密都随着小狗子爷爷的入土永远埋进了地里。我乖乖地听着周贵妃的声音，在大殿中继续如幽灵一般传来：
“...直到前几年，我杀了人。”
[]
看来，我真的快死了。
人都说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按照我这知道秘密的速度，估计我不用等到明天，等下就能去见玉帝。
我一边掐自己人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一边听周贵妃在那自顾自地诉衷肠。周贵妃的眼神还在小狗子脸上无限留恋，仿佛在看一件至高无上的珍品，又好似变态终于找到了斯德哥尔摩，她缓缓道：
“那个陈美人，就是我杀的。”
陈美人
我记得陈美人。
陈美人是两年前入的宫，长得很美，声音也温柔，娇娇俏俏的像一只小兔子，别人说话声音稍微大一点，就会红了眼睛。
据说是小狗子在外面微服私访的时候遇见了，一见倾心，就带进了宫里，直接做了美人。
她还跟我说过几句话，温温柔柔的，很是可爱，一点也不像宫里其他世家的妃子，带着一点高高在上的矜持。
我壮着狗胆问周贵妃：“你为什么要杀她啊…”
“她是贱人！！！！”
周贵妃突然把头转向我，脸上已经没有了刚刚的痴迷神情，反而疑似陷入了癫狂，连双眼都仿佛红得可怕，她死死地盯着我，吼道：
“贱人！！！贱人！！！通通不要脸！！她才进宫一个月，就有了身孕！！她凭什么！！！凭什么！！！！”
吼声久久在屋顶上盘旋，吓得我掐人中的手都差点一把伸到嘴里，我的妈呀，这周贵妃虽说平时也不大正常
但是这种癫狂的样子，还真是第一次看到。
感情，真的会让人陷入到这种失去理智的状态吗？
显然周贵妃还觉得自己这种样子不够变态，她捧着自己的肚子，双眼眯起来，朝我微微笑道：
“我，在她安胎药里下了药，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我连忙摆手说：“那个我不太想知道哎，不然你自己说给自己听吧，说给慎刑司的人听也行，不用这么客气的。”
但是今晚的周贵妃格外地好客，一定要让我知道不可，她一边温柔地摸着自己肚子，一边说：
“她哦，喝了药之后，就一直叫，疼呀，疼呀，还喊皇上，皇上。”
“可是皇上不在哦，你猜，皇上在干嘛？”
小狗子在干嘛…
看着周贵妃泪中带笑的恶毒眼神，我意识到按照传统剧本，这个答案一定是用来骂我的，而且搞不好答完之后，死翘翘的那个就是我了。
怎么办！怎么办！
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虽然我不一定打不过周贵妃，但此时的周贵妃不是往常的周贵妃，是正在发疯的周贵妃。发疯的周贵妃，是贵妃中的战斗妃。
所以。
与其被疯了的周贵妃等会掐死，干脆我识相点，提前自己自尽好了。
我当机立断，白眼一翻，直接一个鹞子翻身，倒在了地上装死。
但，周贵妃，显然还没打算放过我。
她鬼魅一般的声音，继续在我头顶上娓娓道来：
“皇上他忙着呢，皇上跟着你到处惩治贪官，惩治酷吏，皇上没空管她哦。”
“所以，她呀，她就这么死了，她死的时候还在喊，皇上，皇上，你说她是不是很好笑？她死了皇上都不在身边，我呢？我更好笑了，我杀了她，我穿着我最漂亮的衣服，坐在宫里等皇上来找我，来质问我。我连说辞都全想好了。”
“但是，皇上都没空追究我。”
“哈哈哈哈！他连追究，都懒得问我一句！”
天啦！这啥情况！为什么我都装死了，周贵妃还在自顾自说话啊！
我忍不住把眼睛微微睁开一线。
微弱的视线中，周贵妃摸着小狗子的脸，痴痴地望着，眼泪顺着她洁白无瑕的侧脸下一滴滴掉下来，她好像一下子变得很累了，靠在座椅上，摸着小狗子的脸，一声声地唤道：
“皇上，你以前说，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皇上，你的青梅，到底是不是臣妾。”
“到底是不是臣妾？”
看来，她的注意力并不在我身上。
一开始想着今晚搞不好被她打死，原来是是虚惊一场啊。
我轻轻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今晚会是我的必死局。没想到，居然变成了周贵妃的坦白局。
但我现在很尴尬。
我躺在地上也不是，不躺地上也不是。毕竟刚刚是自己要装死的，虽然周贵妃现在疯了，我在她面前拉屎都不会管我，但就这么起来…
正在我百般为难之际，周贵妃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擦，擦，擦。
一片寂静中
一阵细弱的脚步声，从门那边的方向，悄悄响了起来。
[1]
声音分很多种。
最吓人的，就是这一种。
据我所知，从门到我躺平的这个地方，总共不过二十步，但是，这个声音仿佛走了很长时间。
按道理来说，根本没有这么长的距离。所以，这个人他……
是个瘸子。
啊呸呸呸呸我开玩笑的，我忍不住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大耳光，妈的这个时候还能抖机灵，难怪下山的时候我让师傅再教我两招防身用他回手就是一句放心吧你脸皮厚绝对死不了。
我躺在地上，紧闭双眼，在心里默念来人的脚步。
九十五步，九十六步
他走得很慢，从脚步声听，仿佛，人还在门口徘徊。
九十七步，九十八步，九十九…
念到第九十九步时，突然，脚步声顿住了！
我紧张得说不出话来，暗自咽了口口水，屋子里极静，极静，好像从来没有人来过。在一片安静得令人窒息的空气里，我的脸上，缓缓起了一阵令人痒痒的感觉。
刷，刷。
刷，刷，刷。
一股清新的桂枝气味，仿佛在我鼻子上方升了一朵云，起起伏伏的，绕个不停。
刷，刷。
刷，刷，刷。
我紧闭着双眼，连含在嘴巴里的口水都不敢咽下去。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我这么痒？
莫非是下了药？
我暗自在手上捏决，想要召唤出折元钉，但是此刻的折元钉似乎一点效果也没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压制它
伴随着脸上的微带刺痛的痒感，和挥之不去的桂枝味道，我忍不住在心里叫骂，妈的，是哪个变态下药，还下在脸上。
躺得这么难受，早知道我装晕之前，就先把头发散开，这样至少晕得也舒服一……
一瞬间，我的后背突然微微僵直了。
头发！
是头发！
在我脸上发痒的那个东西，是别人的头发！
是一个人的头发！在我脸上，刷来，刷去。
[]
你这辈子经历过绝望吗？
你是不是以为，我问完这句话之后，就会告诉你，我现在有多绝望？
呵，凡人。
我他妈现在岂止是绝望啊！我简直想死了啊妈的！！谁啊大半夜不睡觉吊在我脑袋上！头发还扎我脸！兄弟你到底是什么姿势才能做到头！发！扎！我！脸！上！
但我不敢睁开眼，我一边闭着眼一边祈祷，盘古女娲祖师老爷，求求你们保佑我赶紧让我脸上这个长毛的东西赶紧滚吧，他不滚的话想个办法让我能滚也行啊
不知道，是不是我紧张的样子过于明显。
一片寂静中。
我脸上的毛大哥，突然笑了。
伴随着笑声，一阵逼人的寒气，缓缓靠近我的脸，然后，一个如冰玉相击的声音，在我耳边轻声道：
“原来，就这点胆识？”
他的气息在我鼻尖轻轻扑来，天！居然靠得这么近！
我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他的脸似乎就在我脸上，原本在脸上的刺痛感，此刻却垂在我的耳边轻轻摩挲。
是他的头发，垂在我耳边。
一阵一阵传来的，还有他轻微的呼吸声，缓缓扑扇在我鼻尖。
我心如擂鼓。
怎么办？怎么办？
现在弹起来决一死战？？
我默念一句咒，在手上缓缓变出折元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手上似有千斤重，怎么也动弹不了。
“想杀我？”
他轻笑一声，悠然道：
“试试？”
[]
然后我试了试，然后我死了，变成了鬼在皇宫里游荡。
—那是不可能的。
他话音刚落，我的手瞬间恢复了力量，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了个诀，变出折元钉，然后用力在指尖擦出血，紧接着——
画了个圈在额头上，据说这样就不会死了。
笑死，打你，我打得过你吗
这位长毛哥甭管是哪路神仙，总之不是个省油的灯。与其一钉子过去，被一巴掌扇回来，还不如就地躺倒，画个辟魔圈来得实在。
但，辟魔圈。
显然没有用。
他的长发还在我耳边摩挲，桂枝的味道起起伏伏，不知道为什么，我竟有些脸红，只听见他在我耳边轻笑道：
“低级。”
他话音刚落，只听见门“啪嗒”一声，一阵带着水汽的阴风狠狠刮来，把门用力摔开，“砰”地一声撞开，连带着满屋子帘子乱动，撩到我发梢。
霎时间，头上那股逼人的寒气一消而散。我蓦地睁开双眼—
眼前的房梁上，空无一人。
走了？
好快的速度！
我躺在地上，望着房顶的屋梁，久久不能出声。
心跳在胸膛里，一阵快似一阵。
脸上微微的刺痛感，和鼻尖淡淡的桂枝香味，还久绕不散。
到底是谁？
好强的压迫感，如果刚刚，他要跟我动手，只需要伸出手指，甚至都不用费什么力，就能把我掐死。
这么强大的力量，干点啥不好，为什么要捉弄我？
我躺在地上，久久不能动弹，只听见门外西西索索地有了声音，大概是值夜的侍女从门口经过，然后，“啪嗒”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寂静的黑夜里陡然响起一声惊恐的尖叫：
“天哪！快来人！来人啊！！！”
“周贵妃，周贵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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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贵妃被人刺了一刀，正在胸口上，当晚就咽了气。
刀口快，准，狠，一看就是瞬间插进去的，刀口处甚至都没有血迹，周贵妃就这么胸口插着刀，倒在了小狗子的塌边。
她原本嚣张跋扈的脸上无悲无喜，倒流露出安详的神态。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周祈华。
印象中的周祈华，都是张扬的，明艳的，不可一世的，即便是伏低做小，也是千娇百媚。
不似现在这般，一手拉着小狗子的手，一手抚着自己的肚子。
脸上的神情安静，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但不论如何，周祈华都死了。
而且，和我脱不了关系。
这一系列动作之快，直到我坐进牢里，脑子都嗡嗡的，没反应过来。
李福寿隔着监狱门泪眼婆娑地对我说：“娘娘，奴才知道您是冤枉的，可如今皇上没醒，朝臣们知道了，群情激昂，非要把您关起来不可，奴才也是没办法！”
我说：“大哥，你能不能不叫我娘娘？还有干嘛把猪刚鬣也扔进来？”
李福寿擦着眼泪说：“涉嫌谋害皇亲，是诛九族的大罪，更何况…何况贵妃娘娘腹中还有皇嗣…朝臣都认为，这小娃娃是您所生，所以也只能一起下狱。”
我无语地望向怀中的猪刚鬣。
李福寿在门外苦苦哀求道：“娘娘，娘娘，奴才也是没法子，只能等皇上醒来，才能洗清您的冤屈，娘娘，您在里面可千万要保佑皇上，让皇上早点醒过来，您才能出去啊！”
柔弱的李福寿哭哭啼啼地被周围的小宫女小太监们搀扶去享福了，留下坐牢的我还在原地独自坚强。
5.21之后更新的
[]
这里说是监狱，实际上，还是在偏殿中。
因为周贵妃死得突然，但是真正的死因还没有查明，我这个表面的杀人凶手，自然是不能离得太远。
隔着门，可以看见外面人来人往的。
猪刚鬣问我：“他们是干嘛的？”
我说：“自然是来验尸的。”
来了很多仵作。
周贵妃的死不仅是自己，还关系到她腹中所谓的“皇子”，事关国本，皇帝又昏迷不醒，难怪这些大臣们这么慌张。
估计等会发现周贵妃其实几天前就死了，又得吓死几个。
我托腮无聊地看着外面的人往往来来，只听见猪刚鬣又在旁边问我：
“所以这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我说：“要真是我杀的就好了，我哪有杀人的能耐。”
空气默了一默，片刻后，猪刚鬣认真道：“没有啊，我觉得你能耐还是有的。”
今天真是破天荒了，没想到两个月不到的猪刚鬣居然会夸我！
我忍不住咧开嘴笑了笑，哎，这牛逼要是吹出去，我…
等等！！
刚刚跟我说话的人
是猪刚鬣？
我僵硬着一寸一寸把头转过去，猪刚鬣此时躺在我怀里，用那双举世无双的琉璃眼冷漠地看着我，小嘴一动不动，一片尴尬的僵持中，半空中又响起一个声音：
“你是怎么做到把我声音认成一个奶娃娃的？”
[]
赵月眉。
赵月眉？！！
我进局子这么久，居然没发现赵月眉就坐在墙角！！！
看来，刚刚被那个陌生男人一吓，确实让我的大脑选择性忘记了很多事情。
赵月眉幽幽地说：“我的存在，真的让人这么难记住么？”
我连忙摆手：“没有没有，都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今天这么巧？也有空来坐牢啊？”
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道：“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原来，之前因为猪刚鬣难伺候，试遍了所有奶妈都无法带好，又怀疑他就是真正的小皇子。
李福寿不敢怠慢，去冷宫了解情况之后，知道唯有赵月眉可以搭把手，就把赵月眉从冷宫接了出来。
赵月眉本以为自己出来可以重获自由，享受了久违的宫女们的伺候，结果一天还没过去，就直接从坐享其成变成了坐牢。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道：“你杀人了？”
我说：“大姐，你看我像那种狠心人吗？”
我说这句话纯粹出于无奈，没想到说完后，赵月眉居然还真认真地上下打量起来，还煞有其事地皱着眉深思，还想了半天都想不出答案，我忍不住开口打断道：“喂，喂！过分了啊，有这么难想吗！”
她点了点头，道：“我想你大概也不会杀人。”
我松了口气，她又继续补充道：“看着脑子也不大像能杀人的好使样子。”
她一边说，一边从我怀里抱过猪刚鬣，笑眯眯道：“哎呀，小鬣鬣，你醒啦，干妈想死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赵月眉一如既往地说话难听。
但这个时候能见到她，我心里还是有点开心的。
我看见她从身后掏出一个奶壶，熟练地拧开，将奶嘴小心翼翼凑近猪刚鬣的嘴巴，然后猪刚鬣大发慈悲地张开嘴，高高在上地开始吃牢饭。然后她对我说：
“哎！不如，我们就当这孩子是你生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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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我感动是不会超过两秒的。
我说：“大姐你知道自己在说啥不？”
赵月眉理直气壮地说：“不然我们现在怎么脱身？”
门外仵作已经陆续进去了，只有来往不绝的宫女们还在脚步慌乱地来回穿梭，来来往往的影子映在帘幕上，无端造成一种慌张的场景。
这种情况下，如果小狗子醒不过来，周贵妃又死了，那么我……
赵月眉说：“反正现在他们都怀疑这孩子是你和狗皇帝的儿子生的，不如你将错就错，说不定母凭子贵，就不用死了，顺便放我出宫，就当是替你灭口。”
“出宫？”
我问她：“你要出宫做什么？”
赵月眉一脸向往地说：“我出宫……这种问题还用问吗喂！是个人谁会想住冷宫里啊！再说了，老娘在这宫里连冷宫到暖宫住了快八年了！这屁大点地方，老娘出宫肯定是为了寻找第二春啊！”
“我爹地至今还在外面等着我呢，等我出去了，隐姓埋名几年，又能过上之前的大小姐日子。到时候养一堆面首，把狗皇帝绿了，也算是报仇！”
没想到赵月眉还有这种志向啊。
我友情提醒她：“大姐，我们外面在杀人，现在是凶杀案现场，而且你这发言一听就像是快死的人说的，不然还是说点伤心事吧，据说越惨的人越不会死。”
她听了瞪了我一眼，说：“老娘活到现在，每天都靠自己的本事开开开心心的，没什么伤心事。”
——6.2分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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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赵月眉的嘴是不是开过光，她刚说完没什么伤心事，我们俩的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一个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仵作走了进来，朝我深深一揖，道：“容金姑娘。”
“我们有事相请，请您出来作谈。”
座谈，谈什么呢？谈周贵妃是怎么死的？
我点了点头，正准备出去，衣袖突然被人一把拉住。
赵月眉恐惧却强装镇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个…容…容金，我和你一起去。”
我安慰她：“没事的，我就去一会，等会就回来。”
赵月眉说：“不行，我感觉还是和你在一起，比较安全。”
没想到赵月眉如此信任我。
一时之间，我的心里泛起了一丝丝感动，赵月眉又接着说：“我感觉，你看起来比较抗揍，如果和你在一起，被打的那个应该也不是我。”
算了，当我白感动了。
但赵月眉毕竟是受我牵连，我转过脸去问那位斯斯文文的仵作大人：“我可以带他们一起去吗？”
仵作微微颔首道：“可以。”
但我想，赵月眉一定会后悔这个决定。
这个心理在当我们站在周贵妃的尸体面前的时候，在她脸上表现出来了。
“容金姑娘。”
为首的一个胡子花白的大仵作朝我深深一揖，才慢慢直起身，道：“我们查到，贵妃娘娘应当是七天前就已经去世。”
“请问您，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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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周贵妃只是七天前消了神魄。
万万没想到，她的另外两盏灯，也跟着一起消灭了。
看来，给她灭灯的人，手段真的很可怕。
我深吸了一口气，对为首的大仵作道：“贵妃娘娘乃是中了蛊。”
大仵作的脸一下变得铁青。沉吟片刻，拱手对我说道：“姑娘，还请您细细说来。”
周贵妃中了蛊—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倘使我一说是因为有妖魔鬼怪作祟，只怕这宫里会乱得更不像样。还不如撒个小谎。
我一脸正经地胡说八道：“这种蛊么，非常可怕，种在人身上之后，人的活动一如往常，但是实际上已经死了。也就是变成传说中的僵尸。”
“而这僵尸还会继续宿主生前的活动，还会让宿主的肚子越长越大，看上去就和怀孕差不多。”
大仵作“嘶”了一声，凝神苦思，又皱着眉问：“那敢问姑娘，为何贵妃的胸口上插着把刀？”
“这自然是那蛊在作祟。”我一脸严肃地说：“这种蛊会乱人心神，诱导贵妃娘娘自戕，然后就从她的伤口里爬出来。”
感谢师祖，从小犯了错就打我，为了推卸责任，我的扯犊子技术都练得炉火纯青。
“可是这把刀上什么指纹都没有哇？”一旁的小仵作补刀道。
我干咳两声：“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宿主完全确认死掉，蛊就会开始，寻找下一个宿主。”
“也就是说，万一下蛊的人找不到，离周贵妃最近的皇上，也许就会有生命危险。”
一听关系到皇上，大小仵作终于不纠结刀把上指纹的事情，纷纷围着问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啊！
我故作玄虚地说：“下蛊的人，我已经知道是谁了。当务之急，就是找到他。”
“裴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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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没有完全撒谎。
要想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的确是要找到裴卿。
赵月眉好奇地问我：“找他干嘛？裴卿好像什么也没干啊。”
“不。”我缓缓说：“他干得可太多了。”
赵月眉：“？你为什么突然缓缓说话？”
………为什么赵月眉每次抓的重点都这么神奇
我深吸一口气，问她道：
“当初周祈华闯进冷宫，明明你抱着猪刚鬣和苏美人藏在我对面的屋子里，为什么苏美人会冲出去救我？”
赵月眉深思：“因为她知道猪刚鬣没有你不行，所以冲出来救你？”
我问她：“那为什么苏美人能看到我被周祈华开罪？”
赵月眉纳闷地想了一会，道：“当时是…裴卿开的门？？所以这就和裴卿有关系了？”
“不对。”
我皱眉道：“裴卿开了门也没用，因为我在的屋子窗户是关的，门是半掩着的。而我当时缩在从门进去看不到的死角。”
“所以，即便他推开了门，苏美人也什么都看不到。”
赵月眉恍然大悟道：“那这……”
“行了，你啥都不明白就别装恍然大悟了。”我继续提醒她：“你还记得你说过，当时猪刚鬣看到沙子，咯咯大笑吗？”
“那是透视法。”
师祖告诉过我，五界有灵，每界施法，都会有其形态。
而扬起的沙子，根本不是沙子。
而是精怪类使用妖法的影子。
裴卿他，不是人。
[]
赵月眉一脸赞许地点头：“没错，他的确不是人，当年这家伙陷害我，我就看出来了。”
不，不是你想的那种不是人。
我无力地呻吟了一声，赵月眉义正言辞地对我道：“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说，万一立功了，说不定我就能名正言顺地出宫了。”
我拍拍她的肩膀道：“你还是好好活着吧。”
宫里的锦衣卫在宫外走廊上川流不息，看这架势，就算裴卿长了九个翅膀，估计也只能做烤鸡翅膀。
我来到小狗子旁边。
小狗子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好像已经死了一样。
赵月眉的声音在我耳边轻声感慨：“瞧瞧，这小皇帝，长得和他爹一个模子。不知道是不是也和他爹一样混蛋？”
我点了点头，道：“的确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被我们俩当场说坏话的小狗子没啥反映，不然估计不晕倒也要原地气死。
我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小狗子的额头上轻轻滴了一滴，血入额头，发出淡淡绿光。
看来，他的咒术还没有解。
传说这种咒术，倘若施咒者就在附近，颜色便会越来越深。
照这个颜色来看，裴卿应当就在不远处。
只是，那天晚上，在小狗子宫殿，倒挂在我身上的那个人，也是裴卿吗？
为什么一靠近他，我就会有种莫名奇妙的感觉？
赵月眉问我：“你脸红什么？”
我：“？我脸红了吗？”
赵月眉认真地点头，道：“脸红了，而且好红，像个屁股。”
她怀中的猪刚鬣冷眼看着我，好像真的看到个屁股一样。
我面无表情地捂住自己满脸通红的脸，冷淡开口道：“这是我在运气，体内运行小周天，所以血脉通顺，才会脸红。”
赵月眉一脸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低头对猪刚鬣柔声道：“原来你妈脸红是因为在酝酿放屁。”
我：“.………”
[]
搜查了一晚上之后，锦衣卫还是没有找到裴卿。
“容金姑娘。”为首的锦衣卫看上去很是担心：“这下蛊之人迟迟找不到，皇上会不会有危险？”
说话的锦衣卫看上去年纪轻轻的，比小狗子大不了多少，我好像在小狗子身边见过他几次，是个不怎么说话，很稳重的小伙子。
但看他如今虽然表面镇定，但握剑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想必是担心极了。
我宽慰他道：“无事，明日再找即可，小狗…皇上今夜有我守护，暂时不会中蛊的。”最多被我打几嘴巴子，谁让他年纪轻轻想乱伦。
听我这么说，这锦衣卫的眉头还是没有舒展开，只是忧心忡忡地朝我拱了拱手，道：“微臣会连夜巡查，一定早日让皇上脱离险境。”
没有想到，小狗子身边还有这样的忠臣。
等他醒过来，我一定要让他好好给这位锦衣卫升官发财。
我目送着他们远去，转身回殿关上了房门。
赵月眉已经被请出去了。走的时候还回头跟我说：“少吃点萝卜黄豆红薯，看看你，脸都憋红了，多不好。”
唉，我们皇宫怎么一个正常人都没有啊。
我走回小狗子的床榻旁边，深呼吸了一口，一个金钩倒挂，悬在他头顶上，开始静心打坐。
夜晚风很静。
窗外风声如流水，在树枝上流淌而过，掀动窗户，都沙沙作响。
我闭着眼睛，感觉到耳畔有风吹过，轻轻绕过房梁，又穿过大堂。
无声无息地在房内荡过一圈之后，这风轻轻地停在了我的面前。
绕着我的头发丝打转。
“裴卿。”
我睁开眼，望着对面的空堂道：
“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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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上的风微微卷起一个螺旋状，漩着一片小树叶，在原地突然开始猛烈地旋转，最终落在地上，从这小小的龙卷风中，幻化出了一个人形。
他朝我颔首道：“容金姑娘。”
微弱烛光下，他一身白衣，可不就是裴卿。
我从半空缓缓飘落，站在他面前，他嘴角微微带笑地望着我，风姿飘飘，好像站在地上，又好像飘在空中。
“你会隐身。”我望着他说：“你是鸟族？”
难怪锦衣卫怎么找都找不到，感情他真的插了翅膀。
他不置可否，只含笑望我。
“为什么要害小狗子？”我看着他的眼睛，道：“是谁让你来的？”
“我没有害他。”
裴卿立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仍然是无惧无恐，好像我在和他说相声一样：“相反，我是在救你。”
“救我？”
我皱眉问他：“你的意思是下咒的人不是你？”
他温柔的眼神看着我，好像在看一个傻逼一样，正想开口说什么，突然从头顶上扑下来一阵狂风，他的身影在这狂风中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半空中，只余他空灵的嗓音还留有余音：
“最不可能的人，恰是最可能的人。”
“容金，好好活下去吧。”
最不可能的人，恰是最可能的人。
我站在原地，望着他远去的身影，眉头越蹙越紧。
会是谁呢？
端午节更新
裴卿话说一半就装逼跑了，却让我彻夜难眠。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顶着黑眼圈叫来了李福寿，踌躇片刻，才道：“.……福寿啊，如果能让皇上醒，你愿意做什么？”
李福寿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哭着道：“姑娘，如果…如果能让皇上醒，奴才什么都愿意！要奴才的命也拿去！”
情真意切，忠心可嘉。
我点了点头，说：“好，居然如此诚心，那看来很有可能就是你了。把额头伸出来。”
李福寿一脸不明就里地乖乖把额头伸过来，我皱着眉咬破自己的手指，妈的不是我说，师祖教我这咒术为什么每次都要咬！破！自！己！的！手！指！为什么不是咬破李福寿的手指！虽然我并不想咬他。
我把手指上的一滴血滴在李福寿额头上。
那滴血在李福寿头上微弱地发出一道白光，便转瞬即逝。
白色，是人类的颜色。
我无力地摆了摆手，说：“不是你，下去吧。”
我还没说啥，李福寿却先红了眼，他说：“姑娘，您怀疑是我谋杀的皇上？”
李福寿入宫几十载，性格却还十分柔弱，这不得不说还是我保护他和小狗子有方，不然早就该和话本子里一样铁石心肠丧心病狂。
我和蔼地劝他道：“没有没有，我不是怀疑你谋杀皇上。我只是怀疑你不是人。”
李福寿哇地一声哭出来了。
不是李福寿，那会是谁呢？
我绞尽脑汁地想，顺手叫来了几个平日在小狗子身边服侍的看上去很老实的宫人太医侍卫，一一点上了血。
自然也不是他们。
几天下来，宫里所有的人都被我一一试过，他们一脸懵逼进来一脸懵逼出去，徒留我的手伤痕累累，虽然愈合得非常快，但也还是会疼的好嘛！
找不到答案的我决定不耻下问，又招来李福寿问道：“你觉得，除了你之外，最不可能谋杀皇上的人，是谁？”
李福寿一脸幽怨地看着我：“.……是您。”
我恍然大悟：“是啊，我怎么把自己给忘了你瞧瞧我这脑子嘿嘿嘿……个屁啊！！！怎么可能是我自己！！！！”
李福寿被我吓得半死不活：“姑娘，这皇宫里附近谁都没可能谋杀皇上啊，现在这太平盛世，又没人造反，谁闲着没事杀皇上干嘛啊！”
是啊。
小狗子这人虽说讨厌，却也没狗不理到这种份上。
再说了，皇宫戒备森严，外面有我一圈符咒贴着，除了裴卿这种前朝就住在这的妖怪，有什么妖怪能进来呢？
我怎么想都想不通，越想越郁闷，恨不得撞墙自杀，李福寿吓得赶紧劝我道：“姑娘，您要以身体为重啊，不为自己，也得想着龙种。”
龙种？
我一抹眼泪，醍醐灌顶。
是啊，我怎么把猪刚鬣忘了！
[]
要说起不可能，有谁会比小婴儿更不可能呢！
更何况猪刚鬣出生得这么诡异，他娘又死得这么奇怪，还会还魂…
不是他还能是谁。
我一脸兴奋地让人把赵月眉请了进来—连带着她怀里的猪刚鬣。几天不见，赵月眉看上去比之前还要容光焕发，一进门就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找我们来什么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我感觉猪刚鬣似乎又比前几天相见大了一点。
这个发现让我激动得涕泗横流：是他！一定是他！只有妖怪才能长得这么快！
我还没说什么，赵月眉就被我的眼泪吓到了：“你怎么了？几天不见，也不至于想成这样吧！”
我抹了把眼泪，哽咽着说：“没事。”
师祖。
这把要是成了，徒儿就能离开皇宫了。
我对赵月眉说：“来，把小鬣鬣给我。”
赵月眉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顺手把猪刚鬣递给我，还嘟囔了一句：“小心点啊，这几天他又重了。”
我把猪刚鬣小心地抱在怀里。
他睁着一双琉璃眼望着我，那眼神一如既往地冷漠又欠揍，现在一看，确实不是一个小孩该有的眼神，我心里对他说：“别怪我，鬣哥，害人终害己，善恶终有报。”
一缕百善魂，胜过千盏灯。
我的手指再一次被咬开，这次我心里无端有些紧张。或许是因为猪刚鬣好歹是和我生活过一段时间，但猪刚鬣却一直冷冷地看着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他的嘴角似乎还依稀挂着一丝嘲讽。
我紧张地将手指上的血，滴在他额头上。
哗--！！！
我的手被人狠狠撞了一下，手指不自觉地跟着往旁边一斜—
一瞬间，屋子里华光大盛
一层又一层的绿光，撞得我几乎睁不开眼。
在这漫天遍野的绿色里，赵月眉纳闷的声音在耳边大声响起：
“你滴血在我身上干嘛？！”
6.15更新
[]
好家伙，赵月眉。
老子谁都怀疑了，就是没怀疑过你。
结果正好特么的居然是你！
我举着流血的那根手指，又哭又笑，我哭是觉得自己特么太蠢了，笑是以后终！于！不！用！咬！手！指！了！
赵月眉抱着猪刚鬣，一脸傻白甜的表情：“……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打断你自残，只是你这也太吓人了吧，下次你犯病你咬点肘子行吗？”
我擦了擦眼泪，说：“没事，我就是太高兴了。”
“来人啊，给我把肘子，啊不是，把赵月眉带下去！”
外面守候的御林军破门而入，这回赵月眉终于意识到事情严重性了，她不敢置信地望着我：
“你？！”
我望着她说：“月眉，做错了事，终究是要还的。”
赵月眉瞪大双眼道：“我做啥了！我不就是跟别人说你和皇上有一腿所以小鬣鬣是你生的！但这也是为了救咱两啊！”
难怪连李福寿上回都直接叫猪刚鬣龙种了！这下我真有种抽死她的冲动了。
我扶着额说：“拖下去，好生伺候。”
我说好生伺候真是字面意思上的好生伺候，但赵月眉肉眼可见地想歪了，她一边被拖走一边破口大骂，说什么士可杀不可辱，说什么出淤泥而不染，还说：
“容金你这王八蛋老子打断你自残你就小心眼成这样！大家都来看看啊这个女人狼心狗肺犯起病来连自己都打！”
赵月眉的叫骂声逐渐远去，她的归宿是我师祖下山时就布下的降魔阵—
正巧，也就在冷宫后面。
不知为何，我心里闪过了一丝愧疚。
“姑娘，龙种给奴才吧。”李福寿在一旁恭恭敬敬地对我说。
算了，愧疚没了。
[]
我在皇宫里坐了一天一夜。
如果不出意外，这就是我在皇宫呆的最后一晚。
只要明天赵月眉被炼化，诅咒一破，小狗子一醒，我的劫一过。
我与小狗子祖父定下的誓约就完成了。
在小狗子身边呆了这么些年，猛一下要走，这真是………
“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我收起脸上的笑容：“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一袭青袍缓缓在我身旁落座，傅裕侧过脸来问我：“什么高兴的事？”
太久没出场，我都快把傅裕忽略了。
傅裕是和小狗子一起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跟小狗子闷骚傲娇不同，他性格无比平和严肃，在很小的时候就会一脸正经地对我说：
“容金姐姐，淑女当食不言寝不语，抱着鸡腿啃会嫁不出去的。”
还是上回小狗子以为猪刚鬣是我生的之后，问了我一声，孩子到底是不是傅裕的。
不得不说，小狗子真是变态到家了。
现如今这位当初说我“嫁不出去”的绯闻相公在我旁边叹了口气，悠悠道：“……听说，怀疑这孩子是我的？”
我说：“你别理那神经病，要不是这么变态，他都不能晕倒。”
傅裕朝我笑了笑，道：“无妨，他吃你我的醋也不是第一天了。”
“很小的时候，他就跟我说过，长大以后，定要娶你为妻。”
我由衷地赞美了一句：“他眼光真不错。”
傅裕一脸诧异地看着我，好像憋了很久，才憋出一句“你不惊讶？”
老实说，我唯一惊讶的只有小狗子居然如此变态，我对他诚恳地说：“我为什么要惊讶？我长得美会打架，喜欢我很正常啊！”
看得出来，傅裕这次来打了一肚子草稿，好像有很多人生鸡汤要跟我说，再不济也是一堆陈年往事要倾诉，结果被我一噎啥都想不起来了，只好点头夸我道：“不错，有这份自信，也是挺好的。那你喜欢他吗？”
我问傅裕：“你会喜欢你儿子吗？”
傅裕：“………”
“喜欢你孙子？”
“………”
“孙女？”
“容金。”他一脸微笑地咬牙切齿：“你也太变态了吧。”
小狗子你听见了啊，不是我说你变态，是傅裕发自内心觉得你这样很变态。
不知道是不是小狗子听见我心里在骂他了，我好像看到他手指动了一下。
幻觉，幻觉，我默默安慰自己。只听见傅裕的声音在耳边款款传来：“……那如果他非要娶你呢？”
我开玩笑道：“那我还不如去自尽。”
[]
第二天，天气晴，心情大好，送走了傅裕之后，我睡了一个好觉，一大早就去伏魔阵看望赵月眉。
老实说，我心里还是有点愧疚的。如果赵月眉真的是那个妖怪，到了今天晚上，她应该就会被炼化得差不多了。
所以去的路上我带了个肘子，权当践行。
远远就能看到，守护伏魔阵的带队人，赫然就是上回那个忠心不二的锦衣卫，远远就冲我抱拳：
“容金姑娘。”
我走过去拍拍他肩膀：“人怎么样了？”
他双手抱拳，一脸严肃道：“属下不敢有误，带领众军严加守候，犯人不曾离开阵法。”
我点了点头，道：“别叫她犯人。”
顺着他的肩膀往里面看去，依稀可以看见赵月眉匍匐在地上。
我的心又闪过一丝愧疚。
“这位赵姑娘昨天刚来的时候，精神仍好，只是咒骂不停，到了昨晚，似乎精力稍歇，脸色发白，手脚无力，到了今晨，已经是奄奄一息，只会说一句话。”
我心下一软，道：“…她都说了什么？”
小锦衣卫面无表情道：“说您是个贱人，是她生平中见过的贱中之贱，俗称最贱。还说您忘恩负义，是个王八蛋，说完之后她抽了自己一嘴巴，说她说错了，王八都下不出您这样的蛋。”
我：“………你记性真好。”
他拱了拱手道：“谢姑娘夸奖。”
不，我不是在夸你。
我踌躇片刻，还是决定勇敢面对，拎着肘子一边往里走，正要和赵月眉打招呼，她福至心灵一般，从地上抬起头，虚弱苍白的脸在看清我的脸之后，一下子变得狠厉起来。
“你来干什么！”
我心虚道：“来…来送送你。”
“送你个头！”没想到赵月眉看上去虚弱，实则中气十足：“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我好心提醒她：“你骂自己是鸡。”
她愣了愣，一下子差点跳起来：“要你管！”
“你还有什么心愿。”我问她道：“到了晚上，你就快死了，我可以圆你一个心愿。”
“我想要你死。”她咬牙切齿道。
看来赵月眉这辈子是不会原谅我了。
我叹了口气，把肘子放下，准备转身就走，她突然又开口叫住我：“等等。”
她红着眼问我：“我真的今晚就会死？”
我诚恳地说：“可能都不用今晚。”
话一出口，赵月眉眼圈更红了，她恶狠狠地盯着我，许久才开口道：“…我想见我爹。”
她吸了吸鼻子，说：“我好久没见过我爹了。”
[]
赵月眉的爹早就死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终于扶不住手上的肘子了。
“赵老将军之前战败，导致我国边疆两城失守，无数子民因此丧命，沦为俘虏，顺皇一怒之下，判了斩立决，赵家其余人流放。”小锦衣卫面无表情对我说。
好家伙，狗皇帝果然是狗皇帝，心狠手辣，战败乃兵家常事，他直接就拿了人家项上人头。
“这事不能全怪顺皇。”小锦衣卫一脸严肃地洗白：“赵将军战前松懈，和士兵烂醉，这才给了敌军可乘之机，所以才会被顺皇降罪。”
行吧。
我叹了口气，道：“那赵月眉一点也不知道吗？”
小锦衣卫拱手道：“皇上不喜欢后宫和前朝有消息传递，想必大家都是忠君之事。”
好家伙，人家爹都死了都不让她知道，还忠君之事，真够不要脸的。
我扶着额头说：“我上哪给她找个爹见去…”
“姑娘大可不必如此忧心，到了晚上，想必她自会与其父相见了。”小锦衣卫正色道。
我：“.………”
“或者可以这样。”小锦衣卫给我出主意：“您找个和赵老将军身形相似之人，或许可以蒙混过关。”
“大哥。”我说：“那是人家爹，我找个什么差不多的人能让她把自己亲爹都认错？除非她瞎了！”
“这好办。”小锦衣卫面无表情说：“属下可以把她戳瞎，这样就不会露出破绽了。”
我：“.……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陈良善。”
很好，陈良善。果然人如其名的反面。
我在墙外面抓耳挠腮，赵月眉在墙里面欲仙欲死。陈良善还在一边说风凉话，这辈子我都没这么想扇小狗子两嘴巴子：要你狗日的专权霸道！这下好了！人家爹死了都不知道！晕倒了还尽在这给老子添麻烦！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怨念太强，才刚骂了小狗子两句，远远地就看见李福寿朝我跑过来了。
“娘娘！”他气喘吁吁跑到我面前，上气不接下气道：“娘娘，皇上，皇上醒了！”
我喜极而泣：“真的？！”
赵月眉还没死，小狗子就醒了，看来她说不定不用死了，既然不用死，也就没有遗愿一说了！
我也可以结束几十年盟约，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我感动得涕泗横流，握着李福寿的手泣道：“终于！终于！”
李福寿也哭，李福寿抓着我的手接道：“……终于……终于修成正果了！娘娘！”
“皇上刚刚一醒来，连鞋都没穿，就下了旨意，要纳您为妃！”
“这下您和龙种终于有名分了！”
[]6.22更新的
我当时为什么脑子进了屎，没有直接把小狗子掐死？？
迎亲的队伍看上去十分急切，我“啊”字还没说出口，李福寿拍了拍双手，两列轰轰烈烈的红衣人马就出现在他身后。
“娘娘。”他恭敬地说：“上轿吧。”
嗯？？？嗯？？？？
我问他：“小狗子什么时候醒的？”
李福寿恭恭敬敬道：“皇上约莫两刻钟前醒的。”
我指着这两队一看就排练很久的人马说：“那这些人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李福寿依然恭恭敬敬地说：“是奴才。”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都是“快表扬我呀”的星星：“娘娘，您都有龙种了。奴才打小跟着皇上也跟着您，怎么舍得您受这样的委屈。”
“打前儿起，知道娘娘的孩子是龙种，奴才就预备下了这些，果然跟皇上心有灵犀，皇上刚刚知道了可高兴呢，还说要赏奴才。”
我也想赏你，我想赏你两耳…算了，李福寿也算无辜。
“娘娘，皇上说了，您要是不去，这些迎亲的人全部就地打死。”
好，好个小狗子。
我咬牙切齿地笑道：“好啊，这就是我带出来的好娃娃。”
我自认虽然又懒又懒又懒，也不懂人间情感，但对周围人都是遵循师祖的教诲，从不杀生，遇难便救，遇奸即除。
结果我守护了几十年的娃娃，现在居然变成了纣王在世？
怀着这样的悲切心情，我见到小狗子的第一眼，就伸手要往他身上招呼两下。
但是他却敏捷地躲过，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竟带有几分邪性的笑容：
“容金，今晚便是你我大婚之日。”
“你可高兴？”
[]
高兴，我高兴你妈比。
大红色的房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好的，几十个御林军把我团团围住，为首的那个就是陈良善，他现在看着我，也是一脸狰狞：
“.……姑娘，得罪了。”
真的这种事换谁都很尴尬，所以我朝他笑了笑，然后闭了嘴
下山的时候，师祖就嘱咐过我，可以与妖斗，可以与魔斗。
就是不能与人斗。
所以，当几十个太监宫女冲上来，哭着巴着我的腿说：“姑娘救救我们，如果您不入洞房，皇上就要把我们都杀了。”的时候，我咬牙切齿地对小狗子笑道：
“好啊，有你的。”
小狗子朝我笑了笑，说：“”
至于周贵妃死一事，李福寿告诉小狗子之后，他居然只是摆了摆手，说：“这种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这种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一瞬间，我都替周祈华感到可怜。
周祈华虽然为人可恶了点，任性了点，有时候恶毒了点，但是好歹陪伴小狗子这么久，对小狗子却是一等一的忠贞不屈。
小狗子纵使这几年在权利斗争中变得绝情，却不至于听到周祈华的死之后，是这个反应。
隐隐的，我感觉今天的小狗子似乎有些不对劲。
“娘娘。”
一个喜气洋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个穿着喜庆的姑姑拿着一盏盖着红布的金盘碎步行至我面前，福了一福，又高高兴兴地说道：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皇上此举虽然仓促，祭天游街拜祠堂等一切都免了，但是服制却都是按照皇后仪制操办的，对娘娘可是真心诚意，一点也不敢怠慢娘娘。”
呵呵，皇后。
我说我能做太后你信吗？
身后的宫女福了一福，碎步上前低眉道：“娘娘，让奴婢为您梳妆吧。”
我还没说话，她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道：“娘娘，您要是不答应，奴婢会被满门抄斩的。”
好啊，好啊。
现在一个个都学会这先发制人道德绑架了是吧。
我扶着额头说：“行，行！有什么招就全拿来使！”等会等小狗子单独进了洞房，我一定把他先打一顿，再把嘴巴给缝上！看他醒了还能不能一口一个“满门抄斩”，一口一个“株连九族”
身后的小宫女喜极而泣，应了声“是”，便接连爬起来，给我梳头发的梳头发，换衣服的换衣服。
[]
梳妆这种事，我真是平常从来没有过。
毕竟我出生后，就一直养在师祖身旁，师祖一个糙老爷们老学究，每天能记得给我喂饭就不错了，还梳妆。赌钱的时候没把我输了我就谢天谢地了。
下凡之后，住的地方也是大婶大叔扎堆，后来来到皇宫，天！还没成亲我就得开始带小狗子和傅裕这两毛孩子，带孩子多累！尤其小狗子还是个闷骚的熊孩子。
所以，当梳妆的宫女在我脸上头上一阵捣鼓之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吓得半死，指着镜子道：“这这这这是谁？？？”
“娘娘，这是您。”
宫女深深一福，欣喜道：“娘娘不上妆时已经清丽过人，万万没想到，上妆之后更是美丽万分，只是眉宇间的英气犹在，不然比前朝春熙夫人更胜三分。”
春熙夫人，是小狗子爹的妃子，素有王朝第一美人称誉。
为首的宫女将凤冠戴在我头上，又将镶满珍珠和宝石的红丝帕轻轻盖在我头上。
“娘娘稍安勿躁，皇上等会就来。”
呵呵。
行。
他最好早点来。
喜服下，我的拳头握得死死的。
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几个宫女连声唤道：“皇上驾到。”
“皇上驾到。”
“皇上驾到—”
一阵喧闹声中，门打开的声音“吱呀”传来。
红盖头的丝帛是极好的，影影绰绰，透着被红色丝帕照得模模糊糊的景象。
依稀可以看见，在垂下的珍珠坠子旁边，一双绘着金边的靴子，缓缓挺在我面前。
一只手，伸进了我的盖头。
2022.2.2更新
[]
我毫不迟疑，伸手一把扯过这只手，左手扯手，右手一掌狠狠地砍在他脖子上—
毕竟，师祖只说不能和人斗，又没说不能和傻逼斗。
现在看来，小狗子就是那个彻头彻尾的傻逼。
小狗子似乎怔了一怔，红盖头外响起他戏谑的笑声：“怎么？要和孤玩欲擒故纵？”
玩你个头的欲擒故纵！
我一脚踢碎了他旁边的白玉灯盏。表示我没开玩笑，我很愤怒，我很生气。
小狗子一反常态的没有暴跳如雷，反而把手轻轻合在我的手腕上，似乎要抓住我，然而还没来得及抓住，门口纷纷杂杂的脚步声慌乱地赶来，陈良善那王八蛋大声问他：
“皇上！您…您没事吧！”
他的手从我手腕上轻轻收回，淡淡道：“无事。”
陈良善担心道：“可是……”
我听见小狗子冷哼了一声，不知道做了什么手势，陈良善道了一声迟疑的“是”，便低头后退了。
听到门口传来关门的声音，我再不迟疑，一脚狠狠地踢向小狗子。
—他一把握住我的脚。
眼前被红盖头遮得影影绰绰，看什么都是红色，他戏谑的声音在盖头外：“……竟这样恨我？”
我朝他笑道：“怎么你都要娶你老娘了还嫌你老娘”
与此同时，一只手揪过我的盖头，往天上一扔—
眼前一片华彩。
满室都是红色的龙凤蜡烛。
红衣迢迢，拉出一室旖旎。
不知哪里飞来的蝴蝶，竟将整个屋子，五彩斑斓的色彩，在烛光下映衬着，几乎要滴下泪来。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只手就扼上了我的脖子。
面前的小狗子丹凤眼微微挑起，流露出平常没有的邪魅风流：
“大婚之夜，这么着急掀开盖头。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脱口而出：
“你不是小狗子！”
“你是谁！”
文名：《容金措痕》
2022.3.20
[]
　　他朝我一笑，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往后轻轻退了一步。空气里散起无数蝴蝶。转眼就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房外响起一阵尖叫：
　　“着火啦！着火啦！”
　　“后宫着火啦！”
　　糟糕。
　　我把头上的凤冠一掀就往往外冲，房外守着的宫人慌慌张张拦住我：
　　“娘娘！娘娘！您可不能过去！您万金之躯！”
　　我左挣右扎拧不过，急得大吼：“哎呀我是个屁娘娘我是!快放开我！我有急事要办！”
　　底下宫女哭成一团：“娘娘！您要是出事了！皇上一定要责罚奴婢们的！”
　　我哭笑不得：“你再不放开我，出事的就是你们的皇上了！”
　　这届宫女显然心里没有皇上只有自己，抱着我的腿哭天嚎地就是不肯放开，眼看我的腿把子不仅拔不出来还要被勒出骨折，我捏了个脱魂决，径直魂离窍朝东南角飞去。
　　后宫坐落在皇宫东南角，今夜我成婚...啊呸呸呸呸呸！今天我是在小狗子的正殿，因此离得比较远。
　　现在眼见那边已经浓烟滚滚，无数宫人携桶带水朝那边奔去，沸反盈天。
　　方才那个假冒小狗子的人化成蝶后便引起大火，只怕真正的小狗子，此刻凶多吉少。
　　他到底是为什么而来！
　　我屏气凝神，在浓烟中寻找小狗子的气息。
　　小狗子，你到底在哪。
　　一片嘈杂声中，一丝微弱的紫光，从后宫的背后传来。
　　--是冷宫！
　　[]
　　我早就说过，小狗子这个人造孽太多，宫里那么多女人，还要打几个进冷宫--现在遭报应了吧！不仅连累得他母师我几度进冷宫摧残，就连自己都要顺带折在冷宫里了。
　　我一路疾奔进冷宫，幸好此刻是游魂的状态，路人并不能看见，这里的火势依然凶猛，只怕是方才都忙着去救有权有势的娘娘，这些无权无势的冷宫女子，便只能在这里生死由命。
　　按照常理说，凡间这些大的生死灾难，都是有阎王老儿记录在案的，我不能随便参合，但是此事已经事关小狗子，我没办法再袖手旁观。跟雨神道了句抱歉，捏了个决，降起一阵大雨。
　　路上传来宫人喜悦的哭喊声：“下雨了！”
　　“下雨了！天佑大丞！”
　　朋友，你错了。
　　天不会佑大丞的，佑大丞的只有我这个倒霉催的可能会被天谴的可怜人。
　　我焦急地在宫殿之间寻找小狗子的踪影，一扇扇门过去，目眼所及的，全是曾经在冷宫里一起生活过的熟人。
　　反正都已经触犯天条了，干脆破罐子破摔，一个决过去，她们都被挪了出来，停在避雨的大厅里。
　　但是，一直都没见小狗子。
　　已经翻到最后一扇门，小狗子依然不在里面！
　　我心急如焚，只听见身后又响起了宫人的惊叫声：
　　“火！火！”
　　“火又起来了！”
2022.3.22
我眺目远望，只见皇宫的东南方已经燃起滚滚青烟。
　　东南方，东南方？
　　干！
　　我忘记了赵月眉！
　　[]
　　当我赶到现场的时候，人已经跑得差不多了。
　　只留下陈良善面色凝重地指挥现场：“来人！务必把这死囚给我救出来！”
　　“她只能等到子时死！不能现在死！”
　　好你个陈良善，得亏你是个死心眼子。
　　不然赵月眉现在估计连骨灰都出炉了。
　　看着那群人七手八脚地想把赵月眉扶出圈子，陈良善又眉头一皱，大喝一声：
　　“慢！”
　　“上面有令！说犯人不能出伏魔圈。”
　　“来人啊！给我再把她放回去！”
　　对不起，我错了。
　　陈良善不是死心眼子，他他妈的是个智障。
　　眼看着那些留下来的锦衣卫左右为难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我终于忍不住，朝伏魔圈吹了一口气，无数妖风拔地而起，扇得伏魔圈附近大火倒退几尺，生生给赵月眉辟出一方净土。
　　我神魂靠近，低声唤她：“月眉，月眉？”
　　赵月眉瘫倒在地，已经人事不省，鹅蛋脸上布满了灰尘，脸上都还是被泪水打湿的痕迹。
　　方才在洞房碰见了被恶人伪装的小狗子，身上一丝妖气也无，便知道我是错怪了赵月眉，赵月眉身上的痕迹明显是有人引诱我，想要我将她置于死地。
　　我将她从地上扶起，又使了个障眼法，开始源源不绝地往她体内灌输真气。
　　赵月眉被压在此处一天，已经是奄奄一息。灌输了许久的真气依然不复苏醒，我心下浮出一丝歉疚，同时也惊心动魄：倘使这次我没有察觉出纰漏，只怕到了今晚子时，她就会被诛杀，那岂不是枉害人性命？
　　正在这样想的时候，手下的赵月眉动了。
　　她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虚弱地睁开了双眼。
　　我松了一口气，正欲悄悄离去。
　　岂料她睁开双眼，直视着我。
　　嘴里吐出了一句让我魂飞魄散的话：
　　--“朕这是在哪？”
2023.5.20
[]
朕朕朕朕朕？？？
我试探着问了一句：“小狗子？”
赵月眉蹙眉不理我。
我又问了一句：“赵月眉？”
她是不说话。
我又问了一句：
“你是猪？”
这回她说话了，面前的赵月眉娥眉微蹙，一脸严肃道：
“你管朕叫什么？”
在我一脸惊恐的表情里，面前的赵月眉唇角微勾，露出邪魅狷狂的一笑：“找月眉？月眉是谁?”
“今日是你我大婚之日，你怎么可以想着别人！”
不，不是这样的。
大哥你清醒一点啊大哥！
然而赵月眉丝毫不清醒，当即拉着我就要就地洞房，还动手动脚，我痛不欲生，陈良善在旁边第一次发挥了他的重大作用。拦上来沉声阻止--
--“请你们回避魔圈再洞房。”
这他妈是重点吗啊喂！
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扇到小狗子，啊不是，赵月眉脸上，大吼一声：“你低头看看你自己！”
这回小狗子终于回过神了。
他摸着自己胸前那两坨，惊恐地问我：“这是什么！”
我提醒他：“这是你刚刚试图摸我的那个地方。”
见小狗子一脸震惊，我又宽慰他：“没事的，其实像你这种情况挺多的。”
“比如说李福寿，对吧，虽然没了那啥，但是你比他还多两坨呢。”
我不说还好，越说小狗子脸色越差，他果断一把掏到自己下，啊不是，赵月眉下面。终于发现人生有时候多了什么并不要紧，要紧的是少了什么。当场就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这回我终于有力气叫来陈良善：“快。”
“快把老子和这个变态一起扶出去。”
[]
为什么小狗子的魂会附到赵月眉身上？
我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叫人把昏死的赵月狗抬回寝殿。
另一边，小狗子本身的身体在避魔圈后面的角落里终于找到了，看上去半死不活，摸上去死了个彻底。
旁边跟着哭天抢地的李福寿，一口一个“皇上您不要丢下奴才”“皇上你死了奴才也不活了”。
我宽慰他：“没事，别担心，你家皇上活得好好的。”就是现在和你一样没有命根子而已。
李福寿泪眼汪汪问我：“姑娘没骗我吧？”
我也挺想骗你的。毕竟变态人人得而诛之。
好不容易哄走了差点殉情的李福寿，人都走光了。我终于能安静回头，看向小狗子。
他的脸色苍白，那些若有若无的绿气已经全部消掉。
眉间，更是有些黑气环绕。
我掏出折元钉，抹破指尖，点入小狗子的额头，这回他的额头终于不绿了，在合宫上下包括李福寿的恪守女德下，小狗子的头上一层一层冒着黑气。
我紧闭双眼，生平第一次感到恐慌。
黑气，代表死气。
这说明，小狗子现在，基本上已经死了。
那么他的魂跑到赵月眉身上就不奇怪了。当初我和他祖宗签订契约的时候，说好了要帮他度过这难关，在他身上裹粽子一样下了七八百十个牵魂咒。
这一次明显是有更厉害的人夺了他的舍，把小狗子的魂逼走。但又和我的牵魂咒相冲，最后要走不走的小狗子，就被吸进了全皇宫目前最有灵异感应的赵月眉身体里。
可是怎么会？
能够夺龙气之舍的人，至今，我都没听说过。
这回我一口气咬破了十个手指头，嫌慢还直接一把塞到嘴里啃，咬的我自己嗷嗷叫。然后掰开小狗子的嘴，哗啦啦地把血往他嘴里灌。
——“没有用的。”
一道淡淡的男声在天空响起。
一个白衣男子悬在半空，垂眸看我：
“他身上下了极强的诅咒，靠你一个人的办法是解不了的。”
“除非，去求岐山老祖来救。”
我收回折元钉，赶紧感谢他：“哦原来是这样真是太感谢你了……个屁嘞！！要不是你个扑街把他害成这样，老娘至于现在这么惨吗！”
一想到好不容易年限就要到了，我很快就能出宫打麻将，结果现在不仅打不了麻将，还把十个纤纤玉指都咬破去救变态，这么一算我简直比变态还变态。
“不是我。”
裴卿一脸无辜：“我之前施法，只是想测试你到底是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但是，害他的人，可比我厉害得多。”
也是。
这位裴卿虽然长得风骚，但是能力也就这样吧。
能把身怀龙气之人害成这个样子的，以他的道行，还远远做不到。
“他身上的诅咒还有三个月，就要满了。”裴卿说：“如果在那之前，没有找到解决办法。”
“大丞王朝的气运，就要断送了。”
（未完）

壹
冷宫日记晴
今天天气挺好的，鸟语花香。
我抬头看着被宫墙分割成四四方方的天空掐指算了算，呦，这是我在冷宫里待的第180天了。
这可是个好日子。
给我送饭的小太监叫竹棍，都说人如其名，这倒的确。瘦瘦高高的。
小太监一边把菜码出来一边和我说：“小姐，你再忍忍，大人已经在想办法了。”
是的，竹棍是我爹安插进来的。
“今儿个选秀，新来的秀女们这会儿应该是去见绵妃娘娘了。”
我一听绵妃这俩字，白眼就翻到了天灵盖上。
绵妃，大名苏巧绵，听起来软软糯糯香香甜甜的，实际上最瞧不起人了。
偏偏那个皇帝还喜欢的不行不行。
我进冷宫有一大部分原因是因为绵妃。
那是个八月十五，中秋节就应该吃月饼。皇上没立皇后，后宫官最大的就是绵妃了。
晚上分月饼的时候，我和绵妃吵了一架。
无他。
我吃不惯豆沙馅的。
但是绵妃对我冷嘲热讽，鼻孔都快上了天。
她说：“莘美人，这月饼什么馅不是月饼，怎么你就吃不惯呢？”
我：“恕臣妾直言，鲜肉月饼，天下第一。”
然后，绵妃竟然说：“这鲜肉月饼不就是馅饼嘛？”
我去你个鸡毛掸子大鸡腿，那你还和扫地的赵六都是人呢，怎么不见你扫地啊。
然后，我就被按了一个顶撞后宫之首的罪名，连夜搬到了冷宫。
嗤，就算搬进来了，我也要说。
鲜肉月饼天下第一。
贰
冷宫日记大雨
我觉得我不行了。
外面的雨好大，我辛辛苦苦种的菜都被水冲走了。
竹棍怎么还不来，他是不是不是真正的爱我。
喔，他也不能爱我，要不然会被皇帝砍头的。
其实皇帝当的也挺环保的，东苑的丽嫔进宫前有个相好，两个人手也牵了嘴也亲了就差拜天地了，结果皇上看好人家了。
好嘛，把人家弄宫里了以后，刚满一个月，她相好也来了。
一问才知道丽嫔的相好回去头悬梁锥刺股愣是考进了太医院。从此以后丽嫔三天一头疼五天一咳嗽。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左等竹棍也不来，右等竹棍也不来。
我摸了摸饿扁的肚子，突然有点恼。
为什么我进宫前不找个相好，最好还是做饭的伙夫那种。
叁
冷宫日记晴
雨后天晴，百花齐放
后宫的美人们开始坐不住了，三三两两出门赏花，我就不一样了老老实实待着才是王道。更何况我现在深处冷宫，想出去也出不去。
再者说赏花是个高危活动，我没和你开玩笑，真的。
如果在御花园赏花，十次有八次有人被蜜蜂蛰了。
要是在池塘边赏花，十次有八次有人掉水里，还没人救你
危不危险，可不可怕。
我为啥知道这么清楚呢，因为我掉池塘里过。
关键是没人救我也就算了，大家还都走了，不过幸好，我是个游泳高手，掉池子里我第一反应是，折几个莲子回去吃。掉都掉进来了，空着手上去也太对不住我自己了吧。
不过后来我就被关了禁闭，因为绵妃要吃莲子，结果莲子都没了。
啧，行吧，怪我
肆
冷宫日记晴
俗话说得好，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我现在右眼一个劲蹦，蹦到我怀疑人生
事情要从一刻钟前说起
竹棍给我送饭的时候我和他说：“你昨天晚上给我送的那只烧鸡挺好吃的。今晚别忘了哈。”
竹棍一脸疑惑地看着我，说：“小姐，奴才昨晚没来啊....”
我!他!娘!
什么东西，那我昨天晚上吃的烧鸡是谁给我的!
我往院子里看了看，鸡骨头还在，那就不是梦
但是，不是竹棍给我的那能是谁啊
昨天半夜，我睡的迷迷糊糊就听见有人翻墙进来了，为啥我能听见呢，因为他跳下来的时候把我的咸菜缸子踢碎了
于是我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出去，本来以为是只野猫，结果一看好嘛还真的有个人，瘦瘦高高的还抱着一个包儿
一看就是给我送宵夜的竹棍
我：“交出来。”
对方也不说话，就摇摇头。
我：“快点，我都闻见烤鸡味了”结果对方直接把手里的烤鸡丢给我了，然后翻墙就跑
这家伙怎么还害羞了呢
我看着他的背影，吆喝道：“明天记得给我给我捎个烤鹅哈!”
然后我就听见“咚”的一声。应该是这倒霉孩子又摔倒了
但是现在，我拼命晃着竹棍的肩膀，“是你吧是你吧，肯定是你。”
竹棍的小身板快被我晃断了，最后实在扛不住了，说到：“小姐....说是那就是吧....”
我：“好，那今晚的烤鹅别忘了。”
伍
冷宫日记
我已经没心情看今天的太阳到底是又大又圆还是害羞带怯
因为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我前天不是让竹棍给我送烤鹅么，他确实是送了，不过，昨天晚上我们三个站在黑布隆冬的院子里，虽然看不清彼此的表情，但是，内心想的应该都差不多
那就是
卧槽，这他娘怎么多出来一个!
虽然我不喜算数，但是就算巴拉手指，也应该是两个人啊，这凭空多出来一个人，要不是他手上拎了一只烤鹅，我可能会当场晕过去
所以我率先背过身，道：“放下烤鹅，赶紧走，我就当没见过你。”
好嘛，紧接着一顿噼里啪啦，我的咸菜缸子应该没有几个完整的了
结果一扭头，人都没了，就剩俩烤鹅了
得，也算是赚着了。
第二件事，也算是和烤鹅有关
这烤鹅不比烤鸡，它太大了，我吃不完，正当我准备把另一只鹅风干的时候，冷宫的大门开了。
浩浩荡荡一群人走了进来
不是，我不想离开这里啊！
事实证明，是我想多了
对的，我多了个邻居
这个邻居，是绵妃
当我啃完第二只鹅腿的时候，绵妃终于不哭了，不是我说，她是真能哭，偏偏还哭得怪好看的，我突然就明白为什么皇上喜欢她了。就冲她这张脸，我要是皇上，我也喜欢
毕竟别的不说，这苏巧绵，倒是真的好看。
“你看我这样，是不是很开心。”
???
不是很开心，倒是很下饭。我把骨头埋到土里，拍了拍手，进了屋。
对，我没理她，甚至还把剩下的鹅带了回来。
万一她哭累了把我的鹅吃了我和谁讲道理去啊
晚上竹棍来的时候和我说，绵妃之所以进了冷宫是因为给皇上戴了帽子
我：“也难怪，这炎炎夏日，绵妃给皇上戴帽子，听着就热”
竹棍：“我的小姐啊，那那那哪是头上戴的帽子啊！”
?
怎么，你家帽子戴在屁股上啊
竹棍左看右看，确保屋里只有我和半只鹅以后才神神叨叨地凑到我的耳边
“绵妃和大皇子通奸，被皇上抓到了”
我我我我我的关公大老爷!
都这样了，绵妃的脑袋还能留得住也真的是有本事
不过，我道：“这大皇子不是才刚到志学之年?”
竹棍咳了一声，回了我一个意味不明地眼神
我的关公大老爷，绵妃也是厉害，她今年应该是桃李之年，也就二十岁，皇上已经三十五了，大皇子才十五
我：“这吃嫩草是什么潮流吗？”
竹棍......“小姐你要不还是吃饭吧。”
我看了眼一桌子的绿叶菜，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下口。于是看了竹棍一眼，谁知道这孩子还来了脾气
他说：“小姐不是除了我以外还有一个送饭的吗？”
不是啊，竹棍你听我解释!
陆
冷宫日记大风
天地良心我爹只在宫里安插了竹棍一个眼线，所以当我第三次快要睡着的时候我终于等到了那个给我送烤鸡和烤鹅的伙计。
我本着长话短说不如不说地理念抱着胳膊直勾勾地盯着对方。试图在他脸上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当然，我抱得是他的胳膊。
然而，他包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如果不是还在喘气我都怀疑他是从墓里爬出来。
一阵风吹过，我打了个哆嗦，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那啥，你今天给我带了什么？”
还没进宫的时候我娘就说我，可以不给我金不给我银，但是不能不给我吃。
所以哪怕他是每天过来给我下慢性毒药，我也想先解决一下我的口腹之欲。
结果，这伙计还真的带了。
他从衣襟里摸出一包点心递给我。趁着我拿点心的功夫迅速把胳膊抽了出去，然后就准备翻墙出去。
我叫到：“留个名字嘛！”
因为没有咸菜缸垫脚所以翻墙不是很顺利的黑衣人踉跄了一下，然后吐出两个字：“不可。”
哦哟，声音还挺好听，至少比竹棍强。
我：“那你多大啊？”
对方：“二十。”
我摸了摸下巴，朝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害，最近流行吃嫩草。你比我大了太多，不太合适。”
回应我的是一连串的噼里啪啦。
得，应该是又摔倒了。
柒
冷宫日记晴
不知道该说皇上对绵妃余情未了还是大皇子对她念念不忘，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绵妃不像是进了冷宫，反倒像进了别苑。
光是伺候她的奴才就有俩。
我一边给我种的菜松土一边腹诽一天看不见两次的竹棍。一不留神把土撅到了绵妃的鞋上。
绵妃立马跳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就要骂我。我倒是没什么想法，只是拎着蚯蚓在她面前晃了晃，她就躲到了宫女后面。
“大胆!你竟敢吓唬本宫!”
哎呀怎么办，绵妃这样还有点可爱。
我起了玩心，拎着蚯蚓就开始追绵妃，还没跑几步就把她吓哭了，这可完了。
这女人哭起来没完没了，我可不想被她吵得头疼。
“本宫要出去!来人呐！呜呜呜”
她好吵，我好后悔。
我把蚯蚓扔到地上，心痛的拿出昨天没吃完的糕点，道：“我的娘娘，你别哭了，我耳朵都疼。”
不知道是我示软的原因还是糕点诱惑到了她，总之她终于不哭了。
还趾高气扬地对我说：“糕点留下，你退下吧。”
?
留下你个蚯蚓蚂蚁臭苍蝇吧！
于是我把糕点一口塞进嘴里，在她错愕地目光中转身离开。
捌——壹
冷宫日记微风
为什么同样是在冷宫，绵妃就可以三素两荤一个汤，而我就是一片绿，看不见一点荤腥。
我很气，气到吃不下饭。
竹棍在一边哄我：“小姐你凑合着吃的，等下午我看看能不能再来一趟，再不济你让另一个送饭的给你捎只烤鹅。”
你以为我不想啊！
我瞪了竹棍一眼，自从前天晚上那大哥翻墙走后就再也没来过。实话实说，我还真的挺想他的，想他给我带的烤鸡烤鹅小点心。
说真的，我进宫的时候是真的很想当个宠妃，不为别的，就为个小厨房。
可是呢，我刚及笄就被我爹送进了宫里，到现在还有一个月我就要十七了，不仅连寝都没侍上，甚至还进了冷宫。这么想着我就更难过了。
为什么要进宫，为什么不在家混吃混喝一辈子。
竹棍见我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开始和我讲起了宫里的最新动态试图让我多吃几口绿叶菜。
比如丽嫔怀上了不知道是谁的孩子；新来的秀女小芳长得漂亮可惜有狐臭，侍寝的时候差点把皇上顶过去；池塘里的莲子没人吃都烂掉了，以及....
“南郑王明日进宫。”竹棍说出这句话后，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我剥开花生，丢进嘴里。
南郑王啊，我很熟的，小时候就住在我家旁边。可惜是个傻的。
捌——贰
冷宫日记微风
我思来想去还是没忍住，准备记录一下南郑王，毕竟我之前听竹棍说，总在一个地方带着就特别容易痴呆。
南郑王的话，其实我俩挺熟，小时候南郑王府就在我家旁边。
那会南郑王还不是现在这个南郑王，他家是搞世袭制的，一人当王，子孙皆是王。
老南郑王中年得子，光是想名字就想了三四五六七八天，最后这个小王爷的名昭阳，字执北。
瞧瞧人家这名儿，昭阳谐音朝阳，蓬勃向上。这字也有含义，老南郑王年轻的时候是从北边发家，这执又有坚持、掌握的意思，是以不论是这字还是名都是顶尖的棒。
小王爷也争气，据说两岁懂音律三岁能作诗，五岁的时候....成了傻子。
李昭阳也就是现在的南郑王比我大三岁，所以我并没有见过他天才的样子。据我娘说，他是被人恶意弄傻的，那是宫里的人，嫉妒他长得漂亮又聪慧，所以才把年仅五岁的李昭阳扔在雪地里，让他感冒发烧生生烧成了傻子。
我自小就开窍慢，久而久之家里的哥哥姐姐都不愿意和我玩，我也乐得清闲自在，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抱着云片糕坐在门槛上看他们背书。
后来我遇见了李昭阳，他把我的云片糕撞翻在地上，我的哭声三条街之外都能听得见。
不过他虽然傻，但是还是懂一点人情世故的，比如说第二天他就把他家的糕点送给我吃了。我一吃，简直惊为天人，阿不，惊为天糕，我就问他，他家厨子师从何人，然后他说，这是宫里赏给他老爹的。也就是那会儿我发誓，我这辈子一定得进一次宫。
但是在没进宫的那段日子，我和李昭阳的友情就是在糕点中建立起来的
不过后来，南郑王就搬家了，临走前李昭阳和我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
我不晓得他哭什么，我只晓得从今以后如果再想吃到好吃的糕点只有入宫一条路可走了。
玖
……
后续还有九和十，想看的宝贝可以去安夏书院搜搜看嗷。

……

皇帝跟他的白月光大婚时，我孤零零地在冷宫里咽了气。
所有人都试不出我的呼吸，却不知道，我是唯一的闭气功传人。
皇帝在我的墓前痛哭失声，我却已经跑到了塞外，在酒楼里大吃大喝，顺便摸西域小郎君的腹肌。
日子本该这样愉快地过下去，直到有天地震把皇陵震塌了，皇帝发现我的棺材里装了一堆烂土豆。
那日，天子动怒，立志掘地三尺，也要把我找出来。
1
楚祁安和宋姝即将大婚的消息传来时，我正在冷宫，吃一碗馊了的冷饭。
我的宫女银翘心疼我，冲着来送饭的太监道：「我们娘娘只是被禁足，吃食用度上还是贵妃！」
太监冷笑：「你知道是贵妃就好，贵妃上面还有皇后，奴才也只是听皇后之命行事。」
银翘气红了眼，她知道，是宋姝在刻意折磨我。
可是全宫上下，没人敢说什么。
谁都知道，宋姝，那个刚入宫没多久的美丽女子，是楚祁安十几年来的白月光。
人人都说她心慈貌美，如同神女下凡，纤尘不染。
连这个送饭的太监都偏帮着她：
「娘娘，你下毒谋害皇后，皇后还留你一命，已经十分仁善了。」
银翘急道：「我们娘娘是被冤枉的……」
我按住她，示意不必多说。
楚祁安都不信我，跟这个太监说有什么用。
太监不屑地撇撇嘴，离开了。
我听到外面有侍卫在闲聊，说楚祁安对宋姝如何如何宠爱，婚礼的排场是如何盛大。
「小声点，别被里面这位听见了。」
「听见也没事，她仗着跟了皇上几年，就敢毒害皇后，皇上不会允许她活着离开冷宫的。」
嘈杂的议论声中，我自顾自地在床上盘起腿，闭上眼睛，开始练习呼吸吐纳。
银翘帮我端了洗漱的水进来，一眼看到我这样，有些担心。
她凑上前来，小声问：「娘娘是在练功？」
我闭着眼睛，缓缓点头。
银翘更加不放心了，她咬了咬嘴唇：
「娘娘，你是不是想逃出去？
「奴婢知道娘娘有功夫在身，可这宫城内有侍卫把守，外有禁军巡逻，就算是绝世高手也不可能逃得出去。」
我睁开眼，呼吸沉入丹田。
银翘不知道。
我练的是闭气功。
2
我叫姜颂，是世间唯一的闭气功传人。
四岁那年，我还是个孤儿，跟野狗在街头抢半块红薯，抢赢后就遇到了我师父。
我师父是个胖墩墩的小老头儿，他说我根骨清奇，问我愿不愿意成为他的弟子。
我问他：「做你的弟子有烤红薯吃吗？」
师父说：「有。」
就这样，我加入了我师父的门派。
我们门派一共有三个活物。
我师父，我，还有一只老乌龟。
据说这老乌龟已经活了一万年，而我们练功的方法就是盯着万年龟，缓慢呼吸。
想象自己是这只龟，一百年不用呼吸，一千年不用吃喝，一万年不用动窝。
这就是龟息功。
而龟息功练到极致，就是闭气功。
因为呼吸太过缓慢，所以约等于无。
闭气时我们就犹如进入了冬眠，不吃不喝不呼吸，新陈代谢慢到不可思议。
十五岁那年，我出师了，功夫大成，犹在我师父之上。
但很快我发现，出师似乎并没什么用。
人家的功夫练成了，可以一剑开天门。
我们的功夫练成了，可以特别像乌龟。
糟老头子坏得很，我觉得我被他骗了，十一年来练了个寂寞。
但师父并没给我质问他的机会。
他通过写信，爱上了远方的一个老寡妇笔友，千里迢迢地跟人家黄昏恋奔现去了。
至于我，他认为我功夫大成，已经可以自力更生了。
就这样，十五岁的我再一次流落街头。
好在我师父人缘不错，江湖上其他门派的叔叔姑姑们轮流投喂我，我今天在峨嵋派学两天剑法，明日在霸刀门耍三天大刀，就这么一路晃悠。
晃悠着，晃悠着，我就遇到了楚祁安。
3
楚祁安当年还不是皇帝，是不得宠的六皇子。
他微服在酒楼里出访，结果遇上了太子派来的刺客。
眼看着刺客就要一刀捅穿楚祁安的心口，我使了个在峨嵋派学的劈挂掌。
运气不错，刺客被我打得吐出一口血，随后被赶来的侍卫们制服。
楚祁安向我拱手：「多谢女侠救命之恩。」
我从被打翻的菜里摸了个鸡腿吃：「光用嘴谢？不得给点儿银子？」
楚祁安笑了。
他向我伸出手：「你愿意进王府跟着我么？」
我问：「跟着你有鸡腿吃吗？」
楚祁安说：「有。」
就这样，我跟着楚祁安进了王府。
各位应该已经发现了，我这人没出息，老是为了点吃的跳进火坑。
4
我从进王府的第一天起，就听到下人们议论。
「这模样，长得好像宋家大小姐宋姝……」
「唉……宋大小姐已经远嫁北安王三年了，殿下竟然还是放不下她。」
「可不是么，书房最里面的架子上，还挂着宋大小姐的画像呢。」
他们很快发现我听到了，不敢再多嘴，匆匆散去。
我耸耸肩。
这有什么的。
不就是替身梗吗。
我当初穷的时候跟着一个说书先生游走过江湖，看过好多话本子，这梗我熟。
而且我不在乎。
我在楚祁安的书房里见到了那幅宋姝的画像。
画面中的少女一身绿罗裙，清秀绝伦，的确是美极了。
我像她又怎样？普天之下，美女总是相似的。
于是之后，楚祁安送来了绿罗裙让我穿，我立刻穿上。
他让我学琴棋书画，我立刻学（但学得很糊弄）。
直到那天，在暖阁里，楚祁安喝了许多酒，吻了我。
我看着他。
玄色长袍，墨发披散，剑眉秀目，靠近时身上有清冷的梅花香。
他抱住我，我能感受到他灼热的体温，以及结实的胸膛和精窄的腰。
我颤抖着在心里对自己说：「姜颂，你何德何能吃得这么好！」
楚祁安不知道我的颤抖是因为兴奋。
他以为我害怕。
将我抱上暖榻，他轻声在我耳边说：「别怕，我会疼你。」
然后，他凝视着我的脸，半晌，伸手熄灭了床前的烛灯。
其实皇子们即便没娶妻，有个通房丫头也正常。
但楚祁安，他竟然是第一次。
没人能想象平日里冷淡矜持的六皇子，在撕开那月白衫子后有多反差。
我被折腾到天亮时才睡。
后来，只要楚祁安来我房里，天亮才能睡就成了常态。
楚祁安对我真的很好。
宫里赐了金贵的荔枝，每个皇子都只有一盘，我狼吞虎咽地吃完，才发现一个也没给楚祁安留。
楚祁安却只是笑着摸摸我的头：
「我记住了，阿颂爱吃甜的。」
从那以后，但凡有好吃的甜食水果，楚祁安都会第一个想着我。
其他的吃穿用度更是从来没缺过我。
他说：「阿颂，王府里没别的女人，银子都是给你花的。」
于是我真没客气，开始大手大脚地接济我的穷兄弟们。
要知道，武林中人看似威风，实则穷得一匹。
而楚祈安哪怕是所有皇子中最不受宠的一位，那也是滔天富贵。
楚祁安发话后，所有江湖的穷弟兄们找我借钱，我全都慷慨大方。
张大侠的母亲生了重病？
不要紧，我给请名医，再雇八个丫鬟伺候老太太！
玉清宫的女弟子没钱做冬衣？
不要紧，我当场甩出一厚沓银票给裁缝铺，顺便再为姐姐妹妹们每人打一套首饰！
飞鹰山庄的楼塌了？
不要紧，我出钱，咱再盖个十座八座！
我大笔支出，楚祁安也从不过问。
他对管家说：「只要阿颂能笑一笑，花多少银子无所谓的。」
师父教我，收人钱财，就得好好交差。
我花了楚祁安这么多钱，自然得贡献点价值。
于是，得知太子和奸相合谋，又要杀楚祁安时，我埋伏在奸相家的莲花缸里一天一夜，泡得我人都肿了，总算成功刺杀了对方。
后来，宫变之日太子引兵围了王府，万箭齐发之际，我护着楚祁安杀了出去，后背中了三箭，才护得楚祁安毫发无伤。
累死累活，总算把楚祁安搞上了皇位。
我以为至少可以过段安生享福的日子了。
结果宋姝就回来了。
5
其实楚祁安喜欢宋姝，当年在京城里，根本不是秘密。
只不过当初楚祁安只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庶出皇子，所以没人在乎他罢了。
如今不同，楚祁安已经是皇帝了。
娶了宋姝的北安王日夜战战兢兢，生怕夺妻之恨惹恼皇上，于是赶紧写了和离书，把宋姝送了回来。
宋姝入宫第一天，就来看了我。
她比画像上更美，一身芜绿色软烟罗曳地裙，清丽出尘。
那个时候，我已经被封了贵妃，皇后之位空悬。
宋姝回宫后虽然还没名分，但人人都知道，楚祁安爱了她十几年，如今终于得到了她。
所以她一定是后位的不二人选。
宋姝自己显然也清楚这一点。
于是在见我的第一面，她就没有对我行任何礼，只是笑着说：
「啊，你果然长得很像我。
「祁安身边的宫人说，他每次和你在一起，都要熄灭床头的烛灯，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光线昏暗的时候，你会显得更像我。
「啊，对啦，你也穿了芜绿色的裙子。」
宋姝瞧了我一眼，漫不经心地笑：「可惜啦，画虎终类犬，你穿得没有我好看呢。」
我点头：「懂了，宋姑娘喜欢绿色，刚好我有礼物送你。」
「什么礼物？」
我拍了拍手。
银翘应声而出，呈上了一顶绿帽子。
那一日，宋姝那张美丽的小脸气成了猪肝色。
她回去给楚祁安告了一状。
当晚，楚祁安来找我。
我头一次看到他的脸色那么难看。
楚祁安说：「你刁难姝儿了？」
我说：「没有啊，我好心好意送她礼物，还挑了她最喜欢的颜色。」
楚祁安气结。
从那之后，他就没再来过我宫里。
曾经楚祁安得了什么好宝贝，都会第一时间送给我。
但现在，无论是江南进贡的荔枝，还是西域献上的鹦鹉，各种珍奇异宝源源不断地送到了宋姝那里。
就连有一次，银翘去御膳房拿我的冰糖燕窝汤，也被厨子为难地告知：
「姑娘，对不住，最近宫中血燕紧俏，皇上说宋姝姑娘身子虚，先紧着给她。」
宋姝连我最喜欢的甜食都抢了，但她似乎还是觉得不够。
一次，在御花园相遇时，她指着我腰间的玉佩：
「贵妃的气质与这玉佩不搭，不如给了我如何？」
我不同意。
那玉佩很贵，翡翠为底，外面用金子雕了竹枝做点缀。
但我不给宋姝，不是因为这玉佩贵，而是因为它是楚祁安送我的第一个礼物。
后来在宫变中，我带着它陪楚祁安出生入死过。
我越不给，宋姝越想要，争执之间，楚祁安来了。
宋姝立刻跪下：「贵妃娘娘，是臣女僭越了，臣女不过是从未见过这样美的玉佩，多看了两眼。」
她杏眸湿润，颊边挂着一滴泪，我见犹怜。
楚祁安皱了皱眉，他疾步上前，将宋姝扶起来：
「这是怎么了？」
宋姝哭了：
「皇上，我真的只是看到这玉佩，心里无比喜欢，所以不由得一直盯着看。
「但贵妃娘娘就说我觊觎这玉佩，莫不是想要逼她送我。」
宋姝望向我：「娘娘，臣女真的没有这个意思……」
我叹气。
宋姝如果去演戏，应当已是梨园一绝。
楚祁安的面色沉了下来。
他看了看那玉佩，对我说：
「贵妃，一块玉佩罢了，你给姝儿。」
他不记得这是他送我的初见礼了。
宋姝站在楚祁安身后，对我勾起唇，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我装作看不见她，淡淡道：「凭什么？」
楚祁安还要跟我讲道理：「贵妃，你跟了朕这么多年，世上的好东西你应有尽有。
「姝儿不同，她在北地这些年，受了许多苦。
「她也不是爱金玉之人，旁的东西她大多没什么兴趣，好不容易有个这么喜欢的东西，你让让她不行吗？反正你宫里，这样的玉佩成千上万。」
我静静地听楚祁安说完，笑了笑：「这样啊？」
随后，我拿起玉佩，扔进了旁边的池子里：
「她喜欢什么，皇上给她就是。
「但我的东西，只能由我自己处置。」
据说那夜，我吓到了宋姝。
她回去后就积忧成疾，一病不起。
流水的汤药灌下去，病情始终不见好。
直到后来查出，汤药里有慢性毒。
被揪出的宫人战战兢兢地叩头，供出了幕后主使：
「是……是姜贵妃让我们这么做的……」
而那时，宋姝已经有了身孕。
孩子因此没保住。
她跌跌撞撞地扑进我宫里，抱着一个空襁褓哭泣：
「娘娘，你可以嫉妒我得到了皇上的心，但孩子总是无辜的。」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昏倒在了地上。
楚祁安在随后赶来。
他扶起宋姝，宋姝靠在他的怀里，面色苍白的哭相，像一具美丽又脆弱的瓷器，仿佛下一瞬就会碎掉。
楚祁安看向我。
他轻声道：「姜颂，你没资格嫉妒姝儿的。
「你应该很清楚，我这么多年来对你好都是因为她。」
说完，楚祁安抱着宋姝，转身离开。
他走后，那一晚的晚膳，我吃了三盘樱桃肉两块烤羊排五只炸乳鸽七碗糖蒸酥酪。
银翘不停地帮我拍打后背：「娘娘，你慢点吃。」
不行，吃慢了的话，我的眼泪就会掉下来。
我对银翘说：「你也吃，不然之后可能没机会了。」
我猜得没错。
第二日，圣旨到了。
我下毒谋害宋姝，罪名落定。
剥去贵妃服制，打入冷宫。
冷宫中，我有了许多时间回忆过去。
我想起了师父说的话。
他说，人啊，身在局外都清醒，入了局都糊涂。
我跟了楚祁安七年，以为自己清醒，但到底还是入了局。
情爱是天下最厉害的局，师父被困住，抛家舍业地跟美艳寡妇奔现去了。
我也被困住，不知不觉间对无情帝王动了真心。
但师父也教我，人犯了错，什么时候想改都不晚。
我头一次发现，师父真是伟大。
他教了我世间最正确的道理。
还传授了我世间最有用的功夫。
6
这一夜，我静静地吐纳，体会着呼吸越来越慢，身体如沉入水流。
远处是楚祁安和宋姝大婚的声音，鞭炮不知放了几百几千响，喜气几乎要一路溢到这冷宫里来。
银翘坐在我旁边，冷宫里炭火不够，她心疼地揉着我冻红的手。
我帮她擦掉眼泪：「别哭，银翘，咱们马上就能自由啦。
「对啦，你知不知道，贵妃如果下葬，陪葬品都有什么？」
那日我虽然被剥去服制，但名分还在。
银翘立刻皱起眉头：「娘娘说什么胡话呢？快呸呸呸！」
「哎呀，我就问问，主打一个纯好奇嘛。」
银翘掰着指头道：「那可多了，就说先帝的刘贵妃吧，有金镶东珠耳环、珊瑚十八子手钏、镀金累丝凤钿、青金松石项链……」
我在心里算了算。
不错，别说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就是挥霍八辈子也花不完！
万恶的狗皇帝，宁肯把这些钱埋在坟地里都不给俺们老百姓花，没良心。
趁着银翘去院子里取衣服，我又做了几件事。
等银翘回来，已经万事俱备。
她服侍着我就寝，我状若不经意道：「对啦，枕头底下我留了封信，皇帝如果来看我，你就帮我交给他，别忘了。」
银翘犹豫了一下。
她其实知道，楚祁安和宋姝刚刚大婚，怕是很长时间都不会再来看我了。
但她害怕我心情不好，于是安慰我说：「奴婢记住了，娘娘放心。」
我闭上了眼睛，黑暗将我包围。
呼吸越来越慢，血液的流速也越来越慢。
我感觉我的身体一点点凉了下去，先是手和脚，接着顺着四肢往上走，最后是心脏。
心脏的节拍越来越慢，直到终于不跳了。
很好，也算是还了这些年来，我见楚祁安时，它多跳的那些拍。
楚祁安应该正在和宋姝洞房花烛吧？
这一次，他终于不用再刻意熄灭蜡烛了。
7
第二日清晨，人人都见证了新婚帝后的恩爱。
楚祁安陪着宋姝坐在凤仪宫里，这是宋姝成为皇后的第一天。
按规矩，所有的宫妃都应该来向她请安。
但楚祁安没有别的妃嫔，唯一的妃子，是那个已经被打入冷宫的贵妃姜颂。
宋姝挽着楚祁安的手臂，温柔道：「姜贵妃还是贵妃，不如让她也来请安吧？」
楚祁安的眸色暗了暗，他冷淡道：「她下毒害你，已被打入冷宫，你还有什么必要见她？」
宋姝柔声道：「姜妹妹也是一时糊涂，再说啦，姝儿如今终于嫁给了你，想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楚祁安转过头，看着宋姝美丽的脸。
良久，他微微叹了口气：「你开心就好。」
他转头对太监道：「带姜贵妃来。」
宋姝坐在椅子上，嘴角是一抹淡淡的笑意。
等姜颂真的来了，见证自己和楚祁安恩爱无比的模样，自己才算真的赢了。
可太监这一去，就去了很久。
将近半个时辰过去，太监才脸色苍白地回来。
他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良久才用颤抖的喉咙吐出几个字：
「姜贵妃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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