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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人文]有哪些优质的古言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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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书荒
【修改中】
我是准太子妃,却因为一杯酒,意外和三皇子共榻缠绵。
一夕间,我清誉尽毁,只得匆匆嫁给他平息丑闻。
他待我极好,不但让流言彻底消失,甚至将我宠到了骨子里。
他说:「姐姐,命运将我们牵连,就让我护你一生吧。」
直到我发现,当初那杯酒,正是他下了药。
1
我从醉意中醒过来时,身上只觉得酸疼不已,骨头都像散架了一样。
方要起身,手却突然碰到了另一具身躯。
很暖,甚至灼热发烫。
我猛地一愣,身子都僵住。
床上怎么会有别人?
不知为何,右眼皮开始狂跳起来,内心隐隐不安。
我颤抖着身子,抬眸看向身旁,只是第一眼,险些就要晕厥过去。
神智也清醒了一大半。
眼前的不是旁人,正是我未来夫君的三弟,宋颐川。
此时他也刚睁开眼,正一脸惊愕地望着我,眼神中分明是不可置信。
随即一个激灵般坐起来。
急忙跳下床,将后背对着我。
他声音都止不住颤抖:「皇……皇嫂……你……怎么会在这里?咱们这是……难道昨晚的酒?」
我根本早已听不见他说话,耳朵里只一阵阵嗡鸣声。
眼前都有些发黑,身子摇摇欲坠,似乎下一瞬就要栽倒下去。
饶是我沈玉婉再温婉从容,再沉稳冷静,这一刻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无助的眼泪夺眶而出,怎么都止不住。
谁能想到,我堂堂准太子妃,竟然在醉酒后,与未来夫君的弟弟发生苟且之事。
这是怎样的不知廉耻,罔顾伦理?
我根本无力接受。
从小到大,作为太傅嫡女,我始终恪守女子规范,严于律己,修身慎行,从未行差踏错一分。
是京城最不负盛名的世家贵女之首。
举手投足间尽显士族大家才会培养出来的温文尔雅,以及骨子里不凡的傲气。
而我的才情和品德更是无人能及,皇上也因此挑选我作为太子妃。
这本是太傅府至高无上的尊贵荣耀。
可现在,全都被我给毁了。
我的清誉将不复存在,甚至整个丞相府都将被我牵累。
这一刻,我害怕得颤抖起来。
倒是宋颐川穿戴好后,他这人一向沉着稳重,此刻很快平静下来。
他背对着朝我微一欠身,斩钉截铁地对我承诺,试图让我宽心。
「皇嫂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会告诉父皇,整件事都是我的错,是我醉酒误事,这才将你……」
「其实最该死的人是我,你是无辜的,我就算拼了性命也会护你周全,我死了不要紧,皇嫂你……应该活着。」
他的话坚定有力,似是早已做好了背负一切的准备。
可那又如何,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我内心悲凉万分,仓皇一笑。
「三殿下说的什么话,如今覆水难收,咱们已经绑在一起,都有过错在身,又怎能让殿下独自背负罪责?」
「我只是不明白,我不过是喝了一杯果酒,怎么就会醉了呢?」
2
昨晚是小年夜,皇后每年都会在凤仪宫举办家宴。
只有皇室中人才能参加,意在阖家团圆。
我虽还未正式入宫,但圣旨已定,所以皇后一早就让人传话,让我一同列席。
前几日我偶感风寒,身子初愈,太医让我戒酒几日,是以昨晚我只喝了一杯果酒,不曾贪杯。
我一向酒量尚可,根本不至于一杯就醉。
因此,那杯酒——
有问题。
究竟是谁在我的酒里下了情药?
又是谁在我醉酒后将我扶到这偏殿来?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被人推开,随着小宫女一声惊叫并慌忙逃走后,皇上和太子等人便匆匆赶来。
我和宋颐川早就跪在地上,只等着死亡的来临。
果然,皇上面色铁青,龙颜震怒。
「真是岂有此理!太子大婚在即,你们竟然做出这种事,是想让所有人都看皇室的笑话吗!」
他随即望向宋颐川,言语中俱是失望,甚至还是不敢置信。
「你一向是皇子中最让朕放心的,怎么会如此糊涂,你真是要气死朕啊!那可是你的大嫂,你们怎么能……」
他长叹一声后,又看向我。
「沈玉婉,朕一直觉得沈太傅将你教养得不错,你怎么也会犯下这样的错事!」
一时间,我根本不知如何解释。
即便解释,又能说什么。
最终只能伏拜下去,只求一死。
「罪女自知愧对陛下厚爱,无颜面见陛下,惟愿陛下降罪。只是此事是罪女一人所犯,和太傅府毫无关系,恳请陛下能饶过太傅府。」
宋颐川急了,立刻抢过话茬,狠狠磕了三个响头。
「父皇,此事是儿臣有错在先,若非儿臣沉溺醉酒,又怎会一错再错。皇嫂最重修身洁行,清白名誉看得比谁都重要,如今发生这样的事,定然比任何人都要难受。」
「父皇要罚就罚儿臣吧,儿臣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若是能换回皇嫂的声誉,哪怕要用这条命来换,也是在所不惜。」
「儿臣并不怕死,只是怕皇嫂被人误会指责,她其实什么错都没有,只是错在被儿臣碰见,她一个女子如何反抗得了,从头到尾,她都是最无辜的,她受的委屈最多,所以儿臣恳求父皇,还皇嫂一个公正清白。」
他的话句句坚定而诚恳,目光真挚而果决,分明是要替我扛下所有。
我不由偏头看了看他。
他眼神里毫无畏惧,端的是一幅从容赴死的模样。
太子明显气得不行:「你们两个当真是罪该万死!真当本太子不存在吗?父皇,儿臣绝对忍不下这口气!」
之前他就对我馋思已久,本以为胜券在握,谁能想到会出这种意外。
他自然是气急败坏,恨不得要将我们剥皮抽筋。
宋颐川的贴身老太监王喜急了,立刻跪下去。
「陛下明察啊,三殿下他一向稳重心细,从未犯过糊涂,要不是昨晚奴才多斟了几杯酒,殿下也不至于会醉酒……」
「千错万错都是奴才的错,还望陛下看在宸妃娘娘的面上,饶过殿下吧!毕竟殿下这些年都是一个人挺过来的,有多不容易,奴才都是看在眼里啊。」
他老泪纵横,让人不禁闻者伤心。
宸妃是宋颐川的母妃,只是在他六岁时就去世了,王喜提起宸妃,也是希望皇上能顾及情分。
皇上在寝殿内来回踱步许久后,最终长叹一声。
「罢了,此事毕竟关系皇家颜面,朕也不想去追究谁的错了,所有人都给朕将此事咽进肚子里!」
「传朕口谕,三皇子与沈氏玉婉情投意合,半个月后立刻完婚!」
3
待他们一走,我心上悬着的石头终是掉落下来,瞬间瘫坐在地。
尽管我从太子妃变成三皇子妃,但我并不在意。
我压根不在乎太子妃的位置。
所以嫁谁不是嫁呢。
作为太傅嫡女,我的一生本就无法自己作主,从出生起,命运就被牢牢锁定。
永远挣脱不得,束缚终生。
世间女子就如货品一般,待人估价,供人挑选。
一旦稍有瑕疵,便大打折扣,再也卖不出好价钱。
就如我这般,清誉在一夕间不复存在,彻底失去了原有的价值。
若是不嫁给三皇子,只怕这偌大的京城,再无人愿意娶我。
贞洁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将会把我死死压在山下,再也不能在人前抬起头。
这世道就是如此,女子的地位永远比不得男子,男子无所谓清白,女子却要将它看得比命还重要。
男子可三妻四妾,女子却要一生守着一人。
哪怕夫君死了,也要为他守节至死。
我明明很不甘心,明明不愿做命运的傀儡,却又不得不屈服于此。
也罢,只要能让太傅府不受牵连,我受点委屈又算什么。
或许这就是我的宿命吧。
4
许是长时间跪着,致使我的双腿早已变得麻木。
刚想站起身,却因为不稳,猛地跌倒在地。
宋颐川立刻跑到我身旁,那张清俊的面容上写满了担忧,一双剑眉都狠狠拧在一起。
他将手放在我的膝盖处,小心翼翼地给我揉了揉。
他动作很轻,生怕将我弄疼了。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关心和爱护,我本能地就要后退。
他这是……要做什么!
但他不以为意,捏住我的膝盖,他手劲很大,我根本动弹不得。
他似乎并没有感受到我的不适,只继续轻轻按揉我的膝盖,犹如珍宝一般。
他的语气也特别温柔,眼里的专注与深情似要将我融化了。
「皇……不对,是姐姐。姐姐,是这里疼吗?」
我一时愣在那里。
「你……你怎么……」
他眼睛笑盈盈的:「姐姐,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
我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只得摇了摇头。
他一向是唤我皇嫂的,突然唤我姐姐,当真极不适应。
眼前的他也变得很不一样,方才还是那般克己复礼地保持距离,此刻却一心朝我靠近,甚至看我的目光也变得奇怪。
这当真还是三皇子吗?
怎么和传闻里不一样呢。
其实我对他并不熟悉,只在宫宴上有过几次照面。
在我印象中,他虽比太子小上三岁,却远比太子成熟稳重,温和有礼,才华斐然。
就连爹对他都赞赏有加。
可是现在……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
他那神情,那目光,那动作,都像是突然间换了个人。
我正想着,身子忽地一轻,他已一把将我横腰抱起来。
他朝我扬唇一笑,好似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理所应当。
他柔声道:「千万别动,不然摔下去会更疼。姐姐还是搂住我的脖子才是。」
我怔怔地看着他,一时忘了挣脱,任凭他就这样抱着。
而他早已转过头,径直朝殿外走去。
以至于我不曾看见。
他眉宇间藏匿着的阴鸷光芒,全都笼在和煦的阳光下。
5
尽管皇上将消息封锁,严禁外传,但还是流传出宫。
有好事者添油加醋,暗讽我言行不端,否则怎么会突然从太子妃变成三皇子妃。
如此放荡不堪,怎能为世家贵女之首。
饶是我早有准备,却也忍受不了这样的指责屈辱。
好在爹娘心知我是受人陷害,奋力将我好好护在府中,不让旁人伤害到我。
可人云亦云,我越是躲起来,就越显得我愧疚心虚。
就连我爹也被我牵连,他一向清正廉明,忠贞不渝,却因为我,处处遭受嘲讽和冷眼。
但就在这时,宋颐川出现了。
他不知做了些什么,就在大婚前两天,那些流言竟全都消失不见。
最让人意外地是,那些非议我的人竟莫名转了态度。
他们纷纷携礼登府,眉眼间不见任何鄙夷和轻视,反倒言笑晏晏,真心恭贺我和宋颐川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所有人都觉得我和他是天作之合,仿若之前的丑闻根本不存在那般。
太傅府和我的声誉终究又恢复如常。
再无人质疑。
有一次,我好奇地问宋颐川,「殿下是如何做到的?」
他歪着头笑,将食指抵在唇边,眼里的柔情似是潮水一般,几欲让人溺在其中。
「嘘——这是秘密。」
「姐姐,你只需好好出嫁,其他什么都不用管,一切有我在。」
「你本就是最清清白白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偏把你说得那般不堪,世人总会相信那些虚假的东西,但我绝不允许,在我心中,没有人能比得上你的白玉无瑕,所以我会让大家看到最真实的你。」
「姐姐,我一定会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而我也一定会比皇兄待你更好。」
「姐姐,你相信我吗?」
他的目光是如此真挚而坚定,那是少年郎最特有的纯真和浪漫。
良久我才点点头,「好。」
6
大婚那日,宋颐川果然做到了他的承诺。
三王府内锦红色地毯绵延叠沓,一直铺到十里之外,热闹至极。
这场婚礼几乎成了京城近几个月最大的盛事。
嫁与天家,礼数自然多而繁复,一站就是一整天。
我头戴红缎头属实疲乏得很,又累又饿。
突然左手被人紧紧握住,在我掌心轻捏了捏。
宋颐川温柔宠溺地说话声传来:
「后面还有诸多礼仪,姐姐若是累了,就稍稍靠着我歇会儿。」
我自然是没有。
不论何时何地,我都将挺直脊梁,彰显世家贵女的尊荣与傲气。
可偏偏我饿得前胸贴后背。
肚子里发出一阵阵咕咕叫声……
随即一块桂花糕塞到我手中,而我竟然恬不知耻地咽了咽口水。
他似乎在笑:「姐姐你……真是可爱。」
「放心,你快吃吧,有我帮姐姐挡着,没人会发现的。」
这一次,我是真的被感动到了。
更惊讶于他的心细如尘,什么都替我准备好了。
犹豫良久,低低说了句「谢谢」,而后将桂花糕送入嘴中。
夜晚,我被送入洞房,站了一整天,我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坐在床榻上,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当我醒来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双清澈稚明的眼睛。
深情而认真地凝视着我。
我微微一愣,立刻反应过来是宋颐川。
而我的头正枕在他的手臂上。
他似乎很早就过来了,身上还沾染浓郁的酒香,大红喜服衬得他的面容更加俊美无俦,眼底的温柔深不见底。
我的头刚离开,他的眉头就微微皱起,应该是麻了。
但他完全不在意般,温笑着问:
「姐姐,是不是累着了?要是累的话,继续睡吧,我不会吵醒你。」
我早已羞愧万分,作为沈氏嫡女竟将该有的礼数规矩抛在脑后,若被别人知晓,我的脸面该往哪搁。
正欲重新遮上红缎头,却发现头上的凤冠不知何时没了。
他朝我眨了眨眼。
「那凤冠太重了,我看着都心疼,是以方才我就让杏儿取下了,这样姐姐才能多睡一会儿。」
侍女杏儿在一旁捂嘴偷笑。
「娘娘,殿下对您是真舍不得,方才还让奴婢千万别出声呢。」
我脸立刻红了。
杏儿刚打开门出去,宋颐川就将我扑倒在床。
我心跳得飞快,出于本能想要将他推开,他却将整张脸都埋在我的颈间。
他的呼吸不断在我颈间摩挲,弄得我痒痒的。
属于他特有的清稚嗓音,在我耳畔氤氲呢喃。
他醉得厉害,口齿都有些不情。
他说:「姐姐,能娶到你,我真的……好高兴。」
「既然命运将我们牵连,就让我护你一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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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第四个攻略对象,是林山寺最虔诚的僧人。
可我偏想看他跌下莲花座。
入孽海,燃欲火。
成为我的囊中物。
我无所不用其极,纠缠他十年。
他一心向佛,巍然不动。
后来,我设计死在他的怀中。
终于看见他的圣洁镇定崩塌。
只是我还没来及庆祝自己的胜利,
便先被自己燃起的火焰反烧了自身。
1
众人皆知,长公主尊贵骄矜,仙姿玉质。
断不会做什么放荡出格之事!
唔……应该?
公主府中家庙,常年烟雾缭绕。
宝相庄严的佛,在高大的帷帐形龛上。
一人闭目端坐,敲着木鱼。
凛然面庞,英气逼人。
殷红金刚额珠,半没眉间。
而我,一国的公主,
正把脸贴在僧人宽阔的肩背上,指尖摩挲着他衣上的纹理。
「回头看看我呀,莫镇。」
我叫着僧人的俗家名字。
他巍然不动,但敲木鱼的声音有了一瞬的停顿。
殿中燃着熏香,甜香靡靡。
盛夏酷暑,热力蒸得我出了一身的细汗。
我轻笑着贴近他,环住他紧绷的遒劲腰身。
「佛能割肉喂鹰,你却为何不肯再次舍身渡我?
「就像那一夜……」
窗外树影轻摇,屋内我心怀鬼胎妖言妖语。
男人面上终于松动,怒极张目喝道:「闭嘴!」
他下颌紧绷,咬紧牙关,露出痛苦之色。
我就是喜欢看他这模样。
一滴汗水,顺着男人的喉结流下。
我伸出染着蔻丹的指甲,轻轻沿着轮廓向上刮掉。
他闷哼一声。
「长公主,请自重!」
「不要叫长公主,那般生疏。」
我像是没看见男人面上的怒色,娇声道:「叫我阿妍。」
男人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掌中紧紧捏着佛珠。
不知是不是在克制住自己别吐口说出污言秽语辱骂于我。
他深吸了一口气,念了声佛号后,闭上双眼。
我把他囚在这两年了。
可是他的精神没有一丝崩塌。
信仰坚定的天生佛子,有着常人难及的忍耐力。
若非那夜遭了我的暗算,他怕是连这一点失态也不会有。
2
莫镇,是我的第四个游戏攻略对象。
他是天生的佛子。
世人总说,他定能证得佛果。
可我又哪能叫他自在?
「你恨我将你关在这里吗?」
我轻轻在他耳侧啄吻,像是品尝一块糖果。
他闭目,仿佛未听未觉。
我以林山寺上下两百僧人的性命为要挟,将他秘密扣在了我的公主府中。
从游戏攻略的角度来说,实在是下策。
可这个世界的局势,已经越来越崩坏了。
我在进入游戏时,为了权势和便利,选择这个国家皇室的长公主作身份。
皇帝是我的胞兄。
设定是对我宠溺无比,百依百顺。
这些年来,我为了攻略私下做了不少荒唐事。
我那便宜胞兄也不是什么上进明君。
这样的情况下,国之将亡并不意外。
北胡南下寇边,掠寨攻城。
边关告急的文书,雪片一样飞来。
可是又有什么法子呢?
这个国家早就糜烂进了根。
而唯一能镇守一方领兵作战的人,正被我囚在公主府中吃斋念佛。
这位佛子,在游戏原本设定中是一位挽大厦将倾的将帅之才。
他本该僧衣临阵,怒目杀敌,救国于危难。
可现在他被我囚在公主府的咫尺佛堂,铁锁加身。
再过些时日,王朝的忠臣良将们流干了最后一滴血,这个国家就要完了。
届时,我这长公主也罢,龟缩在皇城中日日不早朝的皇兄也罢,都将成亡国奴。
等着我们的是游戏恶堕凌辱结局。
我很怕疼,绝不接受那样的下场。
只得抓紧时间,攻略了佛子,早日从这个已经厌倦的游戏脱身。
3
我双手搭在他结实宽厚的肩膀,在他面侧蹭了蹭。
茸茸的发,擦过他的下颌。
堂中燃着的熏香出自宫中,其秘用不必赘言。
我恶意地呵气在他通红的耳尖,埋首在他的肩上。
常年茹素的男人体味淡薄到近乎没有。
我一近身,他便染上了我身上的香。
「你既心中无妄念,为何不敢看我?」
男人双目紧闭诵经,并不回答。
我扯乱了他的衣袍,在他心口挠了一下。
男人结实的胸膛顿时紧绷出漂亮轮廓。
忍耐到颤抖的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我呼吸急促地捧住了脸。
太可爱了,真想要彻底得到他啊。
这种占有的欲望太过强烈,我花了好长时间才按捺住。
强扭的瓜虽解渴,但到底不甜。
当再有耐心一点。
我心里劝说着自己。
站起身,替他整理扯乱的衣裳。
他明显地松了口气。
模样反差可爱到让人想尖叫。
我忍不住俯下身,在他侧脸拒绝之前,将唇印在他的脸颊。
「你我约定的两年之期将满,你……」
我长长叹了口气:「若还是不改心意,我便放你自由。」
说完我转身离开。
留下男人愣怔半晌。
随后,他像是掩盖什么似的,猛地抬袖擦拭我留在他脸上的胭脂印。
4
我出了殿中,面上神色一变。
我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十年。
他当真没有感觉?
不。
他冷漠的模样可以欺人,可欺己。
系统的攻略度却不会骗人。
很早很早以前,莫镇的攻略度就已经到了 99%
只是过了这么多年纹丝不动。
只差 1% 啊,叫人如何甘心?
我轻轻扬起唇角。
反正这个游戏十多年已经厌倦,早想离开。
就在离开前做最后一次尝试吧!
「系统,我安排的事情,可以开始了。」
我等待许久,才听见系统迟钝地回应:「好的!尊敬的玩家。」
我微微皱眉,或许是游戏时间过长,最近总觉得系统反应迟钝了很多。
走了两步,守候在门边的贴身侍女迎来。
这侍女从小就跟在我的身边,最得我的信任。
她来报道:「公主,常公子求见。」
我顺着她指示的方向看去。
一个青年男子站在花墙边。
这个男人是我的上一个攻略对象。
温润如玉的两榜进士。
抛弃锦绣前程,完全坠入了我编织的网中。
成为我的攻略成就象征。
他瞧着我,带着些小心翼翼地试探。
我别开了头。
他等了许久,终是红了眼睛垂头离开。
曾经如松柏般挺直的背脊,佝偻了下去。
待他走远,我松了口气。
冷声对侍女道:「以后别再放他进来。」
攻略他时,我也曾费了些心思。
绿漆红棚,与他乘小舟同吃一块糖缠,共看烟水朦胧。
可攻略到了手里,便不再喜欢。
对他们,我远不像对莫镇那样坚持认真。
侍女垂头应了。
我莫名心情不好,将来脚边凑趣讨好的小狗赶开,歪在榻上吃葡萄。
「那是第几个被你骗到真心,却又弃如敝履的人?」
系统的声音在我脑海响起:「人类真是无情。」
我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
在心中回应道:「只是我一个人渣情薄,怎能牵连全人类的名声?」
我是一个恋爱攻略游戏的玩家。
我花了钱,买下这个游戏。
这个游戏中的世界理应属于我。
在游戏中恣意妄为,有什么问题吗?
我便是人渣,也做得坦荡得很。
系统沉默下去。
5
是夜,公主府中发生动乱。
漫天大火照亮了半个皇城的天空。
一队不知从哪来的刺客闯入府中,见人就杀,悍勇异常。
无数尸首伏倒在地,有些半边身子都躺在燃起的火中。
鲜血流淌在青石地面上,照映着漫天火光,犹如深红的宝石。
我穿着轻薄的寝衣,主动迎上了闯入者的剑。
真疼啊!
即便刻意调低了八成的痛感,我依然疼得喘息一声。
系统兑换出来的闯入者,动作机械而僵硬。
我捂着鲜血淋漓的伤口,一路跌跌撞撞朝着佛堂跑。
闯入者这才读取指令,提剑追了上来。
温热的血滴滴点点洒了满路。
「公主快逃!」
我最忠心的侍女抱住闯入者的腿。
我并不想在这场自导自演的闹剧中杀死她。
但闯入者的机械脑袋很不聪明。
既不能杀死,那便砍去阻拦的双手吧。
血光乍现。
双臂齐肘而断的侍女躺倒在地。
她娇嫩白皙的手掌,就算是被砍下也没有松开。
那双漂亮的手装饰物一样,紧紧挂在闯入者的裤腿上。
外间小狗惊醒,叫着前来护主。
被闯入者狠狠踢开,撞在墙上,全身小细骨头都碎了大半。
我一路逃,终于在血流尽之前逃进了佛堂。
6
莫镇依旧盘坐在蒲团上。
他能听见府中的骚乱,但他双眼紧闭,不闻不问。
我逼他答应留在佛堂两年。
他就绝不会动半步。
否则一根细细的链子,如何锁得住一个大活人。
门砰的一声打开。
柔软的身子扑在他背上。
是熟悉的软香,也有浓烈的血腥味。
莫镇这才睁开了眼睛。
这是多年来,他为数不多主动正眼看我的时刻。
琥珀色的双眼,在幽暗的烛火照映下,倒映着满身是血的我。
「莫镇。」
我开口说话,口中呛出大股大股的血。
我跪倒在地,扑入他的怀中,坏心眼地用血染红了他的素麻僧衣。
汗水将发丝黏在我的脸颊边。
就算只有两成痛感,依旧是我受不住的。
我疼得打颤,埋首在莫镇的怀中,有些后悔用了这样的方法。
莫镇的手攥成拳。
有一瞬间我以为他会抬手拥住我。
可是他什么也没做。
「你自由了。」
我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把小钥匙。
可以解开莫镇脚上的镣铐。
我将被血染得斑驳的钥匙,塞进他的手中。
又吐出一口血。
虚弱的感觉涌来,我几乎忍不住想要睡去。
但还有一件事没做。
我颤抖着手,又给了莫镇一样东西。
调动军队的兵符,我从皇兄那随意就讨要来了。
莫镇终于露出震惊神色。
「救救这个国家吧。」
在最后一刻,我第一次说出符合自己一国公主身份的话。
我将头凑到他的脸侧,莫镇以为我要亲吻他。
他别开头。
我却只是道:「你自由了。」
莫镇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恍惚。
而我用失血惨白的唇,碰了碰他的脸颊:「再见。」
「还有……对不起。」
我头一坠,沉甸甸压在了他的肩上。
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秒,我听见系统机械的声音:「莫镇攻略度+1。」
「恭喜玩家,成功攻略佛子——莫镇。」
下一瞬,意识抽离出来。
我立在自己的尸身旁边,看见莫镇脸上面具般的圣洁彻底崩塌。
他揽住我软下去的尸身,手微微颤抖。
细细的锁链一挣就断。
莫镇抱着我的尸身,夺刀杀了后面追来的闯入者。
漫天大火的映照下,血衣僧人状如疯魔。
我以为我会很高兴。
我追逐了他那么多年,终于将他拉下孽海。
可到成功了,却并没有多少开心。
我移开了视线。
不去看他,也不去看侍女挂在闯入者裤腿上那双手。
在心中呼唤道:「系统,离开游戏。」
游戏中的十多年,不过现实中的一日。
脱离了游戏,我还能赶得上晚上的晚饭。
我的要求,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系统?」
「系统故障,故障正在排查中……已呼叫技术部门。
「请您暂留游戏之中,等待救援。」
7
? 本内容版权为知乎及版权方所有,侵权必究
《惹白》已完结。
我,礼部侍郎家长女崔音,自幼在外祖家长大。
十七岁那年他们接我回京,个个慈眉善目。
可是私底下,祖母漠然,父亲厌恶,继母苏氏笑里藏刀。
一母同胞的哥哥警告我:「崔音你要安分守己,否则我必不会饶了你。」
天真烂漫的嫡妹,言笑晏晏:「姐姐在乡下庄子长大,身上的衣裳都是不时兴的,我拾掇了几件自己不穿的给你。」
他们还打算把我嫁给郡公府那个打死了正妻的纨绔做续弦。
……
进京之前,我原是打算悬梁自尽的呢。
是侍女槐花拼了命地抱我的腿——
「姑娘!姑娘别死了!京府崔家来了人,咱们进京找乐子去!」
我病了,患有癔症,对人生毫无兴趣。
发狂的时候,需要通过杀人获得快感。
那就,但愿他们能带给我快乐。
1
崔家接我入京之前,我在雍州槐里府衙,找李知府算了一卦。
那小老儿头戴乌纱帽,着团领衫,站我面前,一脸为难:「姑娘您饶了我吧,小人是个知府,哪里会算命?」
槐花怀里抱剑,立在一旁,我高坐堂上,手撑着脑袋:「前十年,李大人不是还在平陵街头摆摊算命吗,怎地捐了个官,步步高升,老本行都忘干净了?」
李知府额上冒出冷汗:「小人不知如何得罪了姑娘……」
「谈不上得罪,只是前几日,值我母亲祭日,我病又复发,寻了根绳准备上吊,结果听闻京府崔家来了人,现就住在官衙驿馆,您是知道的,我生父乃礼部侍郎崔谦,正三品官员,他要接我回去,身为崔家长女,怎可不从父命?」
「所以,您的意思?」
「我在城里找王瞎子算了一卦,他说我此行凶险,有血光之灾。」
我睁开眼睛,望向李知府,嘴角噙着一抹笑:「我不太信,十二岁时我母亲吊死在郿县庄子上,头两年我外祖舅家又被土匪劫杀,黎家垮了,只活了我一个,我便想当然地认为是自己命硬。」
「在这世上,除非我自己想死,否则谁都没本事要我的命,您觉得呢?」
李知府擦了擦头上的汗:「姑娘所言极是,您是有福之人。」
「我的福气,还需李大人成全。」
「您尽管吩咐。」
「崔家既来了人,想必一定会打听我,大人知道该怎么做吧?」
「知道知道,姑娘放心,谁敢乱嚼舌根,小人定不饶他。」
「如此,多谢了。」
我起了身,微微颔首示意。
李知府赶忙还礼:「应该的,姑娘无需客气。」
2
我,崔音,京府礼部侍郎崔家长女。
自幼在雍州外祖家长大。
雍州十五县,提起崔音这个名字,恐无人知晓。
但说起黎白,无人不识。
黎白,是十岁那年,姚家二姑娘帮我起的名字。
那时,我和我娘一起生活在郿县农庄。
庄子是我外祖黎家的产物,可我外公已经过世很多年了。
他是被气死的。
因为有个丢人现眼的女儿。
我娘出嫁之前,曾与家中投奔来的一位远方表兄,互生情愫。
外公瞧不上那人,彼时我祖父在京中做一小官,与他为多年好友。
祖父年轻时也曾落魄,入京赶考途径雍州,结识了经商的我外祖一家。
外公对其有馈银之恩,后来他在京中为官,便定下了其长子与我娘的婚约。
我娘自雍州远嫁,外公有钱,嫁妆装满了三条大船。
她嫁给了我爹,崔家长子崔谦。
三年光景,生有一儿一女,日子过得平静。
可惜后来,那位投奔家中的表兄随我二舅舅入京经商,暂住在了崔家。
我还不到半岁,我娘和她那位表兄衣衫不整,被堵在了后院房中。
人人道她水性杨花,生下的女儿指不定也是野种。
那位表兄被崔家当场打死。
如我娘这般,若为了儿女的颜面,本该悬梁自尽才是。
但我二舅舅不忍,伙同她的陪嫁丫鬟和奶娘,偷摸地带她回了雍州。
他们前脚刚到,后脚崔家便将休书递到了黎家。
外公本就卧病在床,是被活活气死的。
我自幼在黎家长大,外公死后,家里是大舅舅和二舅舅当家。
我娘日子并不好过,因两位舅母对她十分唾弃。
我的日子也不好过,因大舅舅家的表哥,总骂我野种,趁机踹我一脚。
我很小的时候,就耳濡目染地听舅母说那些破事,听她谩骂我娘,说她下贱,是个淫妇。
那时不懂,直到某个深夜,我睡在我娘房内的小榻上,听到她帐内窸窸窣窣,有异样的响动。
我娘声音急促,哀求着:「阿音睡了,你莫要吵醒她,轻点。」
那男人声音喘息,一遍遍地念着:「月娘,你是我的,是我的。」
月娘,是我娘的乳名。
那男人的声音也很熟悉,我听得出,是我二舅舅。
可我那时年龄小,什么也不懂。
直到某日,他们东窗事发,二舅母疯了一般,打得我娘脸颊红肿,吐了血。
大舅母谩骂,大舅舅沉默不说话。
他们说这是丑闻,所以我二舅舅被关了起来。
最终,为了掩盖这桩丑闻,我和我娘被赶去了郿县乡下农庄。
那年我七岁。
庄子是黎家的产物,但那庄上管事,却并不把我们当主子。
如今想来,他应是得了我舅母等人的吩咐,故意苛待我们。
因而我们住的屋子很偏僻,下雨天院子泥泞,屋顶漏雨。
冬日连炭炉也无,发潮的被褥,冻得人手脚生疮。
但我娘很开心。
她很久都没这么开心了,带着我打扫破旧的院子,将桌椅板凳擦得一尘不染。
她还在田园里摘了花,折了柳枝,编成花环戴在我头上。
她笑着告诉我:「阿音,从今往后,娘带你好好过日子。」
我从未见她这样笑过。
我娘她,性情柔弱,其实是个胆子很小的人。
外祖家为富商,她便是那养在闺阁中的娇小姐。
可后来她什么都做,粗布麻衣,拿着锄头下地,劈柴做饭,圈地养鸡。
闲暇时,也教我读书,什么女德女训,三纲五常。
我不喜欢那些书,上面写的「妇人有三从之义,无专用之道」,看得我眉头直皱。
于是我便把那书撕了烧火。
我娘看到,急得直跺脚,跟我说纸很贵,书也很贵。
我又皱起眉头,对她道:「既然知道纸贵,为何还要铺张浪费,买这些做什么?」
她嗫嚅着:「我自幼学的便是这些,好人家教养出来的女儿,都懂这些……」
「娘觉得我像好人家的女儿吗?」
我发誓,说出的话没有任何歧义,只是单纯觉得,如我们这般沦落到农庄,日子过得实在贫苦,需要操心的只有衣食果腹。
可她偏偏误解了什么,脸色煞白,眼眶发红,默不作声地回了屋里。
我知道她在哭,但我没精力管她。
我要去杀狗宰猫,和住在郿县乡里的一个小傻子一起。
那年我十岁,小傻子比我还年幼,赤着脏兮兮的脚,蓬头垢面,瘦巴巴。
第一次见他时,是在乡里破庙,他用个破陶罐,生火煮肉。
我自搬到庄子生活,已经三年没有吃过肉了。
寻着肉味找到庙里,看到他正蹲守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盯着陶罐。
他傻乎乎的,冲我笑,还大方地分了一碗肉给我。
没有加盐,也没有放任何佐料,但我狼吞虎咽,吃了个精光。
真香啊。
3
那之后,我知道小傻子叫岚官。
他并不是雍州槐里人氏。
也绝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出身。
他是幼时流离失所,被外面的人牙子拐到雍州的。
洗干净之后,是个形貌昳丽的漂亮小孩,因而一眼被城里赵老爷家的管家看中,买进府里做仆童。
岚官这个名字,还是爱好诗文的赵老爷,亲自帮他取的。
可后来,他们又毫不留情地将他赶了出来。
因为这孩子是个傻子,什么都做不好,偏又能吃。
他还力大无穷,脑子有病,吃不饱饭就徒手勒死了老爷家的大狗,剥皮吃肉。
他们将他打得半死,扔了出来。
岚官流落在乡里破庙,已经两年了。
他能好端端地活着,得亏一身杀狗宰猫的本事。
有时也钻进林子,捉条蛇烤来吃。
我和他成了很好的朋友,他傻笑着叫我音音。
后来我们俩经常在雍州十五县转悠,最多的时候,一天偷宰了十条狗。
我还在槐里县城,捡到一只尺玉白猫。
那猫儿纯白如雪,干净得不染尘埃,脖子上还有个银颈圈,上面刻了个「姚」字。
姚家我知道。
若说我外祖黎家,在雍州本地也是富家大户,但到了人家姚家面前,怕是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
京城皇宫,有个深得圣眷的姚贵妃,为十三皇子的生母。
姚家在天子脚下,高宅大院,声名显赫。
在雍州老家,亦是门楣高大,连知府来了,也要弯下了腰。
我捡到的猫,是姚二小姐的。
她是当今姚贵妃的亲妹妹。
那时未曾多想,我将那只猫装在麻袋,带回去之后,直接给宰了。
开膛破肚,和那些被剥皮的狗肉混在一起,被岚官推着小车,卖给了城内一家酒楼。
换来的钱,我们俩平分了。
我不是什么好人。
从小就不是。
生性残忍且凉薄,唯一的一丝真心,也就给了我娘。
她说要带我好好过日子。
我便当真的也想带她过好日子。
我用卖狗肉的钱,买了只烧鸡给她。
回去之后,她却直接给扔在地上,拿了根树条子抽我——
「你几日不回家,竟是做这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了?!阿音你才多大!怎就活成了这个样子?!」
她哭哭啼啼,我挺不耐烦的。
后来直接夺了那树条子扔地上,捡起地上的烧鸡,拍拍打打,自己撕了个鸡腿吃。
吃完之后,我看着蹲在地上痛哭的她,忍不住道:「娘你认命吧,人活一世,走到了什么境地,就要接受这境地的活法。」
「我做不成那京官的女儿,你也不再是黎家的小姐,那就学会接受,咱们好好过日子,我总归做的不是杀人放火的勾当,也没那个本事,你不要对我期望过高,在这世道,能吃饱穿暖就成。」
「不是这样的,阿音,你不该这样,这不是你该走的路。」
娘捂着脸,眼泪从指缝滑落:「是我不好,当初就该直接吊死在崔家,也省得他们将你带了出来,过这糟践日子……」
「阿音,你回崔家好不好,去京中找你爹,怎么说你也是崔家的女儿,他们不会不管你的。」
我闻言笑了:「算了吧,何必呢,你自己分明知道,我即便回了崔家,日子也不好过。」
「是我的错,都是娘的错……」
她号啕大哭,没完没了。
我无奈地叹息一声,撕下另一只鸡腿,递给她:「吃吧,吃了这只鸡腿,我就原谅你了。」
4
我和岚官被姚家的人给抓了。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那日岚官照例去酒楼送肉,与我在巷子口会合时,被一帮混迹市井的泼皮给抢了。
他们抢了钱袋子不说,还搜刮了我们身上,将我一直揣在怀里的银项圈也给抢走了。
那是姚家那只尺玉白猫脖子上的。
隔了几天,我和岚官被抓到了姚府。
那是我第一次见姚景年。
姚家的二小姐,贵妃的亲妹妹。
本该在京中的她,因是祖母带大的,前些年随着颐养天年的祖母,回到了雍州老家生活。
她年长我两岁,生了一双凤眼,微微上扬,气势慑人。
金钗之年,无比端庄的世家小姐,高贵得耀眼。
正值夏日,姚景年懒洋洋地倚着太师椅,身旁两个丫鬟,一个为她扇风,一个为她剥葡萄。
她抬眸看我,兴致盎然——
「我的猫呢?」
我和岚官被迫跪她面前,挣脱不开。
我直言道:「死了,我捡到它的时候,它就已经死了,我还好心挖坑给埋了呢。」
「哦?埋哪儿了?」
「城郊树林一棵柳树下了,但是后来又被一只野狗扒拉出来给啃了,我把那野狗宰了,为它报了仇。」
我张口就来,姚景年笑眯眯地看着我,不气不恼:「杀了我的猫,还敢骗我,狡猾的小东西,脑子转得还挺快,你叫什么?」
「黎花。」
「黎家的人?」
「对,我外公叫黎禄,他早就死了,但我两个舅舅还活着,大舅叫黎志高,小舅叫黎柏远,你去找他们算账吧,都是他们管教无方,要杀要剐冲他们去。」
「哈哈,有趣,你倒是推脱得干净。」
姚景年笑的时候,咧着嘴,眼睛眯着,活像一只狐狸。
她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又看了看岚官,问我道:「这小孩跟你什么关系?」
「半路认识的,不熟。」我面不改色。
「音音,熟……」岚官望着我,眼圈泛红,有些委屈。
我瞪他一眼:「闭嘴!」
他便撇着嘴,不说话了。
姚景年继续看着我笑:「我的猫死了,总要有人付出代价,这样,你们两个,只有一个能走出这座院子,自己选吧。」
「我,让我走。」
没有丝毫犹豫,我自告奋勇,也没有看岚官一眼:「他是个傻子,死都死不明白,还不如让我赖活着。」
「音音,不傻……」岚官委屈巴巴地看着我,泪眼汪汪。
姚景年笑出了声,果不其然,又对我正色道:「我看你在把我当傻子!伶牙俐齿,阴险狡诈,还想平安无事地离开?」
我在姚府住了十日。
给姚景年当了十天的猫。
她命人把岚官赶了出去,然后去城内一家首饰店,打了个新的银项圈,刻上「姚」字,套在我脖子上。
她叫我小白。
还说从今往后,我在她面前只能叫这个名字。
世家贵女就是会玩儿,她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我要像一只猫,蹲在她身旁,随时被她伸出手摸脑袋。
给我吃的是小鱼干,偶尔还会有烧海鱼。
每天都要把我按浴桶里,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送到她床上。
但她只允许我蜷缩在她床尾,帮她暖脚。
她同我说话的时候,我不能讲人话,要回答「喵喵喵」。
说实在的,这种日子过得太惬意了,如果不是惦记我娘,我是不想回去的。
所以十天后,我跑到她祖母面前,舔她的手背,「喵」了一声。
那面容祥和的老人家,脸色大变,当下训斥她:「传出去像什么样子?赶快撵出去!」
此时姚景年从一开始的新鲜,也逐渐对我失了兴趣,便撇撇嘴,对一旁的丫鬟道:「撵出去吧。」
只我还抱着她的腿,「喵喵喵」地不肯走。
她喝了一声,给了我一脚——
「滚!」
我被赶出姚府的时候,面上还显得很不甘心。
结果看到姚家外面,岚官竟然在此蹲守了十日,每天都要冲进去一次,然后被打出来。
看到我,他鼻青脸肿,委屈巴巴地又哭了:「音音,熟……」
「喵!」
整整十天,我未曾说过人话,一张嘴就是猫叫,反应过来,呸了一声,对他道:「熟你娘!」
先别管他娘,我娘反正是急疯了。
以往我也就最多三天不回家。
她都急得跑去衙门了,甚至连黎家,也去了一趟。
她想求我大舅舅帮忙寻人,可想而知,连大舅舅的面都没见到,便被赶了出来。
我若再不回去,她可能真要疯掉了。
5
承庆十九年,天下大旱。
第一年,米斗值绢一匹。
第二年,蝗飞蔽天,路有白骨。
关中饥,粟一斛值万钱,百姓骨肉相卖,惨绝人寰。
初时,城里还有施粥的地方,后来世道乱了,有钱老爷们锁紧了余粮,紧闭家门。
岚官已经很久没出现在郿县了。
我怀疑他是不是外出觅食的时候,让人给害了。
听闻隔壁汧阴县,已经有了人吃人的迹象。
这种时候大家都自顾不暇,我也没空管他。
我大舅舅他们,接济过我们几次,后来便不管我们死活了。
任我敲门到了天黑,喊哑了喉咙,黎家都没人搭理。
我和我娘已经饿了三日了。
走回去的路上,我看到城内青楼妓馆,仍有欢声笑语传出。
门口站着个浓妆艳抹的鸨儿,张着猩红的嘴,冲我笑:「活不下去啦?这儿还有口饭吃,来不来?」
好饿,饥火中烧,难受得令人发狂。
我像行尸走肉,走走停停,不知过了多久。
路上有红眼睛的野狗跟着我。
好一个天道轮回。
从前我为了生计,宰杀它们。
如今它们吃惯了路边尸骨,又盯上了我。
可见天地不言仁,滋养万物,人与狗并无区别。
这世道,大家都是各凭本事而已。
我若倒下,即刻便会被它们啃食了。
所以硬是撑到了庄子上,我才体力不支,饿晕过去。
醒来的时候,便看到了我娘。
她端着碗,一勺勺地喂我粥,眼睛红肿,神情怔怔。
我嗓子嘶哑,艰难地问她:「哪里来的粮?」
她抹泪道:「你舅舅昨日托人偷送来的。」
哦,是我傻了,竟还跑去敲门。
城内多难民,他们怎敢开门,偷送到庄子上,已属不易。
靠那粥,缓了两日,我恢复了精气神。
而后第一件事,便是继续出门,腰上别了一把屠狗的刀。
人在荒年,反而更加能吃,怎么都感觉饥肠辘辘。
舅舅送来的那两斗粮,根本撑不了多久。
娘哭喊着,不准我出门:「阿音,你老实在家待着,粮吃光了,你舅舅会再托人送来的。」
「人饿七日,就会死了,别把指望放他们身上。」我道。
我要出门,寻一条生路。
要去的地方,是姚府。
当年我杀了姚二姑娘的猫,以她那种身份,便是将我打死了,也不在话下。
她放过了我,我便笃定她是藏着善心的。
那只曾经套在我脖子上的银项圈,下人带给了她。
然后她见了我。
依旧是高坐堂上,她眯着眼睛,容貌只有愈发艳丽,更像一只狐狸了——
「小白,外面灾民遍地,饿死的人多了,本小姐为何偏要救你?」
「因为我是小姐的猫,从今往后,唯小姐马首是瞻。」
我跪她面前,看到她勾着唇,轻笑:「你没什么用处,我要你作甚?」
「小姐出身高门,非这世间寻常人,当高瞻远瞩,小白无好无能,愿效仿冯谖客孟尝君,为小姐效犬马之劳。」
「日后积谷防饥,只愿小姐高枕无忧。」
我一脸真诚,姚景年看着我笑,啧了一声:「你还是个小姑娘呢,说这种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我发誓,句句真心,如违此誓,天打雷劈。」
「哈哈,有意思,我当然知道你有点能耐,毕竟连我的猫也敢杀。」
她俯身上前,伸手捏了捏我的脸,神情微妙:「可惜我不是那孟尝君,出身高门,终究也只是女流之辈,好没意思。」
「你杀了我的猫,真以为我不心疼?我只是自幼在祖父身边长大,常听他讲,为官之道,先存百姓,你一小小女童,为了生计屠狗宰猫,我若杀你,祖父泉下有知,必定怪罪于我。」
「小白,我可不是什么善人,帮你也仅是举手之劳,莫说什么积谷防饥,这世道艰难,你好好活着吧。」
十四岁的姚景年,出身世家,身上有贵女的傲气。
虽然她不会承认,但我知道,她就是心存善念的人。
大旱之年,雍州姚家是本地捐粮最多的。
布棚施粥,也是最后一家收尾。
但这荒年,百姓躲不过,半点法子也无。
6
姚景年许诺了我,若是缺粮,可来找她。
回去时我又去了郿县乡里一趟,想找一找岚官。
一无所获,我想他可能真的出事了。
心情低落地回到庄子,见家中屋门紧闭,我皱了下眉。
上前推开,入目场景,令我血冲到了脑子里,目眦欲裂。
床帐内,我娘被一男人压在身下,正行苟合之事。
淫乱之音,使我头皮炸开,眼睛血红,拿起身上那把屠狗的刀,径直朝他砍去!
娘看到了我,恐惧地瞪大眼睛,一把按住他的脖子。
来不及回头,他便被我砍了半个脑袋,死在了她身上。
这人是农庄管事,叫钱章。
一个身材肥腴、样貌鄙陋的男人。
黎家的庄子,我娘这个主子反而做不了主,这几年任由他苛待了我们。
因为他听命于我大舅母等人的,田地账本,都是直接交到黎家。
我万没想到,黎家给我们送粮是真,却是由他交付到我娘手中。
他早就对我娘心怀不轨,借着这个由头,欺辱了她不止一次。
而我娘为了那几斗粮,竟然忍了。
她竟然忍了。
我染血的刀子,险些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然后在她恐惧的眼中,看到一个面容阴狠、满脸杀意的姑娘。
她怕我,脸色煞白得像个死人,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
后来,我转身离开了屋子。
整个人像是陷入绝望的疯子。
走马观花般,脑子里都是七岁之后,搬到农庄,被管事一家欺负的场景。
他有个心眼忒坏的婆娘,总爱背后跟那帮佃户嚼舌根,说我娘虽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也就看着正派,其实就是个娼妇。
我警告过她一次,再敢胡言乱语,就杀了她。
她表面恭敬,并没有改,私底下还敢这么说。
我知道,她仗着我舅母撑腰,根本不怕我们。
早就该杀了她了,我竟不知自己为何忍到了现在。
如今,总算提刀敲了她家的门。
此时天色已晚,那妇人以为是她丈夫回来了,开了门,看到我一愣。
一把长刀捅进了她的腹中。
她惊恐地大叫一声,转身想跑。
我从背后又是一刀。
杀人和宰狗的感觉,完全不同。
每捅她一刀,我心里就无比畅快。
最后阴狠地眯着眼睛,抹了她的脖子。
大荒之年,他家竟还藏着那么多的粮食。
果然,温饱思淫欲。
这农庄管事的肥差,倒是为我养活了两只待宰的老鼠。
甚好,姚二小姐的粮,今后也不必去借了。
浑身是血地回了我们的院子。
钱章的尸体还躺在我娘床上,满屋子的血腥味。
而我娘她,悬梁自尽了。
天黑了,整个农庄万籁俱寂,我站在门外。
屋里没人点灯。
从今往后,再也没人点灯等我了。
那具吊在梁上的尸体,垂头散发。
我看不清她的脸。
笑了。
我没娘了。
只剩自己了。
7
承庆二十一年,下了一场雨。
灾年结束了,田里冒了头的青草,绿油油一片。
那年死了很多人。
郿县农庄的管事夫妇,被我一把火烧了。
没人在乎他们怎么死的,荒年,能活下来的都是运气。
我娘的坟头草长出来的时候,大舅舅和二舅舅,终于来了。
二舅舅面如死灰,跪在了坟前。
他好像不太能接受我娘的死。
也难怪,自我和我娘搬到农庄,他很难见到她了。
一则当年东窗事发,大舅舅他们对他看管得很严,基本不让他在雍州待着。
二则我娘不愿见他。
有次人都到屋门口了,我娘将他拒之门外,自始至终都没开门。
他带来的东西,也全都被她扔进了地沟里。
年幼时,我记得这模样清俊的二舅舅待我是很好的。
两位舅母和表哥,辱骂我们的时候,若是被他听到,总要争执一番。
他还带我去街上买糖葫芦,买点心。
看到好看的发簪也会买下,让我回去送给我娘。
但是有什么用呢,他出门做营生,不常在家。
罢了,那档子破事,我暂时不想再提。
我只跟他们提了一个要求,今后这郿县的庄子,归我了。
旱灾后,万物复苏。
农庄没有再请管事,所有佃户收成的账本,我亲自来算。
灾年刚结束时,我在街上捡到一个快要饿死的姑娘。
她叫槐花,是从那个吃人的汧阴县逃出来的。
她说她家在县城开杂技班子,虽然有些家底,但旱灾来临的时候,一石粟竟要万钱银。
原想举家逃灾,却发现各处都一样。
最后他们家只活了她一个。
槐花会剑术,快要饿死在街边的时候,怀里还抱着她的剑。
我给了她饭吃,她从此便跟了我,张口闭口叫我姑娘。
我道:「你比我年长,我该叫你一声阿姐。」
她摇了摇头:「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如今还赏我饭吃,今后槐花这条命,便是你的。」
消失了近三年的岚官,后来也回来了。
他长高了不少,身姿高挺,又结实。
头发乱糟糟,但依旧是昳丽的眉眼,漂亮的五官,乍一看到我,红着眼睛委屈道——
「音音,想你。」
后来我才知道,那年他外出找吃的,被山里的土匪给绑了。
他在土匪窝里待了三年,当牛做马,至今才寻到机会,偷跑出来。
说起来也不知是幸与不幸了,世道饿死了那么多人,他反倒在土匪窝活了下来。
我外祖一家,世代经商。
十五岁这年,我也算传承了一些他们的本事。
不仅将农庄打理得很好,还在城里开了间铺子。
铺子卖烧饼夹肉,除了岚官,还招了两名伙计忙活。
姚家二姑娘闲来无事,到农庄看过我一次。
她一身织锦彩绣长裙,仙女下凡一般,领着两名侍女,袅娜而来。
彼时我在跟槐花学剑,她来了兴趣,竟上前接过我的剑,耍了几个漂亮的招式。
我有些诧异,她竟还会使剑。
姚景年看我一眼,淡淡道:「几招防身之术罢了。」
那年她已年满十七,如她这般的世家贵女,大都已经议亲。
姚景年也不例外,她终究是要回京的。
然而临走之前,她与我一同做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自接手农庄之后,手里有了闲钱,我便开始打听起一人。
我娘当年的陪嫁丫鬟——秀青。
娘的死,对我来说打击很大。
很长一段时间,我夜不能寐。
屋里也没燃灯,我披头散发,呆坐在床边,望着屋顶的那根梁。
望着望着,天就亮了。
我娘她纵然万般不好,懦弱得可恨,可她的一颗心,全都记挂在了我身上。
她是多么温柔的人,同我讲话,总是轻声细语,目光柔软。
我幼时生病,她不眠不休,整夜地守着我。
她将额头贴在我额上,心疼得直落泪。
午后,她抱着我在院子里晒太阳,语调轻缓地唱「拜月亭」给我听。
王瑞兰闺怨拜月亭。
后来我逐渐长大,跟她想象中的女儿不太一样。
我性格很硬,少言寡语,眼中无温情。
我知道的,她其实一直都有些怕我。
因她那些旧事、荒唐事,大舅母在我面前嘲讽。
她在逐渐长大的女儿面前,抬不起头来。
其实,我真的从未对她有过怨言。
她是我娘。
只要她爱我,那么纵然千般万般不好,我也没资格怨她。
我只是,不喜欢她唯唯诺诺的样子。
搬到农庄后,她摘花折柳,做过一个花环戴我头上。
她说:「阿音,从今往后,娘带你好好过日子。」
之后,她回屋做饭,我把花环拿下,扔进了地头。
我不会忘记,她出来拿柴时,刚巧看到被我扔掉的花环,眼圈泛红,手足无措的样子。
她抹泪回了院子。
我想跟她解释的,告诉她我只是不喜欢那花环,并非不喜欢她。
可她一哭,我就很烦。
皱着眉头走开了。
我们母女之间,终究是有隔阂的。
直到她死后,我开始望着那根梁,想她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肯定又在哭,恐惧到颤抖,将脖子套进绳索里。
以往她哭的时候可烦人了。
眼睛红红的,像兔子一样,总欲言又止地想跟我说话:「阿音,阿音……」
她到底想说什么啊。
哦,她想说,娘错了。
她死那日,在踩着上吊的桌子上,用血写了那三个字——娘错了。
阿音,娘错了。
阿音,你不要生气。
娘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深更半夜,我怔怔地望着房梁,想知道吊死是什么样的感觉。
所以我也拿了根绳,爬上桌子,将脑袋塞到绳索圈里。
然后我身子向前,腾空了双脚。
窒息,挣扎……最后被槐花救下。
自她死后,我好像就病了。
每到天黑,总想起她唱的那首拜月亭。
为什么直到她死了,我才明白这什么意思。
原来她那么羡慕大家闺秀王瑞兰。
羡慕她经历坎坷,但有决定自己命运的机会。
贪个断简残编,恭俭温良好缱绻。
贪个轻工短剑,粗豪勇猛恶因缘。
亏心的,上有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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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古代开了家奶茶铺子,成了大梁首富。
正当我春风得意时,系统却说我只剩下五年寿命。
我抱住系统的大腿问怎么才能活下去。
系统竟让我攻略天生佛子。
我想到那张出尘脱俗的面瘫脸,扶额长叹。
还不如嘎了算了。
1
我爹是京城首富,却遭奸人陷害。
皇帝一怒,满门抄斩,男丁通通砍头,女眷们则流放到军营当妓子。
而我则被卖到青楼,老鸨见我貌美,一心想把我培养成青楼花魁。
可无论他们怎么毒打我,我都不愿接客。
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把我卖了。
我穿着粉纱薄衫,坐在千金阁的高台上,向买主们提了一个要求:
「我沈荷,只做正妻。」
「我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风风光光的进门!」
不知何时,我体内多了个叫系统的家伙。
系统告诉我,这一世的我只有风光大嫁才算完成任务。
否则就被会系统强制抹杀。
此话一出,台下一片哗然。
有人取笑道:「八抬大轿抬的是大家闺秀,重金娶妻娶的是完璧之身,敢问沈姑娘占哪样?」
我微微一笑,掀开衣袖,洁白如藕的手臂上,守宫砂红的刺眼。
有人高声骂道:「一个下贱的玩意儿罢了,还装清高!」
我不言语,轻轻拔下头上的银簪,把它抵在脖颈,昭示着我的决心。
台下的男人们觉得无趣,纷纷咒骂着离开,只有一个身穿紫袍的俊俏公子坐在台下痴痴的看着我。
我认得他,是芝兰玉树,风流倜傥的萧小侯爷,亦是京中贵女们的梦中情人。
我曾在诗宴上见过他多次,他总是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我,眼底满是惊艳。
我露出浅浅的笑:「萧公子,你要娶我做正妻么?」
他点头:「好。」
2
就这样,我被萧尘赎了身。
他欲把我领回府,我后退了两步:「萧公子,我等你八抬大轿娶我进门。」
「我要你三书六礼,三媒六聘,正正经经的把我娶进门。」
我要一袭红衣,凤冠霞帔,跨火盆过马鞍,拜天地拜高堂,嫁给我最称心如意的郎君。
萧尘拉起我的手,语气宠溺:「阿荷,在青楼呆着算怎么回事?我且先给你安置个住处。」
我住进了一间清雅的小院,萧尘给小院换了个牌匾:清荷居。
小院离侯府不远,萧尘常来寻我。
不出数日,整个京城都知道风流潇洒的萧小侯爷心仪的女子是我。
堂堂萧小侯爷竟被一个低贱的青楼妓子迷了心智。
萧尘爱我。
一种近乎痴狂的爱。
只因我说一句想吃葡萄,萧尘就派人从遥远的川南,将刚摘下的葡萄快马加鞭的运送到京城。
每当我看到快马扬起的尘埃,就知晓是萧尘又给我送葡萄了。
萧尘会带我去流云阁做衣衫,流光溢彩的云锦,一匹就要千金,而他却足足给我做了几十身。
从华丽繁复的外裙到薄如绸缎的水红色肚兜,一个也没落下。
我拒绝道:「萧尘,这料子未免太奢侈了。」
他却紧紧握住我的手,不停地摩挲着:「阿荷肌肤娇嫩,白如凝脂,自然要最好的。」
「阿荷,我爱你。」
「我会把这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
我垂下眼帘。
爱不爱又怎样呢?
只要他对我好,愿娶我为正妻。
这便够了。
3
我喜好看书,喜好喝茶。
萧尘知晓后,特意命人为我盖了一间清雅宜人的茶室,里面摆满了满满登登的书。
他特意从川州重金买来新鲜采摘的竹叶青,还说此茶风韵清雅,唇齿留香,最是与我般配。
我抿了一口,果然鲜爽醇厚,清淡高雅,回味甘甜,余香袅袅。
他,是懂我的。
我成日里呆在茶室里读书喝茶,消磨时间,萧尘总是在一旁痴迷的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缱绻爱意。
有时我起了兴致,会和萧尘玩赌书泼茶的把戏。
在烹茶时,一人说典故,另一人需答出典故出自哪本书第几卷第几行,答对的人先喝茶,此为「赌书。」
有时玩的太高兴,我和萧尘争着喝茶,打情骂俏间还会不小心把茶洒出来,泼在身上,满室生香,是为「泼茶。」
萧尘读书不如我,所以我总是喝了很多茶水,茶水泼在身上,洇湿了粉色小衫,春光隐隐若现。
他眼底压抑着情欲,把我压在身下:「阿荷,我恨不得现在就娶了你。」
我轻轻推着他:「萧尘,等到大婚之夜,我们再......」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沉默不语。
半晌,才克制的起身离开,留下一句话:「快把湿衣赏换了,别着凉了。」
萧尘送给我很多珍稀玩意儿,什么明月珠、缠臂金、玉如意、同心锁......
这些珍宝像不要钱似的往我屋子里送,堆得到处都是,小院都快搁不下了。
我嗔他:「这太多了.......」
他用下巴抵着我的头,语气认真:「阿荷,这是我给你备的嫁妆,我要你风风光光的嫁给我。」
我满心欢喜:「还要多久?」
他摸着我的发顶,轻声:「快了。」
4
我大抵爱上了他。
天气渐冷,我会为他缝新的棉马甲,里面塞满厚厚的羽棉,穿起来柔软舒适。
萧尘心疼的把我的手放在掌心哈气:「傻瓜,哪里需要你做这些!」
我浅笑:「娘子为夫君做衣裳,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刮了刮我的鼻头:「阿荷,真恨不得现在就娶你过门。」
我叹气:「现在不可以吗?」
他缱绻的看着我,回应我的却是长久的沉默。
我不安起来:「萧尘,如今已过去一年了,你到底何时娶我?」
他把我拥在怀中:「阿荷,年关一到,我便来娶你。」
萧尘走后,我便着手缝起了嫁衣。
娘亲说过,女子的嫁衣需得自己亲手缝制,才能和所爱之人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盼啊盼,做啊做。
嫁衣做好了,年关也到了。
可我却没等来萧尘。
在我们约定好成亲的那日,萧尘娶了大梁长公主,傅云柔。
5
萧尘骑着高头大马,戴着大红花,一身新郎官的扮相,俊俏的脸上漾满了笑容。
整个京城都轰动了,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百姓们纷纷说着喜庆话讨个彩头,好不热闹。
傅云柔坐在红色的喜轿上,身后是十里红妆,珠宝绸缎,络绎不绝。
我坐在阁楼上,使劲绞着手中的帕子,眼泪滴到了茶水中。
颤抖着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竹叶青已不复往日的甘甜,只余苦涩。
身旁的人对我指指点点:「瞧瞧,一个青楼妓子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还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呢?真是痴心妄想......」
「啧啧,如今她和萧小侯爷的事人尽皆知,谁会再要这破鞋!」
「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一妇人掩嘴偷笑:「要我说,当个妾侍也好,只要能拢住萧小侯爷的心,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我没言语。
平静的喝掉余下的茶水,回了清荷居。
6
是夜,下起了大雪。
京城很久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
死在今天也挺好的,大地为棺,大雪为盖,生来干净,归去自由。
我穿上亲手缝的红嫁衣,化了最美的妆容,闯进了萧尘的新房。
萧尘正和傅云柔喝合卺酒,交颈缠绕,情深意切。
见我来,他没端稳,生生洒了一身。
我红着眼睛质问他:「为什么背弃诺言?」
萧尘面露不悦,默了半晌才回应我。
「今夜我洞房花烛,沈姑娘请回吧。」
我怒火攻心,想伸手甩萧尘一巴掌,却先被傅云柔泼了一脸水。
茶水滚烫,烫的我面皮生疼。
她凤眼高鼻,颧骨高耸,声音尖厉:「你就是沈荷?」
「呵,区区一个妓子,也敢在本公主大婚之夜造次!」
萧尘毫无反应,只轻轻的吹着傅云柔的手:
「夫人,有没有烫到?为夫一会儿用上好的金疮药帮你擦一擦。」
她眼波流转,跌进萧尘怀里:「夫君,我罚这个低贱下作的妓子,你不会心疼吧?」
萧尘淡淡扫过我:「怎会?」
「夫人想怎么罚便怎么罚。」
「她贱命一条,夫人就是打杀了她,也无事。」
7
我被嬷嬷们押着,在他们的新房前跪了整整一夜。
雪,下得好大。
我穿着单薄的嫁衣,在漫天遍野的雪地里,红的刺眼。
呼啸的北风像刀子一般割着我的脸。
冰霜冻住了我的皮肤,也冻透了我的心。
我开始变得僵硬,系统的声音冷漠刺耳:「任务失败,宿主将要被强制抹杀。」
「任务失败,宿主将要被强制抹杀——」
再一晃神,发现我竟然漂浮在了半空中。
我低头看了眼冻僵的身体。
原来,我已经被死了。
新房中传来娇笑声,我麻木的飘了进去,屋里正烧着银炭,暖烘烘的。
我徒劳的伸手去摸那银炭。
好暖。
萧尘和傅云柔正翻云覆雨,衣物散落了一地。
他温柔的抱着她,在她耳边说着永远爱她。
缱绻而深情。
和哄骗我时的样子并无二致。
我看了许久,自嘲的笑了笑。
终是错付了。
8
我看的几欲作呕,便飘回了自己的尸身旁,静静守着。
天色微亮,嬷嬷走上前踢了踢僵硬的我,嫌弃的开口:「真晦气!这小贱蹄子冻死了,拿张草席卷了扔了吧。」
我被一卷草席扔到了乱葬岗里。
时间一点点过去,漫天的大雪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尝试着钻进自己的身体,却怎么也进不去。
黑白无常也没有携牛头马面来寻我。
我真要成了孤魂野鬼吗?
只因萧尘负了我,所以我连投胎转世都不配吗?
我颓丧的守着自己的尸身,却听到一声悲悯的叹息。
一只温暖的大手覆上了我的脸,拂去了我脸上的冰雪,又探了探我的气息。
「阿弥陀佛。」
「怨念太重,恐化为厉鬼。」
一位高僧双手合十,眉心微蹙。
他长身玉立,温润清朗,眉目如画,额间有一颗淡淡的红痣。
我呆愣的看着他,只觉的脑海中一片清明。
他安葬了我,为我念诵了往生咒,还取下手腕上的佛珠戴在了我手上。
伴随着他温润清朗的诵经声,我的灵魂突然不受控制,直直的朝身体里钻去。
灵魂归位前,我看着他眉间的红痣,轻轻呢喃道:「谢谢。」
「若有来生,必将结草衔环,以报恩德......」
9
我重生了。
重生在萧尘和傅云柔大婚这一天。
京城依旧热闹,十里红妆,鞭炮齐鸣。
可又与我何干?
前尘往事,不在意了。
我拿起枕边的那串佛珠,想起那位温润清雅的高僧,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阿弥陀佛。
谢谢你,给了我新生。
若有机缘,必将报恩。
令我没想到的是,后半夜,萧尘竟风尘仆仆的找上了我。
他红着眼睛,冲进我的寝房,掀开我的被褥,恶狠狠的掐着我的脖子:
「沈荷,你好没良心!我如今娶了别人,你竟也不难过吗?」
「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瞧瞧,真是荒唐。
我不去找他,他竟抛下妻子来寻我。
身上还带着浓重的石楠花味道。
真是,恶心。
「是的,萧尘,我不爱你了。」
「从今日起,我们,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我盯着他的眼睛,语气平淡,一字一句,近乎残忍的说出这句话。
他低低笑了声,掐我脖子的手紧了紧:「沈荷,你休想!放眼整个京城,除了我,谁还敢要你?」
「你莫要胡闹,乖乖做了我的妾,我定许你一生荣华。」
他声音软了软:
「阿荷,你不就是怪我没娶你吗?待我有了权势,杀了她,抬你做正妻!」
我嗤笑一声,挣扎着从枕下掏出剪刀,抵在他满是吻痕的脖子上。
「放手,不然我们就一起死。」
他恨恨的松开我:「沈荷!你个忘恩负义的下贱妓子!终有你后悔的那日!」
我勾起了唇角,做了个请的姿势。
他大手一挥,怒气冲天的离开了清荷居。
10
此处不宜久留。
萧尘本是睚眦必报之徒。
长公主心狠手辣,亦不会放过我。
得道高僧赐我新生,是天大的福报,我已不想再与他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我连夜收拾好金银细软,一把火烧了清荷居。
身后燃着烈烈大火,我一袭红衣,从火海中走出,宛若涅槃重生。
第二日,京中便流传着萧小侯爷的妾侍沈荷因嫉妒成性,竟在院中行巫蛊之术,结果遭到反噬,引来天火,连把灰都没剩下。
萧小侯爷听闻这个消息后,竟生生晕厥过去,卧床不起。
人人都说他宠妾灭妻,皇帝震怒之下罚了他三年的俸禄。
可他竟变得疯疯癫癫,成日在被烧毁的清荷居前痛哭流涕。
他颓丧的倚着门框,一声声唤着:「阿荷,阿荷。」
转而又目露凶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阿荷没有死,阿荷只是生我的气,阿荷一定是躲起来了......」
公主竟也不生气,只由着他胡闹。
毕竟,我已经死了,她想发作也无计可施。
活人,是永远比不过死人的。
换作前世的我,早已痛哭流涕,感动不已,可如今,这种拙劣的戏码只会让我厌恶。
滚吧,萧尘。
只愿此生此世,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永生永世,再不相见。
11
我用锅底灰涂黑了脸,覆上面纱,穿上粗布麻衣,把金银细软换成了银票。
托人买了辆马车,离开了京城,定居在一个山清水秀的村庄。
我买了间一进一出的小院,小院干干净净的,围着一圈篱笆,不大,却很温馨。
我数了数剩下的银票,剩的不多,虽然不足以锦衣玉食,但足够衣食无忧了。
村子紧挨着隐灵山,山上有座寺庙,叫珈蓝寺。
香火虽不旺盛,却也佑得这一方水土顺遂平安。
我初来乍到,且与佛有缘,应当去拜拜。
珈蓝寺不大,却庄严神圣,我一走进来,心就沉静许多。
此刻是辰时,住持正在给僧人们传诵经书,温润清朗的诵经声让人神清气爽,身心愉悦。
只不过,这声音却有些熟悉。
我瞥向住持,眉心那颗淡淡的红痣令我全身一震。
竟是那日超度我的得道高僧!
我抑制住内心的欢喜,行至佛像前虔诚叩拜。
「阿弥陀佛,感谢佛祖。」
「我沈荷愿一生吃斋念佛,积德行善,只愿我的恩人一生平安顺遂,功德圆满。」
拜了许久,只听身后传来一道温朗的声音。
「施主,时辰已到,珈蓝寺已闭山门。」
是他!
我匆忙站起身,手足无措:「啊,对不起,我,我一时忘了时辰——」
「施主已叩拜了四个时辰,该离去了。」
我紧张极了,低下头不敢看他,支支吾吾:「我,我有要事求佛祖。」
他笑容清浅:「施主如此虔诚,佛祖必会实现你心中所愿。」
我也笑了,定定看着他眉间的那颗红痣。
你可知,我所求,皆是你啊。
系统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宿主你好,我又回来了。」
「宿主此生的攻略对象为天生佛子青止。」
「若青止对宿主的心动值在五年内没有达到百分之百,宿主将被强制抹杀——」
「当前天生佛子心动值为负。」
12
我如遭雷击,愣了许久。
才郑重做出决定。
抹杀便抹杀吧。
即使只剩下五年的寿命,我也只想默默守着他,安静的伴他左右。
如此干净的人,我不忍心污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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