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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人文]有没有高质量古言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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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复仇,不要撕逼,不要雌竞,不要傻白甜,可以平淡一点,也可以相互携手共同进退
我和世子睡了,他食髓知味。
从此,我开始了打两份工的生涯。
白天做厨娘,拿六钱;晚上陪他睡,拿三两。
还包吃住,多好差事啊!
就喜欢这样爽快的金主!
1
我和主家宴请的贵客睡了。
这是个意外,端个醒酒汤的功夫,我就被拽上了床。
第二天,贵客醒来,黑着俊脸问我是谁。
果然,昨晚黑灯瞎火没看清,他睡错人了。
我眨眨眼:「我叫红豆,是温泉别业的厨娘。」
他面色扭曲了一下,闭了闭眼道:「罢了,你随我走吧。」
我有点犹豫:「我在这里做厨娘,一个月三钱银子包吃住。跟您走的话,做什么,给多少?」
他穿衣服的手一顿,沉声道:「在厨房做,月俸给你翻倍。」
我拥着被子坐起,喜滋滋道:「您真好。」
他突然贴近我,左手挑起我下巴,右手按上我赤裸的肩,定定端详。
我惴惴,收了笑。
贵客指腹、手掌皆有茧,是个习武之人,这么抓着我久了,肌肤相触的地方传来痒意,我下意识闪躲。
他收手,轻咳一声:「陪我做,月俸给你十倍。」
我眼睛一亮:「可以白天在厨房做工,晚上陪您嘛?」
做厨娘拿六钱,陪睡拿三两,一个月三两六钱,一年就是四十三两二钱,还包吃住!
他眼角抽动:「你能兼顾?」
我挺挺胸:「我很能干,保证两边都不耽误。」
他眼神下移,慢吞吞道:「是挺能干。」
我看他眼神不对,突然发现刚才有点激动,被褥往下滑了一些,露出了春光。
脸上微烫,我用手掩好。
他掀了下眼皮,又问:「你很缺钱?」
我笑笑:「银子嘛,多多益善。」
他勾唇:「伺候好本世子,不会叫你吃亏。」
我眸光微动,他竟然是昨夜宴请的主宾,贵客中的贵客。
我供职的主家姓柳。
柳家是江南豪商,生意遍布大江南北,今年决意开拓北蒙诸部及北地诸国的市场。
柳二少领了命,第一件事便是要打通上层关节。
北蒙虽向朝廷称臣,但内政方面向来是蒙人治蒙,北蒙王一系在诸多军政大事上都有决策权,更别说小小商会之事。
所以,柳二少费尽心机宴请了世子,希望得一句恩准。
昨夜温泉酒宴,宾主尽欢。
可今日一早,柳二少看到世子身后的我,春风得意不再,脸色转而泛青。
我知道他为什么错愕惶恐,按照他原本计划,陪世子春风一度的应该是费心调教的扬州瘦马,而非我这个其貌不扬的厨娘。
柳二少一脸大势已去的神情,冲着世子长揖,颤声道:「世子……」
不等他开口,世子扶住柳二少的手肘,笑言他很满意我,希望带我走云云。
柳二少的脸上灰败褪去,惊喜到满面通红,一叠声命人带我去收拾东西,还生怕我孤单,要把我同屋的枇杷也一并送给世子。
枇杷听了我的转述,一蹦三尺高,喜道:「哎呀,你一晚上没回来,我还当你出事了,担心一夜,原来是遇上造化了。」
我手上收拾着,笑眯眯道:「可不,年俸翻了十二倍!」
枇杷扑哧一声:「你傻啊,还只算钱,世子要是喜欢你,日后抬了做妾室,那你可就一步登天了。」
「这个就别想了。」我撇撇嘴。
东西不多,我们都只收拾了一个小包裹,便随着管家出来了。
枇杷看着鞍前马后殷勤关照世子的柳二少,咦了一下:「二少这脸色不似平日,好像不太对。」
我漫不经心道:「是有点红,大事办妥,太激动了吧。」
2
世子并未带我们回王府,而是将我们安置在苏黎城东的一处名为拂水苑的宅院里。
那是个三进的院子,有管家小厮侍女十来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枇杷露出些微失望的表情,我却不意外。
我在知道世子身份时,就明白我不可能登堂入室成为他的妾室。
北蒙王族与大庆皇室世代联姻。
如今北蒙王爷的正妻,世子的生母,便是当朝荣敬长公主。
可今上只得一独女,今年堪堪十岁。
世子已十九岁了,正常该当爹的年纪,为了等小公主长大,不但侧妃妾室一概皆无,如今收了个暖床的女人也要偷偷养在外面,不敢带去家里。
以上细节都是拂水苑的哈斯嬷嬷说的。
枇杷听的一惊一乍,叹口气:「这么说,红豆想抬妾室,也不容易啊。」
哈斯嬷嬷笑笑:「是不容易,但世子打小恋旧,姑娘安安分分伺候好他,待日后公主下降,您自然有前程。」
我知道哈斯嬷嬷的意思,这席话既是提点,也是告诫。
只是她和枇杷都错了,我要的并非是前程,仅是钱程,不过这些话,也没必要和她们说。
于是,我回她们一个笑,以示自己的听劝无害。
住进拂水苑的第一晚,世子就来主院找我过夜。
这事儿昨夜已做过,我本不觉有什么难度。
谁知,酒醒的他难应付得多,折腾起人来没完,我勉力奉陪了两次,实在有些遭不住,只能哑着嗓子求饶。
他还算讲道理,没有硬来,抱我去洗漱,接着放我睡了。
这一觉极深极沉,一夜无梦。
迷迷糊糊间,有人推我:「起来垫垫肚子,小心饿过头。」
我将头埋进衾枕里,假装没听到。
那人却不肯放过,掀开被子:「起来了。」
光线刺眼,我半眯着眼抬头,看到晨练回来的世子站在我床前。
意识回笼,突然想起自己已经离开柳家的温泉别业了,当即坐直身子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初。」他丢下两个字。
完了,还说要早起给他做早膳,现在都好开始准备午膳了!
我头皮一麻,掀被子就要跳下床,结果双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
我捂住小腹,龇牙咧嘴。
眼前一暗,人高马大的世子蹲下来,皱眉:「我看看,是不是伤着了?」
我面红耳赤,死死抓着裙摆,摇头:「方才下床太急,牵扯到了而已。」
他收回手,缓缓道:「哦,你急什么,茶点留了你的份。」
我扶着床沿站起来,懊恼:「我该给你备好早膳的。」
他也站起来,露出戏谑之色:「还惦记你那厨娘的工钱?」
我面上发烫,认真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他挑挑眉:「随你。只是红豆,别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他嘴上不屑我厨娘的工钱,一尝我备下的午膳,却笑了:「还不错,六钱委屈你了,凑整涨到一两吧。」
做厨娘拿一两,陪睡拿三两,一个月四两,一年就是四十八两,还包吃住。
就喜欢这样爽快的金主!
我大喜,又往他碗里布菜,含情脉脉看他:「多谢世子。」
就这样,十八岁的我成了北蒙世子乌仁策英的外室,以及,他外宅的厨娘。
3
那天世子一走,有十余日没有露面。
我有点忐忑,他是不是不太满意我,不想留我下来了。
哈斯嬷嬷解释说,世子在军中任副都统,平日要在军营练兵,处理军务,若金帐汗国的蛮子南下侵扰,他还要领兵驱逐,是很忙的。
我听了就放下心。
做了十来日饭,拂水苑众人都拜倒在我的厨艺之下,对比一开始稍显疏远的恭敬,如今个个亲热地叫我「红豆姑娘」。
今日是立春,我睡醒开门,就看到枇杷笑嘻嘻问:「红豆,小厮买好时令蔬菜啦,我们什么时候做春饼?」
我上前勾住她臂弯,一起到了小厨房。
灶下已有小丫鬟端了几碟朝食出来。
我看了一眼,已经有了果子粥、竹节卷馒头、酱瓜条。
我随手热了昨天备下的肥鸡丝,又炒了个杂蔬,就招呼小丫鬟们和枇杷一起吃了。
对付了朝食,我们一起洗净时蔬,烧开水。
烫面,加香油,调成稠稠的面糊,舀一勺在烧热的铁片锅上,用宽竹条抹开。
「嘶啦」一声,面糊受热,凝成一张薄饼,烙出点点金黄,发出勾人麦香,一出锅便被等着的众人抢走了。
枇杷跺脚:「红豆烙了半天,全填了你们的无底洞。」
哈斯嬷嬷咬着旁人孝敬的薄饼,故作严肃:「枇杷说的是,下面谁也不准抢,等姑娘做好了春饼再吃,光吃饼皮有什么意思?」
众人嘻嘻哈哈,也不知听了没听,照旧围着灶台不散。
「你们真把她当厨娘了?」凉凉的声音不合时宜地落下来,凭空剪断了所有欢声笑语。
我转头,看到众人散开,露出面色不虞的世子。
拂水苑众人面色讪讪,两腿战战,直欲下跪。
哈斯嬷嬷正要开口,我捞出新烙好的薄饼递过去,抢先对着世子说:「世子,你也尝尝,白口也好吃的。」
他眉心微蹙,没有开口斥责,先拿了饼。
那饼薄如蝉翼,却还能分成两片,他勾唇:「第一次见这样薄的双合饼。」
我一边在灶边忙活,一边回他:「这是我家乡的做法,大家看了都觉着新奇,这才围着看。」
「哦。」他不置可否。
「世子既来了,我再加几道菜。您先去主院等着,仔细被油烟熏着。」
他扫视了一圈,到底没发作,转身走了。
旁人如蒙大赦,纷纷下去各司其职,不敢随意玩笑。
我手脚麻利地做好了春饼,备好炉烧盐腌肉、各色炒时蔬和配饼的甜酱,想起世子一贯更喜欢吃肉,又做了羊肉片焖扁豆和肉丝炖酸菜。
本来没打算他过来,春饼的量准备不足,我又热了些饽饽,免得拂水苑众人不够吃。
备好了膳食,由小丫鬟们端去主院。
我则先去内寝换衣服,生怕衣裙上沾染的灶气影响世子的食欲。
4
等我换好衣服坐下,发觉世子静静坐着等,没有先动筷。
我连忙坐下,给他递上乌木筷:「耽搁久了,您饿了吧,下次若要来,提前遣人说一声,我也好提前备菜。」
他接过筷子,「嗯」了一声。
世子模样英俊不羁,实际上很重规矩,开始吃饭后,便不再说话。
用完了撤下餐盘,他才道:「我不在的日子,他们都这样尊卑不分,以下犯上?」
我一顿:「这算不上吧,我本来就是苑里的厨娘啊。」
「你是我的人,我一个人的厨娘,他们也配?」
我咬唇,道:「世子,您别这么想,我喜欢下厨,不觉辛苦……」
不等我说完,他打断道:「我会多招几个厨子,你喜欢便做,累了就歇着。」
心里一动,多招几个厨子,倒是好事。
本已在嘴边的拒绝被我咽了下去。
此事揭过,我转而问他:「世子今日怎么有空来?」
他道:「轮到我旬休,可在城里住上十日,不过今晚我要回王府,明日会再来。」
「嗯,好。」我记下了,接下来几天的菜谱要抓紧准备了。
「对了,」他突然话锋一转,问我,「你知道柳二少死了么?」
我本来正为他沏茶,闻言手一抖,茶水漫出些许:「啊,怎么会,怎么死的?」
他眼眸深深,不露半分情绪:「那次宴后,他就病倒了,拖了十余日就死了。」
我将茶盏放在世子面前,面露可惜:「柳二少刚打通北蒙商路,正是大展拳脚之时,竟然就这么没了,真是天妒英才。」
世子端起茶盏,垂眸又问一句:「你说他真是病死的吗?」
「难道不是?」我奇道。
「你希望他是病死的吗?」
这句话里有话,我摇摇头:「不希望。」
「哦?」他看向我,眼里露出点意外之色。
我笑笑:「世子有所不知,我在柳家专做养生药膳,号称久服可固本益气、延年益寿。可如今,常年吃我药膳的柳二少却英年早逝。」
世子鹰隼般的眼睛盯着我,直盯得我毛骨悚然,半晌后,他眼中锋芒尽敛,淡淡道:「让你失望了,苏黎城大半名医都去瞧过,就是急病而死。」
我小声「啊」了一声,叹气:「好吧,看来什么养生药膳都是骗人的,我日后还是不做为好。」
他喝了口茶,不置可否。
那日走时,他突然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扔给我。
「这是?」我捧着瓷瓶,小心看了看。
「消痕膏,你看看自己的手。」
我一看,果然手背处有红痕和细细的划伤,我摆摆手:「下厨嘛,自然会被油溅,被什么东西划到,不打紧的。」
他却很严肃:「你肌肤光滑细腻,触之生温,毫无瑕疵,合该好好养着。若是因下厨毁伤,以后便不许你踏入厨房半步。」
啊,我说自己明明容色平平,怎么入了这位爷的眼,原来,是喜欢我这身肌肤……
明白了关节,我乖乖道:「知道了,我会好好养着。」
5
世子旬休放十日,有六日留宿拂水苑。
我白天给他做饭,晚上陪他睡觉,一个人打两份工,挺累的。
鉴于他明日就要回营,我拿起小本子问他这几日用膳感受如何。
他挑眉:「你还识字?」
我点头:「小时候家里教过。」
他拿过我的小本子,封面是我自己写的,一笔一划四个大字——《拂水食单》。
他笑意盈盈:「字一般啊。」
我不生气也不脸红:「我又不是书法大家,写工整明白不就好了。」
他摇摇头,似乎感叹我的不思进取。
他一一翻看,边看边笑:「写的什么,食单是这样的吗?」
我坐过去,指着他翻开的那一页:「这写的是瓤冬瓜的菜谱,下面写的是每个人吃了之后的意见,哈斯嬷嬷觉得有点淡,少布觉得冬瓜太烂,枇杷觉得二分肥八分瘦的肉馅有点柴。
「我把这些都记录下来,第二次做的时候可以调整一下配方。」
他往后翻了翻:「这几道菜我怎么都没尝过?」
「虽说众口难调,但只有大部分人说不错的菜,我才端上您的餐桌。」
他嘴角微翘:「我不挑食,没有忌口,你不必这样费心。」
我拿回小本子,提笔道:「那不行的,食有定数,您在军营和战场上可以凑合。但都回家了,吃的每一口都要是值得入口的佳肴。这几日的膳食,可有能改进的地方?」
他歪头想了想,道:「虾肉烧麦有些淡,燕窝火熏芙蓉肥鸡油了些,栗子炖豆腐不够入味,其他的都很好。」
我一一记下,说下次改。
他明日便要回营,今夜就格外放纵。
我应付不来,就揽住他脖子,故技重施,带着哭腔求饶。
他掐了一把我腰上软肉,语气很不满:「啧,在厨房你不怕烫、不怕油溅、不怕刀伤,就在床上娇气。」
我哼哼唧唧:「不一样的嘛,我喜欢下厨。」
「什么意思,言下之意你不喜欢上床?」
「呃……」
完了,怎么说话没过脑子,要怎么狡辩。
他掐掐我的脸,咬牙切齿:「是不喜欢上床,还是不喜欢和我上床?」
我脱口:「只和您上过床,无从比较。」
他灼热的呼吸喷在我耳后,说的话却阴恻恻的:「你还真的考虑啊?」
嘤,吓人。
说错话的后果就是,求饶不管用,找补也不管用,道歉撒娇通通没用。
他第一次在我身上尽兴。
结束的时候,我喊哑了嗓子,瘫在他怀中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眼一闭就睡了过去,连洗漱换衣也没醒过来。
第二天醒来都是午后了,枇杷端来膳食,坐到床边,一脸担忧:「红豆,你没事吧?世子走时说你累着了,不让我们吵你,结果你就睡到这个点。」
我坐起来,披了件外袍,眼神发直:「是很累啊,钱好难挣。」
感谢北蒙军纪森严,他泰半时间都不在拂水苑,不然这每年四十八两,我有命挣,没命花。
6
寒来暑往,主院里杨树新芽换黄叶,枯枝绽杨花,两番更迭,距我住到拂水苑竟有两年了。
我的《拂水食单》也写了厚厚三本,江鲜单、肉牲单、羽族单、杂素菜单都写完了,目前在写点心单。
因聘的厨师没有擅长点心的,管家还特地从王府调了一个擅长此道的过来。
汉人厨师姓丁,原是南都望春楼的主厨,后来选入南都宫廷,在御膳司的点心局供职,后因在三年前的省亲宫宴上表现惊艳,被今上赐予长公主。
丁御厨白净高瘦,说话温和,看起来不像厨子,像个读书人。
他又很会做蟹粉酥、鸡丝卷、海棠糕之类精巧好吃的甜点,一来拂水苑,就很得众人欢心,还俘获了不少小丫鬟的芳心。
枇杷天天要去厨房看他做点心,又害羞,非要扯上我才肯去。
我故意捏捏她的脸:「丁御厨的点心好吃,就是发胖呀。」
枇杷羞红了脸,也把手伸到我腰间:「你也不少吃,也胖了呢。」
我们打闹一番,一起到了小厨房。
丁御厨已穿好了厨师服,等我们过去了。
他知道我想学,不但不避忌我,还大大方方教我。
今日要学的是荷花酥。
他亲自演示给我看,制馅料、水油面团、油酥面团、包酥擀制,前面我边看边做,都没什么问题。
包制收口的时候,却总不得要领,废了好几个面团。
丁御厨很耐心,靠过来将手心里的面团摆在我眼前,细细讲给我听,还上手帮我调整。
我听得认真,学得入迷。
陡然间,有人沉声问:「你们在干嘛?」
我头也不抬:「学做荷花酥呢。」
可丁御厨的脸色变了,猛地后退一步与我拉开距离,抱拳行礼:「世子。」
我这才回神,抬头就看到面色不善的世子。
他去了梀亚部打北蛮人,一走就是数月,我前些天才收到飞鹰传回的捷报,不过他信里也没交代什么时候来拂水苑。
此时的他一身戎装,风尘满面,胡子拉碴,我差点没认出来。
我张张口:「世子怎么来了?」
「哼,来的不巧,打扰你们教学相长了。」他睨着丁御厨,阴阳怪气。
呃,又吃醋了。
我心里好笑,嘴上安抚道:「世子一路辛苦,一定饿坏了吧,你先去浴房洗漱,我给你做点吃的。」
他还站着不动,不错眼盯着丁御厨。
丁御厨在他的视线中脸色发白,摇摇欲坠。
我赶紧上前挡去视线,用手肘撞撞他:「想吃什么,裙带拌面好不好?」
他这才把目光移到我脸上,打量一下:「是饿了。」
「好,你快去,我这边也抓紧扯面。」
他瞥了一眼面案后的丁御厨,托起我的下巴:「不急,先吃点别的。」
说着,他吻了下来。
我举着沾满油污面粉的手直躲:「诶,脏。」
他一吻落空,不耐烦起来,一把将我扛到肩头,向着浴房脚步匆匆:「洗洗就好。」
我气得捶他:「一路有人呢,你放我下来!」
他语气满不在乎:「有谁不知道我们的关系,矜持什么。」
我磨磨牙,呵,什么关系,金主和外室的关系。
这么上不得台面,他倒是总挂在嘴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7
浴桶里水都凉了,他才终于闹够,抱着我出来了。
我披上衣服,亲手替他净面刮胡,更衣束发,把他从粗野的武夫恢复成了翩翩公子。
他从妆奁前起身,转身面对我,突然伸手托住我的腰,拎起来掂了掂重量。
我吓了一跳,脚踩实地才反应过来,咬牙:「你又干嘛!」
他啧了一声:「我出征数月,你倒还胖了五斤?」
我心虚,丁御厨的蟹粉酥虽好,实在胖人。
他眯眯眼睛,凑过来问:「是不是我不在,你饭都能多吃三碗?」
我咽了咽唾沫,道:「自然不是,我知道世子喜欢我丰润。虽然想您想得茶饭不思,也逼自己一日三餐顿顿不落。不然等世子回来见我消减了,心里不喜怎么办?」
他挑眉:「想我想得茶饭不思?」
「嗯嗯。」
他嗤笑:「厨房那个人是谁?」
「丁玉山,长公主最爱吃他做的荷花酥了。」我加重了语气。
「你学做荷花酥,是为了写你那食单?」
「嗯嗯,还有,日后若有机会,也好借此讨好长公主。」
他的表情柔和下来,摸摸我的头发,半晌道:「我让人教他点规矩,教学就教学,动手动脚做什么。」
我长舒一口气,连连道:「是是,以后我们保持距离。」
他探手入怀,摸出一样东西丢过来。
是个锦囊。
我看看他,面露不解。
他微抬下巴:「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我拉开抽绳,里面一只温润细腻的羊脂玉镯。
他拉过我的左手,将玉镯套到我腕上:「我觉得你戴上这个,一定极美。」
我的目光也被镯子吸引,待他套上了我才愣住:「这个……」
他像是知道我要说什么,沉下脸打断:「这个不折现银,不要就还我。」
这个镯子,一眼就价值不菲,折现得有个几百两吧,可惜了。
我摇摇头。
他抓着我的手紧了紧:「上面没有打王府的记号,不是公中的东西,是我自己从珍宝阁买的,专门送你。」
闻言,我眼睛一亮。
他勾了勾唇,眼中没有笑意:「但是,你如果敢把这个转卖折现,你就死定了。」
我眼中的亮光熄灭了,垂头闷闷道:「哦。」
他捏捏我颊上软肉:「你攒那么多钱干嘛,拂水苑短你吃穿用度了?」
「我也不能在这里住一辈子啊,」我很自然道,「要为以后打算的。」
「你不住这里便是搬去王府,更不会缺钱。」他皱眉。
我叹口气:「那可不一定。」
他眼神闪动,像是想到点什么,没再说话,只吻了吻我的发顶。
我们都想到了,南都金尊玉贵的公主已然十二岁了,再过三年,她就会嫁到北蒙,成为他的正妻。
而我这个见不得人的外室,若是见容于公主,就能住进王府,若不容于公主,自然是要被远远送走的。
我们的缘分,其实也就这两三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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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哥哥是龙凤胎,容貌相似。
所以等我女扮男装,代替战死沙场的哥哥凯旋而归,嫂嫂吓得花容失色。
半夜她爬上了奸夫的床。
“你不是说他吃了就会死吗?”
“不怕,我还有其他的毒药。”
哦豁,没想到奸夫竟然是我的未婚夫。
哥哥以我的身份下葬,从小和我不合的清冷首辅却红了眼睛。
后来他知道我的身份,咬牙切齿。
“我都已经打算断袖,你骗我骗的好苦……”
1
我代替战死沙场哥哥凯旋而归的时候,正好是七夕。
将军府张灯结彩,喜庆洋洋。
我那美艳的嫂嫂像是少女怀春一样,站在门口翘首期盼,仔细看手里还拿着一个香囊。
本地习俗,七夕节是要给心上人缝制一个香囊,表示爱慕。
我打算给嫂嫂一个惊喜,让队伍停在拐角处,自己骑着高头大马,压着帽檐到了嫂嫂面前。
跳马掀帽,一气呵成,大脸一下就出现在了嫂嫂的面前:
“公主,我回来啦!”
我和哥哥因为是龙凤胎,且面容相似,所以从小就互换身份逗弄大人。
看着娘亲教了哥哥一天女红药理、爹爹教了我一天武艺兵法都没发现不对劲,我们才大笑着揭露身份。
所以就连爹娘都发现不了,更别说别人了。
我压低嗓子,和哥哥的声音一般无二。
刚刚还眼波流转少女怀春的嫂嫂像是见了鬼一样。
她也是这么叫出来的:“鬼啊!”
2
我拦腰搂住被台阶绊倒,向后倒去的嫂嫂。
我一脸担忧:“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在我热切的目光中,嫂嫂嘴角抽搐:“夫,夫君,我不是做梦吧……我太惊喜了……”
应该是被噩梦惊吓吧,腰肢僵硬,哪有刚才一湾春水的样子。
我继续装傻。
“为夫好想你啊!咳咳咳……”
然后闻了一下她发梢,一股浓重的香气刺激的我咳嗽起来。
早知道不闻的这么狠了,呛鼻。
“这是给我的香囊吗?公主怎么知道我今日回来?”
我拿过香囊,上面绣着一对不要脸的野鸳鸯,交颈暧昧。
凯旋队伍适时出现,有人颂着哥哥的功绩,最后恭喜嫂嫂,夫君建立了不世之功。
余光瞥见街角一个人影闪过,鬼鬼祟祟的绕过正门,钻进了后门的巷子。
3
我回来已经一个时辰了,嫂嫂如坐针毡,门外响起几声狗叫。
嫂嫂像是过电一样。
“哪里来的野狗吓到了娘子,为夫去打他……”
嫂嫂连忙起身拦我:“夫君刚刚从战场回来,这点小事怎么能让夫君劳烦?”
我点点头:“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嫂嫂为难:“我今日不大方便……”
我表示理解,借口累了,躺床上了就响起了鼾声。
可嫂嫂还是不放心,拿出不知名的粉末吹了我一脸。
“这样就醒不了了。”
等她走后,我睁开眼睛。
我娘可是鬼医的徒弟,从小她就逼着我学习药理试药,这点计量的迷魂药对我来说连个哈欠都打不了。
4
我跟在后面,瞧着嫂嫂扭着柳蛇腰,路过花园的时候还掐了一大朵牡丹带在头上。
那可是哥哥最喜欢的花,平时都舍不得让我碰。
走到偏僻的别院,敲门前还仔细整理下自己的妆容,然后这才想起来张望一番,看看有没有被人发现。
真是蠢。
门开了一条缝,一双大手把她拽了进去。
屋里的烛光就灭了,然后是没羞没臊的调笑声。
“别,他都回来了,你还有心思和我那个……”
“怎么没有心思,我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和你好!”
嘶,还挺刺激,我再听听。
嫂嫂说:“你不是说他吃了就会死吗?”
“不怕,我还有其他的毒药。”
等等,怎么奸夫的声音有些熟悉。
哦豁,没想到奸夫竟然是我的未婚夫萧承。
5
哥哥是死在战场上的。
他上战场前就不舒服,那时候我正灾区救治灾民。
等我在半路找到他时,哥哥还开玩笑说我太过紧张,不过就是感染了风寒。
他脉象也是风寒脉象,可是吃了我开的药一直不见好转。
直到那天他说药太苦吃了一块嫂嫂特意给他带的糖。
我才发现糖里混了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毒药。
我翻遍医术,想要给哥哥解毒,可是哥哥还是死在了战场上。
他明明可以突围,却因为毒发被敌人杀死。
头颅被砍掉,等我找到他的时候,头颅已经风干,尸体被野狼啃的不成样子。
从小照顾我爱护我的哥哥就这么没了。
要说一开始我只是怀疑,那现在我就确定了,是嫂嫂和奸夫毒杀了我的哥哥。
她怎么敢?
哥哥对她那么好,当初她爹要把她买到妓院换取赌资,是哥哥把她从变态客人手中救下,给了她世上最温柔的爱。
然后又查清她的身世,是皇室流落在外的公主,让她恢复了身份。
她怎么敢。
6
屋里两人商量着,不一会又开始淫靡起来。
可是折腾了半天,萧承语气躲闪:“我今天有些累了,不然……”
嫂嫂也没了兴趣:“好吧,那我回去了,我担心被他发现。”
他们不知道,刚才嫂嫂给萧承的香囊里被我加了一味药。
再好色的人闻之都会变成贤者。
7
第二天,我安排好的人就来禀报“我”的死讯。
哥哥的棺材安置在将军府,大厅成了灵堂。
“夫君,这不合适吧……”
“阿凝是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了。”
嫂嫂脸色一变:“我不是那个意思……况且夫君的亲人还有我……”
“公主说的没错,那你就给阿凝守灵吧。”
嫂嫂跪在棺材前,不情愿的往火盆里扔着纸钱。
“夫君……”
“跪好了,一会宾客来了,对了,阿凝喜欢元宝,你多烧点。”
哥哥,你等着,阿凝肯定会为你报仇。
宾客鱼贯进来吊唁,天色擦黑的时候已经没有人来了,正要关门,响起了男子沉重的脚步声。
我抬头一看,眼皮一跳,怎么是他?
8
来人是本朝最年轻的首辅沈祁渊。
小时候我和沈家是邻居,我淘气,经常欺负他。
一个男孩经常被我打的哭哭啼啼,回家告状。
他告状我就打的更狠,导致他见到我就躲着走。
没想到多年不见,他变成了最年轻的首辅,从受气包变成了清冷出尘的美男子。
他好像目中无人,直接跪在蒲团上,烧了很多元宝,隐隐看到他似乎还烧了一些信纸。
只是火舌太快,没看清信纸上的内容。
半天他才起身,眼眶红红的,似乎是哭过?
“沈大人。”
我挡在他面前,沈祁渊好像才反应过来,见到我眼神躲闪。
“李将军……”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小时候我装成哥哥的模样调戏过他。
我的嫡姐,是谢听竹的未婚妻。
替姐嫁给谢听竹三年,他待我疏离。
所以当叛军首领说我和嫡姐只能活一个时。
没等谢听竹做出选择,我便从悬崖一跃而下。
跳下时,谢听竹似乎抓住我的衣角。
但那都无关紧要了,因为——
“任务已完成,宿主可以随意选择身份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
真正属于我的人生才开始。
1.
我是方家的庶女。
多年之前,谢家和方家同朝为官。
谢家与方家的长辈就给小辈定下婚约。
谢家却因牵扯进一桩大案,迅速败落,男丁只剩下一个没有功名的少年。
这少年便是谢听竹。
嫡姐方思娴不愿嫁过去,几番寻死。
我父亲爱怜嫡姐,将我记在主母名下,成了方家的嫡次女,嫁给了谢听竹。
这样即能给谢家一个交代,也能堵住悠悠众口。
看似皆大欢喜,但显然谢听竹不这么想。
成亲当晚,谢听竹掀开红盖头。
等他看清楚我的脸,就再没回过新房。
他说:“你不是我的妻。”
或许他心中的妻,只有我阿姐。
2.
谢听竹不认我为妻,我却真心拿他当夫君。
毕竟之前主母打算将我配给老王爷当侍妾。
谢听竹好歹是一个翩翩少年郎,比那老得能当我爷爷的王爷好不止一星半点。
往后的日子,岁月安好。
谢听竹不喜欢我,我只顾着将家打理井井有条。
婆婆一开始因方家私自替换新娘而不待见我,后来竟也在谢听竹面前为我说话。
然而谢听竹挚爱我嫡姐。
成婚三年,他对我始终冷淡。
事实上,嫡姐与我父亲都算错了。
谢听竹当真是一个人物。
短短三年,他从白衣一跃成了朝中新贵,成皇帝眼前的红人。
嫡姐原本要嫁给一个三品大将,但那人家中新丧,要守孝三年。
谢听竹平步青云后,方思娴纡尊降贵与我走动。
嫡姐每次来府上,谢听竹似乎也会早回来一些。
他站在我身侧,视线总不时落在嫡姐身上。
那一片痴心,连园子的蝴蝶都感受到,整天成双成对地翩跹飞舞。
我不欲打扰他们,让人拿了网去捉蝶。
捉到了,捏着它们的粉翅,展颜而笑。
回首,谢听竹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目光沉沉。
而嫡姐已经没了影子。
我怕他说我顽劣,丢了粉蝶。
又成了那个端庄的谢夫人。
3.
我奢求并不多,这样过下去也很好。
却没想到叛军突起,打了朝廷措手不及。
跟方思娴订婚的那位将军,战亡。
谢听竹一个文官,竟然自荐前去战场。
有他出谋划策,朝廷且战且胜,竟将叛军打得落花流水。
宫中赏赐如流水般送到谢家。
嫡姐无不艳羡:“这原本该是我的富贵,不是吗?”
可这荣华,也是她亲手抛弃的。
谢听竹的家书不断送回来。
信中只给母亲请安,询问家中安好。
他问过家中的花草,甚至是看门的大黑狗,却未曾问过我一次。
当真是,明晃晃的厌恶我。
后来,嫡姐孤身前去寻谢听竹。
大军班师回朝那日,谢听竹的马后,跟着方思娴的轿子。
百姓夹道欢迎,鞭炮齐鸣。
此情此景,恍如是谢听竹迎娶方思娴,从此恩恩爱爱,缠绵一生。
果然啊,系统说的没错。
男女主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我只是,他们情路上的一道坎坷罢了。
4.
没错,我是个穿书者。
在成亲那晚觉醒了记忆。
我的任务是,成为谢听竹的贤内助,在他功成名就时死去。
这样,成为太傅的谢听竹才能宠妻,宠爱他真正的妻子方思娴。
所以在被藏匿城中的叛军掳走时,我没有过多挣扎。
追兵在后,叛军带着我与方思娴被逼至悬崖边。
叛军首领狂笑:“谢听竹,你夫人和相好的都在我手上。
“这两个婆娘只能活一个,剩下的到黄泉路上陪老子!”
方思娴已经被吓得泪流满面,只顾娇声唤着:“听竹,救我!”
眼前蒙纱,看不清谢听竹的脸。
我只是不停地在想:
他会为我担忧吗?
他会犹豫是否救我吗?
他到底知不知道啊。
三年多的朝夕相处,我也曾动心。
我也曾生出妄念:谢听竹他最终选择我。
但按剧情所写,他会选择方思娴。
然后经过几章对我的一丝愧疚后,再跟方思娴恩恩爱爱过日子。
弄这么麻烦干什么呢。
我死还不行吗?
于是我把方思娴往外一推,自己毫不迟疑地扭身跳下。
似乎有人在唤我,似乎有人抓住了我的衣角。
但那都无关紧要了,因为——
“任务已完成,宿主可以随意选择身份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
真正属于我的人生才开始。
5.
一年后,清水乡。
“阿姿,来搭把手。”
医馆的帘子突然被掀开,师父正扶着病患进到里屋。
我忙放下药碾子,跟师傅一同把人扶到椅子上。
“我去配药,阿姿你来给他包扎。”
师父说着径直去药堂抓药,我只好应下,打来清水为伤患清洗包扎。
伤患一身侍卫打扮,衣服料子极好。
他腰间有一处割裂伤,伤口较深,正汩汩流血。
询问才知,原来是他们一行人在山道上遇劫匪。
为了保护主人家,他才受的伤。
伤口看着骇人,其实不致命。
我包扎完,师父配药出来。
之后的事自有师父去做,我则换上自己的衣裳准备从后门溜回家。
再不回去,怕是要被父亲罚抄书了。
一年前完成系统任务后,我的灵魂依附在清水乡一个傻姑娘身上。
这个姑娘本是清水乡县令的独女李姿。
但她天生痴傻,只会吃饭睡觉,不言不语,甚至连笑都不会,就是个会动的木偶娃娃。
我附在她身上时,李姿因下人没看紧,跌入池中溺亡。
眼见县令夫妇哭得几度晕厥,下人们也被打得死去活来,我便选了李姿的身份。
我从未被人牵挂过,成为李姿,好歹有一对善待我的父母。
这一年来,李家夫妇见痴傻的女儿逐渐变得正常,对我也更加宠爱。
来医院帮工学医术,其实是为了母亲。
母亲她生下原身后体虚多病,然而女子病症多有难言之隐,也不好全都跟大夫讲明。
我想着,若我有医术傍身,好歹能为母亲缓解痛苦。
孝顺李家夫妇,也算是替李姿尽孝,还借她身份的情。
但我想的还是太简单了,学医哪有那么容易,各种病症牵一发而动全身,我要学的还有很多呢。
跟师父告别,他从一边的兜布里掏出一个水灵灵的大桃子给我:“张伯给的,你拿着。”
前些天张伯爬山采药,扭到腿脚,被我治好了。
笑着接过桃子,喜滋滋地捧着出门去。
医馆后边是一片稻田,还有周围人家的菜地。
走没两步,翠竹林边有一清潭。
我临水照面,看头发可曾弄乱。
不想听见“咕咚”一声,有人投石入水,搅起一池涟漪。
抬头看,穿一身青布衣的少年,正半蹲在池边,冲我乐呵。
6.
“赵行简!”我跺脚,“衣裳都湿了!”
“哼,谁叫你说话不算话,讲好了陪我上山采药,人却没来。”
赵行简边说边走到我身侧。
少年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倒映在水里的影子纤长。
他是师父的独子,继承了师父师娘的好相貌。
生的唇红齿白,偏偏是个好动的调皮鬼。
这话说得我有点心虚。
今日休假,我睡得太香忘了时辰。
赶到医馆时,赵行简都走了。山那么大,我上哪找人去。
“呐,桃子给你,算是赔罪。”
可惜了,香喷喷的大桃子,咬上一口,一定非常甜!
赵行简作势要拿,最后一刻又把桃推给我。
“谁稀罕呀,山里野果子多的是!”赵行简说完,变戏法一般,从药篓中掏出许多通红的莓果,“都是你的,还有这个——”
一束花塞进我手里,五颜六色的野花,漂亮的紧。
东西都放进我做的小挎包里,手中的花却舍不得放下。我闻了闻,好香:“好看,我要将它养在瓶子里,多谢师兄!”
只有这种时候,我才会黏黏糊糊喊一声“师兄”。
赵行简抬着下巴,一脸不在意:“客气了!”
小样,一声师兄就这么嘚瑟!
我忍不住笑。
这时成双的粉蝶忽而振翅飞来,一只落在花束上,另一只形影不离。
好哇好哇,就见不得恩恩爱爱。
我眼疾手快,抓住落在花上的那一只,挥袖赶走了另一只。
捏着它的翅膀:“被我抓住了吧!”我展颜欢呼。
身后的竹林忽然传来窸窣的动静。
回首——
竹丛郁郁葱葱,夕阳斜照的光辉柔和地铺上那人素白的衣衫,有一股悲悯的意味。
他静静看着我。
如同一年前我在悬崖边,望着他那般,沉默又凄然。
谢听竹!
他怎么......会在这儿?
7.
谢听竹的出现令我感到意外。
但他并没有认出我。
毕竟如今的我,与从前长得毫不相似。
竹林边匆匆遇见,我立刻扭回头,让赵行简送我回家。
府衙不远,穿过竹林,走过窄巷到热闹的大街上,也就到家了。
原以为相遇是偶然,谁知道次日去学堂,竟又与他相逢。
因为昨天见到谢听竹这件事让我受惊不小,竟然把夫子布置的课业给忘了。
所以下学后,我只好乖乖跟着夫子去后院听罚。
本朝对女子还算宽厚,但也仅限于能自由活动,抛头露面。
后来谢听竹多次上奏,联合几个世家,请求皇帝开恩,允许女子读书考试。
所以,这两年来才陆续有女子到书院上课。
但大部分女子,终究是被困于宅院,学一些管家之事。
夫子手拿戒尺,语重心长道:“李姿,多少女子想读书,却交不起束脩,或是家中不允。
“你倒好,竟然顽劣躲懒!罚你在日头底下将今日所学抄十遍!”
啊,这么大的太阳,岂不是要被晒死!
我自知有错,也不敢顶嘴。
父母虽然宠爱我,却也交代夫子对我要分外严格,知晓何谓礼义廉耻。
头顶上的烈日好大,要不我过会就晕倒吧!
长廊那头忽然传来人语。
便见到书院的山长和谢听竹缓步走来。
谢听竹依旧是一身素白的衣衫,发冠银白,脸色也是苍白的。
看着像是为谁在守丧。
没听说他母亲仙逝,难不成——
我心中一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
他怎么会为我守丧。
此地距离京城遥远,我却也耳闻,说是方家有意让嫡女入谢太傅府上。
他开心还来不及吧。
原以为他们就此走过,不想谢听竹忽然停下,询问夫子何事。
“谢大人——”夫子恭敬行礼。
谢听竹轻轻颔首,神色平平:“我已自请辞官,游历四方,不必再唤我大人。”
游历四方?
我疑惑期间,夫子已经简单讲明为何留我下来。
末了,夫子用戒尺轻敲我额头:“这孩子病愈后愈发顽皮,需严加管教!”
他说得病愈,是指我不再痴痴傻傻。
谢听竹人清冷,声音也冷清,淡淡道:“做功课本就是为巩固所学 ,她若会了,便饶她在廊下阴凉处罚抄。圣人言事不过三,学子哪有不犯错的呢。”
夫子则抽查了之前学的内容,我倒是都会。
山长和谢听竹走远。
夫子罚我在阴凉处抄写后,自己也离去了。
微风起,后院草木轻摇。
我揉揉写酸的手指,抬头却看到长廊那一头,站着谢听竹。
见我看到了他,他才慢慢走来,并让自己的侍卫留在原处。
“大人。”
我起身行礼,他点头。
二人之间忽然沉默起来,我心跳如鼓。时隔一年再见到他,诸多往事浮现眼前。
成亲三年,说委屈吧,不知委屈从何而来。
谢家不曾短我吃喝,嫁过去就拿到了库房的钥匙。
谢母纵然一开始不待见我,也不会折辱我,后来更是待我如亲女。
就是平平淡淡,如一潭死水。
可我是活的,我本性就是活泼的。
在方家时,我压抑着自己。
嫁到谢家,我终于能得到一些自由,想笑便笑,想哭便哭。
我真的以为,谢听竹可以成为我的倚靠。
可叛军逼我上悬崖那一刻,我的梦忽然醒了。
三年的安稳生活,终究是镜花水月,一场大梦。
8.
“大人似乎有话同学生说?”
我率先打破沉寂。
谢听竹的目光从我的脸上,移到我的挎包上。
衣裳没有口袋,背囊太重,我就做了类似斜挎包的包包。
里面放一些糖果和银子,还有薄薄的书册。
包只有我的两个手掌大,外面绣着简单的花样。
今日的包上,两只兔子互相依偎。
“这是,谁教你做的?”谢听竹忽然开口。
糟了。
从前在谢家,我也喜欢做这些东西。
“这个许多姑娘家都会做,不难。”
我倒没有说谎,只不过其他姑娘的包比较大,也不会总带在身上。
“能否割爱?银钱你说多少便是多少。”谢听竹笑了一下。
他很少笑,但是笑起来很好看,那种介于少年与青年的澄澈好看。
多了几分少年气,整个人也温润许多。
我捂着包,有些无措:“恕难从命,大人若真的喜欢,让绣娘做一个就是。”
他并没有为难我,留下一句“打搅了,若是女郎肯割爱,千两亦可”。
正赶上赵行简来找我,我同他离开时,客气地说了一声:“大人再会。”
赵行简将我的东西交给马车边等候的丫鬟,提醒我:“你啊你,可别再忘了功课是什么。”
他也在这个学院上学,只不过在别的夫子堂上。
“和你说话的人,似乎是京城里来的贵客,他姓谢,不会是那位谢太傅吧!”赵行简很是艳羡,“他的文章做的极好,据说在战场上也有功名,没想到人却如此年轻。”
我点头,让他也上马车,载他一程回医馆。
“李姿,你说京中是否有许多女儿家倾心他?”
“可能。”
“所以你没戏了。”赵行简语气郑重。
话题怎么跑偏了。
我直接一肘子杵到赵行简胸口:“闭嘴,你哪个眼睛看到我倾心谢大人?”
“你都没发现,自从跟他讲完话后,心不在焉吗?”
这么明显吗?
我苦笑,干脆扭头不理赵行简。
所以谢听竹为何要买我的包呢?
他对我,一直都是眼不见为净。
记得成婚一个月后,谢母发现我们一直分房睡,发了一通火。
谢听竹才从书房搬来与我同住。
二人睡一张床,盖一个被子,竟也能睡出“渭泾分明”的效果。
两人中间距离很远。
他起得早,睡得晚,避免和我接触。
睡觉总是背着身。
我二人,真真生分。
他虽没有说过,但我会将东西各自收好。
在我知道自己会被叛军掳走那天,烧了自己所有的东西。
衣服、鞋子和首饰......所有的一切,全都付之一炬。
9.
称病在家。
避免又在学院遇到谢听竹,想起什么伤感的往事。
人算不如天算,父亲竟主动把人邀到家里。
想想也是,谢太傅声名远播,既然到了清水乡,我父亲怎么会不见他。
在家中花园见到谢听竹时,我嘴里正哼着曲子。
手上捧着书,躺在海棠树粗壮的树干上晒太阳。
身上暖和,人犯懒,晃神之际,书从手中滑走。
心中一惊,目光随书掉落,正好与树下接到书的谢听竹对视。
他身边还有我家的管家。
管家连声喊着:“姑奶奶,你怎么爬这么高,仔细摔着!”
一阵兵荒马乱,父亲母亲也匆匆赶来。
一个嗔怪我在客人面前失了礼数,一个轻轻戳我脑袋,笑骂我是个不省心的。
我乖乖巧巧地站好,行礼:“见过大人。”
谢听竹唇边带着极浅的笑意:“令爱天真活泼,并无失礼之处。”
但那笑也稍纵即逝,似乎只是幻觉。
只有他的脸色,总是恹恹无血色,似是在病中。
众人说着话,父亲母亲忙着款待谢听竹。
他落后一步,将书递还给我:“书不全,少一册。”
是啊。这本志怪小说可是我淘许久才找到孤本。
另一册,上哪找去?
他紧接着又道:“在下恰巧有全本,只要姑娘肯换一个兔子包。”
“兔子包?”我又惊又喜,“大人就把全本的小说给我?”
“是。”他再次点头。
我犹豫了,然后很没骨气地答应下来。
平生最爱看这些神啊鬼啊的小说,多有趣。
好不容易能看全本,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他走在我前面,忽然又问我:“女郎哼的是什么曲子。”
这就是普通的采莲曲,只因为我喜欢曲调的旋律,才会不自觉哼唱起来。
在谢家时,我也常哼这首曲子。但他应该不知道才对。
一般有他在,我都静如鹌鹑,一点动静都没有。
所以也不怕告诉他。
“采莲曲,大人没听过?”说话间我已哼出了曲调。
不妨母亲听到了,一笑,道:“阿姿快别唱,五音不全,莫要冒犯到大人”。
玩笑的话,也是在提醒我,莫要在客人面前失礼。
我赶紧闭嘴,乖乖当起大家闺秀。
稍晚些的时候,赵行简和师父一同过来。师父是给我娘把脉,赵行简则是看看我病的可厉害。
见我无事,赵行简威胁道:“明日你再敢称病不去上课,当心我告诉夫子。”
“那你的嘴可真碎!”我也不甘示弱,“像个老婆子。”
我二人就是这样,好的时候叫他师兄,闹起来谁也不让谁。
送赵行简和师父出门时,正巧谢听竹也要告辞。
临走,还让我父母仔细思虑。
至于考虑什么,我并不知道。
10.
第二日居然是谢听竹给我们上课。
算起来,他也只比我们大三四岁,所以一开始许多学子并没有把他当回事。
等他讲起课来,众人遂膜拜。
三言两语便能将人点透。
这一点,我深有感触。
嫁给他第二年,朝中允许女子上学科考。
我跃跃欲试。
有时厚着脸皮请教他问题,他也是几句话让我茅塞顿开。
我常暗戳戳地想,若我是嫡姐就好了,他必定倾囊相授,将自己知道的全都告诉我。
但我只是一个替嫁的庶女。
并不是他认可的妻。
一课说完,谢听竹提出论点,让我们自行思考,将所思所想写下来。
以往夫子上课,仅仅拘泥于经书古籍,这样让自己畅所欲言的情况几乎没有。
众人埋头苦写,待我写完时,谢听竹不知何时已站在我身侧。
他垂首看我写的内容,良久,视线又回到我脸上:“善。”
这是夸我写的好。
其余学子的他也都一一看过,略作点评。
今日众人皆有收获。
即便是下学了,好些同窗也不肯走,留下来向谢听竹请教学问。
说好要跟他交换东西,我也不好先走,也等着。
丫鬟来催了我几次,外头天都快黑了,似是要落雨。
最后只剩下我了,谢听竹道了声“抱歉”,让人拿来我要的书。
我当即就捧着书翻看起来,果真是全本,且上头还有图画呢。
实在是意外之喜。
除了我要的书,他还多给了我一本怪谈异闻。
我将绣着小兔的包推给他:“大人要的,就是这个?”
其实我还想问,他要这个包做什么。
转念又想,何必多生事端。他来清水乡游历,几天后就会离开。
从此,我二人再无交集。
何必打探。
对面的男子轻抚小兔,有些出神。
听到他喃喃自语:“栩栩若生,憨态可掬。”
原来是为了包上的小兔子。
是了,方思娴最喜爱兔子。我在方家时,为了讨好方思娴,常常绣各种兔子给她。
我的绣工别的不敢说,但论兔子图案,无人超越。
双方都很满意,交易成功。
要离开,外头已然落了雨。
婢女拿伞去了,谢听竹与他的随身侍卫要走。
见我停在廊下,忽然又过来,将自己的伞递上。
“暮色四合,电闪雷鸣,你一人在此不怕吗?
“走吧。”
他与侍卫共撑一柄伞,在前走。
我打伞跟在后,忽然想起刚嫁给谢听竹,有一晚打雷下雨,动静弄得很大。
我怕这些,因为我姨娘就死在这样的夜里。
难产死的。
从那以后,每当打雷下雨,我耳边就会响起女人痛苦的哀嚎和求救。
撕心裂肺,声嘶力竭。
我好怕,怕的直哆嗦。
把自己蒙在被子里,被子却被人掀开。
谢听竹的脸映入眼帘,他问:“你病了?”
咬着唇摇头,身体仍是在颤抖。
谢听竹披衣起身,让人寻来大夫。心病而已,最后也只是开了安魂汤。
烛光摇曳,他把煮好的药端给我。
“喝了会好些。
“往后若我不在家,打雷,你就去同母亲睡,她不会怪你。”
成婚一个多月,那是他话最多的一天。
说完,他和衣睡去,又成了我那个冷冰冰的夫君。
所以我不怨恨他。
他除了不喜欢我,并无可以指摘的地方。
到我家马车旁,将伞还给谢听竹。
上车时,听到他低声轻咳,侍卫很是忧心地模样。
“大人,你身子骨......受风寒不好。”
没听清楚,马车已经动起来。
风雨飘摇,他的身影在雨雾里渐渐变成墨色的影子,然后就都看不见了。
11.
赵行简忽然愁眉苦脸地要跟我告别。
“我过几日要去京都太学。”
(本文四个男主,随故事展开依次登场。谢听竹是女主的前缘,心结。故事最后,往事谜题与心结都解开,他二人也不会在一起。姐妹们安心吧。本篇日更,较长,可以先收藏。)
被杀,删
明明明月是前身,回头成一笑,清冷几千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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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4-01-07 13:12:17  更:2024-01-07 17:0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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