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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生活]青石拱桥[第1页]

作者:武铭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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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杭大运河过无锡向西流过一座名“高桥”的桥下后,向北分出一条支流,叉向江阴方向。主流向常州而去。长江经过二地,运河由此二地而进入长江。

    离江阴约二十多公里的地方,不知何时运河偏向东北。北岸有个简陋的水泥、木板搭成的码头,客輪可以停靠下客。走过一条狭窄的乡镇小街,踏上坑坑洼洼的田埂渠堤,四周是空旷而略显凌乱荒凉的田野村落,矮矮的土坯墙稻麦胫杆盖顶的破败农舍,其中鲜有青砖瓦房,偶然发现有一栋二栋的间在草房中,也显得突兀,鹤立鸡群的感觉。曲曲拐拐向北约三里地,有个名“连京村”的小村落。

    不满百十户人家以灌溉渠为界竟然分成了东.西二个小队。小村坐北朝南,站在门口向南瞭望,极目处是高峻的大运河北岸堤坝,似古城墙横亘东西,有一座名“花山”的孤峰突兀地矗立在堤坝南面上空,让人联想到岛国的啥富士。运河临秦皇山东尽头处二,三公里拐了个大弯,绕过山脚向正北奔去。

    村后向北,一里光景,中间经过一座颇为高耸的青石拱桥,就到秦皇山山脚。

    秦皇山脉东始于运河畔,西止于江阴和常州交界处。

    村里人一开后门,秦皇山扑面而来。山北是峭岐等乡镇。

    霜降以后,进入初冬。

    朝阳晚起,田边小埂二边的枯草落满白霜,一位须发花白约七十多的老者,背驮着一个幼童,样子是个不满二岁的男孩,步履蹒跚一步一蹭小心亦亦地走上高高的青石拱桥,那一级级的青石阶梯,年深月久,被鞋底磨得光滑无比,加上夜里下的霜,更得小心。

    东方透出一片红霞,雄鸡高唱。老人想起青少年赴大城市求学的光景,一把雨伞,一个背囊,一只竹编的箱子,腰里揣着父亲平时省吃俭用积下的银元,还有期望的眼神。自己是意气风发,志向远大。“路迹板桥霜,鸡声茅店月”一直喜欢这首诗。如今正垂垂老矣!(来自天涯社区客户端)
    接上节

    江家自元末迁来此村已有数百年,历经战乱,数次鼎改,天灾人祸,至今乃存几支延续香火血脉,顽强的生存着。虽说不上子祠兴旺,也是散枝开叶。就是自家这支到自己已三代单传。自己育有二儿一女,小儿子童年夭折了,大儿子少年时生了一场大病,请遍当地有名的郎中(以前对医生的称呼),银子化了不少,眼见这儿子也要没了,妻子哭瞎了眼晴,棺材都打好了,只待一丝游气散去就入敛。谁曾料到,此时门口来了个白胡子道士,手挥尘拂,打着竹板,一声“无量天尊”声如黄钟大吕,“先生何故烦恼,诉于贫道”
    “道长你看看,我这儿子,你做法事超度再等几天,等到“五,七”再来吧。
    ”“先生差矣,我看你这孩子不至于……”道士指着棺材说道。
    “道长,人都这样了你还这样讲,莫非你有起死回生,肉白骨,生死人的通天神术”。
    “不至于,不至于,不过救这孩子我倒有六,七分把握”说完收起尘拂竹板,身上一阵掏摸,笔墨纸砚竟然齐全,然后在八仙桌上摊上一张纸,顺手拿起边上的茶壶往砚池里倒了几滴水,拿起一段墨“先生劳驾磨一下。
    ”不过片刻开了一张方子递上“即刻抓药煎熬服下,一帖见效”
    说来神奇,当天服下,夜半七孔流血,一家子都吓得半死。将近凌晨,竟嚷嚷着肚饥要喝粥。自此始,不到一旬竟痊愈了。不过留下了一些后遗症,听力受损,本来过目不忘,聪慧异常的一个神童,成了寻常孩子,稍微出众些,不过谢天谢地获祖德庇荫,此支血脉得以延祠。
    此后多地寻访此道长,竟毫无音讯。后来还是守坟地的叶老汉说了些他的情况。他姓王,医术了得,江湖上称王一帖,起死回生,专治将死之人,一帖药下去,二种结果,要不就是速死,不死肯定康复,其实就是他谦虚而已,甚时治死过人。且从不收钱。

    “叔叔,你驮的是那家小倌,吃得白白胖胖,看着都重,放下来,在桥上歇歇”说话的是隔了几代的本家侄子。
    “是林文的,昨天才从陈家村他奶娘家抱回来”
    “不闹么,不闹不闹,一点也不闹,又听话又乖。”
    其实这孩子顽劣得很,那象他说的。昨天傍晚就哭闹,累了睡,醒了又闹,找奶娘,一直到五更。爷爷太喜欢这孙子,一早起床,本想在院子打一套长拳活络一下筋骨,怕孙子醒来又闹,索性用襁褓裹着,背驮着,小孩真沉,睡得也沉,闻着小孩匀称的呼吸喷出的奶香味,爷爷又沉浸在回忆里。
    二,未完待续
    旭日渐升,已至运河堤坝顶二、三丈余。冬季农事较闲,大多起床稍晚,初阳下炒烟袅袅。有居山脚村落上月城公社小街购物的农人,都得翻过高高的青石拱桥,顺着渠岸,从东西二队中间穿过,向南而去,到有个东板桥的地方,身形渐渐地的溶进灌木丛里,只有掉光叶子的桑树枝条矗立成模糊的一片。
    “才学外出,曲指算来已有八,九个月了,信也不来一封。”忽然忆起他不识字。“那也不能这样子,那怕托人写个三言二语报个平安也可。现在这样算个啥!
    才学是他的孙子,也是林文的儿子,还有个名才英的女儿。“唉,二个命苦的孩子,五,六岁生母丢下姐弟俩早早地过世了,爷爷溺爱孙子,他不肯念书也随他,种地也能活。
    ”
    异数的是姐姐,百里挑一的聪慧,上学读书总是拔尖,还不见其用力,回家割草喂猪的,闲时该玩则玩。没见其捧几次书本。这边的风俗重男轻女,女孩子基本不会让其多上啥学,有的干脆不上,相帮家里干活,年龄差不多就嫁人。
    才英不愿这样的,考取中专家里经济上不允许,干脆去当了个民办教师。吃住都在学校,那年代稀少的是文化人。

    江家这一支凡有变故,总会有灵异事件发生示警,已延续几代。
    过奖了,谢谢你
    四:(接上段)
    那年除夕,一家人年夜饭吃得好好的,突然“啪”地一下,供着先祖灵位的长条案上一只盛着供饭景德镇镶金边粉彩细瓷敞口碗从中间一裂二半。一家老小愣怔片刻,稍收拾下,继续用餐。孩子们不以为意,大人特别是老人,心里多少有点怵。虽有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这一说,可这事终究是有点悬乎。心惊疑惑间,日子一天天在静好中流过。可该来的总会来。
    次年,旧历十月,正是秋高气爽,稻米入仓,野菊烂黄时节。儿媳妇不知染了时疫还是什么急症,竟还没来得及等来去请的郎中,就殒了。
    抛下一双年幼的儿女和年轻的丈夫。而公公又要多担无数日常琐事。儿子平时忙完家里的农话,不时处出打短工,农忙时节,圩里田多的人家就提前捎来口信,让父子俩种完自家田地赶紧上圩里帮他们,这父子俩种地一把好手,身强力壮的又不惜力,更不会耍滑偷懒,去了几次,口碑甚好,年头久了竟象亲戚般相互走动,一年中有大的节场,相约着喝一场。赶集遇上了也会到鸡毛小店小酌二杯,再不济也得一起吃碗面,旧时农人其实还是十分淳朴的,无论贫富。在那桃花源般的偏僻乡村,天高皇帝远,虽离锡澄南北二城都不过二,三十公里,但交通实在是不便,多是土路,况有京杭大运河阻隔。无锡到江阴倒是有一条公路,就是锡澄路,但路面坑坑洼洼且窄,是碎石和泥铺成的,曰“浇浆路”。建成于民国时期的一位民族企业家。当时为自己办的车辆客运公司提升服务质量,缩短运途时间而筹资铺设。从月城镇一带要上公路必经京杭大运河,河上没有桥梁,只有渡船。每相隔几里就是一个渡口。
    这里的农村当时大都是依靠宗族势力或保甲长制度维护日常秩序伦理。自古以来一直到民国被鼎革止,最高权力机构的触角到县一级就是最基层了,能吃皇粮的也就是县级,再底下其实就是自治,当地有名望的或德行好家产丰的绅士,宗族族长等被人推举为保甲长,一面排解乡民纠纷,一面还要充当联络县城的联络员,以传达当政者的意旨或反映乡情,他们没有皇粮,用时下的话就是不在编制,最多算个编外人员。不要以为他们在当地呼风唤雨,是作威作福的土皇帝(不排除确实有这种土豪劣绅),实际上有时他们为了平息争端,还要自掏腰包——帖银元,否则怎能称德高望重。如无锡荣德胜、周舜庆等绅士办义学,建义庄,造桥铺路就是这等人,他们没有拿政府一分银子,都是自己掏钱。一扯就扯到十万八千里,言归正传……
    四,未完待续
    上接第四段
    连京村东离灌溉渠五、六开间有一户周姓人家,祖上也是耕读世家。虽说不上世家大族,可儿孙们也都断文识字,打得一手好算盘,尤其是一笔颜体,练得纤毫无差。
    道不清那一年,听上辈人传说,当时长毛过境抢掠烧杀,闹得哀鸿遍野,狼烟四起,苦了当地百姓。此后周家蓑落,凋蔽不堪。到民国时期,周家当家的壮年早逝,抛下发妻陈氏和三男一女,幸得儿女都已成年,女儿也嫁与本村施家,日子也在踉跄中过去。也是天数,该应这家劫难,那年娶了个能干媳妇,自小就在布厂做工,到了十六,七岁,一年竟也能挣七,八十大洋,布厂穿综可是技术活,寻常人也难学会,故在当时也算高收入了。那会一亩良田也不过几十大洋。正憧憬着往后的美好,那料到祸事一桩接一桩,不知是少了祖宗庇荫还是夙因,竟一连坏了三个儿子,可怜婆媳俩个,一老一少都成寡妇,连子祠都没一个。这时人性阴暗面就显现了,觊觎家产的有,陋俗抢亲也有人密谋,偏僻乡村官家那里管得着。巧得是天缘凑合,村西江家自媳妇儿殒了以后,林文单身多年。陈氏在小河码头洗衣淘米,旱地里种菜浇水,一双小脚多有不便(古时不知那个恶心的皇朝开始了妇女裹小脚,诅咒其倡议者永坠地狱),偶尔遇到林文,每次都会帮其浇地,把家里水gun挑满。末了水也不喝,转身就走,“大娘,有事喊我一声,只要我在家。”一个修长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陈氏仿佛见到往日喊着阿娘外出办事的儿子们,心里一酸,泪水就模糊了双眼,往竹椅子上一坐就愣怔恍惚大半个时辰。某天,心中格登一下,喜出望外“不如让他来接续周家的香火”连称妙事,妙事啊!让人上无锡和媳妇一讲,也没说不妥,又托媒婆去了江家,老人思忖着儿子风华正茂的年纪,总单着也不是个事,周家陈氏虽提出儿子改她家的姓,有点为难,但江家已有子祠,理应无妨。说与儿子,也无他见,遂成就了一桩美事。才七,八年竟育有三子一女,把个陈氏高兴得,周家香火总算没断在自己手里。





    卯辰相交时,起早上月城市集的沿山村民,脚步勿勿往回赶路。遇见相熟的招呼声,擦肩而过。
    “阿公,你好福气,这孙子一脸福相。”老者蓦然警觉背驮着的孙子,“刚才一脑门心事,才亮!”
    “阿公,我饿了”小孩瞪着清澈的稚菊般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着说。
    “好好,乖孙子,马上回家吃。”
    “阿公,让我下来”
    “好好”老人放下孩子,看着摇摇晃晃,满地跑的孙子心想“虽然是人家的姓氏,身上流淌的终归还是江家的血脉。
    ”

    五,未完待续
    “我思恋故乡的小河——,还有河边吱吱唱歌的水磨……,如果有一朵浪花向你微笑,那就是我,那就是我,那就是我——”——摘录自谷建芬作的歌曲《那就是我》。
    门前那棵高大的老榆树才挤出米粒大的叶苞芽,边上的金丝枣枝条上已爆满了大如马兰花色如绿玉,泛着翠色光泽的嫩芽。池塘边一圈柳树那长发般柔软飘逸的垂枝早已挂满了小指长的绿叶。柳梢随风摆动轻轻的在水面拂动,如镜的水面泛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大田里,小麦窜得正猛,已有尺半高。大树俯视着它们,一直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中间有洼下去几块,那是种的苜蓿草,是牲畜的好饲料。当布谷鸟鸣叫的时候,苜蓿草就开花了,一片一片的淡紫夹在青得发黑的麦地间,那是春天赐给大地的花衣裳。不过几天,村西边的和尚叔叔就扛着犁,赶着牛把苜蓿草翻到泥巴里了,可惜了那一片小花,要不多久就能结籽。但犁了要做秧田。
    高高的运河堤坝下,隐约的能见到一个小村落,早中晚有炒烟飘飘缈缈,到大堤上空就渐渐地消散了。夜深人静时偶尔有犬吠随风传来。那就是陈家村。
    天是那么湛蓝辽阔,望着大堤上空,象燃烧着的火焰——周围都颤动着。有高大的船帆冒出坝顶缓缓地东北方向移动,仿佛一架白色的风筝。枯水季节,田地干旱,长江上游正值溶冰化雪的时光,江阴口节制水闸一开,江水奔涌,往西南滚滚而来。要出江阴进长江的货船,如碰巧遇上西南风就扬起风帆,风力不够,摇撸撑篙,上岸系上牵绳,走在狭窄雨天泥泞的牵道上,努力地躬身向前,水流湍急时,头几乎碰到地,额上如雨的汗水流进眼里,刺激的生疼,汗水抑或泪水又有谁分得清,也许这就是草根一生的命运吧。


    才亮背靠东边山墙根,有半块砖正好当橙子,脚边荠菜开着白色的小花,车前草也长得连成一小片,还有零星的金色小花东一簇西一簇默默地陪伴着才亮。
    耳根钻心地痛,那是阿婆拧的,脑袋也不知挨了几巴掌,还有手擘也扭得好痛。逃进这条夹水弄,哭了小半时,泪水也流好多。
    阿公不见了好多日子,阿婆怎么会变得这么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我就是肚子太饿,拿了二个菱角吃吃,就又打又骂的。阿公从不打我,连骂也没有,总有东西给我吃。想着这,孩子又流泪了。
    为啥有的大人总喜欢打孩子?阿公,阿爹还有才学大哥哥就从不打人。还有那个让人害怕,从来没对我笑的女人,我见到她总会吓得哆嗦,每次来总会把姐姐打得那么狠,姐姐哭声传遍小村,有一次阿婆这么狠心的人也看不下去,劝说道“新娘子,丫头才七,八岁,懂啥,有啥错你对她好好说,不要这样折辱她,她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上一年级上半年就拿奖状,还带弟弟,不要打啦”
    “棒头上出孝子,不打不成器,还有那个小棺材今天也得来一顿”才亮在灶房听见不妙,吓得魂都没了,还好有点小聪明,悄悄地开了后门一溜烟地跑到姑姑家藏起来。直躲到晚上姐姐来找才敢回家。
    白天阿爹在到月城上街,回来买了几个包子递给才亮,才亮一手一个拿了二个,吃完一个,还有一个想等着阿公甚时回来给阿公吃,就偷偷地埋在后园的竹林地下,盖好竹叶。因为姐姐说阿公是没吃的东西饿死的,才亮年幼不知死是啥意思,想着人外出后终会回家,就象大哥哥,还有常去开河的阿爹,不是去了来,来了去,每次醒来都能见他们。
    阿公是在睡在一个大木头匣子里好多人抬走的。那天阿爹一手抱着自已,一手扶着和尚叔叔的那头杠子,和尚叔叔身子晃。
    出了村,阿爹让姐姐带着我回家。
    中午时,好多人吃饭。沿山村的姑姑在一只小碗给才亮装了半个鸡蛋那么大点饭,才亮二口吃完,伸着碗还要,姑姑眼一瞪“小孩子不干活,吃恁多干啥。
    ”

    “你看这小棺材长大了八成是个忤逆货,自小看看到老一半。自已吃不了宁可埋土里,也不让别人吃。不打不行了,看你们把他惯得。
    ”
    阿爹也不作声。
    才亮又偷偷地溜走了。

    “阿公究竟那天回来呢?,你那天回来就能吃到我给你留着的包了,可好吃,特别是里面的肉……”


    才良站着有点腿酸,顺着墙坐在竟瞌睡了。
    六,上接第五段。

    才亮盼望着阿公回家。
    他想念阿公,“阿公,你赶紧回来,我害怕,害怕姐姐遭打”其实才亮最怕自己挨打,“可是姐姐也不能打,姐姐放了学就和自己玩,春天那白绒绒的茅草针,嫩嫩的,嚼着也甜丝丝的。姐姐总常会采一把给我,还找来墨水瓶子装了小蜜蜂哄着时常哭闹的我。可最好的是阿公快回来……”


    远远的阿公笑着走来了,“才亮,这里凉,不能坐!”
    “阿公你怎么一直不回来,你上那了,我好想你啊!”
    “好孩子,我不能回来了”
    “怎么会呢,你就在家不去不好吗?
    ”
    “你不懂,到了那边就不能回家了”
    “阿公,那边能吃饱吗?”

    “小憨大,那边是天堂,天堂里的人不会饿,也不要吃啥东西”
    “阿公,你带我去天堂吧,这里我不喜欢,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唉!才亮,阿公也想带你去,可是现在不能啊。”
    “为什么?”
    “因为你还没吃够苦,遭过罪,等你吃够苦,遭过了罪,我自然会来接你。
    ”
    “那明天你来接我。”
    “才亮,早呢,要几十年后哪,该遭的苦和罪,不该遭的苦和罪都受过了才行。”
    说完只见二个长着翅膀发着柔和光芒的白色天使伴着阿公向天空冉冉而去。急切间,才亮高喊着追去,那里来得及,阿公只是回望了一眼。才亮竟见到阿公双眼流着泪,看着自已。
    第六节完

    未完待续
    我思恋故乡的炒烟——,还有小路上赶集的牛——车——……,如果有一支竹笛向你吹响,那就是我,那就是我,那就是我————摘自谷建芬所作歌曲《那就是我》。
    七,(上接第六)

    嗒嘀嗒,嗒嘀嗒,嗒嘀嗒……,寂静的午夜,急促的马蹄声异常清晰响亮。
    农历二月十五,春寒料峭,月色亮如白昼。一人骑着快马在空无一人的锡澄路上急驰,掠过路边一棵棵杨树,还有近旁的小村庄。人马如银幕上快速闪过的剪影,眨眼间就消失在夜幕中。

    身上带着县长的急件,特派员不敢丝毫懈怠,快马加鞭连夜往月城乡连京村赶去。子时出县城,不过半个时辰已到三河口,掏出怀表,指针离十二点还有十几分钟。这里渡江以前有一户人家是北面在这发展的内线,中等庄户人家。半夜叩门,习惯性的应答了几句以前的联络暗号,一位中年男子提着桅灯开门让进来者。
    “洪先生,我是老丁的特派员,要到连京村办急事,请你安排渡船送我过河,坐骑麻烦你给添些草料,饮点水。”
    “好,好,”说着把马牵进后院,系在马厩,槽里放了干草,边上一个陶盆加满清水。
    “跟我来”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一个小河汊,走进密密的苇丛,有小舟在木桩系着,二人小心亦亦地跨上小船,解开船缆,木桨在岸地一点,小船向河心荡去,船桨划破平静的水面,月光下一片碎银。
    运河到了三河口段,河面稍宽些,也不过半支烟功夫就到了对岸。“待会见”……。

    此时,在连京村村东一个废弃的庵堂大殿里,几个人正围着一张长桌讨论着什么,烛台上的马灯忽明忽暗。时交子丑。其中有个姓康名桥焘的用力拍着桌子“地主!成份就这么定了,我是这次工改工作队队长,今天是我作个主,你们也别争了,时间也不早了,这事办好,连京村的任务就完成了。
    小田,你把这表照我的意思填写好,大家休息吧”
    “康队长,我总觉得这样不妥,江冠武,江林文父子俩虽多了几亩地,都是自己种,我听村里有人说,他们还常常外出打短工,人也一贯忠厚本份,也怜贫惜弱,常有急难之人受其恩德,这种人家评这么高的成份,这个恐怕……。有点左倾了”
    “胡说八道,你一个刚参加党的工作还不满一年的学生蛋,懂啥左倾右倾的!”康队长明显恼火了。这人在保卫处混了多年,搞甄别,整风,纯洁组织啥的不知搞出多少冤魂,抗战前期就是什么科的负责人,换别人再不济也能在省行辕行走行走,在当下弄个市长或队伍上带个师,团啥的。就他这德行,十几二十年的老革命了,末了还是个土改工作小队长,勉强算是个排级。你说这说明了啥?传言他冤了一个通天人物,能有今天还算运气。
    一时陷入僵局。小田可是倔犟宁折不弯的硬骨头,一身傲骨。更兼一手好文笔,深得上头器重,康桥焘也拿其无法。正尴尬时,忽地“吱呀”一声,门口刮进一股冷风,闯进一个彪悍的,战士装束的青年人,

    (七,)
    未完待续
    我思恋故乡的渔火,还有沙滩上美丽的海螺……,
    如果有一叶风帆向你驶来——,那就是我,那就是我,那就是我——……——就是我——————。
    摘自谷建芬所作歌曲《那就是我》。
    谢谢吉心,有你力挺,千军万马若等闲!我胸有成竹,信心百倍。
    八,(上接第七节)

    “连京村土改工作队队长,丁县长有文件交与你,谁是康桥焘?”
    “我,”康队长接过一信封模样的薄纸袋,面上有县政府台头名章。
    “田加云,谁是田加云。
    “我”文书小田接过和刚才一模一样的薄纸袋。
    那县政府特派员一刻也没耽搁,拿了二人收讫的手续就告辞出门而去。片刻又到三河口运河边,老洪的旱烟竿一闪一闪“你来了,恁快。”
    “几步路,上岸就到。”
    河面上,哗哗哗的……桨声月影,小舟渐渐地消失在对岸,化在一片苇丛里。


    午夜,县政府的一间公事房里,灯烛通明。
    一张矮矮的小杌桌上有一坛江阴特产的黑酒,桌子上几个粗磁碗里装着家常菜,有蔬有荤,地下一溜空坛子。
    桌子两头各坐着一人,都三十出头的光景。
    “府震,你的衙门让我好找啊”桌子一头那个面容俊朗,身形高挑,神情温雅农人装束的年轻人对面前那个魁梧敦实,相貌粗豪年令相仿的人说。
    “啊呀!林文啊,我是实在忙得焦头烂额,渡江前还想着你的事,这不,一到这边千头万绪,一团乱麻,这事咋就忘了呢,该死,该死,”说着拿起酒杯,一扬脖子“咕都”一下,“林文,为这事我自罚三杯?”说着话又一连二杯喝下,眼见桌上坛子空了,地下几个空坛“小王,再来几坛”突然一拍额头,我又忘了,真有几分醉了。被我派去连京村了。
    “林文,这事你大可放心,小王跟了我五六年,办事绝对稳妥,当年我在日本人手里把他抢出来,可惜其父母家人都死在日本人刀下。
    ”
    “材料要白天才能上传,今晚绝对办妥。”说着又劝起酒来。林文不甚会喝,一,二杯就面红耳赤。
    “丁县长,你素来海量,百碗不醉并非浪得虚名,你喝,你喝。”……。
    庵堂里。
    康桥焘和田加云几乎同时从牛皮纸封袋里抽出一张信缄,仔细看过以后,二人脸色迥异。原来康是就地免职,工作另等通告。而田加云由文书翟升为队长,全权负责连京村土改事宜,边上几个面面相觑,表情各异。
    “各位,关于江冠武,江林文父子俩家庭成份我的意见是定为“下中农”较妥,如无异议,造册上报”
    除康无语,其余都表示赞同。“”
    “好,大家休息吧”
    此刻时交丑时。

    “啥县长甚的,你我兄弟,以后不得如此,就如儿时名号相称,你呀,就是一辈子谨慎小心”

    “现如今你已是县官,古时的县太爷,我就是个草民,那敢直呼名号,成何体统,没个上下了?
    ”

    “不说这个,今日你我兄弟难得一见,甚体统上下。当年如没你相肋,能有今天”
    “府震,芥末之事,何足挂齿!……

    “林文,我们总有十五,六个年头没见过了吧”
    “有了,你满脸风霜,和那时不能比了,苍老不少”
    “可不……”


    一个秋风萧瑟的日子。林文病愈已久,终究是青少年,身体康复快。思量着课业荒废己久,不如趁着现在农时闲了,天又凉爽舒适,正是念书的好时节——去拜访一下昔日私塾同窗好友,借些书回家看看。
    过了村后的青石拱桥,才近秦皇山脚,忽地茅草丛里窜出一人,“林文,见你好远走来就喊你,你怎么不理我”

    “啊呀!是府震,我病后有点失聪,真没听见”
    “唉!把我吓得,真以为你没救了,现在看来好利索了”
    “早就好了,爹娘不让出门。现在看我康健硬朗了才许我外出,这不,我去唐家借书,走,我俩一起去”
    “文林,我闯大祸啦,不能去了”说着四下张望着把林文拉进茅丛,如此这般地说了一番。
    “那你还不赶紧逃,逃得越远越好”
    可我现在身无分文,衣衫单薄,现今已是深秋,入冬的话在外乡不落个冻饿而死?反正都是死,就死在这里吧。
    “不可作如此想,府震,你稍待,我想办法,傍晚我来这,你就在这,我一定来”
    说着返回原路。

    天近黄昏,林文背着个包裹,手里拿个皮水袋。
    “林文,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林文打开包裹,把里面的二张面瓶递给府震,皮水袋装了温水,府震饿坏了,狼吞虎咽,腮帮子嚼得发酸。
    “慢点吃,别噎着,喝点水。”
    “呵——”府震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这是救命啊。”
    “这包裹里有几斤麻饼(芝麻榨过油的渣),几张面饼,还有一件我穿的旧棉袄,一双布鞋,这个水袋你也带着”说着又从兜里掏出二个银毫子和一把铜元,“喏,拿着,我有的都在这儿了,出门在外多保重”
    府震眼见这,泪汪汪的,看着要下跪。林文赶紧一把托住“干啥呢,我俩难道不是异姓骨肉么,不兴这个,……”
    临别时,府震抱拳道:“林文,我此去要么埋骨他乡,万一有出头之日,万万不敢忘我贤弟大恩,愚兄去也”头也不回,翻山越岭而去。果真如苍龙入海,大鹏展翅。
    林文边走边回头,到了青石拱桥顶上,望着起伏的秦皇山,思忖着“此去但愿你一切安好。”
    第八节完
    未完待续。
    我思恋故乡的明月——……——,还有青山映在水中的倒影——噢……,如果你听到远方飘来的山歌,那就是我,那就是我,那就——是——我————
    摘自谷建芬所作歌曲《那就是我》。
    九,(上接第八)

    民国时期,钢铁厂普遍称铁厂,也有厂休日。

    小雨淅淅沥沥,林文趁着难得闲暇,外出理个发,逛逛上海大都市风貌。由本家远亲荐来铁厂做工已满月余,关了晌,寄回家一大半,自已留下些。刚出厂门百十步光景,天公不作美,竟下起细雨。虽才立冬,已寒气凛冽,不敢造次,赶紧回头。

    “喂唉,阿林,你过来”到铁厂门口,门岗守门的太仓大爷喊住他,把他拉进门。虽说是门岗也有丈半见方,里面火炉,炒具,床铺一应居家生活生品都俱全。这大爷张姓,五十多岁年纪是工厂老板的本家远房叔公,想着与老妻年老无靠(唯一的独生女远嫁他乡),总得挣些草料钱以度晚景,遂央求这八竿子打不着的本家大佬侄孙,侄孙也为难,这一大把年纪在铁厂能干啥呢?也是凑巧,正踌躇间,原来那个门卫老了,思念家人,劳碌大半辈子,与妻子儿孙们分多合少,遂辞职回家与亲人团聚去了。叔公顶上正合适。以前企业家工厂中的一些较重要的位置,基本都与老板沾亲带故。


    “阿林唉,你说书说得忒好,赛过茶馆的说书先生,想必你肯定能识文断字。你帮我给老妻写封信,免得她惦念”说着已拿出文房四宝“喏,我在帳房问小张先生借的,你看能不能用”
    “能,能”说着话,林文磨起墨来,那张大爷见了抢过,自已磨起来“求你办事,还要劳动你,哪说得过去。”

    “客气啥,无妨,无妨。
    ”
    铺开信签,笔舔浓墨,涮涮,涮涮地挥洒起来。大爷口中唠叨不绝,无非就是说说自己这里过得很好啥的,还有问问家乡的农事等……。
    雨渐渐地大起来。门岗又来一人,脱下蓝色橡皮雨衣递给大爷“叔公,给我挂好”。
    大爷忙接过在墙上的一排木构件上挂妥。“老板,今厂休日怎还在忙?”
    “叔公,别称老板,叫小名阿蹇,你老长辈,折煞我了”
    说着过来看林文写信,一笔秀隽妍丽,风骨潇洒的柳体蝇头小楷惊呆了老板。“这青年未见过,那里请过来的,虽布衣芒鞋,可儒雅斯文,风神俊秀,自己工厂那有这等人物?”
    轻声地问“叔公,这位小先生是你请来帮你写信的,润笔多少”
    “阿蹇,他都来你这儿煤场给热轧间拉煤一个多月了,你怎么不知道,是帳房小张先生的丈人家荐过来的。”
    “噢,怪不得我不熟,那边在江边码头偏僻”说着又品起字来。待写完,那青年搁下毛笔起身对老板弯腰一躬,双手下垂“老板好!”端得是彬彬有礼,不卑不亢。然后又念起信来,念完,张大爷说,好,我就这意思。
    “那我给你开好信封,你自己封上,贴上邮票,门口有邮筒,你放进去就行”。说着就要恭手告辞。
    “别着急小伙子,外面下着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你到宿舍快点要小半时,等雨停了再走。你有啥急事要办就披了我的雨衣。”说着就要去摘。
    “老板,别!我没啥事”
    “那急啥,就这边坐坐。叔公,上次放这儿的那罐茶叶还剩多少?”

    “在这,我又没动”

    “那就泡壶茶来,拿俩茶盅。待会请你到码头杂货店买些芝麻糖,五香豆,瓜子啥的,我和这位小先生聊聊。”

    ……。
    (九)
    未完待续
    遂递过一个银毫子,“叔公,拿好。”
    十,(上接第九)


    “怪不得我找不到你”丁俯震说。“
    “你甚时找过我?”
    “渡江战役前几年,还有打日本人那会”
    “可能不凑巧,我常到圩里人家帮工”
    “那真是阴差阳错,前个几年总共也不过三,二趟,可渡江战役前二年来得勤,总有四,五次,令尊总说你不在家,我还以为他怕受连累,推托之辞呢。”
    “家父对我俩交往毫无察觉,可不是推托,我正在上海。”

    “那你甚时回来的,在上海几年?”
    “那里有几年,不过年把,大佬倒底是大佬,早早就预感时局动荡,似乎江山要易代,所以清理了资产往那边去了。那时我是襄理,帮其整理商业来往文书,起草信件,合同文本啥的。临行前要带我一起走,家父此刻正好来信要我速回,我权衡利弊,一家老小田地没个得力人打理,丢下这么一摊子,背井离乡实在是不忍,还是回家吧,末了老板给我一封荐书,想在城市找事做,就让我带上它到天津大华的一个啥厂子,找老板,那是和他有过命交情的结拜兄弟。”
    “那荐书还在不在?“
    “在”

    “赶紧烧掉,没用啦,被人见了受累”


    “回家我就办。”
    说话功夫,小王回来交差了。如此这般又交了收讫手续。丁俯震指着林文对小王说“这就是我一直和你说起的江叔”
    小王“啦”的一个立正敬礼“江叔叔好。”
    “给我和你江叔叔泡壶茶,就去休息吧,快三点了。”


    “老兄,你这十几年是咋过来的?”
    “唉,长话短说,先是在船上帮工,干点拉牵,上下货啥的,后来又到了煤矿上,那会工潮闹得火热,未了项英拉起了队伍,我就在其麾下,因会些拳脚,兼粗通文墨,倒颇受器重。负责情报工作。”
    “哪皖南事变闹得满世界皆知,你怎么脱身的?”


    “林文啊,说来也是命运,你说巧不巧,那事发生前半个月上头就让我过江去北面打前站,几千,万把人的队伍要扎营,粮食等事宜弄妥都得时间,等我和陈总一,一“安排好,正准备过江时,事变突然,噩耗连连,唉可惜了项总,更可气的是那个贴身警卫叫孙国忠的,蜂目鸟喙,蛇腰鹤颈,人前唯唯诺诺,其实是大奸若忠,被我多次抢白,也私下提醒项总留心此人,可项总厚道,总也不当回事,可惜了一代英豪竟命丧此人之手。”

    “唉,你说值当不值当”

    “你真是吉人天相,逢凶化吉啊”林文感慨道。


    “林文啊,你以后有啥打算?,不如就在我这边帮你弄个啥干干,再不济就当我的秘书,办公室主任于你也是大材小用”

    “老兄,别介,我就喜欢田园生活,那会习惯官场那一套。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情我领了。”

    “说得也是,似你这般说一不二,忠厚老实不适合这边。”
    说着斟满二人茶杯,“喝茶。林文,前年见你家门前场圃上好大一堆青砖,还有瓦,木檀条啥的,光景是要动土木建屋。”

    “是啊,房子太小了”

    “林文,万万不可,赶紧处置,你也不要问缘由。”

    听说如此,林文错谔。
    各位看官,此事要展开细叙,恐要几万字的篇幅,兼涉敏感领域,如就这般略过,故事脉络疑有断裂感。所以只能极简的概括一下;

    这上百吨建筑材料经林文肩膀上船又下船,尤其是无锡目的地,从船上到工地三,四百米楞是一个人一条扁担来回没日没夜的挑,其时正是“三面红旗”火热无匹,公家不经物主同意要拿去建甚炼钢小高炉,木材当燃料,百般交涉,叩头求拜,吃尽难言的苦难,终于建成个住房,余辈不肖,听着也觉不堪!(那地皮是早前周家儿媳化大钱买下的)。
    这边特要为家乡的二位作故的匠人提上一笔,以感怀其恩。一位施姓泥瓦工领头师傅,木工领头的姓许。那才真能称作大匠,材料那么紧当,八,十米高的山墙就一层单壁,中间几根木柱房架,竟然撑了五,六十年屹立不倒,直到建京沪高铁……。
    现在这种工匠再也不会有了。愿他们在天堂享福——鲁班的传人们。
    十,(未完待续)
    十一,(上接第十)


    节气才交惊蛰。
    俗话“荒春三、苦八月”,旧历二月才过半,村里的大食堂就难以为继了。又回到从前各管各。可是有的锅都没了,更恁说粮食了,于是在这历来有鱼米之乡的江南,史上少有的一场灾难同样降临了这个恬静的小村落——是天灾抑或人祸,扯皮扯了几十年,扯成一个历史之迷。

    才亮早晨刚起床,走到大门口,南边大田里一阵喧闹,里面有姐姐的声音。阿爹和来宝和尚伯伯几个大人站在场圃担心的看着“又被民兵抓到了,”
    那是同村几个九,十岁的小女孩,结伴去大田中间几块种着苜蓿草的田里拨些苜蓿草回来放些米糠麸皮啥的,条件稍好点的人家抓把米煮成一锅粥,一家子凑合一顿。
    “和尚,别着急荷娣,我家才秀也在里面,小孩子家的谁会难为她们,做做样子给上面看看的。待会肯定平安无事。金宝,仁荣一党和我儿才学平时都一起玩,放心”
    来宝是被迫还俗的和尚。原来栖身在破败的庵堂里,初一,月半也念念经忏,偶尔给本村或附近村庄有白事的人家请去做做法事,为亡人超度超度,面容慈善,在这方圆几里颇有人缘。时代变了,万神归山一神出,和尚理应也当不成了。恰有一女子从苏北逃荒而来,众人促合成了一对夫妻,帮着修葺修葺庵堂,自此生儿育女。
    果真不过片时,几个小女孩一溜儿在田埂上往村里来了。不过都是二手空空,竹篮箩框啥的都被收了。

    才亮喝了阿爹舀的一大碗胡萝卜樱子和糠麸还有几颗米粒煮成的稀粥,当地称咸粥。吃得希里哗拉,阿爹在一旁抚摸着他的脑袋“这小倌好养。”
    姐姐看着碗里,泪汪汪的吃不下,终究还是小女孩,不象男孩子那样粗泼。

    “才秀,吃点吧,还要上学,熬过这几个月,麦子收了就好了。阿婆这大把年纪不是一样吃这,你看,你弟弟吃得多快。”

    太阳从东偏南时,才亮尿了一大泡尿,尿得好远,阳光下恰似一条小小的袖珍彩虹。尿完,才亮就觉得那里不对劲,肚子咋空得这么荒哩。想起后面池塘边上一块地里面泉初叔叔埋下这么多一只只小山芋(芋种育苗),就在地里抠挖起来,二,三个已发了很多苗芽的母芋种,都镰把那么粗细、三,四寸长,沾满泥巴。小心亦亦地在池塘边水里洗干净,往裤管上擦抹下,就放嘴里啃起来,味道不咋地,没有生山芋的甜味。咔嚓,咔嚓啃得正起劲,忽地一下双脚离地“阿亮,你在吃啥?”回头一看是才学大哥一把抱起了他。
    “你个憨大,这个怎么能吃,谁让你吃的?赶紧扔了!吃了肚子里长蛔虫,肚皮痛。”
    “大大(哥哥的称呼——土语)我好饿。”
    “扔了,大大给你吃的”说着走过渠道,到西头第二家,从灶锅里拿出一个小孩拳头大的熟山芋“喏,慢点吃,别噎。”
    才亮拿过,闻着熟悉的甜香,大口吞咬起来,噎得梗直了脖子,吓得才学大哥直拍他的背,又从湯罐里舀出一勺温水“快,喝点水,……”
    才学早已回家。
    当初豪情满怀,想外出闯荡一番。偶遇运河对岸才亮大姨家的大儿子——才亮大表哥,二人都有此意,也没盘桓多久,就相约结伴到油田开发招人处报名。都录用了。。

    二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来到远离家乡数千里的关外苦寒之地,青海玉门油田。
    祖祖辈辈都生于江南富庶之地的才学,实在是不堪鸟不拉屎寸草不生的蛮荒之地,苦苦撑了一年多,再过不下去,遂不辞而别,默默地回到家乡。
    至于才亮的大表哥,厉害了,的确是个人物。硬是苦熬苦撑,不满拾年,由于是吃苦耐劳,工作踏实,受领导青睐,提拨重用,还被推举为全国劳模,有一年北京举办全国优秀青年联欢会(类似于现在的大龄青年派对),领导牵线搭桥竟娶了个上海姑娘,也是纺织厂劳模,二人育有二儿一女,厅级待遇离休。
    而回家乡的才学,若干年以后竟如鲁迅先生笔下的成年闰土。直到改开后,儿女都出息了,才过上舒心日子,没几年,又患老年痴呆……。
    此段以“临江仙”最后二句作结;…………是非成败转头空,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十一,未完待续
    补上节一句(现二人都已作古)。
    改错,(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一志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多付笑谈中@
    文中出现二位和尚,简叙一下:犁地的和尚叔叔是江家未出五服的族中本家,在村西,以后称西队。从未当过一天和尚,绰号而已。
    来宝和尚在村东,以后称东队。正宗僧人。
    以上二位也都已作古,前者逝于本世纪壹叁年,九十余高寿,后者患肝癌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去世,五十多岁年纪,自不适到亡故,未进一天医院。当时宝松大哥是赤脚医生,私下和才学聊过病情。那会莫说没钱,即便有钱也治不好。

    故乡的的事,虽然小说可以天花乱坠、肆意挥洒,毕竟来源于现实生活,亦不能太离谱。不然,如若遇到了父老乡亲,又恰好见过此文,家乡人淳朴较真,万一拉住我对质询问,可让我如何应答?还是要以真实为基础。


    才亮甚时来到无锡自己也记不清楚了。阿爹让自己喊喜欢打人的凶女人阿娘,才亮模模糊糊地记得陈家村也有个阿娘,阿公说过,她对自己可好了。才亮太小只记得一点点,印象也不清楚了,脑海里时常有个颀长的年轻女子抱着自已——似梦非梦,亦真亦幻地。
    眼前的女人——自己要喊阿娘,才亮总觉得别扭、不得劲,心里很不愿意!可是又很怕挨打。只能怯怯地喊一声“阿娘。”她也不应,“以后要听话,乖点,不然就吃生活(无锡方言,痛打的意思)”说着拿着一把竹尺在凳子上“啪,啪,啪”……一阵敲打,才亮被吓得胸部嘣嘣直跳,连吸气也小心亦亦。
    阿爹在一边擦着门窗,望着才良也不作声。才良双眼无望地看着阿爹,一时竟脑子麻木了。

    夜深人静,才亮换了环境时醒时睡。
    隐约听见阿爹说,后天有工作队下乡,自己要上大队开会,明天得回乡下去。才亮闻此高兴了,明天就能跟着阿爹登上大輪船回家啰,那儿有永良,洪明还有菊芬这些小孩子玩得好开心,还有姐姐,时不时地耍耍赖皮,阿爹见了也不管。
    才亮喜欢绿色的,一望无垠的庄稼,还有运河大堤。还有田埂二边夹着各种颜色小花的野草,有时小路上遇到和尚叔叔牵着大黑牛回家,喊声叔叔,就一把抱起自己放在牛背上,骑着牛能看得好远,傍晚,家家上空炒烟袅袅。屋后的那片密密的竹园里,叽叽喳喳一片欢腾,那是鸟儿归家了。才亮太喜欢农村的家了。白天姐姐割了一篮子马齿苋喂家里的大白猪,“吧唧吧唧”地,那猪吃得好欢实。一会阿婆养的老母鸡呱呱古呱呱古大声叫着飞到阿婆身边,阿婆拿了点谷放地上,那老母鸡笃笃笃……,小脑袋一上一下快速的啄着……
    突然“乌——”地一声,然后是“咔嚓,咔嚓——”的一阵,阿爹对他说,这是火车开动的声音。“真难听”才亮心想。才亮的心早己飞到乡下了,梦里的乡下好甜美哟!
    才亮一早起床后一直跟着阿爹。
    看着阿爹整理着回乡下的行李——二个大大地笆斗(以前农村装谷麦米面的),眼睛盯着一刻也不敢离开。
    好多东西,担在肩上得有多重。才亮用力推推笆斗,象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

    吃过午饭,阿爹挑起担子,扁担一弯一弯地出门了。才亮习惯性地跟在后面一溜小跑起来,才跟了十几步,就被阿娘一把拉住,随即小脸上“啪、啪”狠狠地挨了二个耳光,打得眼冒金星,脑袋嗡嗡嗡地。才亮大哭起来,声音惊天动地,百十米長的小巷子,三,四十户人家,几乎家家有人出门看热闹了。
    才亮拼命挣脱阿娘,竭尽全力追赶阿爹,终于一把抓住了络绳,那里还肯放心。边哭边死死地双手攥紧绳子,阿爹也无奈地苦笑着。
    阿娘过来抱住才亮用力一拉,四,五岁的孩子有多大力气,一下脱手。
    看着阿爹挑着担子消失在拐弯处,才亮哭啊!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地不知挨了多少下,”
    “让你闹,你闹,你闹阿,我就不信打不服你,铁墩上的铁都能打化,你这小棺材,别说你了”说着把才亮往竹椅子上一扔,又打开抽屉从中拿出一把尺子,指着才亮你哭,你哭,让你哭……。
    才亮累了,心里伤心,眼前又怕。一时间脑袋竟糊涂了,双目滞呆,抽泣着,心里绝望极了。自此以后,一颗暴力的种子被残酷地播在了敏感脆弱的幼小心灵,随着岁月疯长成一个脾气暴戾乖张,性格极端顽固,急燥自闭,极度自卑,一生的情商就此彻底毁了,不会正确地表达正常情感。明明内心十分悲伤,可表面却无动于衷,稍遇高兴一点的事就大喊小叫,狂颠如疯。无人处就自言自语。终其一生都在彷徨痛苦中挣扎,性格决定命运——真理啊。这样的人会有啥好前途呢!

    很佩服欧美近代心理学及教育学。有二句话非常认同——不幸的童年将用一生来治疗,幸福的童年能治愈人的一生。
    “孩子是上帝赐于你的礼物。”
    试问天下年轻的父母们,你们是怎么对待上帝所赐的礼物呢?
    (十一)
    未完待续
    十二,接上。

    又是一个春天。
    下午,才亮没去托儿所,他逃课了。
    那是工厂办的职工学校,从托儿所一直到初中。那时的大企业有点实力的都搞大而全,医院、学校、食堂、图书馆、电影院……等等。
    学校西面是一条由南向北的一条约宽十几丈的河流,到了学校那地儿在东面豁了一个进深百十米的口子,南北两岸建有码头,方便二岸工厂上卸货。北岸码头忙碌,那一船船打着长方形的大棉包被起重吊机几包一起上到码头,然后有工人推着专运棉包的车子,将沉重的棉包运到工厂车间。
    才亮站在河岸呆呆地看着码头上忙碌的工人,南岸缫丝厂又在向河里哗啦啦地排放臭哄哄的污水,才亮闻着不舒服就离开了。
    转身向东,河浜顶头。岸上一片黄烘烘的菜花地,蜜蜂嗡嗡地飞舞着,还有白色的蝴蝶,翅膀中间有个黑点,飞起来一上一下,忽东忽西。有时还会歇在才亮衣服上,刚伸手想抓,眼前一晃又飞起来了,真坏。还是小蜜蜂好抓,悄悄地过去二个手指一捏就抓住了,可是要蜇人,才亮抓了几次,也被蜇了几次,有点痛还有点痒,一会儿手就肿起来了。
    太阳晒得好热,也没大树可以在树底下躲大阳。阴凉地方倒有就是太脏,味道也不好味。
    才亮走到南岸,往前向左拐了个弯就到主河道东岸,前方有一座大木桥,人们都称“北新桥”,横跨东西二岸。
    到缫丝厂门口,才亮不敢往远走了,怕迷路。
    找个缆桩坐着,河里来来往往的船,都摇着橹。自己的乡下小河里也有小木船都划桨,只有楠河泥的船才摇橹。阿爹现在不知在干啥,还有姐姐……。
    有一个拿着泥瓦工工具的伯伯走过才亮身旁“小朋友,不要靠河太近,危险”。
    才亮问“伯伯,现在几点了?”那伯伯走到厂门卫室向门里看了看说:“马上三点了。”才亮说:“谢谢你,伯伯。”
    才亮知道过会幼儿园就放学了,过会回家,阿娘上中班也不会知道自己逃课。
    “托儿所太可怕了!老师要么批评,要么罚站,不然饼干也罚掉不给,要么不管,全托那会,半夜自已渴得难受(发烧),实在是口干,睡边上的小朋友也和自己一样,那里有水,二个小朋友一人拿个小搪瓷杯在里面尿了,你喝我的,我喝你的……,后来一个穿白衣服的阿姨说这是天花疫苗接种反映,孩子体质差……。”
    才亮再也不想去托儿所了。下午逼着睡觉,那里能睡得着呢。老师看到睁眼,就双眼一瞪“睡觉!”难过死了。
    还是乡下好,这边都是房子,小巷子,说话也不一样,什么时候能回到乡下的家呢?
    才学不知还记不记得我了。有时在他那儿晚了就睡在那儿了。姐姐来喊自己回去,自己赖皮说不回,我要睡这。姐姐就走了。晚上哄自己睡觉,就讲故事,讲着,讲着自己就睡着了。可是有一个故事一直记得,就是村后那座青石拱桥的故事,太好听了,
    盛夏,人们热得难受,特别是没有一丝风的夜里,水稻拨节的时候,白天要干农活,夜里热得无法睡,躺在床上一身汗,有的人就搬个竹塌睡外面了。没有月亮的夜晚,满天星斗,密密麻麻,一眨一眨,一条宽阔的天河,泛着银白色直到天地尽头。
    每当十五的月圆之夜,村里面有人见到青石拱桥顶桥面上有个白胡子老头,坐在太师椅上,左右二个天仙美女都手拿团扇给其扇风。三人都象古画上的古装打扮,也不知那朝那代的服饰。有好奇心强且胆子大的,偷偷跑去想看个究竟,还没到桥TO,就什么也没了。走远了回头又看到了。往返几次都如此,遂扫兴而归。
    不知那年那月,村里来了个江西人说桥上有宝物,要买下来,村里人都拒绝了。可江西佬鬼得很,竟在一个黑暗的深夜,把宝物取走了,打此后,夏天就再也见不到这三个神仙了。
    老辈人传说,此桥建于明太祖洪武年间。当时太祖赶走了蒙古鞑子,雄才伟略,体衅百姓,轻遥薄赋,严厉惩治贪官污吏,政治清明,王朝渐渐地强盛起来,百姓亦衣食丰足。当时是百业兴旺,百废待兴。这时有一位建造桥梁的营造大师,祖祖辈辈在皇宫将作府行走,到他这一代由于战乱流落到民间了,大荒年饿不死手艺人,何况是大匠。陆续带了三个徒弟,四处做造桥工程。说起来这三个徒弟都是建筑方面的天才,悟性极高,看起来技艺也不分上下,可也是异数使然,这师傅就是喜欢大徒弟和小徒弟,不怎么看好二徒弟,自己年岁大了,想回家了,徒儿们也早该出师独撑门头了。巧的是正好同时接到三座桥的工程,理所当然一个徒弟负责建一座桥,工程分配得看似公平合理,其实大不然也,大,小二徒的工程都处富庶之地,建桥资金雄厚富足,况且桥址附近都产优质石材——金山石,而二徒弟人生得木讷,寡言少语,不得师傅欢心,接到的造桥工程处荒偏贫穷之地,托太祖之福,这几年风调雨顺,年年有余,遂有乡绅牵头集资于村后建一座桥,方便沿山一带村落和自己这边的来往。
    可是资金实在寒酸,那二徒弟(以后称二师兄)此时此刻就显其真本事了:资金少,材料用便宜的青石(石灰石),用料尽量简巧节约,桥成,外形介于现代拱桥和古代半圆形的拱形之间,圆弧较古桥大,比现代拱桥小些,桥身也略显侥薄,着悬乎乎的,可是几百年屹立,巍然不动,直到如今依然坚固挺立,俯视保佑着这片土地。而师兄师弟二人的作品已倾圮多年,师傅泉下有知定会大感惊诧。
    现在这座古桥已作为文物保护起来。乡贤们为其立碑建祠,祠前一只大半人高的黄铜香炉,初一月半,香烟袅袅。
    碑上有江家族人——书法名家江贵宝书的碑文,请石匠刻了。那一笔正楷非颜非柳,颇见力。
    改错(颇见功力),(看着悬乎乎的)。



    十三,
    咔咔,咔咔……一阵劈柴的声音。
    才亮正狠狠地用斧子砍一支精致的竹笛,那是金河哥哥送的。
    “我让你告密,告密……”原来是学校班级同桌华银珠告诉老师自己怎么摔东西,骂人等,老师把自己从少先队员的名单里除了,别人都戴了红领巾,唯独自己没有。
    “啥稀罕,不就一条红布条么……。奸细!”
    才亮越想越气,“我画画不是优么,你就字写的好点,我要有人教不定早超过你了。你作文得过八十分吗?老子写的老师都夸,你行么,只会耍阴的。”
    才亮看着成了破竹片的竹笛,坐小板凳上生闷气。
    “阿亮,我们去玩小輪船。”住对门三元里巷子第一家的明伦拿着一个手工做的小木船对才亮说。
    才亮懒懒的跟着明伦。
    “才亮,你咋把这么好的笛子劈碎了?怪可惜的。”
    “我就是生气。”
    “可你也不能这样啊。”
    “明伦,也只有你和我一起玩,别人都嫌弃我,我知道自己坏脾气,可就是控制不住。昨天下午你问我数学题怎么做,我才讲一遍,你不会,我就对你头上二巴掌,打得你险险哭起来,晚上睡床上想想也后悔。”
    “唉,阿亮你这暴脾气是不好。不过我也挨打遭惯了,家里爸妈,奶奶还有哥姐都打过我。”
    明伦,我只有你一个好朋友,我这个真难改,明知发火骂人打人不对,可一遇不合心的就骂人打人,过后又后悔,你让我咋办,我也只能对你说,我是不是有神经病了。
    “你也不是啥病,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二人说着话来到河边……。
    明伦不知从什么地方搞来几本很好看的书,有古代的,还有翻译过来的俄罗斯小说。还没来得及看,就无影无踪了。想来想去是被对门大妈家的大女儿,那个胖胖的丑八怪偷走了。怪不得前几天拿着一本“收获”在我面前显罢套近乎,又小气得不让人看,厚着脸皮赖在别人家里,又不好赶走她,原来是为了偷书。太可恨了,诅咒她不得好报!下地狱的贼婆娘!害得明伦遭哥,姐又骂又打的。还不肯供出我,真是好朋友啊!

    七月中旬,学校放暑假了。
    阿爹中午到无锡。挑了好多大南瓜新鲜玉米还有鳝鱼。
    才亮好高兴啊,一直围着阿爹前后左右转。
    阿爹对阿娘说;夏收以来,做田,落谷,拨秧,插秧一直忙到这几天,农活才有点松。歇个三,四日又要回去。田里要除草,施肥,打农药。
    才亮有点失望,咋才来几天呢。可一会又高兴了,毕竟是阿爹来了。
    快乐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明天阿爹就要走了,心里难受也不能象幼年那样子了,只是呆在一边默默地不说一句话。
    晚饭

    时,阿娘说;“才良明天你跟你爷(父亲)一起到乡下去”
    才亮愣住了;“啥?。”
    “听见没,明天到乡下去!”阿娘大声说。
    “噢噢噢,”才亮一叠连声点头。心里乐得正想大笑。一
    第二天,才亮背着个布包,里面不过是几件夏天的换洗衣服和暑期作业而已。
    阿爹依然挑着沉重的担子,一百五十多斤蜂窝煤还有其它杂物,父子俩一前一后向輪船客运公司码头走去。夏天的凌晨五点,太阳已从东边露头,马路上行人匆匆。
    阿爹找个近码头的偏僻角落歇下担子,让才亮守着,自己赶往售票处。……

    六点四十左右,客人陆续上船,有大件行李的付了行李费就走上通往船顶的挑板,行李少的客人就走另一条通向客舱的挑板。
    阿爹在船顶歇好行李,带着才亮下到客舱。“呜呜呜呜呜呜呜……”一阵鸣笛,客輪由水手在船头用竹篙撑离码头,引驚隆隆响声,船头犁起波浪,呈人字形向左右分开。
    看着岸上慢慢掠过的景色,引驚的隆隆声竟象催眠曲,才亮瞌睡了,……


    中午时分,月城公社码头到了。好几年过去还是幼时所见的老样子,一点也没改变。只是更显破旧罢了。
    跟着阿爹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才亮心中一片欢腾。远近那些山山水水是那么熟悉,秦皇山好几个山头都给人们劈了小半,露裸着一垛垛石壁,东边起于运河三河口的小山头已削平了。一船船的石头、各种规格大小的石子都由沿山河运往外地,尤以上海为最多。不时传来轰隆隆的爆炸声,那是放炮炸石头。在最艰难的岁月,是秦皇山用自己的躯体支撑着这里的财政,牺牲自己养育着脚下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田埂二边,稻秧已发颗,一排排的整整齐齐。不时有燕子在梢头掠过,犹如黑色的精灵。还有一群群的红蜻蜓在空中飞舞。树上的知了阵阵聒噪。高岗上,桑叶好茂盛,一片片绿油油的泛着黑色的光泽。
    远远的就看到门前那棵老榆树,还有边上的金丝枣树。
    门边上的椅子上,坐着阿婆,头发全白了。八十几岁眼花耳聋,才亮走到门口“阿婆,阿婆”连着大喊二声,阿婆用手遮住前额挡着阳光,眯着眼看着才亮“你是那来的小倌,我咋不认识”。
    “阿婆,我是阿亮。”
    “噢,我想起来了。都这么大了。还没吃饭吧?我给你弄去”
    “阿娘你坐着,我来。”
    林文歇下担子,到后面灶房忙碌起来。
    饭后,才亮到灶房LOL下碗直奔西村才学大哥家。
    进门就见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手里捏着一只知了,在逗着一个躺在摇篮里的婴儿。婴儿在“咯咯咯咯”地笑着,小男孩见了才亮,转头向灶房喊“阿爹,阿娘,有个人来我家”!
    “谁呀?”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不认识。”

    “啊呀!是我兄弟阿亮,我都认不得了!”
    才亮见大哥才学拿木桶从后门进来,紧赶着喊“大大。”
    才学看着那年轻女子对才亮说,这是你阿嫂。才亮喊了声阿嫂。才学对阿嫂说,这就是小时候一直赖我这里赶不走的弟弟。
    才亮自己还是个大孩子,可是最喜欢小孩了。一会逗着摇篮里的小奶孩,一会又和那个名称阿龙的小男孩玩起来,这孩子二十几年后竟在采石场扛风钻打炮眼时,被高处落下的大石头砸死了,可惜了高中学历,相貌堂堂的小伙子,此乃后话。
    下午一点多才学大哥上采石场干活去了。听嫂子说是抬石装船。
    夏天的烈日下,人们头戴藤帽,披着盔甲般厚的坎肩,打着赤膊,穿着短裤,脚上是一双胶皮輪胎作鞋底用橡胶带子穿成的鞋,形如草鞋,二人抬着几百斤的石头,走在坚硬粗糙的石面上比草鞋更耐磨。
    那圆圆的竹杠子,中间粗麻绳系着大石头,小些的二,三百斤,大的有四,五百斤,甚至有更大的。一前一后二人喊着沉浑的号子,脚步齐整地走向跳板,那厚厚的木跳板被压得一弯一弯的,瞧着象要断了似的。有人推着装满石子的铁皮推车来来往往,诺大的采石场一片忙碌,每个人都如刚从水中出来似的,浑身汗水,赤裸的上躯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晶亮的水光。那低沉的男声号子,仿佛置身于伏尔加河畔,耳边传来夏里阿平那压抑的《伏尔加船夫曲》。

    当时农民艰苦程度现在的人是难以想象的。

    三伏天酷热难挡,夏季要种二次稻子,曰双季稻,人们四点就起床下田,中间除用餐外,下午三点后又在炎炎烈日下地,到晚上天近黑收工,已是七,八点黄昏时分。回家吃点麦片饭或稀饭啥的填下肚子,女人要喂猪洗衣,男人要去自留地浇水,或往家里担人畜饮用水,然后河里洗把澡,等一切都妥了,时辰已亥时过半,天闷热难以入眠,刚觉得睡着,又听见上工的哨子尖利的响起了。
    才亮每天起床,边上阿爹早巳在田里忙了二,三个小时。
    有一天才亮起床稍早,去大田看见阿爹带着东队社员们正在用钉耙翻地,人们一字排开,奋力举起钉耙,一下一下向前,汗水湿透了衣裳。

    早餐后,才亮就到才学大哥家帮着干些家务,带着侄子玩耍,有时午饭,晚饭也在那吃。阿爹也不说啥。
    有天下午,嫂子让才亮在場圃上做煤球。
    煤屑是才学向船家买的。才亮不明白为何乡下都缺燃柴?以前从来都没缺过,麦杆稻杆每家每户门前都有一大堆,圆圆的上面一个锥顶,从秋收一直烧到来年夏收,有的人家还剩不少。现在怎么会这样呢?,怪不得阿爹每次由无锡回乡下总是挑着那么沉的担子,那就是蜂窝煤。
    才亮问嫂子,嫂子说,是种了双季稻,那茎杆又短又细轻飘飘的,往灶膛里一放,“轰”一下一蓬火就没了,没火力。煮东西要用不少,分到的稻草只能顶往日的一半日子,没有柴火怎么煮饭,只能自己想办法。有的地方挖地下的乌泥(一种似煤非煤的软泥,放在柴火余烬上燃烧,能发一点点热量),有人挖得太深,塌方了多有压死人的。

    “阿嫂,你们队耕地都由和尚叔叔赶着大水牛犁,为啥我们东队要人工翻地呢?以前我小时候不是也有牛么。”
    “你们东队人心不齐,你爹当东队队长有人暗中使坏,把二头耕牛弄死了。人心坏了。为这事公安多来了,也没弄清咋回事。”

    “我说呢,阿爹这么使劲,东队还是不如西队强”。
    “可不是么,人工单价每年总要比我们这边差几分钱。”
    “不是说农业机械化么。”
    “憨大,那是喊喊口号而已,你真信了。农村苦啊,一年做下来也不见钱,有的人家连口粮钱也不够。年成好时,每个人一年还有二斤菜籽油,如遇旱涝欠收年,分的那点油炒菜只能用布条醮一下擦擦锅底。还是你们城里人过得好。”

    光阴似箭。八月下旬,阿爹把才亮送上由江阴开往无锡的班船。下午一点靠岸登完旅客,又起航。无锡大洋桥码头是终点站,今天是顺风顺水,四点半左右就到了,輪船泊停后,才亮夹在人流中上岸,耳边响起无锡方言,觉得十分陌生别扭。
    未完待续
    十四,

    北边巷口出去是一条东西向的马路,路面是一块块碎石拼紧了铺排而成。向西一百多米右拐,前方要过京沪铁道线,所以有一个关卡,火车通过时提前关上。
    一天下午,马路上传来一阵阵口号声“下定决心,不怕牺牲……。
    然后又是歌声“要奋斗就会有牺牲,……。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
    才亮向巷口望去,见一个一个方队,肩扛手腕粗的木棍,整齐划一地小跑着,有的方队还有长矛大砍刀,都拐弯向南而去。
    绝大多数人都没预料到,这是一场长达十几年浩劫的开始。
    莫名其妙地,人们互相你死我活地争斗起来,工厂停工了,学校停课了,连治安都成了问题,人们都疯了一样,一切都停摆了。好在这段最愚味荒诞的闹剧没持续多久,工厂恢复了生产,学校也复课了,可巨大的破坏力影响持久。这时农民又以他们的纯良勤劳,耐苦的韧性撑起了整个民族的基本生存需要——粮食。农民的辛勤劳作一天也没有停止。我那父老乡亲,你们活着,一天也没休闲享受,年老体弱以后什么保障也没有,病了只能等死,这就是那时代的农民——善良纯朴,任劳任怨,默默地苦干,又默默地告别人世。

    学校进驻了工人宣传队,其中有些学历的还充当了老师,水平参次不齐,有的人水平确实高,有的就不敢恭维了。可也不能太苛刻的要求他(她)们,就是正经编制的老师也不咋地。可笑的是我们班主任,休操队退役,混了个初中体育老师,从来不问学生的课业(那时虽说读书无用,但有责任心的老师还是很用心教导学生的,很有职业道德),一天到晚让学生排演样板戏,批孔夫子,反倒成了当时红人。得瑟地什么似的,他看不起有教育水平的老师,也不待见学习好的学生,骨子里就是个没教养没文化的粗人。
    一次无意间被才亮狠狠地打了脸。
    那是一次几何考试,一共才五道大题,其中一道是文革前中考试题,分数占比较高,看似简单其实有一定难度。学校有这样一个现象,天资差异在学几何时是一道分界线,平时看着不起眼的学生到这阶段突颖而出,开窍了,学习开挂似的一下成了顶尖角色。才亮拿到卷子,填上班名,姓名,然后从头至尾眼光一扫,心想这么简单的题还做考试题呢,这老师真是的。然后铅笔刷刷刷,从第一题证明到最后一道题,做完仔细检查了二遍,交卷,前后不满一刻钟,。监考老师正好是班主任。
    “你怎么己经做好了”?

    “是啊。”
    “你以为全对了?”
    “当然对了才交卷。”
    “啊,你水平这么高,别人一道还没做完,你倒交卷了,天才”,口气明显带着讥讽。然后拿了才亮的卷子去了隔壁的教室,那里监考老师是正宗北大数学系毕业生。
    一会红着脸拿着卷子过来了,才亮斜瞄一眼自己i的卷子,上面红红的在卷首打着100分。才亮转身就走,出了教室碰到教语文的陆老师,“陆老师,再见”
    “喂!周才亮你等下,我有事对你说”
    才亮走近陆老师,老师拍着才亮的背说,初三下学期不会上了,上半学期结束我们就分手了。我推荐你去上无锡师范,有住宿,每月还有七块钱补贴,家里再添个四,五元就能生活了,学费啥的全免,你看如何!……
    冰雪遮盖着伏尔加河,冰河上跑着三套车。
    有人在唱着忧郁的歌,唱歌的是那赶车的人。
    ……。——摘录自旧俄民歌《三套车》。
    “我喜欢上学,可我作不了主,家里都是母亲说了算”
    “三个班级一百五十多个学生,才六,七个名额,这个机会你可千万要抓住”。陆老师担忧而期望的看着才亮。
    才亮个子矮小,又不合群,老师同学大多不怎么理他,有的还嫌弃,才亮心里明白得很,可是陆老师不同,一直很关心他,看出来了对这个学生很欣赏。每次上语文课提问,大多让才亮回答,特别生僻的问题非才亮几乎从不点其他人。上陆老师的课才亮多少找回了一点自信、自尊,成为以后漫长的人生中一济良药,弥补了某些缺憾。


    “你去工作吧,老师有啥好。我托了人送了礼,把你从上师范的名额中剔除了,早点参加工作,早点赚钱。”
    母亲说。
    才亮默然了,他不敢作它想,母亲的话象圣旨,家里谁也不能违忤,包括父亲。
    一辈子,一辈子就是这样的毁了,简单的可笑。
    可怜的人还不满十六周岁,个头是同龄人里最矮的,看着还是个小孩子。可是就要开始如浮萍般飘泊的一生了。
    “无锡航运公司”听起来不错,简称“锡运”,其实是集体单位。合私合营那会,将个体跑船运输的连人带船集中起来,成立一个集体企业。与国营正规航运公司工资福利待遇简直是天上地下,形象点就如国军嫡系七十四师和川军最差的杂牌军。国营航运公司每年休假五十四天,锡运全年休二十四天其中还包括国定休假日,工资少了一大截,就拿夜班费相比,国航每日五毛钱,锡运每日二毛,其它劳保用品啥的都相差更悬殊了,这里就不再罗列了。
    那船只都是小吨位水泥驳船,生活起居条件十分恶劣。国航的船就又大又气派,生活起居条件优越。俗称“做官要做大官,撑船要撑大船”又有“撑船,打铁,磨豆腐”是世上最苦的行当之说,而撑船位列第一!这种苦只有亲历过才能真正感受。夏日蚊虫叮咬,尤其是梅雨季节尤甚,逼仄的地方连腾挪的地方也没有,劳作后身上的汗味更招蚊子。那床铺特别是下铺高度五,六十公分,又窄连蚊帐都不好挂。才亮也没有蚊帳,只能一直打扇,夜里基本上难以入眠,白天不当班就打个盹。三九严寒披着一件粗布棉大衣半夜掌舵,梢棚四面镂空,北风夹着雨雪冻得直哆嗦。睡觉是一条被子半垫半盖,衣服也不敢脱。
    才亮刚工作时还想着带点课本学习学习,不想荒废学业。可是如此环境也难以静心,更兼同船有个五十多岁的恶老头,民国时期是个恶讼棍,不知屈了多少人,世事无常,最后竟不知何因,混到船上当起掌舵水手,这工作无技术含量,基本分分钟就能上手操作。最前面是一艘拖輪,后面带着一长溜驳船,约十几条,掌舵水手就是驳船上控制船舵的,左右方向用长长的舵把推向左或右,简单之极。
    刚上船那会才亮称其师傅,看着才亮个头矮小且稚嫩,就开始磋磨,一会让其生炉子劈柴火,一会让拖甲板洗梢棚,还让其上岸给他买香烟,当奴才使唤。见才亮看书,就向船队指导员反映说这个学徒不安心本职工作啥的,那会你在哪儿都不能有其他想法,否则就是不安本职工作,也算是扣上了不大不小的帽子。领导找才亮谈话,要其一心一意做好本职工作,学习什么的除了大人物的语录和著作,什么都不要看。说着又拿出几本什么社论,“诺,拿去好好学习学习吧”
    自此才亮断了自学的念头。

    在船上的青春岁月让才亮永生难忘的是饥饿,那滋味真不好受。
    这里晒一下当时生存的帳单如下;
    一个月学徒工资十四元,每天夜班费二毛,每月六元左右,前后相加一月是二十元,这二十元如果只管个人生活足足有余,可其中拾元是要交给母亲的,天雷滚滚都不敢少的,幼年至今的威压在才亮心里留着永久的阴影及恐惧。可留下来的拾元生存就成问题了,正长身体的年龄,胃口好得惊人,如果放开吃,一天能吃二斤左右大米,可当时的每月定额口粮是三十四市斤,食油半斤,要计划好每天的用量,否则到每月下旬就成问题了。当时黑市也有粮食买,三毛多钱一斤。才亮盘算着拾元怎么度过一个月。计划经济时期用粮票购粮每斤大米一角四分,三十四斤大米就用去拾元中的一小半——四元七角六分,半斤食用油三角五分、半斤粗盐四分钱,煮饭的蜂窝煤一百五十斤费用三人平摊,民用煤每百斤二元二角,每人出一元一角,这些必不可少的生存用品共化去六元二角五,还剩下三元七角五分,你得理个发澡堂洗个澡,用点牙膏肥皂粉啥的,这些东西的化费当时物价纵然再便宜四,五角钱总得要化吧,那还余三元三角,(其中明矾,澄食用水的几分钱没算里面)可你也不能光吃白饭吧,总得有吃点菜蔬啥的,再不济一天四,五分钱总得化吧,还有二元左右买二斤青萝卜干,每斤一角四分钱,这样的话口袋里只有一元七,八角钱,这钱在每月下旬前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动的,下旬后几天是最难熬的,口粮所剩无几,发放粮票还要等好几天,。山穷水尽之时这一元多钱就成了救命钱,船队到宜兴一带装石灰石,煤炭等时就上街镇倾其所有买几斤三角左右的黑市大米,抠着每顿的量,算着日子吃,不然真要挨饿,至于肉食想都别想。身上穿着的话连袜子都没钱买一双,更别提衣裤鞋帽了,一直穿上学时的破旧衣服,自己粗针大线的缝缝补补将就着,夏天上街也没一条完整的单裤,一直打着赤膊穿着短裤过一个夏天。公司倒是每年发了十二元服装费,可刚到手母亲就赶到公司拿去了。才亮看小说时见到一句话,鹭鸶腿上劈肉,当时不甚了了,此时此刻才知个中意蕴。才亮不明白的是她怎么摸到公司的。
    才亮每月发了工资,拿钱回家时晚一天也不敢耽搁,就怕她去公司,搞得领导以为自己如何自私不顾家人啥的。有时泊船的地方离家好远,也不敢化几分钱乘公交车,来回步行二,三个小时。
    年纪轻轻的有时竟有了厌世的念头。一次航程较远,到浙江运冬瓜,离发工资还有四天,可是米勉强够二天吃的。既然运的是冬瓜就煮冬瓜吃吧,放点盐,大碗大碗吃,谁知竟是越吃越饿,开始能顶一时半会的,可是一泡尿,饥饿感反而越来越强烈,直吃到眼冒金星,二眼发黑,头重脚轻,连竹篙都拿着吃力。这时才知道不是什么都能填饱肚子的。
    还有一次是运咖啡豆到上海,船靠在上海最繁华的地段——外滩十六圃,能见到许多洋人留下来的欧式建筑,大自鸣钟等,其他船员就是不买东西也得趁这机会上岸逛逛,可是才亮却躺在梢棚下的仓顶上,看着这世界闻名的大都市心无波澜,他是为减少体力消耗。
    这段困顿的青春岁月里,才良也遇到过仅有的一次慷慨善良,温馨的感觉和衷心的谢意至今犹铭刻在心中。

    那是到无锡焦化厂等着装载运到宜兴“无锡市第二钢铁厂”
    的焦碳,(这里插一下;混乱的年代,有的领导凭个人意旨乱指挥,根本就不按科学规律办事。当时宜兴新芳发现有铁矿和煤矿,可是含铁量很低,要提炼成铁的话成本高得吓人,而所谓煤矿,其实仅仅是黑色的石头罢了,里面夹着一点点能燃烧的煤,和真正的大同、淮南等煤比,发热量百分之五都不到,放进燃室多少,出来的灰重量几乎相等,毫无开采价值,且宜兴这地方既无大江大河大码头,也不近海岸线,稍有规模的钢铁厂原材料,成品等每天都得有成千上万吨吞。吐量,这里运输都靠内河船舶,这成本得有多高,本地唯一成本低的原料是石灰石,可是在其炼铁成本中占比很小,可以说是微不足道,还有就是人工,当时人力劳动的报酬低得可笑。某市革委会第一把手X晏大手一挥,胸部一拍“在这里办个钢铁厂”。然后投入巨量财力,建工厂高炉,道路桥梁码头,最后产出的劣质生铁,炼成钢也化大成本,产一公斤生铁的成本在市场可以买十公斤,改开后立马关闭,留下上千亩在良田基础上的工业废墟,由此所遭的经济损失如果建成民用住宅,至少可以解决当时三分之一无锡市民的住房问题。荒诞的岁月,荒诞的人办了荒诞无稽的事)
    当天卸了煤,要到明天才能装货。几条船傍在一起,四,五月的天气,气温舒适,日长夜短,下午五点不到吃了晚饭(因为明天发薪,口袋里米粒甩得一粒不剩,都进肚子子)。睡觉还早,船上无聊的紧,听说公司放电影《南征北战》,虽然看过几十遍,总比看着肮脏的河面强些,几个船员结伴走了一个多小时来到公司那简陋的大礼堂,里面已经坐满八成观众。才亮几个也找了个靠后的座位,各自坐好。看着放映员在摆弄着放映机,
    还原真实的历史,又不是编造,亲历过千真万确的现实,千方百计掩盖,连这点自信也没有,让后人怎么吸取历史的经验教训,以免重蹈覆辙。再怎么掩饰,刻在人们心里的东西流在血液中的记忆是永远无法抹去的。
    被抽去一段,自忖也无恶成份的内容,完整的肌体挖去一块肉。佩服二千年前汉武帝的度量及自信。
    改错(恶意)
    七点左右照例是十分钟千篇一律的新闻纪录片或科教片,正感乏味时,响起上影阵容豪华乐团的雄壮音乐,银幕上随即打出“八、一制片厂”厂徽,电影开映了。形容当时的人文艺术环境用“文化沙漠”四字概括再恰当不过了,十几年的岁月,视觉艺术基本上反来复去就十几部极其脸谱化,概念化的作品,人人对其情节滚瓜烂熟,当年有“三战八戏”之说。至于艺术读物,基本绝迹,当时最红的是“一个作家,二本书。”(极简地概述一下当时的真情实景,总不至于再删吧,。请手下留情吧,让后代知道一点点前辈们的真实生活环境,从而更珍惜当下太平盛世天堂般的世道)。
    九点多,影片结束了,几个人又一起往回走。
    万分感激“汉献帝”的点赞激励,写到这里为止就您一位看官点赞,天可怜见,也说明区区不才水平低劣!感恩!感恩!
    时交亥时,由公司返回的路上,才亮越走越慢,其实就是太饥饿了,双腿觉得沉重,迈不开大步,速度当然慢了,和同伴们距离越拉越远,走到清明桥TO,就着上桥台阶坐着歇息。见一起的伴儿其中有个姓张名义吉的撑舵师傅又从前方返回,来到才亮身旁也坐了下来“小周,累了?
    才亮点头道“是的。”
    “唉……我知道你是饿的,营养也太差,看你脸色发黄还有点浮肿,我在那个年代也尝过这味道,和你一样的状态。”

    才亮沉默着,低着头。
    “走吧,小周,我陪着你慢慢的往回走,现在都快十点了,到船上我俩一起弄点吃吃。”
    “我一粒米都没了。”
    “我还余了一点点,就是没下饭菜了。”
    “张师傅,这怎么好意思。”
    “这有啥的,别讲客气了。”
    张义吉年约四十许,匀称的中等个子,四方脸。平时也不大爱说话,可为人厚道善良,才亮得空总会上他那边船上坐坐,说会话。谈吐中,知道其过往也是个有故事的人,身手过人。也很为才亮可惜。
    半小时后就到了目的地。点燃木柴,淘米烧饭。米袋倒出约八,九两大米。
    一会铁锅中飘出一阵香味,张师傅拿出二个碗“小周,马马虎虎凑合一顿吧”说着又在梢棚下面的舱板上撸了一小把谁在白天丢弃的已干瘪的莴苣叶,用河里的污水稍洗一下,俎板上切细,放锅里煮沸,放些盐舀在磁盆里。又用锅铲把饭一分为二盛在碗里,拿了二双筷子,一双递给才亮“诺,快吃吧!”
    才亮早己饿得发昏,接过碗筷,狼吞虎咽把饭直往嘴里扒,也不用牙齿嚼,就如倒进喉咙般。
    “小周,慢点吃别噎着,喝点菜汤”。说着递过勺子,才亮也不顾Ta,连汤带叶稀里哗拉的灌了几勺子,一眨眼,碗里精光。这顿霄夜,才良会铭记一辈子,也是有生以来吃过的最美味的一餐,没有之一。分别数年后,才亮曾试图寻找过他,可改开初始,百废待兴,百业重始,人们为生计各奔东西,人海茫茫,到那里去寻找。只留下终身的遗憾与惆怅。但愿你幸福平安,长命百岁,子孙兴旺,福祚延绵,世世不绝。才亮内心默默祝福道。
    才亮第一年放弃了二十四天假期。第二年初秋想回乡下老家看看,
    这一年学徒月工资加了二元,才亮窘迫的困境稍缓些。抠抠搜搜地半年多余了几块钱,想着乡下老家的阿爹、阿婆、姐姐、还有才学大弟一家,说起来自己是已有工作的人,总得带点啥东西给他们,不能空着手吧,可是囊中实在是羞涩,区区三,五元钱能买点啥呢?姐姐是姑娘们,衣服皮鞋啥的都起码得有十元,八元的,一双牛筋布面塑料底的便鞋(当时属于时髦流行款)也得近三元,还只有在上海有卖。
    每次回家阿娘总会含沙射影地说着某家有了工作的儿女买回家啥啥啥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嫌自己不往家买土产,农产品啥的,才亮不明白的是阿娘这么精明的当家人难不成连柴米油盐价都不知道,每月十元钱连生存都难,还能有啥多余的钱往回家买东西呢?真糊涂抑或假糊涂,作为连奴隶也不如的儿子,难道敢辩解么。想来想去还是放弃了休假。船泊宜兴,上街买了二斤生板栗,又化三块多钱买了一把竹靠椅,省吃俭用余下的一点钱化个精光。“总不会再对我指桑骂槐了吧”才亮思忖道。
    好巧不巧,才亮往家送东西时,老家来了一封加急电报,阿婆去世了。九十岁的高龄,无疾而终。
    那日,这边到老家插队知青哥和姐早工收了,回家吃早餐。见冷锅冷灶的,往日这时阿婆早早烧好早餐,坐在门旁的竹椅子上等着阿爹和哥姐。今天怎么人都不在,疑惑间推开阿婆睡的西厢房,见阿婆还睡着,大声喊了几次没应,上前摇摇,已冰冷僵硬。咋晚还好好的吃过晚饭,自己打了热水洗了澡上床睡觉。才一夜就走了,也不知是啥时辰没的,阿爹和哥姐抹了一把泪,分别忙碌起来,姐姐告知了周家女儿
    ——哥姐,才亮的姑姑,哥哥赶去月城小街往无锡拍电报,阿爹去请了许木匠,将一架榉木水车改成了一口薄棺,用锅底灰用水调匀当黑柒涂在棺材外表,看着也没见多寒碜。WG后期殡葬规定松了几年,民不报官不究的,虽然寿材薄窄些,可终究是没有挫骨扬灰,老辈人宁可芦席一卷土里一埋也不愿火葬。阿婆常提起十几年前的一件事;其实阿爹阿娘早已为其置了厚厚的柏木寿材竖在门后,阿婆七十多了还总说害怕(其实就是借口,艰难的岁月,糊口都难,被卖了接济女儿家了(姑姑))。后来殡葬硬性规定火葬,有点害怕,可又不后悔,这几年见有人睡了棺材土葬,又后悔自己当初卖了寿材。这次终于了了她最后的心愿。
    出殡那日,天阴沉沉的,几个壮汉抬着棺木,都说肩上没觉啥份量,难道真的驾鹤西去了。
    好巧不巧,才亮往家送东西时,老家来了一封加急电报,阿婆去世了。九十岁的高龄,无疾而终。
    那日,这边到老家插队知青哥和姐早工收了,回家吃早餐。见冷锅冷灶的,往日这时阿婆早早烧好早餐,坐在门旁的竹椅子上等着阿爹和哥姐。今天怎么人都不在,疑惑间推开阿婆睡的西厢房,见阿婆还睡着,大声喊了几次没应,上前摇摇,已冰冷僵硬。咋晚还好好的吃过晚饭,自己打了热水洗了澡上床睡觉。才一夜就走了,也不知是啥时辰没的,阿爹和哥姐抹了一把泪,分别忙碌起来,姐姐告知了周家女儿
    ——哥姐,才亮的姑姑,哥哥赶去月城小街往无锡拍电报,阿爹去请了许木匠,将一架榉木水车改成了一口薄棺,用锅底灰用水调匀当黑柒涂在棺材外表,看着也没见多寒碜。WG后期殡葬规定松了几年,民不报官不究的,虽然寿材薄窄些,可终究是没有挫骨扬灰,老辈人宁可芦席一卷土里一埋也不愿火葬。阿婆常提起十几年前的一件事;其实阿爹阿娘早已为其置了厚厚的柏木寿材竖在门后,阿婆七十多了还总说害怕(其实就是借口,艰难的岁月,糊口都难,被卖了接济女儿家了(姑姑))。后来殡葬硬性规定火葬,有点害怕,可又不后悔,这几年见有人睡了棺材土葬,又后悔自己当初卖了寿材。这次终于了了她最后的心愿。
    出殡那日,天阴沉沉的,几个壮汉抬着棺木,都说肩上没觉啥份量,难道真的驾鹤西去了?
    好巧不巧,才亮往家送东西时,老家来了一封加急电报,阿婆去世了。九十岁的高龄,无疾而终。
    那日,这边到老家插队知青哥和姐早工收了,回家吃早餐。见冷锅冷灶的,往日这时阿婆早早烧好早餐,坐在门旁的竹椅子上等着阿爹和哥姐。今天怎么人都不在,疑惑间推开阿婆睡的西厢房,见阿婆还睡着,大声喊了几次没应,上前摇摇,已冰冷僵硬。咋晚还好好的吃过晚饭,自己打了热水洗了澡上床睡觉。才一夜就走了,也不知是啥时辰没的,阿爹和哥姐抹了一把泪,分别忙碌起来,姐姐告知了周家女儿
    ——哥姐,才亮的姑姑,哥哥赶去月城小街往无锡拍电报,阿爹去请了许木匠,将一架榉木水车改成了一口薄棺,用锅底灰用水调匀当黑柒涂在棺材外表,看着也没见多寒碜。WG后期殡葬规定松了几年,民不报官不究的,虽然寿材薄窄些,可终究是没有挫骨扬灰,老辈人宁可芦席一卷土里一埋也不愿火葬。阿婆常提起十几年前的一件事;其实阿爹阿娘早已为其置了厚厚的柏木寿材竖在门后,阿婆七十多了还总说害怕(其实就是借口,艰难的岁月,糊口都难,被卖了接济女儿家了(姑姑))。后来殡葬硬性规定火葬,有点害怕,可又不后悔,这几年见有人睡了棺材土葬,又后悔自己当初卖了寿材。这次终于了了她最后的心愿。
    出殡那日,天阴沉沉的,几个壮汉抬着棺木,都说肩上没觉啥份量,难道真的驾鹤西去了?
    网络不佳,连发三次都说发不出去,结果连发三次内容相同。各位看官多包涵。
    这次才亮顺其自然真休假了。刚获得此信息就赶回船队问张师傅借了五元钱才回乡下奔丧。
    阿婆下葬后,才亮帮阿爹哥姐他们烧了几天饭。闲暇时照例往才学大哥家跑,带给大哥一条劳动牌香烟,给侄儿们一些铅笔等文具用品。才学大哥已有四个孩子,三男一女,本来有五个,四男一女,实在是无力养育,把老三让一对不能生育的河北夫妇领养了,这个是才亮多年后知道的,此乃后话。
    黄昏时分,才亮跟着才学大哥去自留地摘蔬菜。大哥明显苍老了,满脸绉纹,未老先衰。时不时的叹息着苦涩的日子啥时候有个头。路上遇见邻居仁荣大哥,也是本家,才学向其敬了一支烟,二人站着唠嗑起来。渠道左右两边的大田里,沉甸甸的稻穗都低着头,远处近处蛙鸣阵阵,风儿吹来稻浪瑟瑟。才亮想起曾读过的稼轩词,其中一首有这么两句;“稻花香里说丰收,听取蛙鸣一片。”可是现在的二个农人在议论着什么呢?
    “今年伏天好热,兼风调雨顺,看光景产量比往年高,是丰年”。
    “丰年又如何,不过能多吃几口而已,穷还是穷,苦仍是苦”“那又没办法,总强过歉收年饿肚子。”
    才亮在边上听了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才学大哥家老大老二都上小学了,闺女老三还不到上学年龄,在家照看最小的弟弟。大嫂头上已夹着隐约可见的白发。家里面除农具以外也不见有件象样的家俱,那怕一张好一点的椅子,都老辈们留下的,已破旧不堪,更莫说收音机啥的,连做梦也不会想到,至于家电听也没听说过,那是神话传说。能有粮食填饱肚子,有足够的柴火就谢天谢地了。晚上照明还是火油灯盏。
    阿爹也不复当年精干利索,原本就有点失聪现在更严重了,时不时闹牙疼,自己辞了小队长职务,可大队书记坚持不允,各退一步当了副职,帮扶一下年轻的队长。

    每年都要去上海装几吨氨水作肥料用,三,四个人摇着一只装载量四,五吨的水泥农船,一路上过无锡经苏州吴县昆山等地然后进黄浦江,宽阔的江面水流湍急,无风三尺浪,潮水落差大,人们奋力摇着橹,紧张地盯着前后左右,怕有大船驶过掀起来的巨浪,江面上看去,那一叶小舟犹如秋天的一片落叶随波逐浪地起伏着。吃住都在船上,来去起码得有半月以上。每次都是阿爹带队。回来带着一身困倦疲惫,十天半月还缓不过来。
    常有沉船死人的事发生,那时每年冬天都会有人因缺氧而闷死在船头里。
    因为寒冷,关紧了防水安全盖,里面空间有限,随着时间过去氧气耗光,不知不觉的睡着的人就永远也不会醒来了。对一个家庭来说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悲剧。
    才亮觉得自己和阿爹他们一比,自己象活在天堂一般。
    这个假期过得一点也不快乐,甚至郁闷,亲人们困顿的生存环境。还有父亲那沉重的叹息,才亮知道那是母亲刻薄的语言讥刺父亲。年龄的增长让母亲的专制蛮横更严重了,父亲心里万般无奈,充满心胸的是对生活的无望和无力感,有时仍至绝望,这种感觉才良也体会到了。可现实作为一介平民来说,纵有多般本领,也难以撼动丝毫。
    带着惆怅,迷茫,愧怼告别了才学大哥一家,又和阿爹哥姐道了别,才亮踏上了到船队的归途。临行前阿爹反复的叮咛,不要饿着,不要冻着,注意安全!想起这些,才亮湿了眼晴。
    丁山有一片低矮的山岭,山的主体是由石灰石组成,山体之间产一种紫红色的泥巴,这就是驰名天下的紫砂。由名家制作成的一把小小的茶壶价值累万乃至数十万上百万都有,尤其是古人的制作,如能留存在世,其价连城,一点也不夸张,如龚春,时大彬之流大师级别的。不过此乃改开以后十几年的事,暂且不表。
    山岭间有一条经丁蜀镇通到这里大多是人工挖掘而成
    的小河,到山脚而止,靠山的河岸开了几条浜,建有好多简易码头,往船上装货用。小河最狭处只能勉强让二艘五十吨装载量的船舶小心亦亦地交错而过,常有碰擦。船出九湖入丁蜀镇,船员们就全神戒备,紧张起来。怕碰撞,更怕搁浅触到石头,水泥船蛋壳似的,稍触及硬物,就漏水,那麻烦大了。
    很远就能见到停泊处左岸的巨大石灰窑,如古城墙般,下面是一溜拱形结构,似小一号的城门,那是进出炉膛的门,俗称百脚窑。
    东面有水泥厂,都紧邻山脉,就地取材。生产成本应该很低的。西面有大片空地,那就是煤场,与石灰窑之间隔了一条人工开掘的河浜。由新芳那一带开采的劣质煤,直接由矿车从小铁规上运到煤场,再由煤场码头装到船上。
    东面码头是石灰,石灰石的装载处。水泥厂另有专用码头。
    才亮的船队常跑这一条线,大多是装煤,极少几次装过石灰石,那是运到无锡惠山水泥厂的。
    岸上有一所小学,是附近村落的孩子们学习的地方。也有一家小小的服务部,其实就是提供油盐酱醋酒等生活必需品,还有就是学生用的练习本铅笔啥的,再没其他商品,小店堂里人倒不少,常常高朋满坐,东西不买就天南诲北扯淡。守店的是个老人,光景有七十多了。才亮时常去买点盐牙膏啥的光顾他的生意,有时傍晚饭后也去坐会。冬天寒冷,晚上天近黑农人们就窝在家里不出来了,那时衣着单薄御寒性能不佳,吃得又差,三九严寒没要紧事谁出门。
    小店门大半掩着,缝隙露出一道昏黄的光线。才亮推开门,“老人家,还没打烊?”
    “喔,是小无锡,要点啥?”
    “不买东西,来坐坐。”
    “好,好,坐吧。要不要来一盅?”老人晃荡着酒瓶问才亮。
    “不客气,你喝,我不会喝酒。”
    “男人哪能不会喝酒,来一杯”
    才亮听老人说话舌头有点大了,样子已有六,七分酒意,忙叉开话题,讲些新奇怪闻。
    果然放下酒杯,专注的望着才亮,有时还提问几句。
    说话间,老人似乎蓦然想起什么来,双手撑着柜台欲起身,“豁朗”一声响亮,竟歪倒在地,酒瓶、碗盏碎了一地。
    才亮忙绕过柜台去搀扶,才亮个子小,力量也不大,费了好大劲才把他安置到椅子上。
    老人右脚有点残疾,再加寒冬旧伤发作,用力有点猛,心有余而力不足,腿部发虚,人一斜,就倒了。
    “老人家,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吓着你了,小无锡。”
    “真没啥?”
    “没啥,没啥,噢,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行,啥事?”
    “帮好下点面条。”
    “东西都在灶台放着。”
    “好的,你坐好我就去”才亮掀开挂着的门帘,走进灶房一阵忙碌。不过刻把钟就揣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递给老人,又烧了开水装热水瓶,还顺手将茶壶灌满。
    门帘一面的墙根下竖着一把条帚,才亮拿过来把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等着老人吃完收拾锅灶。
    老人边吃边问才亮啥时开航,才亮回,这次要到后天,因为拖輪损坏厉害,再快也得待到后天。
    老人又问才亮明天去不去镇上,才亮思量着老人家可能要在镇上办啥事,可腿脚不便,行走困难,三,四里路虽说可通汽车,都是顺着山势修的,坡道一个接一个,手脚轻健的话带快点,半小时就能到,老人这样恐怕个把小时也难说。、
    “老人家,巧了!明天我要去粮站买米,米吃光了”才亮说谎了。
    “那就拜托你给我办一件事,”
    老人从柜台里面的钱箱里取出一封淡黄色的信递给才亮。
    信没封口,封面顶行也没有写地址,收信人处写着“惠晶雁启”,才亮问清了地址,默记在心。
    “本来这事平时都是小丁给办的,隔三差五来我这里陪我半天喝茶饮酒的,可三九以来一直没来,也不让人捎个话,音讯断了多有半个月了,也不是有啥事耽搁,现如今只能麻烦你了,小无锡,看你面善,行事肯定可靠,我阅人多矣,不会走眼。”
    “有啥麻烦,举手之劳而己。”说完就告辞回船。一路上,旁边小水沟里冰得严严实实,冷月在清寂的寒夜格外明亮。北风吹得大树枯枝沙沙作响。才亮裹紧了粗布棉短大衣。
    次日一早,餐后,才亮带着那封信赶往镇上。
    每次船队进入丁蜀镇,北岸沿河一溜民房面向河面大门都是向南而开,这其中有一间门面颇有气势,西面有马头墙超出二丈余,傍着黑瓦粉墙有一石库门,门楣上有黑色花岗岩石扁镶在青砖白缝的清水墙上,上刻了四个大字“丁蜀世家”,五间开阔的门面,正门左右二面墙上各开二扇古式双开花窗,装着如意云纹铁栅。柒黑的大门上装着狮头镀金门环。夹在一片平民居所中间格外令人注目。
    才亮心想,能称“世家”祖上必出过了不得的大人物。想不到这丁蜀镇也曾是藏龙卧虎之地。《史记》记事分三种规格;“本纪、”“世家”“列传”,“本纪”记述的都是帝王,“世家”也是记述史上了不得的大人物,起码诸候宰相级别,不知这家祖上是何来头?
    过这家门口向东走过十丈左右有一个巷口,有二米来宽,才亮拐进去走了十几米,见有二间朝向东面的普通平房,知道这就是老人家让自己来的地方了。上前轻轻叩了几下门,“谁呀?”里面传出一个女孩的声音,才亮第一次感觉宜兴方言真好听。
    “我是受惠爷爷之托,来传信的。”
    “噢,知道了,我来了”。
    “吱哑”一声,门口站着一个布衣素装,齐肩黑发的少女,接过才亮递上的信打开看了下。
    “小周,你不着急赶回去吧?”
    “不急,我今天整天有空闲”
    “那就好,我叔公三九里合成的滋膏药早做好了,一直等丁老伯来拿,可他不知遇上啥事,好久没来了,我真想自己送去,可爸爸横竖不让。你就在这坐着耽搁会儿,我去药店取药”说着拿个瓷杯泡上茶放在才亮面前。不知是茶香还是啥味,才亮隐隐闻到一味似兰似麝,直沁心脾的淡淡异香
    那少女道声你稍待,出门翩然而去。才亮望着秀美的身姿拐出巷口,才拿端起茶杯喝了起来,细品满口生津,微苦带甘,回味清香无比。
    桌子上有一本书打开着,上面压着玉兔镇纸。才亮绕到桌子那头仔细看了起来,已经泛黄的书页上面,文字描绘的好象是沅江端午节赛龙舟的场面,一下被老练优美的文笔吸引了,全神贯注地读着,小心亦亦的挪开镇纸,一页一页如饥似渴一目十行快速的浏览起来。这是一本民国时期中华书局出版发行的名为《边城》的中篇小说,作者是中外驰名的大文豪沈从文先生。名不虚传,果真了得。才亮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如此优秀的文学作品,被其生动典雅的语言,细致入微的场景描述,所反映的善良淳朴美丽光辉的人性内容深深吸引了。“这世界上怎么还有这么好的书”!才亮惊叹。
    全神贯注,如痴如醉,浑然不知身在何处,完全陷入书中,进入忘我状态。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惠晶雁手捧一个白色瓷坛,坛口封着牛皮纸,快步进屋,在桌上放好瓷坛。
    “才几分钟怎么久了,你办事真快”才亮放好书,又把镇纸小心亦亦的压在刚才翻开的页码上。
    “你也喜欢看书?我都外出个把钟头了。”
    “这么久,我也以为才一小会儿呢”
    “你一直在看书?”
    “是啊,太好看了!”
    “你平时一直看书吗?”
    “没有,现在那有书看”。
    “说得也是。我家还藏了一些,你喜欢的话,我给你拿几本出来,你拣喜欢的拿二本去,看完再还我,再换二本去,如何?
    ”
    闻此才亮兴奋极了一叠连声“好!好!好!太好了”。
    少女走进后面房间。
    才亮这时才发现,屋子虽不宽敞,但收拾得极洁净,窗明几净,砖地上也扫得一尘不染。中堂挂着仿“兰亭序”的书法,丝丝入扣,法度严谨,书者功力深厚。
    正细细观赏着,见惠晶雁双手捧着一摞书,有十几本样子,往台上放好“你拣二本吧。”
    才亮一本本封面过目,见有古典名著,还有西方大家名著,国内民国年间郁达夫,张爱玲等的作品。在其中选了二本,一本是旧俄文豪戈果理的《死灵魂》,因是鲁迅译的,量那些喜欢打小报告鸡毛当令箭的小人也无奈何,另一本是《郁达夫选集》,看过他的一篇游记,文字喜欢,又是爱国作家。其它书尽管十分喜欢,可就怕有人说是封,资,修啥的给没收烧毁,那就惨了,再喜欢也只能忍痛舍弃。
    “暂时先借这二本吧。”
    “你喜欢这类书?”
    “好的书我都喜欢,可现在大多禁了,帽子吃不消”
    “也是。”惠晶雁把其余的书又抱进去,出来时拿来一块四方形的布(以前打包袱用),将书和坛子都包好,又把挂在墙壁铁钉上的一个元宝形小竹篮摘下,东西都安置在里面。“这坛子里面是熬制的膏方药,给我叔公。”
    才亮正欲接过篮子告辞,那少女看了眼台上老旧的三,五牌座钟“都快十一点了,你就在这吃点啥再走吧”。
    才亮看这里光景不象要动烟火的,就随口问了下,你父母还有兄弟姐妹们不回来吃饭吗?
    惠晶雁沉默片刻回道“我没兄弟姐妹,我妈在我九岁那年去世了,家里就我和爸二个”说着眼光莹莹,才亮慌道;“对不起,很对不起,我冒昧了,让你伤心。”
    “不怪你,是我觉得难受,我初中毕业至今已有一年多了,学又没地方上,工作也没着落,生活全靠我爸在窑上干繁重的体力活,我爸也四十多了。”
    才亮闻此沉默了。说甚好呢?
    “那你爸中午不回家吃饭吗?”
    “他晚上回家中午不回家。。”
    说话间才亮知道了她已十七周岁,比自己小一岁,可个头比自己高不少,目测近一米七。
    随着交谈的深入,才亮卑怯害羞的性格好象变了不少,面对少女本不敢直视太久,现在终于放开,坦然地正视着她。这时才看清楚眼前的姑娘是如此美丽,身材匀称颀长,肤色白晰,五官精致异常,搭配恰到好处,比当红影星李秀明还俊俏几分。一时间双眼怔怔,恍惚间只闻得一声温柔亲切的称呼“阿哥,你怎么了?”
    才亮知道自己失态了,忙站起来,急中生智道:“我俩一起去街上吃碗面,我不怎么熟,你选一家好一点的。”
    姑娘也豪爽“行,有家店是我同学的大姐当主任,我们就上那。”
    二人经过巷口,迎面来了位大嫂,“小雁,边上是你弟弟吗?”也许是见了才亮个矮小,又天然娃娃脸。
    “大华嫂,还真让你猜到了,是我大姨家的么儿”惠晶雁边说边拍着才亮的肩,才亮心讶道;“看不出这姑娘好机伶”。
    “我说怎么长得有点象。

    那时的饮食店因为开得稀少,虽然普通大众经济大都困窘,但一到饭点,也排了好长的队。
    人情社会,熟人好办事。才亮买了二根各半斤湯面的竹筹,惠晶雁抢着付款和粮票,才亮哪会让她买单。三毛钱一斤粮票递给收银员。
    拿了二根面筹交给姑娘。惠晶雁走进店里的一间堆着面粉放着摇面机的仓房。
    一会出来靠近才亮凑耳边轻轻说,我们上墙角那边的那张桌子。才亮又闻到那淡谈的如兰似麝的幽香,心荡神驰,二人刚坐一小会儿,面就端上来了。
    姑娘看着面前碗里满满的面条,湯里浮着油花和葱末,“我吃不下这么多,拿快子挑了些放在才亮碗里,二人边吃边聊。”
    “小雁,为何你爸不让你去叔公那儿?”
    “说起来也是为我前程着想,我叔公是国军上校团长,上过黄埔军校,二战时期,在台儿庄受了重伤,脚疾也是那会,解放战争败了,不想离乡背井上那边去,留下了,因没主动投诚算俘虏,镇反那会险些枪毙,人都押到刑場了,一溜几十个死囚跪着,后面机枪架,只待监刑的一声令下,无常铁链一套就上黄泉路。千钧一发之时,一骑快马打着响鞭急驰而来,刀下留人!上面下了急件,不得极左……一条命终算留下了,活罪难逃,坐了十几年牢,我爷爷多方奔走,遇大赦我叔公才有今天。”
    “那个丁伯伯就是你叔公称小丁的和你家是何关系”?
    “那是我叔公的勤务兵,是在行军路上收留的一个行将饿毙的年轻人,后来一直在我叔公左右。”
    “噢,我明白了,你叔公这历史确实会受牵连,也别怪你爸”
    “我爸明面上和其划清界线,以避免有人借此做文章,现在这事多的是。”
    “也是。,”
    吃完,晶雁作别了同学大姐,二人一起回家。
    又泡了壶茶,二人喝起茶来。才亮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说到自己因故上不了师范,姑娘憾慷万分,对自己父亲赞美起来;“我爸真好,让我别急着找工作,把学业温习温习别忄荒废了,还找来不少高中的书,让我在家自学,我爸说,别看现在高学历高文化的那些人受罪,这是暂时的,要了多久恢复了正常,社会治理发展还得靠科学,靠文化人,历朝历代都这样,亘古不变。”
    “晶雁,既然这样最好了,你就安心在家学习,家庭环境这么好,也没干扰,父亲也支持你,我真羡慕你”
    “理倒是这个理。”
    续了几次茶水,时光不知不觉的流过,台上的三五牌老式坐钟指针已到三点。
    才亮和姑娘互留了详细的的址,方便以后通信。有点不舍的提起篮子欲起身告辞。晶雁说我还要上街办点事,和你有一段同路就一起走吧。
    正合才亮心意。二人说说走走,近进山的那个路口,边上有个窑场,生产水GAN,酒坛等粗陶。
    “才亮对晶雁道,就到这里吧,别再送了,回去吧”
    “好的,这里就是我爸干活的窑场。”然后向才亮作别,“多来信!”才亮说,正欲转身,突然姑娘说你等一下,托你打听一下丁伯伯的情况,才亮我不知他住哪儿。
    “你顺着这条路往前二里不到西边有个废弃石场,对面就是东边有个诺大的坟场,丁伯伯就住那儿,下了路二百来米有个三米见方的水泥小屋,以前是人们为了避炸山后的飞石用的,矿场废弃后小屋也没用了,丁伯大赦后没去处,就将其作为栖身之所。那地儿不难找”
    才亮应下了,这下二人一西一南真的挥手作别了,走了几步才亮依依不舍地回头望着晶雁,姑娘也正回望着他,又挥了挥手,才亮迎着夕阳,在山道上快步疾行,忖道,趁着白天赶紧去坟场找丁伯伯。
    循着刚才说的路径,果真找到那间小屋。近前见门搭上挂着铁链加了锁,四面都是旷野,除一片片坟包外,就这小屋孤邻邻地夹在墓碑间,才良忖度,人可能外出了,回来不知要等到何时,冬季日短,下午四点多光景,日头就接近西边的山头。正欲离去,见远处走来一个人,近了才看清是一个大婶背着一捆茅草,手里拿着镰刀问才良找丁老头吗?才良说是的,那大婶说别找了,他走了。
    才良问,上那儿了。
    大婶指着坟头说,到那儿去啦,都有十几天了。晚上出门,不知遇上啥,坐在一棵树底下人没了一天,还是拉青石的力夫路过这里,来来往往二天一直见老头坐着不动,觉着不对,停下来,过去一看,老头二眼紧闭,脸带笑容,过去用手一碰竟直僵僵的,浑身冰凉,试试鼻息,早已亡故多时,那来动静。镇上来了几个公安,不知如何安置我也不知道,终究是一把火一捧灰了事。
    才良道声谢,又回到山路上,内心叹息感慨着,“人一生辛苦也不知为啥!……。”

    时近傍晚,来到服务小店把装滋膏药的瓷坛连布包带篮子交给了老人。说了丁老伯伯的归宿,老人家好一阵唏嘘,颤抖着拿了几张黄裱纸,在地上放作一堆,又燃了三根香烟,点着了纸,一时间火光熊熊,几秒钟就成了灰烬,寒风吹来,打了几个旋,无影无踪,……。
    才亮回到船上。
    三个月后。
    才亮船队又到了丁蜀装煤。之前跑了几趟上海,在上钢二厂,蕴草浜还有宝钢之间运生铁之类的(当时宝钢还没完全建成)。
    其间与晶雁有几次信件来往,每次船泊无锡,才亮总要去公司门卫信栏上看看,有无自己的来信,有的话肯定是晶雁寄来的,欢天喜地似拿着无价之宝。才亮也给她写信,二人信中内容无非就是说点近况,晶雁信上写着自学进程,未了叮嘱注意安全,而才亮则介绍航行经过所在地的风土人情及趣闻,按现在的眼光看,说不上谈情说爱。但俩个人乐在其中。
    才亮经济上又缓解了些,因为第三年月薪到二十四元,加上夜班费,月收入三十元,交给阿娘一半,自己就能支配十五元,起码没有了饥饿之虞。
    才亮几个月余下八,九元。到了上海思量着给哥姐每人购一双牛筋鞋。到了百货商店,见那手绢大漂亮了,晶雁可能喜欢,就化了几毛钱,顺带还买了一把黑铁皮把手的折扇,也非常小巧,图案也很美丽优雅。
    季节已交春分,有了几分暖意,
    下午四点船队到了目的地,泊好位置,才亮早早吃了中午的剩饭,拿了东西就上岸直奔服务部小店。夕阳下,老人家带
    着老光眼镜坐在店门口看着一张过期的报纸,抬头见才亮来了,“噢哟,小无锡,有几个月没光临了,怪道早晨喜鹊在门口喳喳喳的。坐。”老人指着边上的长凳。
    “我不坐了,你把篮子啥的拿过来,我带镇上去。”
    “你不提我倒忘了”说着缓慢地起身进店内拿了篮子和包袱布递给才亮,才亮又把手里的二本书放进篮子,转身告辞。疾步远去。老人目送着渐渐消失的身形,自语道;“急啥呢?”

    今天,天气晴好,万里无云。和煦的阳光下,气温升高,春日的微风轻柔的拂过脸庞,象少女那飘着幽香的发丝。才亮一路上哼着歌,心中洋溢着愉悦。路边的小草已从土里钻出嫩绿茎叶,有黄莺儿成双掠过,歇在路边的灌木上唱着动听的歌。早早收工回家的农人肩上扛着锄头从田间走来,身后是是各种庄稼;绿得黑油油的小麦、黄灿灿的油菜花一块块地夹在中间,偶尔还有去年收割稻子留下的稻桩,没种上小麦。另一面的山坡上有大片矮小的茶树,都爆着嫩芽,过几天茶农又要忙碌了。
    路过丁伯伯去世的地方,才亮见还是老样子,唯一的变化就是有了些许绿意。

    到了镇上,走过石库门,右面河边有个洗衣洗菜淘米的码头。约十几米远近,才亮见那临水的石阶上有个姑娘在洗衣服,象惠晶雁,走近一看果真是她。轻轻的咳了一下,怕吓着她。然后又走下码头喊了声晶雁,姑娘回头一看,笑了,“你来了。”一面把衣服稍拧一下都放进篮子“我们走。”
    “你还没洗好,”
    “待会再洗,回家。”

    “这次有几个月了吧,我算了一下时间,今天不算,有九十四天了。”姑娘语带嗔怪。
    “唉!有啥办法,一直跑上海。”说着又从篮里拿出二本书都用报纸包着,又取出二块手帕和一把小折扇,还有惠山泥人厂烧制的三个仿玉镇纸,一个免子,一个白象,一个猴子,晶雁果然喜爱,二眼放光,”哥,你这是给我的?”
    “当然,不给你给谁!”
    ”在上海百货商店见到,看着漂亮,心想你可能喜欢,就买了二块。”
    姑娘摊开手帕,又打开折扇,见上面别致华丽的画面,喜得在才亮脸上啄了一下,欢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喜爱,”
    才亮从没经历过,一时头昏脑胀,纵有千言万语,可卑怯害羞的性格,不知从何说起。正张惶无措间,姑娘看着才亮道:“喝酒啦,脸红得象鸡冠?”又绕到才亮身后“闭上眼晴”,一只手把他的双眼按住,“好了,看看是什么?”才亮睁眼见桌子上放了二张连一起的电影票,问片名是啥?
    “放心,肯定好看,是朝鲜电影《卖花姑娘》。”
    才亮闻言,顿时乐了。一直听别人说这片子好看,可自己一没机会,二来也为省钱,所以国内发行了几个月,才良只能听听别人的评价议论。今天终于有机会了。
    “你去买的吗?”
    “不是,是我爸拿给我的,我爸在窑上帮上海一家企业试验军工陶瓷,上海方面慰劳的,现在我爸日夜颠倒都在窑上,隔三差五才抽空回来一趟。”
    才亮看电影开场时间是晚上七点,散场回船也不晚。
    “本来想喊上住石库门的同学一起去看的,可正被你赶上,再晚些,我洗完衣服就难说了,你说我俩咋会这么投缘默契呢”
    “这是老天在帮我们呢,一根红线把我俩拴上了,真地好感谢你叔公,他是月老呢,”才亮突然发现自己好口才,正喑自洋洋得意间,肩上突被重重一拍“真看不出来,你脸皮恁厚,顺竿往上爬,这话亏你也说得出,我还以为你是榆木圪塔呢”说着手指在脸上点着作个怪相“不知羞”!又一阵大笑“看把你吓得,给你开玩笑呢。”
    才亮是真为刚才说的后悔呢,以为姑娘恼怒了,想着如何道歉,谁知是吓唬自己呢。
    谈笑间,时间不知不觉的流过,台上的三五牌座钟指向六点半。
    “哥,我俩慢慢的走起来,这里到镇上剧场要走好远一段路,别误了进场时间。”

    俩人傍着一起走了有十几分钟,影院门口已有观众陆续进场。
    俩人在检票处剪了票,也进了影院。找到位置刚坐下,银幕上已打出画面,那时惯例,开场前十几分钟都是新闻片或科教片。
    正片《卖花姑娘》当时在国内风头无二,对于气冲霄汉,雄壮气昂,人物极端脸谱化高大上的影视,人们早腻味透了。片中那优美婉转的配音和歌曲,色彩缤纷的场景,兼人性化的情节(虽然也是讲阶级压迫)。彻底征服了国人,长期压抑的审美意识被唤醒了。人人欲先睹为快。影片插曲也大为流行。
    晶雁紧盯银屏,双眼一眨不眨,专注异常。有一段情节是悲伤的场面,她泪流满面,泣不成声。看得才亮心里也难受起来,为电影?为晶雁?自己也不清楚。

    才觉片刻,(其实放了一个半小时)电影院散场,二人一前一后相继步出影院。晶雁还沉陷在影片的情节中,沉默良久才回过神来。“这次你想捎二本啥书?”
    才亮思索会道:“妹子有件事要告诉你,这趟航程结束后我要上工厂去了”。
    “你说啥!你不来这里了?”晶雁语气透着焦灼失望。
    “我俩不是可以来往通信么,写勤一点不就得了”才亮故作轻松说道。其实心情和晶雁一样。
    “那我俩咋办”?才亮知道其中意蕴,便柔声细语温和地说:
    “晶雁,你也了解我现今的境况,居无定所,虽不至于食不裹腹,但也就是温饱而已,自顾不暇,让我咋办。”
    “哥,可也不能总这样下去,你离得那么远,虽然可以写信联系,也不能解思念之苦。”
    这方面才亮DO于表达,一时语塞,沉默片刻,竟如开挂似的滔滔不绝起来。
    “妹妹,我也希望永远陪伴在你身旁,可现实没有这可能。好的是我俩都还不满二十岁,我想时局不会永远不变,不定何时旧貌换新颜,新时代来临,变了环境,一切都好起来。你我共同努力,期盼着这一天早日到来,我想总会在一起的,分别也只是暂时,不是有一首词里面有这一句,“二情若能长久时,何必朝朝暮暮”。无论如何我不会负你!我坚信相聚时刻不会让你白了头。”
    “你倒是说得轻巧,不定在无锡遇上人家漂亮姑娘早把我忘到九霄云外。”
    ”妹妹,你难道一点不知我的心,我是一刻也不曾把你忘过。你在我心上就象刀刻火烙般留下了永久的印记,既便死了也将化作三生石上旧精魂,把你牢牢记住。”
    “哥,记住你今天说的话,如果食言,天打雷劈!”
    说着用指甲剪绞断了一缕青丝,手帕包好了,递与才亮。“接着发誓,我也永不负你,纵然沧海桑田,海枯石烂,天崩地裂此心永不变,如食言,让我粉身碎骨。”
    才亮慌忙掩住她的嘴,“别胡说八道,怪碜人的,以后就不能这样说。”
    “哥,我是对你好呢!”走到僻静处,俩个影子并作一个,二张嘴粘在一起,吱叭,吱叭响了好一阵才分开。
    小俩口走走停停,眼见又到了进山的路口。才亮说你回家吧,可姑娘粘粘乎乎的不赖着,此时已月挂中天,才亮知道夜已深,便轻柔地挽着姑娘的胳膊,我送你回家,黑灯瞎火的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俩口子又慢慢的往回走去。到了门口二人又说了许久热辣辣当时的肉麻话,才依依不舍的分开。看着才亮消失在巷口,姑娘进屋见座钟已子丑相交。
    十五,

    小伙子你为什么忧愁?为什么低着你的头?
    是谁叫你这样伤心?问他的是那乘车的人。——
    摘录自旧俄民歌《三套车》。
    时过子夜,春寒料峭。清寂的山路上,只有才亮踏着薄霜“沙沙……”地脚步声。好的是天清气爽,月色融融,视线能看得很远。
    才亮离船时气温暖和,所以穿着有点单薄,此刻略感寒意。可心里却热乎乎的,充溢着幸福感。脑海中都是她的身影,那令人沉醉的幽香,温婉柔和的神情,银铃般迷人的嗓音,才亮细细回味着每段快乐的时光,心中祈祷为自己祝愿,能有如此佳人陪伴,此生也无憾了。可现实中自己可以说啥也没有,前程缈茫。无锡的家于他来说毋宁死也不愿回去的!自己尚且受不了,怎能让她跟着受罪,这条路不在考虑范围。乡下老家不现实。唯有企盼到一个好一点的工厂,学一门能安身立命的技能再从长计议吧。可这又要到何年何月。漫长的岁月等待,相见无期。想到这些,才亮又难过起来,迷惘,失落,无望种种滋味涌上心头,又有莫名的微微忧伤,心里发酸有种要流泪的感觉。
    听天由命吧,反正不能拖累人家,自己也许与其不相配。
    金枫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即便以后各奔东西,但也留下了快乐美好的回忆。
    回到船上,同事已鼾声如雷。才亮用温水洗把脸,又马马虎虎的洗了脚,上床。
    这一夜他失眠了。


    由无锡市区出了西门,过西门桥左拐向南三,四里远近就是郊外了,那会虽然有厂家,但四围还都是农田,种着稻麦油菜。
    才亮无势无钱无权无熟人无关系,一无所有的贫民,好工厂企业哪儿能輪得上他!理所当然被派到工作最苦最累最脏收入最低,毫无技术含量的工厂。工厂门前横着一条称“建筑路”的狭窄水泥浇筑的马路,工厂对面(路南)有农田和几个小村落,厂名称“建筑构件厂”,后来又改为钢窗厂,生产水泥构件,多孔板等建筑材料。
    在工厂工作与船员比起来,就是不用似浮萍般东漂西流,终于有了个固定工作的地方。可仍然是早,中,晚日夜颠倒的三班制,环境恶劣,体力消耗大,工作强态极高。
    当时物资贫乏,建筑用材简陋,秦砖汉瓦占大头,木材又紧张,钢质门窗属于极上乘的高档建材,市场上十分紧俏。才亮被派往轧钢车间,车间生产钢窗型材。才亮的工作是把轧制型材的钢坯用煤加热至一千多度,另外有人用铁夹把高温通红的钢坯一根一根从加热炉中拉出来,通过滚轮传送机运到轧机,再有人用二把铁钩勾起喂入轧机,一道一道过去,最后成品冷却一捆捆打包。
    夏天炉门一开,黄白火焰灼灼逼人,多有烫伤脸部的工人。厚厚的帆布工作服,浸透了汗水,湿了干,干了湿,一会上面结满一层白白的盐霜,身上的汗酸味随风传得好远。
    冬天,汗水淋淋,可四面透风,前身火热,后背冰冷的。休息室也好不到哪里去,每个冬天,才亮几乎都会发生哮喘或感冒又不让请病假。极端天气,有人中暑或烧伤啥的,人员缺少,才亮因年少,就让其一个顶俩做二人的工作量,一会烧加热炉,一会带着铁铲拉着二轮车上煤场拉燃煤,可工资仍然是一份,分毫不增,等同义务劳动,有一次心中实在憋屈,工段长还在旁指手画脚的,才亮埋在心里暴戾的种子终于爆发了,和工段长干了一架,因这次,为以后的坎坷和磨难种下了祸根。此乃后话,暂且不表。
    住宿是八个人一间宿舍,高低双层铺位,比船上改善多了。可想安安静静的看书啥的,就得去外面找僻静处了。夜晚照明也不理想,就一个十五W的灯管,还三天二头坏,显然采购的是次等品,才亮视力下降的厉害,只能配眼镜,又是一笔天价开支。
    岁月在艰辛中蹉跎着。在工厂的第一年正月,父亲患食道癌去世了,才五十四岁。医院是一天也没住过,母亲道听途说一会去找坟墓里的水,说喝了会好,让才亮写封信给在青海的大表哥,托他寻找,也没下文。未了是才英大姐觅了些装在瓶子里,喝了毫无效果,一会又听什么虫子煮熟吃了会好,与才亮说了,才亮抓了几个晚上,吃了几次病情反加重了,又听隔壁的上海叔叔说一和柞树熬汤喝能见效,才亮和弟弟去惠山一带取了不少,效果可想而知。病情发展到后期双脚肿胀,对才亮和姐姐说疼,太疼了,可是从来不作声,默默忍着,当时才亮不明白,为何病在胸部食道,怎么会疼到脚上呢?几十后才亮自己得了癌症,才知道这是癌细胞扩散了骨转移,那种疼痛语言无法形容。想起父亲那忍耐力该多惊人,
    每忆及此,总是泪流满面,悔自己不該顶撞父亲,更恨自己无能,一天也没让父亲享过福。此乃后话。
    有好长时间,下班以后还要学习,不是大批判,就是张某人,姚某人的社论啥,内容云里雾里,不知所云,让人不明所以,半天过去倒底说了些啥,结尾几句高大上的口号倒记得,至于内容就如疯子的梦呓,连一个字也没印象。更荒诞无稽的是孔圣人,杜林啥的,古今中外人物都发掘出来,一通怒骂。才亮又腻味又极度反感恶心,所以每到下班总找借口以逃避这种极端无聊可笑的“学习。”这又让人抓住了把柄,说其不求上进,思想落后云云。
    上班又要提前十五分钟,喊口号,念语录。曰早请示,晚汇报。那段时光真象噩梦。
    生活犹如一条永无尽头的黑暗隧道,你举着火把走啊走,艰难的寻找着出口,可出口在哪里呢?前程一片黑暗,不见那怕是一丝光明。才亮偶尔会想起,也许这就是黎明前的黑暗,熬过去就有朝日的曙光。
    每个星期,才亮和晶雁都有一,二次仍至三次通信,互诉衷肠,叙些日常。近期晶雁在才亮的信中嗅到了一种悲观灰暗的情绪,慌忙来信开导抚慰,才亮阅后心情舒坦了不少。
    以前的城市工厂和乡村大小队都有高音喇叭,家家户户通广播(兔费的)。早中晚播放三次,特殊情况加播。早晨一曲《东方红》,晚上一曲《国际歌》,中午有时播放歌曲,有时是每周一歌教唱歌曲,那时也有堪称经典的优秀歌曲作品,如《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北京颂歌》等,就是极稀罕。才亮唯一感兴趣的的业余爱好就是这段时期培养起来的。
    那个星期上中班,下班以后洗了澡,搓了衣服,一身疲惫上了床。一觉醒来,已是中午,日挂中天,窗外阳光灿烂。工厂的高音喇叭播放着《北京颂歌》,李双江演唱——真正的天籁,高昂华丽,犹如从云端飘落般,又如火焰似的激情四射,夫子曰“三月不知肉味”,说得一点也不错。
    “人怎么会有这么动听的的声音?”
    就犹如一道灿烂的光辉照进心房,将阴霾忧伤一扫而光,自己仿佛也纯洁起来了。
    那时每周一歌的教唱者都是大神级,现在永远也不会有了,尤其是喜欢李双江教唱,时不时的来一句高音,如阳光下的百米喷泉,嘹亮明快,直冲云霄,音质优美缥缈,宛如早春清晨轻纱似的薄雾,在胭脂般的霞光中缭绕延绵。一会又解释旋律及歌词内容,娓娓道来,时而又滔滔不绝如雄辩家,那才华,那风采让才亮钦佩得五体投地。
    才亮幼年时也喜欢唱歌,可是害羞,只是在无人的地方唱,长大后,夜晚走在荒无人烟的旷野,为壮胆也会大声唱歌,越唱越高,越唱越怕……。
    有时才亮也做极简单的乐器——用一个百雀羚空铁皮圆盒,夹一条长长的橡皮筋当弦,一头拴在床头,铁盒当听筒盖在耳朵上,然后弹起来,也能奏些极简单的曲子。如今再无此兴致。

    可自偶尔听到了李双江的歌,似乎唤醒了身上的某些天赋。星期天去新华书店买了几本乐理与歌唱方面的书藉,试着自学起来。
    才亮以前买了个袖珍半导体收音机,闲暇时自学日语,终因三班制日夜颠倒,生活无规律而不了了之。此时用上了,用来收听歌曲。一段时间浸润下来,竟也能有模有样的来上几首。巧的是工厂要组建文艺宣传队,女队员已招满,唯缺男队员。那天中午才亮自车间去食堂吃饭,身披褛褴肮脏的工作服路过工会礼堂,见门口有招文艺宣传队队员的招帖,里面琴声悠扬,热闹非凡,好奇的向里张望了一下。只见工会的老肖向他招招手“你来,来,来唱一首歌,”怪的是平时害羞的他竟毫不怯场,走近小乐队指挥,“我唱《我爱五指山,我爱万泉河》F调”。那指挥惊讶道,这首原调你能飙上去?高潮部分音阶很高的!
    才亮吊儿郎当地说:“马马虎虎试试吧”然后示意指挥奏起前奏……,
    排山倒海似的前奏轰然而起,然后又急转下二小节低音回旋着,最后一个音符延长四拍时,到第三拍才亮深吸一下,气充丹田,然后随着节拍以中速徐徐唱出第一句,听似细细的一缕,其实声音极具穿透力,吸引了许多工人挤在门口,室内本交头接耳,嘈杂嘻笑的人们都全神贯注地看着才亮,第一段引子有一个次高音十分轻松自如的唱出,二段主体各有一个次高音都举重若轻地越过,高潮部分有一个小字二组的a,本来延长二拍,才亮炫技,唱成四拍,指挥也识趣让乐队跟着才良,尾音自由发挥小字二组的f延长到十六拍。曲终,那指挥把小木棍往桌上一甩,快步走到才亮面前,“你师承那位老师”,才亮说,我自学。那指挥高个子自我介绍道:“我姓郑名金月,是无锡市歌舞团领队兼指挥,市里大凡有点本事的声乐老师我都熟,难怪我不认识你,原来你是自学”又问音阶练到什么位置,才亮回道,小字三组c(Hic),郑指挥惊道,“看不出,看不出”对身边的老肖说,你们这里藏龙卧虎啊!工会 老肖说,这有啥奇的,我不就是歌舞团出来的,当初还上过银幕呢。
    一番交谈,才亮才知道老肖凭以前的人脉关系,把歌舞团乐队请来了,那时不谈钱,吃顿饭而已,只是多二个荤菜而已。怪不得乐队阵容这么强大,乐师一个也不认识。工厂里会三,二下乐器的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与这些专业人员没可比性,乐理都皮毛不懂,拿一把乐器弄点动静,荒腔走板也算会么?
    老肖问才亮是那个车间,姓甚名谁,门外有一莽汉大声说,他是我们轧钢车间烘炉班司炉工周才亮,语带自豪得意。
    老肖用笔下了。“有活动我通知你。”
    才亮说只怕车间领导不让来。
    “谁敢,这是政治任务!”
    当时”政治挂帅”一切为政治让路。
    当时上千人规模的国企几乎都有自己的文艺宣传队,水平参差不齐。有的领导本来爱好这口,肯投入,乐器全,人员也齐整,有的对此虽无兴趣可为了表示自己政治正确,又让下面工会啥的一忽悠,也会拉起队伍,极少没有的。不过都不是专业脱产的,属于业余性质,有节日或政治事件,就从各车间召集起来,排练几天,然后又是彩排,又是正式演出的,从头至尾,长点十来天,最多半个月,短的起码也得一个星期,有的工会搞宣传的会来事,总借着各种政治名头搞文艺活动,其实就是娱乐而已,这期间队员可多是全脱产,于才亮来说,每年都有个把月离开炼狱般的工作环境,等同于休养,老肖还有歌舞团乐队郑指挥也蛮欣赏他,知道其劳作极苦,即便活动结束,人虽散去,也常借故多留天吧,二天的,有几次车间书记催得紧,官司打到厂书记那儿,书记都讲政治第一,官大一级压死人,车间主任碰了一鼻子灰,对才亮又增了一层恨意。才亮还懵懂无知。
    当时铁幕高压环境,男女关系也属禁区,又提倡晚婚晚育,青年男女们在婚前绝少尝试禁果的,成人们更少出轨越界,即便二地分居。可是,食色性也,原始欲望在正常人身上总归是种渴求,越压迫内心欲望越强烈,自然天道如此。少数大胆的人在原始欲求驱使下,二情相悦,彼此遇上了,干柴烈火,偷吃禁果,越轨等大凡有人类社会绝对是免不了的事。事做得密,没人发现,算你运气。如果败露,那就惨了,青年男女,名声扫地,成年人,尤其是当官的,那是彻底玩完。官是不可能当了,开除党藉还算轻的,遇上运动那更是罪加一等,不坐牢还是轻的。才良的同事,干活的搭挡,因其年迈(五十多岁了)重活力不从心了,尤其是夏天到煤场拉燃煤,头顶烈日,黑色的地面吸收热量,热得脚底发烫,天如火也!上了年纪那受得了,他的活都是才亮给带着一起干了,他在旁为才亮冷点开水啥的。干完活,才亮喝水休息时也不怎么说话,象理所当然似的。才亮也不计较。时间长了,才亮从其他人的议论中,了解了此人来历,暗自吃惊。原来此人官至上海海关关长,犯了原始欲望错误,一撸到底,发配到这里来了。难怪其好大架子。
    五月是一年中节日最多的月份,也是最适合年轻人们谈情说爱的季节,借着宣传大好政治运势,文艺演出活动也十分频繁。
    五月的某天,正好有记念延安某次文艺座谈会的文艺汇演,许多单位拿出节目参演。才亮工作的厂家规模大,平时都是在这方面很活跃的,有点名头,理所当然拿出节目参演,而且是重头戏,是工会 老肖和宣传科的人合作,创作了一个短剧,才亮在戏里面扮演一个不安本职工作的刘姓青年工人,受老一辈的感染教育下,改邪归正,开始认真工作,最后成了模范青年,典型的程式化情节设计,假得离谱,剧终,台下竟掌声如雷,久久不息,谢幕三次都没消停。当时人们精神生活贫乏到何程度,可想而知。戏里有一段插科打诨的桥段,需要来一段男高音,才亮金属般明亮的音色也迎来了一阵如潮的掌声。
    台下前排中间一张位置,坐着一位穿着得体,面容姣好的姑娘,看年也有二十四,五岁了,自始至终双目灼灼盯着才亮。才亮也感觉到了。
    演出结束,队员们一起帮着收拾剧场。那姑娘喊“小刘,来帮我一起抬一下”(剧中人物称呼),借着抬长桌两人面对面时,那姑娘一直对才亮抛媚眼,哼哼着哆声哆气问才亮在那上班,今年几岁了……,才亮脸上热辣辣的,也低声一一回答了。那姑娘自我介绍道:“我在油咀油泵厂做检验员的工作,今年虚岁二十五……姓宗名雪卉。”
    磨磨蹭蹭,人多活少,一会便收拾好了。人都走光了,剧场要关灯时,二人才一前一后相继出门。时间已近子夜。那姑娘说我家住老燕巷,与你正好有大半程同路,我俩一起走,又问才亮,是骑自行车来的吗?才亮回道,我步行,你先走吧,
    那姑娘说
    “这咋行,我有车带你一段”,说着打开车锁,推出一辆柒水锃亮的上海产永久牌自行车,镶着一双凤目的圆脸微笑着,脸上洼下二个酒窝对才亮说:“我先骑上去,稳了你上后座”顿了一下又问才亮:“你会骑吗?会的话我坐前面三角架上,你带我。”说完明亮的眼睛期望的盯着才亮。才亮望着眼前那小巧玲珑的姑娘,“我会。”
    姑娘将自行车把手让给才亮,自己偏腿坐上车杠,才亮往前推几步用力蹬上踏脚板,把稳龙头,二人一前一后顺林荫道一路向前。红五月的夜晚,春风也沉醉了,没有树叶的沙沙声,也没有静静流淌的小河,一对青年男女只听着各自胸口有咚咚咚的心跳声加速着。姑娘那飘逸的长发发根下面拴着一块蓝白花色的手绢,打着俏皮的蝴蝶结,下面蓬松的长发垂至腰际,微风吹过长发舞动,阵阵馨香直冲才亮,才亮心猿意马,内心躁动,早有了生理反应,幸的是弹力贴身三角裤颇紧致,才不至于出洋相。
    到了老燕巷巷子口,昏黄的路灯下,巷子深处柒黑深隧。才亮说你到了,我们再见吧,说着就要下车,那姑娘语带慌张急促道:“别,别,里面黑,我怕,你就一直送我到家吧,还剩百把米路。”才亮推着车二人并肩慢慢走进巷子,几分钟到了姑娘家门口,是一幢二层双开间的小洋房,大门上水泥挑沿雨棚顶下有圆圆的吸顶灯发着乳白色的光,姑娘说这里就是我家,才亮停下车欲告辞,那姑娘拉着才亮凑近说,你陪陪我,家里才我一个人。犹豫间心里蓦然浮起晶雁那幽怨的面容,似嗔似怪似怒,一面挣脱着一面借口说,我还要赶回工厂上夜班,再晚就迟到了。说完在姑娘愣怔瞬间,转身快步离去,出了巷口,在马路上狂奔,过了北桥,拐上建筑路,直到进了厂,依然心跳不止,……
    此年秋天,真是一个金色的季节。名符其实翻天覆地,换了人间。这年——公元一九七六年将永载史册。尽管因根深蒂固的旧思维仍束缚着人们,负面的惯性余波持续了好几年,但历史的走向终久是要回归自然天道,再怎么闹腾,太阳会在西边升起嘛,在漫长的历史河流中不过有一些小小的旋涡,一股小小的逆流罢了,微不足道,只是生于当时的人们多受些罪罢了,沉重的一页在真正的伟人以拨山填海的巨大力量前翻过了,崭新的时代开始了。
    来年春节,大年三十,爆竹自傍晚一直响到初一清晨还没消停。
    真正的万象更新,笼罩着天地人心的阴霾一扫而光。发自内心的欢欣洋溢在人们的脸上。
    一连串的拨乱反正,拯救了无数挣扎在生死线上的人们,各学术领域里面的大腕们又相继恢复了工作,得到了应有的地位和待遇,下乡的学生们也回到了他们出生的城市。社会秩序也缓慢的恢复中,总而言之,一天比一天好。力挽狂澜,扶乾坤于既倒的那些伟大人物,功德盖古今,受益者之多空前绝后,青史将因他们刻下重重的一笔,铭记万古。
    衷心感谢心雨,过奖了。
    与晶雁之间的信件近来也频繁起来。晶雁来信中一个又一个好消息让才亮十分高兴。尤其是她爸恢复了职务,离开了窑场,赴宜兴县城政府部门工作,晶雁也一起去了,职衔比原先还高,叔公被请到政协。
    时光飞逝,才亮所在工厂、车间工作量更大了,强度到了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一次连轴加班竟达三十六小时,有人累晕了。那次下班以后,才亮一觉竟睡了二十四小时。其间竟没醒过一次。以后患上顽固失眠症,整夜二目睁睁,忆起那次酣畅淋漓的睡眠,真的好羡慕那段虽苦犹甘的时光。因为历史欠帐太多,住房刚需压力太大了,只能最大限度的利用现有产能。极其落后的设备,电力又短缺,只剩廉价劳动力富足有余,奔着美好的前程,即便没加班费,工人也没多发牢骚,只是默默地苦干着。才亮每个周日上工人文化宫的文艺活动因频繁加班去不成了,已有年把,可每次有新歌发表都会通过信件寄给才亮,其间有一首名为《祝酒歌》的男高音歌曲,至今印象深刻,高潮结尾处一个Hic高音才亮练了好久,至今仍难以逾越,成了终身遗憾。
    到恢复高考那年,才亮想考上海音乐学院,因晶雁曾表露过要上复旦大学的意向。文化宫的音乐老师及市歌舞团乐队指挥郑金月知道后都劝说才亮,别有不切实际的目标,你有硬伤,身高绝对不会通过,声乐系男生身高一米七五刚到及格线,女生一米六五,你如果真的水平出挑一大截,可以降格,有前例,也最多只能五厘米,你太悬殊啦。才亮不信,去信上海音乐学院索取招生简章,三天后寄来了,才亮一看果真如此,才作罢。踏踏实实的找来高考复习资料,争分夺秒,见缝插针,日夜苦学。临到高考报名的时候,去工厂打证明,竟不明不白的被告知,”据所在车间反映,该职工思想落后,品行不端,政审决定不予其高考资格”。理想还没开始就夭折了,才亮心情沮丧极了,以他那时的单纯,原因是不可能明了的。
    日子还得一天天熬,苦酒也得一滴滴尝,好在古今中外的文学作品都解禁了,才亮除上班时间外,业余闲暇几乎都沉迷在名著中,饥渴的阅读着,充实着心灵,排解着绝望。
    前年冬天的一件事,几乎导致才亮母子决裂:父亲临终前,反复要求才亮若能力许可的话,多帮助大哥才学。弥留阶段,床前只有才亮一人陪着,那日自黄昏起就不能说话了,水米不进己好几天。过了子时,才亮见父亲脸带笑容,以为有什么话要交待,耳朵凑近父亲那干枯腊黄的脸,可毫无声息,其实灵魂已悠悠而去,哪里还会有话。可怜父亲辛苦劳碌一辈子,艰难抚育四子二女,终了时身边竟只有才亮一个最不肖最没出息的送他。
    才亮记着父亲的嘱托,手头稍有宽裕就想着接济才学大哥。知道大哥过得再难也不会要自己的钱,便想方设法找借口帮助。大哥家孩子多,正值生长发育阶段,分到的口粮不够吃,才亮就经常回乡送少至五十多至八十斤粮票,大哥问起来源,才亮说自己每月定额粮多,吃不了剩下的,有二次险险乎断炒时幸得才亮送得及时才没闹饥荒,大哥大嫂二口对才亮这个弟弟比谁都亲,对着乡亲们总是十分自豪的拿才良说事,夸大其词,这个兄弟如何如何有出息,……,听得人们羡慕嫉妒恨,我就怎么没有这么好的兄弟呢?
    每次回家哥嫂总抱怨燃茬不够,才良想方设法弄到一千斤蜂窝煤,让大哥来取,那是冬至前后,雨雪霏霏,大哥和大侄父子俩摇着一只水泥农用船来无锡找到才亮所在工厂见到才亮后,在工厂食堂吃了饭,才亮再买了些食堂里的肉包子,还有几碗粉蒸肉,米饭等,带到船上,然后又一起摇到无锡离家附近的码头。泊好船已到晚饭时间,才亮将包子留在船上,带着其余食物和才学大哥父子一起回到家,因为蜂窝煤陆续买了放在那。阿娘在家,弟弟上中班,那会知青还没回城,这边哥姐还在老家。家里就阿娘和弟弟。才亮将食堂买的饭菜热一下和大哥大侄一起吃起来,喊阿娘吃,说吃过了。一面冷嘲热讽的地说,人还不象个人倒充起大佬来了,摆阔装大方,……。才亮装着不知。
    饭后把煤一担担装上船,当时没想着带箩筐,就用了家里二只柳条编织装水果的筐子,一只能放百把斤。装完最后一担,才亮一起上了船送到解放桥才上岸回厂。
    春节时,工厂放五天假,自除夕到初五。其间厂大食堂也放假,当时的饮食店也放假。才亮只能回家,拖到除夕那天下午,才亮才回家,阿娘对才亮说自去年十月你就选择自力更生自己成家立业自立门户,那时开始每月工资都是你自己支配,现在你回家过年起码得有三,四天吃住,你起码得交五元钱,才亮`默默掏出来五元钱放桌上。接着阿娘又说,前个月你把二只柳条筐拿去,你得拿回来。才亮又掏出一块钱,“这水果筐卖掉水果水果当废品也没人收,水果产地回收也不划算,还不够运费的,我们去水果店买一个才二,三毛,最多四毛,我给你一元你去买二个吧。”
    “要买你去买,我就是要那二个!”
    才亮只能到街上水果店找,那里还有,店都提前打烊过年了,水果店也一样。到家后,阿娘又夹枪带棒好一顿数落。一气之下,才亮话也没一句,出门扬长而去。大年三十饿着肚子,冒着寒冷,独自走在已近黄昏的锡澄路上,除夕的爆竹声声敲击着才亮的心,空虚的肚子只剩下悲怆 。
    徒步三十多公里,到连京村时已近拂晓,直良直奔西村才学大哥家,大嫂起得早,已在门前收拾,见才亮大年初一清晨来家大吃一惊,问才亮咋这么早,才亮如此这般把前因后果一说,大嫂抹起眼泪,想起今天是初一大清早的,强忍着没哭出声,去灶上下了一大碗糯米圆子让才亮吃了。一会大哥也起来了,唏嘘不已,一声浩叹。才亮稍歇了会,用一条旧扁里将二个筐子并一起,又兜了绳子,用扁担一头穿起,扛在肩上就要出门,任哥嫂死拉硬拽也不肯多待,大哥知道这兄弟的倔犟劲,无奈只能反复叮嘱路上小心,当时的农村实在是贫困,拿出一条年糕塞给才亮,饿了啃几口吧。看着才亮远去,大嫂转身又抹起眼泪。
    中午时分,纷纷扬扬飘起雪花。
    才亮己到青阳,一路上充斥着愤怒,悲伤,带着一股倔劲,一鼓作气走了这么远,终究是血肉之躯,挺到此时方觉疲惫不堪,双腿越走越重,又是下雪天气,随着步伐放缓,身上竟有了阵阵寒意,又困又疲加上寒冷实在是顶不住了,想起才英大姐嫁在这附近,凭以前的模糊记忆,一路问过去,巧的是正好问到一个也是连京村嫁到此地的新媳妇,带着才亮找到大姐家。
    大姐听了才亮的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对大姐夫说,我这兄弟最苦,打小就象个没爹没娘的,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在外漂泊,象个流浪乞丐。说着又抹起眼泪。姐夫是个能干勤快的厚道人,在海南岛当了七,八年兵,己官至连长,得领导器重,列入培养对象,正当再次将其提拨时,想。起家乡的姑娘已苦苦待了自己七,八年,遂要求复员,可惜浪费了大好前程。
    但人的一生是好是坏又是能谁说的清呢?
    姐夫烫了米酒,过年,菜都现成的,热一下,郎舅俩推杯换盏喝上了,这次才亮喝得烂醉,吐得一塌糊涂。
    终于到了高考放榜。
    第三天,才亮收到了晶雁的来信,她如愿地被上海复旦大学新闻系录取。才亮发自内心的为她高兴。来信中询问才亮为何没参加高考,才亮心中泛起一阵难言的苦涩。声声无奈的悲叹。冷静下来,理智的思考良久,终于意识到二者之间的差距有多大,那道鸿沟远宽于二者相隔的实际距离,如今更是天壤之别,也许这本来就是一个甜美的梦,到该醒的时候了,以后的人生将与她再无交集。
    晶雁久久等不到才亮的来信,按常理起码祝贺一下,叙叙近况,究竟是什么情况?由于极度兴奋,这事没咋放心上。光顾着和同学们玩乐。
    其实才亮收到来信就想着写封回信,但一直犹豫着该如何下笔,祝贺是肯定要的,可还有呢?毕竟不似从前那样天真单纯了,越想越不敢下笔,心里五味杂陈。日复一日,临近开学的日子,也到了中秋前后。还不见才亮来信,晶雁倒有信来,告诉才亮,赴上海途中,要到无锡转乘火车,其间要来见才亮。见此,才亮慌忙回信说,别!我到车站接你,送你到上海的火车,其他除祝贺一番话外都含糊其辞,晶雁由于兴奋,也忽略了。又写信告诉才亮具体行程。
    该来的总会来的。那天傍晚才亮到长途汽车站接晶雁,班车到达无锡终点站已有六点半,在站台口,才亮见晶雁一手提着皮箱,左肩背着腰鼓包,里面鼓鼓囊囊,手里拎一小包,下车后正张望四顾,才亮悄悄地从边上去接过皮箱,颇有份量,晶雁一愣,惊惶间,看是才亮,惊喜道“啊呀,你来了!”又嗔怪“你想吓死我!”才亮憨厚地微笑着,“你好厉害,再次祝贺你。”
    “你为何不去参加高考?你知道吗我为你心里感到有多可惜,为何如此自暴自弃?”
    才良纵然有千言万语,也不会解释了。暗自想着,这次见面也许是最后的。从此你将鹏程万里,前途无量,而我仍是一个在炼狱中的囚徒,天差地别,二人本不是在一个世界里的人。你在九天之上,我只能仰首相望。
    晶雁自下车始就感觉才亮情绪不对,笑得也不自然,说话吞吞吐吐的。着急道,“哥,你倒底怎么啦,我咋就象不认识你似的,你以前虽然不主动说话,可真说起来,滔滔不绝,我也不如你会说,常逗得我发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了,还是其他原因,你说话嘛,有啥难事对我说,别这样沉默寡言的,你把我急死了。”说着眼里竟有了泪花。才亮慌了,急急巴巴地说:“你别哭嘛,我真没事,就是工厂工作太累了,连着加班,累坏了。”
    “那我信上说到你工厂找你,你又不让,偏要来接我,看把你累的,我们到火车站寄放好行旅,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休息一会,火车票是夜里十一点半,慢车,是我爸秘书弄到的票”
    俩人到崇安寺拱北楼吃了碗老式面,又到和平电影院看了场电影,离上车还有二个多小时,又在市中心兜兜转转,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又慢慢的走到火车站,去取了寄放的行旅走进候车室,上车还有半小时,才亮又买了张站台票,俩人并肩坐着等待火车进站,还有十分钟左右,广播里响起本班车即将到达,请旅客们准备上车,俩人拿起行旅排队检票进入站台。随着一声长长的鸣笛,一列客车吱吱地响着刹车摩擦声停了下来,晶雁背着包先上了车,才亮托着箱子让已上车的晶雁接着,晶雁的座位正好临车窗又靠站台一边,坐下后见才亮站在站台上望着一个个车窗,晶雁又喊又敲窗,终于让才亮看见了,忙跑到窗前,俩隔窗相望,连说带手势,直到响起鸣笛,火车徐徐开动,才亮追了一短,见晶雁一直向自己挥着手,列车渐渐地远去,直到最后消失,才亮模糊了双眼——心上的人儿,从此再无交集。
    才亮消沉了好一段时间才恢复到原来状态。日复一日三班运转,加班是常事。其间晶雁一如往常每星期都有来信,说着大学里的事,字行间里透着对新生活的好奇欢欣,又有在知识海洋遨游的自豪自信及对前程的瞻望。读着那秀丽的字体组合成的内容,才良内心百感交集。想回信,总觉得没什么话可说,隔三差五才偶尔写封回信,内容也不过是三言两语不咸不淡缚衍了事。也许是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也许是其他未知原因,晶雁来信随着时间流逝也渐渐地稀少了。才亮心中好象拿走了一块沉重的石头,反尔感到轻松许多。自己也觉得奇怪。
    现在加班也难的有了。星期天又恢复了工人文化宫的文艺活动。其间有的人考上了艺术院校,也有被部队文艺团体召去的,有一个去了南京军军区前线歌舞团,还有一个乐队手风琴手被南艺录取,那年还南艺还录取了一个美术生,这些人才亮都认识,有的还是朋友。大凡有点真本事,文化知识底蕴扎实的大多数前程有了着落,去了该去的地方安身立命。
    只有才亮还在原来的泥潭里打滚。前几天在朱祖南被长春电影制片厂录用编剧组人员的送别宴上,朱祖南对才亮说,你别去文化宫艺术团了,踏踏实实上个夜校,凭你这天资,搏个前程轻而易举,别人不知你,我还不了解你吗!听我的劝,别再跟那帮人唱唱跳跳地,没意思。才亮也觉得有理。
    隔天,才亮在无锡工会发行的《工人日报》上见到一条招生考试信息,是九三学社办的第一期文专班招生考试报名通告,才亮报名了。考试那天,场外挤着,几百个人,十几个教室做考场,看光景录取比例约四分之一,才亮与几个考生套着近乎,攀谈中知道其中大多是工厂推荐的人,多少有职务在身,问到才亮,才亮支支吾吾不知所云打着哈哈,语左右而言他。都是明白人,也不好八卦这口,适可而止。才亮才有了一点自信。
    那天课堂坐无虚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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