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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生活]那时候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第1页]

作者:夕阳只与黄昏近
首页 本页[1] 下一页[2] 尾页[6]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19年秋天办的婚礼，然后和媳妇去旅行。第一站上海迪士尼，傍晚七点多从探险岛的飞越地平线出来，准备去城堡前的广场排位看烟花。
    快走到大门，就这么突然看见初恋了，一身白色的长裙，牵着一个三五岁的小孩，形色匆匆，好像着急去什么地方，或是和什么人汇合。
    差不多快十年了，10年的1月份，北京西，她不顾列车员就在身旁，忍着害羞把唇凑过来，吻我，依依不舍地说再见，然后我们就再也没见。
    猝不及防的重逢，心情没有想象中那样激荡，至少心思极其细腻敏感的媳妇，没有发现我有任何异样。

    思绪不由地回到十多年前，那时候我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只想安安静静写个故事，希望可以顺利写完。
    第一次遇见初恋是初三那年秋天，当时我在考场门口倚着栏杆，暖暖地晒着太阳。突然一个穿着黄色裙子的小姑娘，翩舞如蝴蝶，突然跳到我面前，一脸惊讶的语气：“呀！你就是张小伟啊，上回就是你考得年级第一？”
    那时我又瘦又矮，其貌不扬，所以她才会那么吃惊吧。
    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孩：齐耳短发，整张脸爬满了温和的笑容，眼睛弯如月牙，小巧的鼻子，薄薄的嘴唇，漂亮的像个瓷娃娃。
    心如小鹿乱撞，尽量保持着淡定地说：“你好……”
    黄色蝴蝶落落大方地回应着：“我叫张临嫣，是二班的。”
    我还没来得及回应，小蝴蝶就和同伴欢笑着走开了。
    那天是我们十多年情感纠结的开始，直到很久以后的某天，彻底结束。

    当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不喜欢我；
    当我爱上你的时候，你才喜欢上我；
    当我离开的时候，你却爱上我。
    是我走的太快，还是你跟不上我的脚步。
    我们错过了诺亚方舟，错过了泰坦尼克号。
    我们还要继续错过……
    多年后我还未娶，你却已嫁。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那次月考后，学校把每个班级的前五名凑到一起，组织了一个所谓培优班，每天放学后集中到一起再上两节培优课。
    我很喜欢那两节培优课，因为每天晚上可以和张临嫣坐在一个教室，那是我一天中唯一可以见到张临嫣的机会。
    偌大一个教室，四十来号人，听课闲暇，偶尔能瞟一下张临嫣的侧脸。那时的喜欢就是如此简单，只是一味的想和她见面。
    日子平静的流淌着，生性害羞敏感的我不会也不敢向张临嫣表露什么。自初识那天后，我们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有一晚培优课，主讲的物理。临下课老师布置了一道题，所有人都做错了，题目里有一个隐藏很深的陷阱，常规解法必然入坑，而且很难检查出来。
    由于时间关系，物理老师只是简要的提点了下，就匆匆下课走了。
    我收拾课本文具正准备回家，忽然发现张临嫣拿着纸和笔朝我走了过来。我感觉张临嫣是过来找我的，可又不敢确定，心跳剧烈了起来，脸上却尽量保持淡定。
    张临嫣落落大方的走到我面前，微微一笑：“张小伟，刚才那道题你听懂了么？我和严雪都做错了，也没听懂。”
    严雪是二班稳居第一名的女孩，张临嫣稳居第二，看来她是走投无路了才想到我。
    可刚刚一心盼着放学的我，压根就没在意物理老师最后说了什么……
    心里懊恼起来，张临嫣第二次跟我说话，第一次向我求助，我却只是无能为力。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刚才一定好好听听物理老师最后的提点。
    微微低着头，不敢直视张临嫣的俏脸，歉意地说：“刚刚没太注意听老师讲课，晚上回家我琢磨一下，明天再跟你说，行吗？”
    张临嫣略微有点失望，不过还是保持着笑意：“好的，那麻烦你了。”

    回到家已经晚上九点多了，那天晚上，是我整个初三生涯，第一次回家掏书包。由于平时我在学校就把作业学完了，以至于我爸惊讶地问我：“今天你们老师留了这么多作业？”
    翻出那道誊写的物理题，虽然物理老师的提点我压根就没听，可他公布了正确答案。根据答案逆推，一番辛苦后最终推出了正确解法。
    找邻居小妹借了一张带着香味的信纸，一笔一划的把草稿纸上的解题过程整理上去，想象着第二天张临嫣欣喜的表情，想想还真的有点小激动呢……
    第二天下了早自习，兴冲冲的跑到二班教室门口，计划及不上变化：张临嫣不在。她同桌很友好的询问我有什么事，并且很好心的主动拿走了解题信纸，要帮我转交。于是我连张临嫣的面都没见上，勿论她欣喜的表情了……
    那天晚上，培优课结束后，我以为张临嫣会和我当面道个谢，或者说上几句话，可是没有。一直到2001年夏天的中招，培优班解散，张临嫣也没再怎么和我说过话。
    我一直觉得很多事情都是命中注定的，就像那年中招。
    我毫无悬念的考入了我们市重点高中的重点班，开学那天是9月1号。
    记得那天早上飘着濛濛细雨，我进教室的时候，屋里已经坐满了同学，就最后两排零零散散空着几个座位。
    正暗叹时运不济，突然瞥见张临嫣正坐在教室前排，和新熟识的女伴谈笑着。
    淅沥的秋雨，阴霾的天空，低沉的心情，瞬间一扫而空。我和张临嫣从此是同班同学了！
    时光极平淡地流淌着，上课、下课、放学、回家。
    开学近一个月，我和张临嫣哪怕一个眼神的交流都没有过，我甚至在想她是不是已经记不起我这个人了。每天坐在教室后排，偶尔偷瞄一眼张临嫣的背影。打心底羡慕着她附近的男生，可以那么自然又放松的和她闲聊着。
    直到有一天，一节物理课后，远远看见张临嫣捧着课本朝教室后排走来，连忙收回关注的目光，低头假装看书。
    “嗨，张小伟？”张临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自然又亲切。
    我压抑着心跳，抬起头，尽量装作刚发现张临嫣的样子：“啊，你好！”
    张临嫣把课本摊在我面前，询问道：“刚才这题我没有听懂，你能帮我讲解一下么？”事隔近一年，张临嫣又一次跟我讲话，却还是请教我学习问题。可，仅仅只是这样，也足够我欣喜若狂。
    可惜，开学这一个月以来，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上课总是忍不住去偷瞄张临嫣的背影，然后在脑子里幻想各种搭讪的场景。从未想过，情窦初开如我，竟是如此花痴……
    只好羞赧道：“刚才上课我没注意听，等放学我再给你说，行吗？”
    张临嫣巧笑嫣然：“好，那谢谢你了。”
    等张临嫣走开后，同桌跟我挤眉弄眼：“张小伟，不错嘛!”
    多希望他说的是真的，可我能感觉到张临嫣对我应该没有男女情爱间的好感。
    从那天开始，我又恢复到中考前的学习状态，尽心尽力帮张临嫣解答学习疑难。
    开学快两个月的时候，班主任调整了一次座位。身高刚过一米五的我如愿以偿地坐到了教室的前排，张临嫣的侧边，和她隔着一个过道外加一个女同学。
    虽然离的近了，害羞如我还是开不了口，而张临嫣的每一次开口都是：这道题怎么做……
    暗恋这种感觉很奇妙，它无声地成长，不带任何功利性和目的性，纯真又简单。我只希望每天能够看见张临嫣，给她讲讲题。
    她若安好，便是晴天。
    我希望能渐渐成为张临嫣的朋友，在我们解除高考压力后，在我们步入大学生活后，我的起点能比别的男生高那么一点点，就心满意足。
    调完座位没多久，有个周末的傍晚，不用上晚自习，几个相熟的同学要去学校附近的超市采购。那个年代，超市在小城市还是个稀罕物，进了超市大家就被琳琅满目的商品迷住了眼，分头挑选自己喜爱的东西。
    本来打算直接回家的我，因为张临嫣也要逛超市，就一起跟了过来。超市里所有食品、玩具的吸引力也及不上一个张临嫣，不由自主的跟在张临嫣的背后，默默的记下她喜欢的商品。
    走着走着，张临嫣终于发现我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脸娇嗔：”哎，张小伟，你老跟着我干嘛！”
    我一时语塞，也不知如何回应，张临嫣笑了笑：”别跟着我了，你去买自己的东西么。”
    我木然点了点头，然后出了超市。
    故事在高中时代的基调，从那一刻就奠定了。

    没几天，因故看到张临嫣的学籍卡，知道了她的生日：农历8月22。2001年的农历8月22在十月初，早已过去。想起逛超市那天晚上，张临嫣曾经在一堆音乐盒边驻足良久，看的出她挺喜欢的。我打算送她一份迟到的生日礼物。
    去超市挑了一个心形的音乐盒，奏着《致爱丽丝》。让售货员精美的包装起来，期待着张临嫣收到礼物时开心的表情。
    白天上课的时候人太多，害羞怯懦的我根本不敢在大庭广众下赠出礼物。晚上十点下了自习，大多数同学就回家了，只有很少一部分同学会在教室再温习一会功课，其中就包括张临嫣。
    满心忐忑的等待着晚自习的结束，在听到下自习铃声的瞬间，心跳陡然加速，似乎要破胸而出。同学们陆续离开了教室，张临嫣依旧安静的在座位上写写划划。
    一切都在按预料进行，可事到临头我的腿却开始发软。我怕被拒绝，更怕张临嫣洞察我心意之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一会掏出音乐盒，一会又悄悄放下，教室里的人也越来越少。十点半，整个教学楼都会熄灯，到时候张临嫣就和她同桌一起回宿舍了。
    时间愈发紧迫，而我也愈发紧张。
    最终，一咬牙硬着头皮就上了！
    尽量保持淡定走到张临嫣面前，把音乐盒用黑色塑料袋包裹着，放在张临嫣的桌子上。
    张临嫣一脸疑惑地望着我，本来要送生日祝福的我，磕磕绊绊的只说了三个字：”送你的。”然后低头匆匆离开了教室，生怕被别的同学看见。
    那一刻，张临嫣不知道黑色塑料袋里是什么东西，我也没给她开口拒绝的机会。一次极其失败的赠礼，无礼又唐突。
    第二天来到教室，张临嫣反应如常，没有刻意回避我，也没有提礼物的事情。
    一个心形的音乐盒，奏着致爱丽丝。张临嫣没有问我送礼物的原因，也没有退还礼物。心底有些窃喜，我以为那时她至少不讨厌我。
    被自己的臆想鼓舞起来，那几天大着胆子，有事没事跟张临嫣搭几句闲话。张临嫣反应很平静，既没有多欣喜，也没有多冷淡。
    那个周末，我一个人逛超市，看到一个毛茸茸的玩具熊，只有手掌那么大，不过非常可爱。想着张临嫣或许会喜欢这种毛毛熊，就买了下来。一如那个音乐盒，趁着一个晚自习后，依旧唐突地放在了张临嫣的面前。
    第二天早自习，那个毛毛熊完璧归赵，出现在我书桌的抽屉里。旁边贴着一张纸条：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上次的音乐盒已经让我很难为情了，这个玩具熊我真的不能要！
    态度明确，语气坚决又坚定，我愣愣地看着纸条，半天回不过神来。害羞如我，似乎还是捅破了窗户纸，纸后没有旖旎的春光，只有一面南墙。

    送完毛毛熊平静了一段时间，有一天上晚自习突然瞥见张临嫣桌上的书堆里，夹着一个浅红色的笔记本，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金色小锁。
    张临嫣居然有写日记的习惯，而且上着锁说明里面的东西极可能涉嫌隐私，以至于她不愿意别人翻看。可这反而更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想知道里面有没有关于我的文字，我想了解张临嫣的内心世界。
    冲昏头脑的我，决意要侵犯张临嫣的隐私了。下了晚自修，同学们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教室，最终张临嫣和她同桌也离开了。
    离熄灯大概还有几分钟，教室里的人所剩无几。我环顾了一圈教室，零星几个人都在埋头苦学中，尽量轻手轻脚地从张临嫣书桌上抽出了那个笔记本，一把普通削铅笔的小刀，就轻松打开了金色小锁。
    小心翼翼地翻开笔记本，里面的内容五花八门，大多都是小女生的心路历程。翻了许久也没有关于我的文字，正绝望中，【张小伟】三个字映入眼帘……
    “最近好烦啊，我想张小伟估计喜欢我了吧，不然他为什么要送我一个心形的音乐盒呢。而且他总是缠着我说一些无聊的话，真是烦人，哎！”
    简短的一段文字，看的我如遭雷击，没想到我在张临嫣眼里竟是一个讨厌鬼的形象。
    默默的合上笔记本，按原状锁好，尽量恢复如初的放在老位置，离开了即将熄灯的教室。
    我忘了那天我是怎么回到家里的，一路上脑袋里都是张临嫣一脸厌恶地表情：你真烦人啊！
    原来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自以为是。我从未奢求过什么，只是想离张临嫣近一点，能帮助她多一点，希望她开心一点，可她只是觉得我好烦。
    从那天起，我开始专心听课，好好学习，不再和张临嫣主动说一句话，我没有生气，只是不想让她再感到烦。
    在某个晚自习课间，张临嫣捧着习题册走到我面前：“哎，张小伟，这道题你会做吗？”
    不经意间，我们好久没有说过一句话了。
    我一板一眼地把题目讲解了，然后埋头学习，没有多说哪怕一个字。张临嫣若有所思地望着我，捧着书走开了。
    不多会，张临嫣的同桌递给我一张纸条，张临嫣的笔迹眉清目秀：张小伟，你最近有点怪怪的，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女孩子的洞察力果然强大，不知道为什么，一点也不想骗她：你桌子上有个带锁的笔记本，前几天我偷看了，很是对不起。我只是不想再让你感到烦，不过你要是有学习疑难还是可以问我。
    把回复好的纸条传给了张临嫣，等待着她的怒火，女孩子应该会很反感这种偷翻日记的行为。过了许久，纸条传了回来，只有一句话：下自习后，你到教室后面的小树林等我。
    学校绿化不错，教室后面有一片柏树林子，林子边还有一个几百平大的小池塘。下了自习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来到了小树林，不一会张临嫣也来了。这是我们第一次单独说悄悄话，气氛有点尴尬，更尴尬的是！身高刚过一米五的我，发觉张临嫣竟然比我高了小半个头，我得微微抬起头才能看到她的眼睛。
    “张小伟，其实我挺喜欢你的。”张临嫣犹豫了半天，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在我还没来得及开心，张临嫣接着说：“可like和love是不一样的，我觉得你对人挺好的，可我是不会爱上你的，你会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女孩。”
    我不知道别人都是什么年龄领的好人卡，我在十五岁那年，领了人生第一张好人卡，还是在我从未表白的情况下，并且好人卡的格式相当标准：对不起，你是个好人，你会找到比我更好的。
    心中百味陈杂，颇有点哀默大于心死的感觉。张临嫣见我半响不吭声，突然笑嘻嘻地做了个鬼脸：“张小伟，你别这样么，我们以后还可以做好朋友嘛。”
    我人生的第一次暗恋，就这么无疾而终，甚至我都还没有表白过……
    第二天，我发现那个带着金色小锁的笔记本也不见了。

    领完好人卡，我很是郁闷了一段时间。张临嫣的状态倒是蛮不错，依旧向我请教学习疑难，看不出什么尴尬的模样。
    直到有一天，某个下午有一节体育课，算是高中时代最受学生欢迎的课程了，没有之一。运动完一身汗，和几个要好的同学准备去水房洗脸。
    隐约听见背后有人喊我的名字，转身一看，张临嫣和几个女伴嬉嬉闹闹地跟在几十米开外，刚刚似乎是张临嫣的声音。恍恍惚惚间，我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正好同伴拉了我一下说：“张小伟，看什么呢，赶紧去水房，晚了就要排队啦！”
    如果张临嫣刚刚喊了我名字，我身边的人应该也会听见才是，估计还真是自己幻听了。到水房清洗完脸上的汗渍和灰尘就去食堂吃晚饭了，吃完饭回教室准备晚自修。
    刚进教室，突然发现我桌子上面放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熟悉的塑料袋，似曾相识。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塑料碎片，应该是被人狠狠砸在地上，才会碎的如此彻底。
    曾经心形的音乐盒，奏着致爱丽丝，现在它面目全非地躺在我面前。
    看来下午不是我幻听，而是张临嫣真的呼唤过我。我没有理睬她，她回到宿舍后把我的一片心意砸得粉身碎骨，然后物归原主，摆放在我的桌子上。
    临到晚自修打铃，张临嫣才姗姗来迟，一脸冰冷，双眉微皱，看样子还是余怒未消。就算下午体育课后，我是真的故意不搭理她，至于气成这个模样么。
    满心不是滋味，一点抑郁，还有一些愧疚，毕竟是我伤到她了。
    传了张纸条过去，带着我真诚的歉意：下午的事，对不起，我隐约听见你喊我名字了，可是夏涛他们拉着我去洗漱，我以为自己幻听了才没理你。如果对你造成伤害了，真心对不起！不敢奢求你原谅，只希望你不要影响了学习。
    张临嫣没有给回复。
    下了晚自修，张临嫣没有等她同桌，一个人早早地离开了教室，大概是不想给我当面道歉的机会。
    次日早自习，正想着怎么让张临嫣消气，没想到张临嫣主动传了张纸条过来：昨天有别的事心情不好，加上你不理我，一时冲动摔了你送的音乐盒，对不起。
    和解来的太突然，一时间我有些措手不及。小心翼翼斟酌着语言回复：你要是喜欢音乐盒的话，我再送你一个。
    不一会张临嫣又传了纸条过来：不用了，你就把那个音乐盒的碎片还给我吧，我很喜欢，我想留着，可以吗？
    很久以后张临嫣告诉我，那个音乐盒碎片她一直留到被妈妈搬家弄丢了。
    音乐盒事件后，我和张临嫣的关系变得更加尴尬，我不知道如何跟她搭话，她也不再请教我学习问题。我们变成了一首歌的名字：最熟悉的陌生人……
    不知不觉，到了高一元旦，提前好几天张临嫣送了我一张元旦贺卡：张小伟，祝你笑口常开，开心每一天！
    字迹写的很夸张，带着调皮的味道。看得出张临嫣想缓和关系，她以为我生了她的气或者别的什么。
    其实我只是害怕再惹她生气，我真的处理不好和她的关系。没有交集就没有伤害，所以我才不再主动和她说话。
    当时妹妹用彩带纸折了艘小帆船作元旦礼物送朋友，看完感觉挺精致的，而且自己动手制作的礼物远比用钱买的更能表达心意。
    花了半天时间跟妹妹学了制作流程，又费了大概一周的功夫，终于大功告成。用彩带折了上千个折纸，小心翼翼地拼凑成帆船模样，剪了一个三角形的折纸做帆，写着一帆风顺。希望张临嫣一帆风顺，能够考上理想的大学吧。
    张临嫣收到帆船的时候，笑的很夸张。感觉的到她在努力地想和我做回朋友，虽然这一切和情爱无关。
    礼物的贺卡上有着我真诚的祝福：希望你安平喜乐，一帆风顺，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也不会让你感到为难。”
    这一承诺就是八年。
    自那以后，我和张临嫣依旧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彼此无话，各自为各自的学业用功。节日就像普通同学那般互赠贺卡，元旦晚会张临嫣总会想办法很夸张地捉弄我一番，看着我无奈的模样，她就笑得特别得意，因为一年仅有一次这么亲近的机会。
    每年农历八月二十二，我都会准备一份生日礼物。那时张临嫣不知道，我一直牢记着她的生日，还有两份不敢赠予的礼物。
    不知不觉到了高三下学期，张临嫣成绩好了起来，不出意外可以考到很不错的重点大学，打心底替她高兴。
    04年的春天，高三下学期，突然有好几天张临嫣都没有来上课。据说是和其他女生吵架或者别的什么，我不敢直接问别人关于她的事，只能装作有意无意地把话题朝张临嫣身上引。
    可男生不关心女生间的八卦，我和女生也没有熟识的，问了许久也问不出个所以然。离高考就三个月了，我很担心张临嫣因此影响了高考，这是每个人一生最关键的转折。那会没有手机，张临嫣也早已不住宿舍，我心急如焚，却什么也做不了，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很难受。
    终于有一天张临嫣回到了教室，一个人满腹辛酸的模样，独自把课桌搬到了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显得很孤单落寞。很想问问她怎么了，却只能把所有话压在心底，默默地祝福她早点恢复状态，投入到高考复习之中。
    没多久在班主任的协调下，张临嫣调换了新的座位，不会再和原来的同桌有瓜葛，也不用一个人缩在教室的角落。看着张临嫣渐渐投入到复习状态中，我也松了口气。
    临高考前两周，大家开始互相写通讯录，这一别很多人怕是一辈子也不会再见面了。我在张临嫣的通讯录上祝福道：希望你最终能漫步在清华园或未名湖畔。
    当时张临嫣成绩虽然比高一高二进步许多，但在班里也就中等偏上，是考不上清华北大的，只是张临嫣特别喜欢清华，所以我写点喜庆的话而已。只是没想到这句祝福最终成为我的诅咒和梦魇。
    临高考前两天，同桌带了部数码相机来。我鼓起勇气，邀请张临嫣拍一些照片做纪念，我怕即将的离别会是永远。自高一元旦后，这是我们之间屈指可数的交流。
    张临嫣显得特别高兴，和我在校园里上蹿下跳，最后在一个花坛边，衬着花儿，故意做了些很夸张的表情，笑的灿烂无比。
    心里微微有些感动，张临嫣是在试图弥补曾经的裂痕，可我真的从来没有生过她的气。
    只记得当时张临嫣笑颜如花，美目流转在我心间。

    2004.06.06
    上完高中时代的最后一课，那天不再有晚自习。出教室大概五点多，初夏的夕阳依旧炙热，烘烤着大地。心情很平静，就像高中时代每一个普通的傍晚一样。只是，从此以后，家乡没有春秋，只剩冬夏。
    出了教学楼，突然看见张临嫣，一个人走在前面，背影显得很孤单。远远地跟着她，只是单纯地盯着她的背影看。不知道有一天谁会第一个牵起她的手，谁又会为她穿上嫁衣，无论如何，我希望她能安平喜乐，我会一直默默地祝福着。
    跟了许久，直到张临嫣的背影消失在她的出租房楼下。当时没想到，这一别就是半年，再一别又是两年。
    高考发挥失常，考得不算好，出于保守报考了武汉的一所重点大学，还算顺利地录取了。估分填志愿、领通知书的时候去过两次学校，没有碰见过张临嫣，也不敢跟班主任打听她的情况。不知道她考的怎么样，有没有被录取。

    2004.09.06，我开始了期盼已久的大学生活。没有了家长的督促和老师的严管，空气里都是自由的感觉。
    转眼到了大一的冬天，武汉的冬天是湿冷的，那种冷深入骨髓，让人感觉格外地严酷。
    一个初冬周末的早晨，阳光透过枯枝撒在宿舍的地板上，全宿舍都懒在被窝里不想起床。突然宿舍的固话响了，一般电话都是找舍友王小强的，那小子又高又帅，篮球打的还好，入学后不少美女来宿舍或者打电话找他。
    谁说男人长得帅没用，多么痛的领悟！
    王小强很自觉的披上棉袄、颤抖着双腿下床接电话，操起他那很有磁性的男中音开始引诱无知少女：“喂，你好？”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王小强一脸吃惊地把头转过来，带着不可置信地语气说：“张小伟……找你的。”
    然后用手捂住话筒一脸猥琐地说：“是妹子哦！”
    难怪王小强如此震惊，身高刚长到一米六，体重不足八十斤的我，在刚入学的时候甚至被他误以为是舍友的弟弟，来送哥哥上大学的……
    而且从入学以来，我只和家里说过宿舍电话，也只接过父母的电话，不过看王小强的样子应该没有骗我。
    爬下床，带着好奇从王小强手里接过听筒，轻声问了一句：“你好，请问哪位？”
    “是我。”话筒那边传来了一个让我极其意外的声音，张临嫣！
    瞬间睡意全无，心情激动起来：“你？怎么有我宿舍的号码？”
    张临嫣嘻嘻一笑：“毕业那会你给我写过通讯录，留了家里的固话。我打过去问阿姨要的你宿舍固话号码。”
    由于高中的种种，上大学后我没有试图找寻张临嫣的联系方式。隐约想起来，我妈跟我提过，说前阵子有同学打电话来家里，要过我的联系方式，可我没想到竟然是张临嫣……
    “你今年被录取了还是？”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张临嫣应该是顺利录取了，如果在复读她应该不会有心情给我电话。
    “我今年考得不好，报了一个211就走了。”
    我关切地问：“那你现在在哪？”
    “在北京，某某高校，读的法律。”张临嫣的声音很平静，最终她还是选择去了北京，终究还是没圆了她的清华梦。
    “学校很好啊，比一些985录取分都要高。”
    “还行吧，据说你们学校很漂亮是不是？”
    我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挺大的，树很多，还可以吧。”
    “嘻嘻，有机会去找你玩哈。”
    我嘴角不禁露出笑意：“随时欢迎。”
    聊了几分钟，张临嫣说：“我得去吃饭了，常联系哈。”
    那会没有手机，刚申请的QQ号也只有微机课上才能挂一会，常联系一般只是一句客气话。
    我点头应了：“好，拜拜。”
    挂完电话，王小强起哄道：“张小伟，可以啊，这妹子有戏。”
    我苦笑着摆摆头：“不是你想的那样。”
    张临嫣的亲近，应该是一种出于她性格的弥补。
    2005.01.31
    小年夜前一天，放寒假回到家乡，晚上在家正准备吃饭，高中的好友顾博突然跑来家里，一脸神秘地对我说：“小伟，跟我走，有人要见你！”
    怀着好奇的心情跟顾博出了门，马路边站着好几个高中同学，其中一人亭亭玉立正对着我笑，赫然是张临嫣！
    大学半年知识没长多少，个头倒是长了不少，那会大概有快一米七。张临嫣大声惊呼：“张小伟你吃什么啦，怎么一下子长这么高！”
    我压抑着突然见到张临嫣的欣喜，微微笑着：“可能武汉的水土好吧。”
    记得高一那年我得仰视着张临嫣，转眼我已经比她高了。
    几个高中同学说说笑笑，来到顾博家里。他爸爸妈妈为了让我们放得开，提前找理由离开了，临走还给我们炖好了一锅鸡汤。
    我们又自己动手在顾博家里炒了几个菜，虽然烧得不好，吃得却津津有味，几个高中时代玩得好的男生女生，大家围坐一桌，谈天说地，热热闹闹。
    吃完饭聊了会天，大概晚上十点，我们几个男生开始送几个女孩回家。
    回去的路上张临嫣似乎很关注我，总问我些问题，基本都是她问我答，自己什么都开不了口，涩涩地把所有话都堵在嗓子里。毕竟她不喜欢我，我们现在这样，不已经很好了吗。算是无疾而终“暗恋”的最好结局之一吧。
    大一虽然没有怎么好好学习，不过各科成绩勉强都在80分以上。
    到了大二，开始逃课，期末又不好好复习，终于在大二下挂了一门主课。
    大三沉迷一个网游，整天逃课，上学期一口气挂了七科。
    大三寒假高中老班长组织了一次同学聚会，得知张临嫣会参加，我也去了。不过心情却差的一塌糊涂，因为颓废至极的大学生活。
    约好了在高中校门口集合，然后去吃饭的地方。路上遥遥地望见张临嫣的背影，好像回到了高考前夕的那个夏日黄昏。
    想问问她过得好不好，想靠近了看一看她的模样，却因为没脸提自己的近况，终究还是开不了口。
    快到饭店的时候，张临嫣扭头回望了一下，似乎是刚发现我，很热情地跑到我面前：“呀，张小伟，你怎么长这么高了！”
    那时我已接近一米八，比起高中时代的一米五，确实是长高了许多，不过这些年也就只长了个头。
    心情很差，感觉有些无颜面对张临嫣，不咸不淡地聊了几句。大三上家里给买了个手机，和张临嫣互换了手机号，她就离开了。
    到了饭店，刻意找了一个远离张临嫣的位置，可高中时代整天想的就是能离她近一点。吃完饭，一堆同学意犹未尽，又在附近找了个广场聊天。远远地看着张临嫣，心情很压抑，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里。
    大三下学期开学被辅导员找去谈话，被告知如果累计挂科超过20个学分，就会被劝退；如果毕业前不能把学分全补回来，就拿不到毕业证及学士证。
    看着累计挂科19.5学分的成绩单，我终于删除了游戏账号。我必须得拿到毕业证，给家里一个交代，给自己一个交代。
    开始强迫自己不再逃课，开始强迫自己去上自习。大四上学期有五门新课，还要补大三上挂的七科，还有大二下挂的一科。毕业之前，我还得找一份工作……一想到大四要面临的压力，我就喘不过气来。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曾经的错误付出代价。
    大三下临放暑假的前几天，一个夏日的黄昏，阳光透过樟树叶在地上撒下斑驳的影子，空气里都是潮湿闷热的味道。
    我趴在阳台边，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有种想跳下去的冲动。
    保研的同学即将迎来轻松惬意的大四生活，而我却要面对重重的压力，为自己曾犯下的错误买单。
    突然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是张临嫣的来电，这是交换号码以来，我们的第一次联络。连忙接了：“喂？”
    “张小伟！”张临嫣轻唤了一声我的名字，声音嘶哑低沉，满腹辛酸，带着明显的哭腔。
    我意识到，应该是出了什么事，张临嫣从未在我面前流露过软弱。
    我还没来得及问原因，电话已然被挂断了。
    连忙回拨，被张临嫣直接挂断；再拨，再挂……如是反复……
    那个夏日的黄昏，我就斜靠在阳台上，望着远处的漫天红霞，执拗地一遍一遍拨着张临嫣的号码，我要知道，她到底怎么了。
    因为，她这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唤，唤醒了我好几年不曾有过的心悸。就像一颗石子投入湖面，荡起了一圈圈涟漪，唤醒了这潭沉寂许久的死水。
    过了一会，手机震动，张临嫣不肯接电话，却回了条短信：别打了，我不想你听到我现在的声音。
    张临嫣果然是在哭！
    在她特别难过、悲伤的时候，她想起了我。有点开心，又替她担心。
    聊了几条短信，感觉张临嫣情绪平复一些，又回拨了号码，张临嫣终于接了。
    “喂……”她的声音依旧沙哑低沉，带着哭腔，看来情绪还没完全平复下来。
    我尽量声音平和的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听听你声音了。”张临嫣不愿意告诉我。
    “有什么事，说出来，多一个人分担，就少一半的负担。”我感觉事情一定不小。
    话筒那边沉默了许久，“等我们见面的时候，你还想知道的话，再告诉你。”
    我小心翼翼的斟酌着问：“是不是……你被人欺负了？”
    张临嫣一口否决：“不是，你别问了。”
    看来是我想多了，沉默了会，我又问：“那你现在在哪？”
    张临嫣的情绪好了一些，只是声音沙哑：“我在学校。”
    “暑假回家吗？”我想尽快见到张临嫣，我想知道到底怎么了。
    张临嫣说：“我准备考清华的研究生，暑假报了个辅导班，大概8月中旬结束，然后会回家待上一周多。”
    清华的研究生……离考研只有半年的时间了。
    有点担心地问：“复习准备的怎么样了？”
    张临嫣语气低沉：“把握不大，我知道很难，要是不出意外，今年应该考不上。不过，明年我会继续！”
    记得，张临嫣高中时代就一直有着清华梦，只是很多事情，仅仅靠努力是不够的……
    尽量祝福道：“好，加油吧，有志者事竟成，越甲三千终吞吴。”
    张临嫣情绪好了一些，问我：“你暑假打算做什么？”
    没脸提补考的事，含糊地说：“我打算留在武汉，复习功课。”
    “啊，你也要考研啊。”张临嫣显得有些开心。
    半年时间，八门挂科重修，还有大四上学期的五门新课，哪来的时间复习考研，真是没脸跟张临嫣提这些。
    只好吞吞吐吐地说：“差不多吧……”
    张临嫣突然开心起来：“真好啊，我今年应该考不上，等明年要是考上了，你也读研二了，到时候我去武汉找你玩儿。”
    满心不是滋味，多希望我不曾虚度过这三年大学时光啊，多希望张临嫣的畅想有实现的一天。第一次为自己碌碌无为羞愤交加，为自己虚度光阴悔恨不已。
    “我今年把握也不大，要是考不上，明年也要继续考的。”
    我明年一定会陪着张临嫣考研！
    “真好，那你大概什么时候回家乡呢？”
    “应该和你差不多吧。”我希望可以见到张临嫣一面，我希望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好，那回家见哦！”
    “嗯，88”
    挂了电话，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迷失了三年的我，终于找到了为之努力的方向。
    七八月份的武汉格外凶残，一大早在自习室静坐都会不由得汗流浃背。
    那是我第一个没有回家的暑假，那是我大学时代以来第一次心情安宁地上着自习。
    那种踏实、充实的感觉非常美好。就像在某本书中看过的，觉得为时已晚的时候恰恰是最早的时候。一切都还来得及，我必须和时间赛跑。
    我希望有一天，能实现张临嫣那句憧憬：等我考上研，到时候我去武汉找你玩儿……
    八月中旬我回到家乡，张临嫣也快归来了。
    2007年8月底
    无意中听到一首歌，叫《等一分钟》，喜欢歌词里那略带哀伤的娓娓道来，喜欢那波澜不惊的调子里蕴含的一腔深情。
    在家乡等待了近一周，张临嫣没有任何消息。她为了安心学习，把手机停机了。
    可我八月底有一门补考，得返回武汉了。离开前，还是等到了张临嫣的短信：我昨天夜里回来了，不过我妈妈不准我出去玩……
    张临嫣终于开机了，也回到了家乡。以前就听她提过，她妈妈管她很严。
    看来这次见面终究是镜花水月，我暂时还是不能知道张临嫣为什么打电话给我哭。心里有些失落，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回了短信：没事，下次有机会再见吧，我要回武汉了。
    过了许久，张临嫣才回短信：要不这样，你来我家吧，坐某某路公交，在终点站下车，我去站牌那接你。
    难道这半天张临嫣是在和她妈妈沟通？从小长这么大，还真没单独去过女同学的家里，况且在她父母的监视下，我怎么开口问那事儿……
    发短信问：你爸妈知道么？
    张临嫣回复：我爸最近有事不在家，家里就我和妈妈，我妈知道你的。
    张临嫣妈妈认识我，她们母女似乎无话不谈，关系很好。
    终究还是脸皮薄：等你有机会出来吧，我想跟你回母校看一看。
    回母校是次要的，主要是去张临嫣家里，面对着她妈妈，怎么开口问那些事。而且真的感觉很尴尬。
    张临嫣颇为失望：那好吧……
    又等了几天，张临嫣妈妈还是不肯放她出来，而我必须得回武汉了。
    给张临嫣发了条短信：我后天得回武汉了，学校有事。
    实在没脸跟张临嫣提补考的事儿。张临嫣对这次见面未果表示很遗憾，互相发了几条短信。
    最终带着遗憾坐上返回武汉的大巴，百无聊赖地坐在车厢里，看着窗外的景色。
    突然手机震动，一看是张临嫣的短信：你是今天的车，对么？
    心里有点开心，张临嫣记着我的归期。
    连忙回复：嗯，已经在车上了，下午到武汉。
    张临嫣回了条很俏皮的短信：哎，我刚回来，也不好瞒着我妈妈偷偷跑出去见你~555……
    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张临嫣两手抹眼装哭的神情，俏皮又可爱。
    心底一暖：没事，考完研咱们一定能见上一面。
    八月底，由于暑假的充足准备，顺利通过了补考。
    新的学期，还有五门新课七门补考，虽然压力很大，不过一想到张临嫣在自习室为考清华的研究生拼搏，就充满了斗志。
    张临嫣也在九月初返回北京，继续备战考研。
    2007.10.02，农历八月二十二，张临嫣的生日。
    一大早发了短信：生日快乐，祝你今年考研顺利。
    虽然我一直牢记着张临嫣的生日，可这却是我第一次开口道生日祝福。
    张临嫣的回复显得很惊喜：呀，你一直记着呢，谢谢，谢谢！也祝你考研顺利，一起加油！
    十月中旬，学校里的桂花开了，到处是沁人心脾的芬芳，沿着枝繁叶茂的香樟树下，一路走一路香。
    张临嫣打了开学以来的第一个电话：“喂，张小伟，最近还好吗？”
    听着张临嫣平静的问候，心里温暖起来：“挺好的，每天踏实地上着自习，感觉很充实。你呢？”
    “最近好烦，感觉好绝望，一点信心也没有。各种法律条文，看的我头都快炸了！”
    想想也是，都是理科出身的我们，张临嫣却学着连数学课都没有的法学。
    尽量安慰着：“学烦了就出来走走，放松一下心情。我今年考研希望也不大，弄不好明年毕业就直接工作了。”
    只要张临嫣继续考，我就会陪着她一起。只是这话没有勇气说出口。
    “啊？你今年考不上，明年就工作呀？”张临嫣显得有些吃惊。
    “看情况吧，明年还是考研的可能性居多。”
    “哦，你要是工作的话，就来xx吧……”张临嫣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以至于后面的话我没有听清楚。
    “你说什么？”我补了一句。
    “我说……你要是……工作的话……就……”张临嫣的声音突然变得扭扭捏捏，一点也不像她风格，“就……来……北京吧……”
    张临嫣希望我去北京！一下子开心起来，我突然喜欢上她这种扭扭捏捏的声音。
    “我，尽量读个研，读完研要是不出意外，我会去北京找份工作。”一个方向，也是一个承诺，我想张临嫣会明白我的心意。
    聊了一会，我想着也不能人家姑娘一个劲的主动，由于平时忙于复习，不敢打扰张临嫣，就说：“要不，每周末晚上约个时间，我给你打个电话吧。”
    一个约定，也是一种关心。
    没曾想被张临嫣拒绝了：“哎，我现在压力好大，就想着一门心思的准备考研，要是有事我们发短信吧。”
    我觉得一周一次几分钟至十几分钟的通话应该不至于影响什么，或许是我不能理解张临嫣的压力吧。
    心里有点失落：“那好，加油吧，希望今年你能顺心、顺利。”
    “88”
    “88”
    大学三年多，终于开始没日没夜地泡在自习室。别人为了考研，我却是为了补考，可心里是充实而幸福的。
    偶尔下自习，漫步在香樟树下，望着玉壶光转，遥想着那片星空下，张临嫣是否也在忙碌着，是否偶尔也会想起我呢……

    十一月初，考研报名前夕，收到张临嫣一条短信：发这个短信有五个目的：一，继续巴结关系；二，看你手机丢没丢；三，提醒你我的存在；四，说明我很在乎你；五，通知你十七大已经闭幕，常委没咱俩。
    虽然明显是转发的，心底还是隐隐泛起一丝甜蜜的感觉。

    圣诞前手机不小心摔坏了，修了十几天，再次开机的时候只有张临嫣的一条短信：最近还好吗？
    寥寥几字的关心，感觉温暖又歉疚。给张临嫣回了信息，详细解释了许久没回短信的原因。

    转眼2007翻篇，到了2008年的1月份。
    经过一学期的努力，有惊无险的通过了五门新课的考试，七科补考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临考研前十几天，有天晚上在QQ上突然发现张临嫣的头像居然亮着，以张临嫣的性格，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是绝对不会有心情上网的。
    试探着发了一条消息：本人？
    张临嫣很快回复了：嗯！
    我：怎么？心情不好么？
    张临嫣：最近很烦！
    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可以跟我说说么。
    可能是张临嫣压抑了太久太久，我终于等到了她的倾述：我特别讨厌法律！我特别讨厌这里的人！我特别讨厌这个破学校！
    一贯温文尔雅的张临嫣濒临暴走，她面对的压力可想而知。
    我想知道原因：发生什么事了？
    张临嫣终于不再隐瞒：还记得去年夏天，我打电话给你哭么？
    这事我怎么可能忘！
    我：记得，你说见到我就会告诉我。
    张临嫣：“大三下，期末考试前，家里有事我回了趟老家。回来之后才发现有一门考试因故被提前了一周，但之前根本没有人通知过我。
    这课是开卷考试，我们这边开卷考试基本都是提前把各种资料誊抄到课本上，因为考试只准带课本进考场，不允许夹带别的资料。
    当时我时间来不及了，就把资料打印成小纸片夹在书里。结果考试的时候被监考老师发现了！我质疑监考老师，其他同学把资料抄在书上和我把资料夹在书里有什么区别！
    却被监考记了大过，虽然没有开除学籍，但我注定拿不到学士证了。如果我考不上研，我就什么也没有了，可我现在复习的好绝望！
    我讨厌法律！我讨厌这里的人！我讨厌这个破学校！我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个破地方！”
    张临嫣不应该当面顶撞监考的，既得罪了同学，又让老师下不来台，如果当时软语相求或许事情不至于如此收场，可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
    哎，难怪张临嫣那天哭的那么伤心，难怪张临嫣要拼了命的考清华……
    离考研只有十天左右了，我不知道张临嫣最近发生了什么，可我不能让她这种绝望悲观的情绪蔓延。
    努力安慰着：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那么只能继续前进，我也不太喜欢现在的专业，可我们回不到大一了。还有十几天就考研了，努力过，可能成功，也可能失败，但至少不会后悔，为自己曾经的碌碌无为而悔恨，对么？”
    说着安慰张临嫣的话，也是在劝诫自己。
    聊了许久，张临嫣情绪才平复：今天晚上的事情你不要和别人说，就当没看见我。
    看来张临嫣终于想通了关窍，我也开心起来：嗯！平复心情，一定要好好的把研考完！
    张临嫣：嗯，那我下线了，考完研联系。
    我：好，等你的好消息。
    2008.01.19-01.20
    我已经放了寒假，补回了挂科，没有考研，可这两天对张临嫣来说至关重要。
    01.20晚上八点多，估计张临嫣已经考完回到宿舍，就打了电话过去。我想知道她考的怎么样，如果真的考的不很好，顺带安慰安慰她。
    电话响了几声，被张临嫣直接挂断，再拨再挂，又拨又挂，就像去年夏天的那个傍晚。
    估摸着张临嫣心情很不好，连短信都没敢发，轻易放弃了不该放弃的执着。
    反正回家也没什么事，干脆和一个舍友待在学校做课设，顺带等着张临嫣的消息。
    01.23下午，张临嫣终于回了电话，我连忙关心地问：“是不是发挥的不太好？”
    张临嫣语气还算正常：“应该是考不上了，考完试那天晚上心情很不好，所以就没接你电话。”
    我不以为意：“没事，我今年也没指望，明年一起加油吧。”
    我欺骗了张临嫣，其实今年我压根就没考。
    “嗯，明年一起加油。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我想了想说：“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准备把课设做完了再走，大概要个三五天吧，你呢？”
    “我好烦，想在北京再待几天，准备小年前后回家吧。”
    寒假我想见见张临嫣，可是怯懦地开不了口，正犹豫着，张临嫣又说：“等回去了，有时间我去找你玩儿。”
    瞬间喜不自禁，闷骚的我尽量保持着淡定：“好，回家见。”
    感觉张临嫣状态好了许多，我也放了心。
    课设还没做完，天降大雪，据说这场雪在南方是百年不遇的。
    高速封路，铁路很多列次停运，想回家也回不了了……
    整个武汉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了，马路上到处是滑倒的行人，还有调皮的玩着滑雪板的小朋友。站在阳台俯瞰，整个世界银装素裹，美得让人心悸。
    由于大雪封路，我回家的行程被一再拖延，而张临嫣暂时不想回家。于是我们俩，一个在北京，一个在武汉，各自守着空空的宿舍楼。
    偶尔聊聊QQ，发发短信（长途电话那会对于学生来说实在太贵），天是冷的，心却是热的。
    1.31，小年后的一天，我终于坐上回家的长途汽车，一个人无聊地在候车室等待，听着广播员一遍遍重复着什么什么车又因大雪晚点。很不幸，我那趟车也因雪晚了整整四个多小时。
    一直到夜里十点多，车才到。刚上车，就收到张临嫣的信息：你是今天的车回老家，对么？
    心里一暖，回复：嗯，大概明天凌晨到家乡，你呢？
    张临嫣回复：我也是今晚的火车回去，大概明天傍晚到。
    想起最近的大雪，我嘱咐：据说家乡下了很大的雪，这几天摔伤了好多人，你路上小心，到家给我短信报平安。
    张临嫣很乖：好的，你也是。
    两个都在等车的人，互发着短信，感觉很温馨。在那个百年不遇的寒冬，也曾温暖过彼此吧。
    次日凌晨五点多回到家乡，一下车就被冻得直哆嗦。路上的积雪化成了水，又结成了冰。我拄着雨伞一路小心翼翼，结果还是摔了两跤，庆幸自己还算年轻，不然一把骨头非被摔散架不可。
    到了家，父亲给我煮了碗饺子，吃罢洗漱后上楼休息了。给张临嫣发了条信息报平安，不过这时候她应该在火车上打盹呢吧，呵呵。告诉她家乡雪真的很大，冰结的又厚又滑，还说了自己摔的狼狈样子。
    下午一点多才睡醒，翻开手机，果然有张临嫣的短信：我也回来了，妈妈到车站接我了。
    或许这个寒假又可以见到张临嫣了。
    闲暇时分，翻开手机，期盼着张临嫣的短信。想主动发短信给她，却总觉得唐突了。
    除夕前只有五天时间了，开过年就是正月，张临嫣说她正月初七就要回北京。她家不在县城，她妈妈还管她那么严，这次见面恐怕又是镜花水月。
    临过年前两天，忍不住给张临嫣发去短信：最近忙不忙呀？
    不一会张临嫣回复了：在家待的无聊死了，就是偶尔收拾东西时有点累。
    我一咬牙还是表露了自己的期盼：年前没两天了，年后走亲访友的时间也很紧。而且你家不在县城，你妈妈又管你那么严……这次恐怕见不成面了。
    结果张临嫣回复：不会呀，我家搬到县城了，就在六小后面，想什么时候见面都成哦，啦啦啦……
    眼前不由得浮现出张临嫣得意的笑脸，想到她现在住的地方离我家才几百米，心里很开心。
    除夕夜，收到张临嫣的祝福的短信，聊了几条，怕她妈妈看到她老发信息不好，就没多说。
    吃完年夜饭，母亲和妹妹在家看春晚，父亲和几个亲朋约了地方打麻将。我系上围巾，穿上大衣，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马路上。
    街边霓虹闪烁，路灯一排排笔直耀眼，背阴侧还有厚厚地未融化的积雪。远处不时传来一阵阵烟花的声响，天际边五彩缤纷炫亮的烟火，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故意踩在未化的积雪上，听着鞋底传来吱呀的声音，感觉十分落寞。
    此刻若是能牵着张临嫣的手，在这除夕夜里，一同走在这马路边，怕是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吧。
    正走着，张临嫣又发来短信：你在干嘛呢？
    我愿意相信这是张临嫣的牵挂和想念，停在一个路口边回信息：一个人走在淮安路上，街上空荡荡的，感觉很特别。
    张临嫣显得很羡慕：是吗？是吗！我在屋里陪妈妈呢，我也好想出去，可是我妈不让……
    呵呵，想到她就在六小附近住，离我家不到一公里，脸上不由得浮现出笑容。
    沿着马路漫无边际的走着，看着空荡荡的马路，听着万家烟火，感受着除夕夜特有的风情，想象着明年除夕夜的情况。
    明年我和张临嫣差不多都可以考上研了吧，虽然我在武汉，她在北京，可我以为距离不是问题。
    只是后来那么多的事情，我怎么也想不到。
    那时的我，幸福好像就是那么平淡和简单吧。
    正月初一张临嫣在家守岁，初二要下乡去姥姥家。
    我乏味无聊地数着日子过。一直不知道怎么给张临嫣发信息，想说要是她妈妈管的严就不见了吧，可是往往自己觉得为别人好的事情，别人不一定也认同，况且我真的好想见她一面。
    正月初四下午等来张临嫣的短信，在收到短信的一刻喜不自禁。
    张临嫣：明天有时间吗，要不咱们见个面吧？
    本来想着她若不再联系我，肯定是很为难，那么我就发个信息说算了。不过真的很开心，说明张临嫣一直用心记挂着这件事情，她是真的想见我。
    我享受着她的在乎，也会回报更多更好的回去。
    于是回复：有时间的，要不就在咱们初中大门口碰面吧，那儿离六小就百十米远。
    离的近一些，或许张临嫣妈妈就会放心一点吧。
    张临嫣：好的，那明天下午一点，初中门口。咱们都好久没见了呢，呵呵。
    我：呵呵，明天见。
    正月初五中午我提前二十分钟赶到初中学校大门口，却发现母校已经物是人非了，漫无目标地随便逛着，等待张临嫣的短信。
    大概一点十分，张临嫣还没有到，也没有短信。
    我不知道她出了什么状况，就发了条短信：我到地方了，呵呵，你人呢？
    过了一会张临嫣回复：对不起呀，我突然有点事，不能过去了。
    心里不由得感到失落，不过相信她肯定是有事过不来的，就回复：没有关系的，那我先回去了。
    张临嫣以为我生了气或者别的什么，显得很着急，连发两条短信过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真的没有办法过去，要不，我晚上找你好吗？
    接着又是一条：真的很对不起，我晚上陪你走淮安路，行吗？
    突然想起，除夕夜，我和她说过，我一个人在淮安路溜达。
    原来这一切她都记得…心里溢满了感动，也隐隐猜到应该是她妈妈不让她出来，我也应该为她着想一些的，于是回复：没有关系的，你处理自己的事要紧，以后要见面有的是机会，春节是忙一些的。
    理解归理解，还是有点郁闷。张临嫣都快22周岁了，她妈妈管的也太严了。
    下午闷在家里，张临嫣没有再发来短信，我不愿她和她妈妈闹矛盾，没再发信息过去。
    晚上姨姐、姐夫还有两个小外甥来家里拜年，刚摆好碗筷，张临嫣发来信息：你，现在方便出来吗？我在六小门口等你。
    她竟出来了，抑制不住的满心欢喜，秒回了信息然后和姨姐一家道歉，飞奔出去，路上张临嫣又补了条信息：我在六小对面的书店等你。
    几百米的路程转瞬即到，越靠近六小，心里愈发激动起来。抬眼一望就看到了六小对面的书店，站在书店门口朝里面看，空荡荡的店里除了老板还有一个姑娘，赫然就是张临嫣。
    张临嫣也心有感应的转过头来，一看到我，笑容立刻爬满整张脸。简单的马尾，一身红色的羽绒长袄，鼻梁上架了副镜框，愈发显得落落大方，美丽单纯。
    我也不由得满面微笑。
    张临嫣走出书店，仰头望着我，嘴角带着笑意。呵呵，高一的时候可是我仰望着她呢。
    “你现在好高呀，不会还在长吧？”张临嫣显得很开心。
    “大二下稳住了，一米八，应该不会再长了。”
    突然发现张临嫣眼角依稀还有泪痕，我约莫猜到她如何出来的了。中午那会，离家那么近她妈妈都不让她出来，何况现在又是晚上。
    我忍不住关心：“你怎么出来的？”
    张临嫣故作轻松：“和妈妈吵了一架，然后我就跑出来了。”
    听的我隐隐有些心疼，更多的是感动。虽然好想和张临嫣一起压马路，可是见到她已经够开心了，忍不住劝说：“我送你回去吧，到家和妈妈好好说说，应该没事的。”
    张临嫣调皮地跳开，微笑着看着我：“我妈正在气头上，反正都跑出来了，一起走走嘛。”
    心底很开心，也舍不得就这么送张临嫣回去，就和她并肩走着。一路上聊起过往种种，考研经历，还有许多尘封往事。
    张临嫣现在住的地方，正是我小学六年待过的地方。从我们初三认识算起，三年高中，三年多的大学，直至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年。
    恍然间，张临嫣也出落成款款美丽的女孩子了。
    我们一路转了初中读书的地方，高中学校旧址。高一许多回忆都是在旧校址里。抬头看天，几颗星星顽皮地眨着眼睛，我叹了口气：“在武汉很难看到星星呢。”
    张临嫣微微笑着，望着星空说：“北京也不大看得到呢。”
    我们就那么呆呆的站在教室旁，一同仰望着星空。
    正月初五的夜晚，空无一人的学校，只有我们俩。
    如果是现在，我会深情地望着张临嫣的眼睛，然后吻她；可是在当年，就连牵手，我都会觉得是在亵渎那份感觉。
    我喜欢现在的自己，却怀念当年的我们。
    从高中旧校址出来，又跑去转悠了待了两年的高中新校址。直到张临嫣看了两三次手机时间，我才猛想起，她已经出来了两个多小时。
    可张临嫣是和妈妈争吵负气跑出来的，这么久了，她妈妈会怎么想？她心里想必也是着急的。突然有点自责，她那么在意我的感受，我却只顾享受和她一起的时光，没有考虑她的处境。
    于是送张临嫣回家，很快回到初见的地方，开始进入她家的那条小巷。出乎我的意料，那巷子又深又黑，由于还在正月初，路上几乎没有行人。
    我不由得担心地问：“这巷子这么深这么黑，你胆子那么小，刚才怎么出来的？”
    张临嫣呵呵一笑：“刚才跑出来的时候气鼓鼓的，也没想那么多……”
    鼻子忍不住有点酸，心里有些感动，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走了一两百米，才走到张临嫣家门口附近。
    张临嫣竖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我小声。我也害怕她家里人察觉到，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脚步声。
    突然张临嫣朝后退了几步，示意我也退回来些。看着张临嫣没有立刻进屋的样子，我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张临嫣微笑着看着我：“我送你出巷子吧。”
    我了个去，好容易才把她送进来，况且这巷子又深又黑，刚还折了个弯，我怎放心她等会独自一人再摸黑回来。坚定地小声拒绝道：“别折腾了，赶紧进屋吧，我一个大男人又不怕黑。”
    张临嫣也不多说，一脸固执的瞪着我，毫不妥协。我又不敢弄出动静，就这么僵持住了。
    僵持了一会，我无奈道：“太阳都要出来了。”
    张临嫣扑哧一乐：“让我送送你吧。”
    没办法，只好放大招了……我不好意思牵张临嫣的手，就扯住她羽绒服袖子把她朝家门口拽，想帮她敲门，等惊动了她家里人，她就只能乖乖进屋了。
    张临嫣察觉了我的意图，力气又没我大，居然蹲在地上耍赖皮，撅起嘴向我无声的抗议着。
    而我总不能把张临嫣拖在地上摩擦……无奈地放开了手，叹了口气，和张临嫣继续对视着。
    张临嫣得意地冲着我笑：“让我送你一段吧，陪你再走一会嘛。”
    听了张临嫣的话，明白拗不过她，也挺触动的，就说：“那行，你就送我到前面转弯的地方。”
    转弯处离张临嫣家只有几十米，走的再慢，终究也是要分别的。
    一脸温柔地看着张临嫣：“回去吧，我在这目送你进门。”
    这一别不知道又要多久才能再见。
    张临嫣轻轻笑着：“你倔不过我的，这是我家门口，我目送你吧！”
    默叹了口气，转身朝巷口走去，想到背后就是张临嫣送别的目光，心底涌出一阵暖意。
    回到家，给张临嫣发了信息：到家了吧，和妈妈怎么样了？
    等了许久，张临嫣也没有回复。我明白应该是她妈妈在责问她，心里有些愧疚。
    临睡前，终于收到张临嫣的回复：我没事，刚刚在吃饭，才看到你短信，别担心我。
    我：嗯，你妈妈要是责问你，就把错都推我身上，反正她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张临嫣：嘻嘻，没事啦。就是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可以看见你。
    我：开过年一起加油考研吧，考完研就能再见面。
    互道晚安，放下手机，由衷地感到幸福的滋味。
    正月初七，张临嫣要回北京了。
    我发去送别短信，聊了几条，张临嫣神神秘秘的回复：你知道那天晚上，我妈妈后来知道我见的是你，她怎么说吗？呵呵……
    突然感觉有些紧张，故作轻松的回复：怎么说的呀？
    张临嫣很快回复：我妈妈说‘原来你见的是张小伟呀，他不就像你哥一样嘛，还和我搞的那么神秘。’因为我常常和妈妈提到你，又因为我们同姓，呵呵……她把你当我哥哥看。”
    张临嫣经常和她妈妈提我……再从张临嫣妈妈的态度来看，难道张临嫣一直把我当哥哥描述的？她妈妈不放她出来应该是怕她早恋，知道是我就放心了？
    心里隐隐有些堵，却无法和她说些什么。
    正月初八早上，张临嫣已回到了北京，发来报平安的短信：啦啦啦，我到北京了。
    我喜欢她这种事无巨细、一一汇报的态度。
    那天正好是2.14情人节，就回复：那你好好休息吧，今天是情人节，节日快乐。
    张临嫣表示很惊讶：我都不知道呢，呵呵，也祝你情人节快乐呀。
    虽然我没有问，可我感觉的到张临嫣现在应该是单身，而且考研压力这么大，她应该也无心考虑别的。我希望她今年可以顺利的考上研究生，然后我就正式跟她表白。回想这些天，恍如做梦一样。高中时代遥不可及的期盼，莫名其妙的似乎开始实现了。
    没过多久我也回到了武汉。
    元宵节那晚，一个人闷在宿舍里，听着窗外此起彼伏的烟花声，回想春节期间和张临嫣的种种，万分的思念。
    发去短信：今晚有没有元宵吃呀？
    张临嫣很快回复：我在外面逛街呢，张灯结彩的，好漂亮啊！
    感觉张临嫣心情很好，就放心了：那你玩的开心。

    正月很快过去，武汉的空气依旧湿冷。
    三月初的一个周末，张临嫣打来电话，宿舍人都在，害羞的我跑到了空无一人的楼顶接电话。聊了几句，张临嫣听出我的声音有些颤抖，就问：“你那边是不是很冷呀？怎么听你声音一直发颤呢。”
    我解释道：“不怎么冷，就是舍友有些八卦，所以我跑到楼顶来了，天台风吹的有点大而已，呵呵……”
    等了一会，张临嫣似乎在和她宿舍的人交谈什么，然后对我说：“我舍友说你们那边挺冷呢，你在楼顶风又那么大，小心别着凉了。”
    听到张临嫣关心的话语，风似乎也吹的没那么寒了。
    “我没事的，呵呵，你最近怎么样？”
    “我呀，惨死了，一个人在北京没人管没人问，孤苦伶仃的。哎！”张临嫣的语气充满了撒娇的味道。
    当时我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考研事宜，张临嫣刚刚的考研成绩也状况不佳，准备再考一年。
    突然特别想照顾张临嫣，犹豫了半响，深吸了一口气说：“要不今年我试着考下清华的研究生。”后面半句还是没说出口：那么我就可以在北京陪你一起了。
    张临嫣听了显得特别高兴，连声说：“好呀，好呀！我即将在清华里租个小房子，很方便，你要是借考研的专业课资料，我可以帮你弄。”
    心里暖暖的，可是把握不大。大学由于贪玩，基础并不是很好，英语又是我的弱项，再加上跨校考研的面试规则，真是信心匮乏。不过既然张临嫣那么开心，希望我考过去，那我就尽力拼搏吧。
    三月中旬，一天中午，吃过午饭有点拉肚子，就在厕所蹲坑。
    蹲了一会，口袋里的手机开始不停震动，我一看是张临嫣的电话，却不好接。打算等会完事给张临嫣拨回去，顺带给她省点长途电话费。
    第一个电话刚响完，第二个电话就过来了。前所未有的两连拨，我意识到张临嫣应该有急事，连忙擦屁股起身准备接电话。刚提好裤子，第二个电话已经到时间又断了。连忙回拨，却提示我拨的用户正忙，正要再拨，张临嫣第三个电话又打过来了。
    我明白她一定有急事，可是连着没接上她的两个电话，心里有点内疚，决定等电话响完回拨过去，帮张临嫣省点话费做弥补。
    第三个电话时间刚断，我立刻拨了过去，正想着怎么道歉，却被提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瞬间傻了！怎么可能！张临嫣刚刚还给我拨着电话，怎么突然就停机了……最多也只能是关机而已！
    我不可置信的又回拨了一次，还是被毫无感情的人工语音提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连续回拨了几次均是相同的提示，张临嫣现在已经搬到清华租的小屋里，打了宿舍电话也是无人接听。狠狠的用拳头砸了下自己的脑袋，张临嫣一定是有事找我帮忙的，我却那么的自以为是，没接到她的电话。她现在一定是很无助的自己去解决了。
    越想越是悔恨，整个下午不停地回拨张临嫣的号码，只是一次次的被提示停机。宿舍电话也一直没有人接听。
    可能这就是命吧，我错过了此生大概最重要的一个电话。
    没有心情再去自习，没有心情做任何事情，在宿舍焦躁地走来走去，张临嫣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到了晚上十一点，张临嫣的手机还是停机，实在没有办法，只有不停的发短信过去，期待她开机的时候可以看到我那些苍白的问候和解释。
    临睡前几分钟，已经十一点半了，无意拨过去一个电话，居然接通了，不由得欣喜万分，立刻翻身起床，跑到走廊。
    电话接通瞬间那阵“嘟……嘟……嘟……”的声响，真是比什么天籁都要悦耳。结果没响几声就被提示：“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忙。”
    张临嫣不肯接我的电话，我中午的举动一定让她很难过，心里更加自责。
    不停的拨过去，张临嫣不停的挂，好像又回到那个夏天的黄昏……
    不知道过了多久，收到张临嫣的短信：你别拨了，我现在好累，想休息了，好吗？
    透过文字能感觉到张临嫣深深的厌倦和疲惫，而我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我中午没接她连续的三个电话，一定是罪魁祸首！
    又拨了一个电话，依旧被直接挂断。
    张临嫣又发来信息，文字充满了哀伤和绝望：对不起，我真的不想你听到我现在的声音。我真的好累，我只想永永远远的缩在角落里，一个人！
    自责和悔恨也折磨着我，心里绞痛不已，安慰和自责的信息发了一堆又一堆，张临嫣还是不肯告诉我到底怎么了，一种挫败感油然而生，最终无奈发去信息：你的痛苦，折磨着不止一个你的。
    透过文字依稀听得见张临嫣的哭泣：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真的什么都不愿想，什么都不想管，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缩在角落里。
    只好无奈的顺着她的话回复：好吧，你什么都不要想，也别管，好好休息，睡一觉，明天会是美好的一天。
    道了晚安，疲惫不堪。一个人摸回宿舍，躺在床上，只感觉自己渺小而无能，在张临嫣最需要我帮助的时候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过了几天，天气渐渐暖了起来。
    一天早上，我去自习，拣了个向阳靠窗的桌子，掏出书本，铺在桌子上，任太阳暖暖的晒着，心底一片平和。
    看着窗外古朴的建筑，还有碧蓝的天，翻开手机给张临嫣发去短信：这两天好些了么？
    张临嫣很快回复：嗯，好多了，现在在自习呢。
    感觉张临嫣状态好了一些，就问：我也在自习呢，那天晚上到底怎么了？我希望能弥补自己的过错！
    过了一会，张临嫣回复：我已经没事了，若你想知道，以后见了面，只要你还想知道，我再告诉你。
    想不通为什么要见面了才告诉我，可张临嫣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只好回了些祝福的话，互相鼓励，好好复习、准备考研。
    渐渐到了三月底，那件不愉快也淡了。有天晚上，自习回来。刚挂上QQ碰巧发现张临嫣在线，她很高兴地要开语音聊一会。
    结果信号不好，声音听的很不清晰，最后白白耽误许多时间也没弄好。张临嫣也不想麻烦了：算了，就打字吧。你最近状态怎么样？
    我回复：感觉挺充实的。
    张临嫣：那你今年考清华，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回复：最近问了些去年考清华研究生的同学一些情况，果然是好难。本校大概330分提档，清华至少380，面试就更不用说了。然后才明白你去年考清华研究生顶了多大压力，多么艰难。
    张临嫣过了一会才回复：那你今年有把握么？你高中时候那么聪明的，要不是英语拖后腿，都可以考清本的。
    好汉不提当年勇，张临嫣是不知道我大学三年堕落成啥样子了。
    实话实说：考本校若是八九分把握，考清华最多也就两三分。
    张临嫣突然很认真的问：那你今年考本校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我怕她担心，若是本校都没把握，清华更是不用谈了，就回：应该没问题的。
    张临嫣想了一会回复：那你别考清华了，太难了！
    想起我三月初刚承诺过，就打肿脸才充胖子，装作不在乎的回复：没关系的，为了你，我尽力试试！
    本来聊天气氛还算轻松愉快的，张临嫣看了这话，突然变的很严肃：真的，千万不要为我做什么，我当不起的！你若再这样，信不信我明天找个男朋友给你看！
    看了张临嫣的回复，感觉很突兀，觉得她似乎在开玩笑，就装作若无其事的问：你怎么了？
    张临嫣沉默了一会，回复我：其实我有男朋友的，别为我做什么，真的。
    一刹那，头昏目眩，像掉了冰窖里面，手止不住的颤抖，原来，竟是这样的么…呵呵…
    颤抖着敲下看似平淡的回复：哦，这样啊，我知道了。
    张临嫣的文字也变的萧索起来：真的不要为我做什么，我当不起的，好好考你本校的研究生吧。
    又随便聊了几句，就道别下线了。
    看着张临嫣黯掉的QQ头像，心如死灰。
    【张小伟，其实我挺喜欢你的。可like和love是不一样的，我觉得你对人挺好的，可我是不会爱上你的，你会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女孩。】
    【真好啊，我今年应该考不上，等明年要是考上了，你也读研二了，到时候我去武汉找你玩儿。】
    原来终究还是梦一场。
    晚上躺在床上，感觉整个世界坍塌了。就像航海的人，眼前的灯塔突然熄灭了，不再有那……航行的方向。
    过了一个多星期，一个周末的晚上，张临嫣发来信息：最近还好么，考研复习的怎么样了？
    我考研本就只是想陪张临嫣一起在学校多待两年，我以为我们读研的时候她会来武汉找我玩儿，我以为研究生毕业以后我会去北京找她，我以为我们会水到渠成的在一起。
    只是现在一切都沦为笑话，她原来是有男朋友的，是我一直在自作多情。
    不过还是感谢张临嫣，是她的关心、在意和鼓励，让我振作精神补考、考研，度过了一段非常充实、踏实的生活。可是失去了方向之后，我已不知前路在哪。
    颇有点心灰意冷地回复：我想工作了，不考研了。
    张临嫣看了回复之后似乎很惋惜：啊，这样啊，那祝你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噢！
    虽然没有生气，可终究还是提不起兴致和张临嫣聊短信，回了一两条就没再说了。过了一会，张临嫣似乎也察觉到我的冷淡，又发来短信：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想了下，无论如何，我曾享受过张临嫣的在乎和关心，她幸福我又何必惹她不快呢。就打起精神回复：没有呀，呵呵，也祝福你今年考研顺利，你和你男朋友幸福永久。
    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还是把短信发了过去。
    张临嫣回的很快：你误会啦，我现在没有男朋友，上次那么说是不想你冒险考清华，而且我真的担不起的。
    看到这条短信，情绪好了不少。本以为是被张临嫣玩了暧昧，这样毕竟好一些吧，虽然她还是不喜欢我，可前段日子的伤心，大部分是以为她变成了和人玩暧昧不再单纯的女孩。
    渐渐想起张临嫣所有的好，整理下思绪，说出这些天误解她的想法，和我的感受。结果张临嫣显得更加惶恐：真的千万不要为我做什么，你不了解我不好的一面……我大学时代谈了好几个男朋友，长的也就半年，短的甚至不到一个月！愿你早日找到一个值得你爱并且爱你的好女孩，和你一起永远开心、幸福！找到嫂嫂一定要告诉我哦。
    刚振奋了一点的心情，刹那间又跌进深渊，不知怎样停止陨落。用尽全力说出祝福，道了加油和再见。
    走向阳台，望着黑漆漆的夜空，果然是看不到星星，想起正月初五的夜，那天、那晚、那时、那刻，张临嫣也曾陪着我一起仰望过星空，呵……一切沦为曾经。
    日子淡如水般慢慢流淌，没有起伏，没有波澜。
    四月初，学校的樱花开了，花放千树，游人如织。
    偶尔路过本部，看见一簇簇纯白的樱花绽放，想起张临嫣曾说过的：“明年我要考上研了，就去找你玩，你要领着我去看樱花哦。”
    呵，那些逝去的美好呀！
    渐渐喜欢上阿桑的《受了点伤》，那哀伤的曲调像极了我的心情。
    我只是受了点伤，只想一个人默默缩到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
    四月中旬状态好了一些，忍不住给张临嫣发了一条短信：最近考研复习的还好吧？
    张临嫣回复了一条超长的信息：我已经被迫放弃了！家里给了我很大的压力，他们不希望我把有限的时间、精力浪费在这场豪赌里。
    自己背负了这么多年的梦想，在这个时候彻底放弃了，真的很难受！我不知道到底还有什么值得去追求，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是长存的。
    我恨这个学校，却不得去考她的研究生，继续在她这儿读书。
    有时候觉得很荒唐，大学四年要摆脱、要逃离的学校，却成了我唯一能考的学校，真的好悲哀！”
    看着文字里流露出的绝望和哀伤，只觉得一切安慰都是空洞的，而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听着，只是无能为力，只是一样的悲伤。
    千言万语，化为一条信息：父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全心全意爱我们的人，或许他们的方式、方法我们暂时不能理解，可清华梦真的太难了，做儿女的也要体谅一下他们的感受，或许有一天回头望去，另外一条路也是精彩缤纷的。

    四月底，一天下午，参加完一个找工作的宣讲会，回到宿舍大概五点。武汉的天气已经热了起来，看着天边的云彩，不由得想起去年暑假前的那个黄昏。那时的我还在为前路迷茫。
    想起了张临嫣，想起了她呼唤我名字的那声哽咽，忍不住打了电话过去。响了好久，张临嫣也没接，我正在想是不是没有联系的必要时，电话接通了。
    “喂……”张临嫣的声音嘶哑低沉，满腹辛酸和委屈的样子，似乎刚刚正在哭。
    “怎么了？”我的心突然纠了起来。
    “没事……”嘴上说着没事，人却啜泣着不停。张临嫣依旧不肯和我说，就像一个多月前，我错过的那三个电话一般。
    不过她愿意在这个时候接我的电话，我觉得已经是进步了。说了些关心的话语，张临嫣只是在电话那头低低的应着，似乎在忍着不哭出声来。
    一直说到我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彼此都沉默了。
    “那你晚上别去自习了，好好休息一下，过几天我再给你电话。”
    “嗯。”张临嫣依旧低声的应着。
    “好好照顾自己，88。”
    “嗯……”
    “88”
    挂了电话感觉疲惫不堪，终究还是无能为力。张临嫣的彷徨，忧伤，沉沦，难过……所有的一切，都与我无关。她的内心深处，我永远无法触及。这种被排斥在心外的感觉，让我更加难受。就这样吧，我仅仅是她的好朋友，一起分担快乐和忧伤。
    渐渐到了08年的五一长假，5.1下午，张临嫣发来短信：你5.1有事情么，我有点想去武汉找你玩儿，有点想。
    乍收到短信的瞬间有些欣喜，可还是渐渐冷静下来，既不回头，何必不忘。好朋友就只是好朋友吧，她远远的从北京跑来，是不是太暧昧呢？人生若只如初见，呵，那些曾经的美好，我希望一直美好。
    于是回复：五一要准备课设，可能会有点忙，如果你来了我怕没时间陪你。
    张临嫣也察觉出我在推脱，回复的短信带着失望：是不是不欢迎我呀？
    想起她给予的那些好，终究还是硬不起心肠：没有呀，怎么会不欢迎你呢。你若想来玩，随时恭候。
    最终还是发现，我对张临嫣的抵抗力几乎为零。
    张临嫣应该是伤自尊了：还是算了，呵呵，以后再说吧。
    如果事情再重来一遍，应该还是会这样，我有我的原则，张临嫣有她的自尊！

    五月中旬，张临嫣的QQ相册里添加了一些新照片，好像是最近拍的。背景有波光粼粼的水面，有高耸的大楼。我以为是在北京。
    有张照片，张临嫣坐在湖边的木栈上，斜挎着一个书包，板着一张俏脸，看的出情绪并不好。没有一张有笑容的照片。
    默默的翻看着照片，没有留言。

    06.01
    收到张临嫣发来的短信：无论时光离去了十年还是二十年，无论你曾佩戴小红花还是满脸黄泥巴……超龄儿童，祝你六一节快乐！请怀着一颗童心快乐地学习和生活吧！
    明显转发的，不过感觉张临嫣情绪好了一些。
    2008.06.22
    一个大型国企来学院招聘，要十几个人，不看成绩单，只要有毕业证就行。合同必须签五年以上，签订后先在国内培训半年，然后去非洲做国际项目工程，年薪保底两万美金，每年有一个月的带薪探亲假。在非洲呆满五年后，可以转回国内，如果违约处罚很严厉。
    没有人愿意背井离乡，特别是非洲那种听起来落后又危险的地方，所以愿意签合同的屈指可数。
    马上就要毕业了，学工科的，本来就是四处奔波，除非运气好进到不错的设计院、研究院。可是本科生想进好的设计院、研究院谈何容易？与其在国内一个月三两千的吃苦，还不如去国外闯荡一番，虽然一去三五年，可是月均收入上万，熬过几年苦，带着丰厚的收入回来，也不枉年轻时的闯荡了。
    再说，这儿已经没有什么让我牵挂的了。想起张临嫣，若我离开，也许是件好事吧。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以后的事，谁又知道呢。
    不知道张临嫣现在是否也在忙着毕业的事情，偶尔也会想起我吗？想着可能有三五年都不会再有联系了，而这个夏天她将专心准备着司考，接着又是考研，我想给张临嫣打个电话，告个别。
    又是一个夏日黄昏，而我们大概有近一个月没有联系了。电话响了会，张临嫣接了，我尽量平复心情：“你在干嘛呢？”
    张临嫣情绪还不错：“呵呵，我在路上走着呢。”
    “方便接电话吗？”怕张临嫣在办事情。
    “嗯。”
    “我打算签一个去非洲的国际工程班，待遇挺好的，可能要在国外待上五年。想着临走前和你说一声，道个别吧。”
    张临嫣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语气变得非常严厉：“你怎么没和我说过！你什么时候走！”
    我愣住了，张临嫣从未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过话。
    正想着如何措辞，张临嫣见我不回话，又快速的追问：“你什么时候走？你什么时候走？”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张临嫣加重语气：“你什么时候走！你什么时候走！”
    突然，张临嫣情绪崩溃了，“你什么时候走呀，你什么时候走啊，呜呜呜呜……”
    从疑问，到质问，再到嚎啕大哭，这是张临嫣第一次在我面前放声大哭。和张临嫣认识了这么久，她还没有在我面前情绪崩溃过，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哭泣声，我的心也忍不住颤抖，千言万语堵在嗓子里说不出来。
    张临嫣见不我不说话，哭的更加无助：“我现在就去车站买票，我要去武汉看你，你什么时候走呀？？？”
    听着张临嫣嘶哑的话语，和她要来见我的决心，我不知所措起来。在她临毕业这最重要的时刻，怎么可以分神，为了我的一个决定跑来武汉呢。
    过了许久，张临嫣的情绪才平复了一些，抽泣地呢喃着：“你什么时候走……”
    第一次意识到，在张临嫣的世界里，我应该不是那么无足轻重的。
    有些开心，有些动容，更多的却是纠结。我也不明白，怎么就和张临嫣走到这一步了。
    轻声安慰：“别哭了，让你同学看到，会笑话你的。”
    张临嫣很注意形象，我猜她现在应该在校园里的某条路边站着，哭得撕心裂肺，哭得那么无助，哭得我见犹怜。
    “我不管，我要去见你。求求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走好吗？”张临嫣的声音还带着啜泣声。
    在听到张临嫣嚎啕大哭的那瞬间，我就已经走不了了，可我却不想告诉她，我不想她知道我的决定又是因为她，我不想再给她一丝压力。
    “别哭了，合同还没签，现在就是一个就业意向。即使签了，也会先在国内培训半年再走的。”
    张临嫣又抽泣了一会，问：“那……你是决定要走了吗？”
    不想再给张临嫣压力，就说：“差不多吧，不过我还没征求家里意见，等我和他们沟通了再告诉你。”
    打算等过一阵子，就推说家里不同意，这样处理，或许是个不错的办法。
    “能不走就别走，好吗？呜呜呜……”张临嫣刚平复的情绪又崩溃了。
    心里默叹了口气，还是忍住了：“别哭了，再哭脸上都成大花猫了。过几天你就毕业答辩了，这之前我肯定走不了。到时候我再给你打电话，好吗？”
    无论如何，在我的生命里，曾经有一个美丽的姑娘，为我流过许多珍贵的眼泪。这段美好的回忆，我不希望掺杂上其他任何东西。
    “行，你要真去了那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张临嫣的声音还是有些哽咽。
    “嗯，你安心准备答辩，答辩那天晚上我给你电话。”
    “好，走之前一定一定要告诉我。”
    柔声道：“放心吧。”
    放心吧，我不会走了，我一点也不舍得你难过。
    挂完电话，感慨万千，我又得准备复习考研了。

    2008.06.26
    农历五月二十三，我的生日。
    平静的一天，和以往的每一年没有任何区别。
    父母打来祝福电话，说了非洲国际工程班的事，就像我从小到大所有的选择一样：父母不问为什么，只要我选择的，他们就会支持。
    2008.06.29
    QQ资料上填写公历生日的日期，依旧平静的一天。
    张临嫣既不知道我的农历生日，也不知道我的公历生日。虽然给她找了一万种理由，可还是免不了有一点失落。
    2008.07.02
    张临嫣的毕业典礼，注定领不到学士证的她，怎么站在台下，看着班里同学一个个上去领证，而装的若无其事，又怎样的泰然处之呢。那一刻，她的肩上又该抗起怎样的坚强？
    吃过晚饭，打去电话。
    电话一接通，忍不住关心的问：“今天，还好吧？”
    张临嫣故作轻松的说：“呵呵，还好呀，只是有点伤感吧，好多同学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我有个舍友，高数下没补回来，暂时拿不到毕业证，前几天毕业典礼的时候，他干脆就没去。所以，我很担心你。”
    说完就后悔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张临嫣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没事，经历过这些，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坚强了。今天看着同学们一个一个上去领学士证，终于毕业啦，挺为她们高兴的。虽然注定听不到自己的名字，可我还是坚持到典礼结束，都被自己的坚强感动哭了，呵呵。”
    感觉的到，张临嫣还是挺难受的。
    于是岔开话题：“没事的，暑假好好准备司考和考研吧，我相信你今年一定都能成功的。”
    张临嫣叹了口气：“今年本校考研，问题应该不大。可是司考好难，通过率不到10%，我才复习没两个月，9月份就要考试了，真的一点把握也没有。”
    “没事的，有志者事竟成。我觉得，有时候，也别太逼自己，饭一口一口地吃，路一步一步的走。”尽量委婉的劝着张临嫣，她今年又司考，又考研，时间太紧，压力太大。没有拿到毕业证的她，太急迫地想证明自己了。
    “我知道，今年司考我就当练手了，就算考的不好也不会影响我考研状态的，放心吧。”
    张临嫣真的坚强了许多，十分担心她司考发挥不好，影响了九月份以后的考研复习。
    “那就好，祝你今年司考、考研顺利。”
    “好的，谢谢。对了，非洲那个合同你签了么？”张临嫣问道。
    “暂时没决定，过几天，我回趟老家，跟父母商量一下。”
    “非洲好远啊，那边又乱，你要真去的话，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以后对自己好一点……”张临嫣滔滔不绝地说着各种叮嘱的话语。
    听出她语气上的不舍，我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我若不去，你会不会开心一点？”
    张临嫣没有丝毫犹豫，语气干脆而又直接：“千万不要为我做什么，真的，我担不起的。”
    听着这句她重复过无数次的话，隐隐的期待还是黯然了。
    “嗯，你一个人在北京，也好好照顾自己。等你的好消息。”
    “嗯，你也是。”
    “88”
    “88”
    七月初回到家乡，外公因病去世，守灵、出殡、头七，跟着妈妈一起在乡下待了一周多。
    和张临嫣发短信的时候说了这个事，她安慰着：很多事情是必须去面对的，哭过之后要振作起来，才能不让爱你的人失望啊……
    忙完外公的后事，和父母提了想复习一年考研的事，他们本就不舍得我远去非洲，很开心的支持我复习考研的决定。
    在网上找了个暑期考研辅导班，准备7.20回武汉复习去。临回武汉前，收到张临嫣的信息：我现在感觉压力好大啊，又是司考，又是考研，所以打算手机停机两个月，等到司考结束再看情况开机与否。如果你要去非洲的话，提前给我发邮件，我不定时会查看邮箱的。最后祝你一切平安、顺利。
    看到这条短信，很能理解张临嫣的决定。而且她特意跟我说明状况，以免我突然联系不上她，能感受到张临嫣对我的在乎。
    于是回复：好，祝你司考顺利，我要走的话，肯定给你发邮件。
    返校后，和几个继续考研的同学在学校里租了个房子。白天参加考研辅导班，晚上泡在自习室。
    试拨过张临嫣的手机，果然是停机了。

    2008.08.07
    七夕，中国的情人节。
    下了自习，一个人走在暖黄色的路灯下，看树影摇曳摆晃，听树叶沙沙作响，感受着微带潮味的湖风，不由得万分思念张临嫣。
    明知道张临嫣手机已经停机，还是忍不住拨了电话过去。出乎我的意料，居然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喂，张小伟？！”
    我又惊又喜的问：“你手机怎么开机了？”
    张临嫣开心地笑着：“前一阵子，清华自习室清查学生，没有办法，暂时开了手机联系办假学生证了。本来想给你打电话的，又不知道你在哪。”
    我也抑制不住的开心：“今天是七夕，我以为你手机停机着，随便拨了一下，没想到接通了，呵呵…”
    “那你现在在哪呢？”
    决定还是不给张临嫣压力了：“前几天和父母商量了下，他们觉得非洲那边又远又乱，让我先准备着复习考研，然后咨询一些去年到非洲的学长的信息，最后再做决定。”    
    张临嫣沉默了一会，才说：“叔叔阿姨是对的，应该等你去过的学长的消息再决定，贸然过去是不好，那你现在是在为考研做准备吗？”
    “嗯，我在学校租了个房子，报了个辅导班，每天白天上课，晚上自习。”
    “真好呀，真好。”张临嫣听完显得很高兴。
    正说着，突然断了信号，我刚要拨过去，张临嫣却打了过来：“那个我手机快没电了，刚才自动关机了，勉强能再说两句。”
    “那好，你安心准备司考吧。88”虽然不舍，也只能告别了。
    “对了，你现在能上QQ吗？”张临嫣突然问道。
    “应该可以吧，我住的地方能上网。”
    张临嫣开心地说：“那你等我一会哦，我去清华里面的一个机房，我们再聊一会吧。”
    我想着太麻烦了，而且已经快十点了，时间很晚了，就说：“已经快十点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等你司考结束咱们再好好聊聊。”
    张临嫣嘿嘿一笑：“没关系啦，今天是七夕嘛，呵呵。”
    听着张临嫣的话，我也开心起来：“那好，我在QQ等你。”
    回到宿舍，打开QQ，张临嫣刚好上线，由衷地感到高兴。
    聊着各自的生活状态和对未来的美好展望，不知不觉聊到十一点。
    我催促着：你赶快回去休息吧，都十一点了。
    张临嫣还有些不舍：没事的，今年北京办奥运会，到处都是警察和摄像头，治安好的不得了。”
    我还是不放心：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治安再好，也得小心一些。
    张临嫣显得有些无奈：那好吧……那我回去了哦。
    我：嗯，那你手机还是要停机么？
    张临嫣：嗯，过两天假学生证下来就停机。
    我：好的，等你司考的好消息。回去了赶快休息，好好照顾自己，88。
    张临嫣：七夕快乐呀，呵呵！
    呵呵……这个七夕是真的是快乐的。
    我：七夕快乐，88。
    张临嫣：我走了哦，88。

    8.8号，奥运会开幕式，张临嫣备战司考，虽在北京，却没有心思去看。
    8.24号晚上，我上网看奥运闭幕式，突然发现张临嫣的QQ上线了，以为她也上网来看闭幕式，就发了消息问好，可是她没回话，反而迅速的下线了。我以为眼花了，也没有在意。
    8.25号中午，我把手机忘在宿舍，吃过饭回去午休，发现手机一条未翻短信，一个未接电话，全是张临嫣的。我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拨过去，自从没接她连续的三个电话后，我对张临嫣的未接来电尤其惶恐！
    “喂？刚看到你来电，你手机没停机？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张临嫣似乎被我的紧张镇住了，半天才回话：“假学生证刚下来，正准备停机呢。昨天晚上，我实在很烦躁，就回学校同学这了，她们在学校门口租了个房子，已经工作了。我用的同学电脑，就没好和你说话。”
    我长出了一口气，还以为张临嫣又怎么着了，原来她仅仅是为昨晚QQ的事在解释。呵呵……真不知道说她小题大做好，还是怪我自己太紧张她了。心里感觉很甜蜜，或许，这就是默契和信任的根源吧，无论她做什么，我都会相信，她肯定是有不可抗拒的原因的，不会无缘无故地疏远我的。
    “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吓死我了。”
    “呵呵，没事的，就是跟你解释一下。马上司考了，我手机会再停机一个月，等司考结束再看情况吧。”
    我祝福道：“嗯，祝你司考顺利，好好复习，加油！”
    “你也是，祝你考研顺利。拜拜……”
    那段日子，每天充实的往返于自习室和宿舍。偶尔闲暇时光，就忍不住思念远在北京的张临嫣，不知道她复习是否顺利，不知道她是否安平喜乐。
    2008年的司考时间是9.20-9.21，正好是个周末。更巧的是，9.21是农历八月二十二，张临嫣的生日。
    好容易熬到9.21号晚上司考结束，拨了张临嫣的手机，还在停机中。很担心她司考发挥得不好，她去年考研失败的痛苦状态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每隔一段时间拨一次张临嫣的手机，直到晚上12点还是被提示停机。在她生日这天，终究还是无法亲口说出生日祝福了。
    9.22号早上特别慵懒，10点多才起床，打开电脑，赫然发现张临嫣QQ在线。
    一连发了好几个“呵呵呵”过去，无论如何，张临嫣现在有心思上网，那么司考一定考的还不错，现在心情应该也不错的。昨晚辗转反侧就怕她司考不顺，一连几天心情不好，每次听到她低沉心酸的声音，自己无能为力的那种感觉，亦是同样的难受。
    我：昨天你生日，晚上一直打你手机，可惜没能亲口送出生日祝福。
    张临嫣不以为意：没事呀，我现在都不怎么过生日了。
    我：那昨晚怎么过的生日？
    张临嫣语气还算轻松：昨晚考完，有朋友心情不大好，就一起喝酒去了，我没和她们说，也就没过生日。今早起来查查资料，开始准备考研的事情了。
    我：那你考的应该还好吧？
    张临嫣：考得好就不会去喝酒了。
    我呵呵的笑着回复：你还有心情安慰别人，陪人喝酒，自然考得不错了。
    张临嫣谦虚着：反正自己也难受，就一起喝了，好多明明会做的题都做错了，还有好多拿不准的。
    我安慰：好啦，别多想了，我相信你肯定能过的。22岁的第一天打算做些什么？
    张临嫣回复：之前忙司考，积了好多衣服，等下洗衣服，看看杂志，然后睡一觉。呵呵……
    感觉张临嫣状态还可以，我也放心了：好，下午一觉睡到自然醒，然后好好准备考研，早点去吃饭呀。
    张临嫣：嗯，之前一直准备司考，现在考研复习时间好紧张，我感觉压力还是很大。所以，我决定手机还是继续停机。
    我：嗯，一切等你考完研。
    张临嫣：有事发邮件，88。
    看张临嫣的状态，她司考应该问题不大，今年本校的研究生估计也差不多。等我们考研结束，面试都顺利录取，我就会向她表白，一心一意地照顾她一生一世，只要她愿意。
    09.28 周日
    晚上和几个考研的同学出去喝啤酒吃烧烤，入夜后风吹得微微有些凉了，望着路边枝繁叶茂的梧桐树，听着街边人群的嬉笑怒骂，一桌人围坐着推杯换盏，而我却感觉十分孤单。
    我好思念张临嫣，想知道她一个人在北京过得好不好，想知道她考研复习的怎么样，想知道她是不是偶尔也会想起我。
    回到宿舍已经快十一点了，打开QQ，赫然看到张临嫣在线！
    张临嫣也见到了我，迅速给我发了个消息：你在呀！
    按常理，这个点张临嫣应该是不会有心情上网的。
    我连忙问：你怎么在上网？
    过了许久，张临嫣也不回复，我隐隐感觉有事，就又问：考研复习累了么？
    结果张临嫣还是不吭声，就又发去消息：怎么了？
    我连说了好久，张临嫣都沉默着，我感觉到她心情不好，小心翼翼地再发去消息：心情不好吗？怎么了，可以和我说说吗？
    过了好一会，张临嫣才回复：我明天想回家乡待了，我想一直在家准备考研复习了。
    张临嫣在清华里租了个房子，自习好好的，怎么突然说这些话，我猜估计出什么事了，就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张临嫣不肯和我说实话：只是想妈妈了，我想回家了。
    我只好顺着她的话：也好，在哪学都一样的。你车票买了吗？
    聊了几句，张临嫣显得很萧索，心情也很黯淡，忍不住再次问她：真的没什么事吗？感觉你心情不好。
    张临嫣犹豫了下回复：没有，只是遇到一个变态！
    我怕刺激到她，依旧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可以和我说说吗？
    张临嫣沉默了许久，才慢慢打来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其实很早了，我一直都没和你说。去年我考清华的时候遇到的。去年考研的时候在自习室遇到的一个我们学校的研究生，从一个很烂的三本考进来的。那时候我还在考研，压力大得要命，他在那个时候说喜欢我，天天缠着我！我把能想到的拒绝他的方法都用了，我还做了一件告诉你你会生气的事。
    我心中已经惊涛骇浪，面上却尽量保持淡定地问：没事的，你说。
    张临嫣接着回复：你还记得当时我给你打过三个电话，你没接么。”
    这件事情我又怎可能忘记呢，我回了句：嗯。
    张临嫣接着打字：那时我跟他说我有男朋友了，在武大，不信你跟他说话，然后，我打给你，你没接。
    短短的七个字：我打给你，你没接。
    我感觉像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被抽的头晕目眩！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那晚的张临嫣如此哀伤绝望，一个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她的人，在她最需要的时候，连她的电话都没有接。
    难怪那晚张临嫣一直很哀伤地说：只想一个人永永远远地、安安静静地缩在角落里，一个人！
    张临嫣接着打字：然后他说，这说明我说的是假的。后来就一直这样。
    我关切地问：那他现在还纠缠着你吗？
    张临嫣接着回复：那段时间我真的好烦，他从很烂的大学考来，考的时候好像反正心理有问题，做事很疯狂，每天晚上就在自习室门口堵我，缠着我说好多话。当时我一直觉得他会杀了我，我没有办法，就只好听他讲，我真的怕他会杀了我！
    怜惜，自责，懊恼，悔恨交织在了一起！
    连忙问：他知道你现在的住处吗？
    张临嫣回复道：他知道的。
    我顾不上其他，连忙回复：那你赶快买票回家！
    原来一切竟是这样，呵呵，我真是天底下最**，最自以为是的人了吧。
    张临嫣安静了一会：后来我一直关机再到后来停机，都是为了躲避他。我真的很害怕，一直以来，但是我一直都没说。
    若是她早和我说这些，那个电话无论如何我也要接的，傻丫头，为什么不早和我说呢。
    过了一会张临嫣又接着打字：我现在真的好害怕。
    我叹了口气回复：我明白的，你现在在哪？清华的那个机房吗？
    七夕夜张临嫣专门去清华的一个机房和我聊了一个小时的QQ。
    张临嫣回复：不是，我在一个网吧，也在清华这边的。
    我忙问：离住的地方多远？
    张临嫣好像还心有余悸：他今天来清华堵我，然后又说了好多话，我真的好缺乏安全感。
    内心极度的自责，可我更担心张临嫣现在的安全：别说了，现在赶快回住的地方，已经十一点多了。明天一早就去买票，赶紧回家。
    张临嫣反问我：你不会生气吧？
    傻丫头呀，还在担心我生不生气，我都恨不得把自己杀了！
    我连忙回她：我只有自责，上次没接你电话，前两个是没接上，第三个出于愧疚想回拨给你省话费，真的很对不起，我就知道有事情，但是没想到是这个样子，回拨的时候已经提示你手机停机了。给你充了话费还是打不通！
    张临嫣回复：当时他说，要真是你男朋友，怎么还不接电话，我一生气就把手机摔了，电池蹦出去了。
    当时张临嫣该是多么愤怒和无助才会这样啊！
    看着已经深夜十一点多了，我忙催促：快点回住的地方，听你这么说，我心里很不是滋味，那天晚上你那么难受，我就知道一定出了事的，你一定有事找我帮忙，我却那么的自以为是，可笑地想替你省话费，一点默契都没有！早点回去吧，明天早点去买票，回家若有可能，给我发条信息报平安，还有，再来北京的话，一定换地方，换手机。
    张临嫣说完这些事后，情绪好了一些：没事，大不了我站着回去，现在只想快点回去，别的什么都不想干。回家有妈妈在，我会感到安全。
    原来张临嫣一直在极度缺乏安全感之中度过了一年多，而我不但未能替她分忧，还在最关键的时刻，在她最需要的帮助的时候，给了她那么大的打击。
    满心愧疚地回复：感谢你把这些都和我说，好好的到家，和你妈妈在一起，若有可能，给我发个信息报平安就好。现在赶快回到住的地方，已经很晚了，好吗？
    张临嫣回复：那好，那我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我回家乡给你发信息。
    我：嗯，晚安，我等你的消息。
    张临嫣下线了，可我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复，我一直都自以为很在乎张临嫣，很喜欢她，可却只是一个自以为是的浑蛋呀。
    从今天起，我不会再让你从我这受到一丝委屈！
    想到张临嫣现在已经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愈发自责，却不知道该如何弥补。一咬牙，也买了回家的车票，我想在家乡找机会见一见张临嫣。
    回到家乡，待了几天，张临嫣手机停机，发邮件没回信。
    虽然带了几本书回家，可压根没有心思看。想着张临嫣或许去北京的姑姑家暂住了，抑或是已经回来只是妈妈管太严，暂时没有机会联系我？
    忐忑不安中，父亲给我定了10.4号一早回武汉的车票，毕竟我没法跟父亲交代长期滞留家乡的原因。
    10.2号下午实在放心不下，跑到网吧发邮件给张临嫣留言，询问她的情况。刚从网吧出来，手机一阵震动，一看是个陌生号码的短信：我到家了哈，今天中午刚刚到，因为票不好买，买的是昨天的票。现在用的是我妈手机。
    张临嫣回来了！顿时欣喜万分，终于确定她平安到家了。
    想起去年寒假她为了见我和她妈妈的争吵，终究还是没有告诉她我也回来了，只是回复：平安到家就好，好好和你妈妈说说话，在家安心复习。
    张临嫣很快回复：恩，好的，是我妈妈手机，先不说了哈。
    呵呵呵，张临嫣平安地回来了，我回武汉也没有什么牵挂了，可是心底为什么还是感觉有点遗憾呢。不过，真的不想她为难。
    抬头看了看夕阳，一片橘红色染亮了整个天空！真好呀，我现在就和张临嫣同在一个城市，相距不过几百米而已呢，这不就挺好的吗，呵呵。
    过了半个小时，张临嫣又发来短信：你知道考研正式报名是几号开始、几号截止呀？我现在在家，消息严重闭塞，有什么消息了，你通知我一下哦，谢谢哈，嘿嘿。
    我还没回武汉，暂时也是不知道，就回复：我现在也在家乡，后天一早回武汉，查清楚了就告诉你。
    心里还是希望张临嫣知道，我为了她，也回来了的。
    张临嫣很吃惊地回复：你也回来了！你不去非洲了么？
    虽然我在一心一意地准备考研，还是不想给张临嫣压力，就推说：现在主要在复习，同时等学长的消息，还没最终决定。
    过了许久，张临嫣发来短信：明天你有时间吗？到我家来玩吧？我跟我妈说好了，家里就我和我妈两个人呵。
    这下轮到我吃惊了，开始我不愿意告诉张临嫣我回来了，就是怕她为难，因为觉得她妈妈肯放她出来都是不可能的，现在居然能同意我去她家……
    虽然觉得见她妈妈很尴尬，可还是兴奋不已地答应了，压抑着汹涌的心情尽量平淡地和张临嫣约定见面时间。
    10.3号下午，一直等着张临嫣的短信。手机是她妈妈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她手里，不敢贸然发短信过去询问。直接跑到她家门口又显得太唐突了。
    心里急着见到张临嫣，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等到三点四十再也按捺不住，开始朝六小走去。想着先到六小等她消息，实在不行的话，在四点前赶到她家门口吧。
    三点五十张临嫣终于发来短信：嗨，有时间吗现在？过来玩哈。
    呵呵，终于见到她的短信，于是回复：我已经在路上了，大概五分钟到。
    张临嫣回复：那你在六小门口等我哦，我过去接你。
    到了六小，在这个曾读了六年书的小学里溜达了一圈。小时候觉得这学校好大好大，转不完的胡同深巷，看不尽的高树繁花。转眼间，光阴荏苒，物是人非。
    不一会，又收到张临嫣的短信：你等着我哦，千万别走！
    呵呵，我怎么可能舍得走呢。
    过了一会，刚溜达回学校门口。突然感应到一阵脚步声，走出大门，正看见张临嫣：一头柔软秀发披在肩上，乌黑发亮，一脸温柔地冲着我笑，眉眼里满满的都是笑意。张临嫣很开心，她丝毫不隐藏自己的欢喜。
    看着张临嫣的笑脸，这一趟回来，什么都值了！
    我微笑着看着张临嫣：“你，还好吧？”
    张临嫣满脸温柔的笑意：“挺好的，对了，等下你千万别显出认识路的样子，要装作是第一次来到我家哦。”
    幸好开始没有唐突地直接就过去了，不然她妈妈非认为我们早有预谋。
    一路边走边聊，很快到了张临嫣家，她妈妈表现的很热情，可我却感觉她妈妈似乎并不是很欢迎我。
    在张临嫣学习的小房间坐下，她书桌上摆放了一堆考研用的书籍，她妈妈端上果盘点心，张临嫣又给我倒了杯茶。
    环顾张临嫣的小房间，不由得感觉十分温馨。熟络地聊着近况和往事，距上一次见面已过去大半年了，而张临嫣也出落的愈发美丽了。
    看着张临嫣的俏脸，天南海北的扯着闲话。
    她妈妈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进来一趟：“水果够吃么？”“要不要添点热水？”“嫣嫣你要不要什么什么东西？”
    心里有点小无奈，她妈妈毫不掩饰对我的不信任，进来的次数也忒频繁了。而且她妈妈每进来一趟，我和张临嫣就得冷场一下，真是尴尬。
    聊着聊着，张临嫣突然问我：“对了，你知道【剩女】这个词么？”
    那会哪听过这词儿呀，就茫然地摇摇头。
    张临嫣叹了口气：“剩女就是指一把年纪还找不到男朋友，被剩下来的女孩儿。”
    我很纳闷的望着张临嫣，她突然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呀。
    张临嫣皱着眉头又说：“我感觉，有一天，自己会成为剩女。”
    当时特想敲着张临嫣的小脑袋说：“你呀，真会杞人忧天，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不要你，我也会不离不弃。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现在回想起来，誓言和谎言的区别在于，誓言是说的人信了，谎言是听的人信了。
    闷骚如我，只是平静的说：“不会的，你这么乖巧美丽，会有很多男人喜欢的。”
    张临嫣叹了口气：“哎，反正就是很担心。不过现在最大的压力还是考研，也不知道今年司考能不能过。”
    安慰了几句，又聊了许久。天渐渐黑了，张临嫣妈妈第N次进屋，客套道：“哎，张小伟，晚上要不在阿姨家里吃饭吧。”
    如果真的想留我吃饭，就不会是这个态度和用词。
    可惜未来丈母娘是万万不能得罪的，满脸堆着笑，推辞道：“阿姨，谢谢您了。不过晚上我家里有亲戚过来，提前约定好了，我得去作陪。下次有机会再尝一尝您的厨艺。”
    张临嫣妈妈都懒得再客气：“呀，那真是可惜了。”
    虽然没下逐客令，可也差不多了，我于是起身说：“时间不早了，我也得回去了，阿姨再见。”
    又看了张临嫣一眼，温和地说：“我得走了……”
    张临嫣和她妈妈把我送出门，她妈妈客气的说：“你们是同学，又是好朋友，以后要互相帮助呦。”
    虽然这是我高中毕业后第一次见张临嫣妈妈，可我能感受到她礼貌态度及言语背后的隔阂。
    天色有些暗了，张临嫣看了妈妈一眼说：“我送一送张小伟。”
    她妈妈当着我的面，也不好说什么。
    其实这附近的路，我从六岁起就开始走了，小学时很顽皮，放了学就在学校附近的巷子里乱窜，虽然过了十多年，肯定是不会迷路的。
    可我真的好舍不得张临嫣，想和她再走一会，就没有拒绝。
    张临嫣妈妈脸色似乎显得不太好，我咬咬牙，装作没有看到，和张临嫣并肩走了。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的太快，转眼张临嫣已把我送到了六小门口，依依不舍地望着她的脸说：“天快黑了，你回去吧。”
    张临嫣笑着说：“我走那边回去吧，这样我还可以再看你一会。呵呵……”
    我好喜欢张临嫣这种毫不掩饰的在乎和笑意。
    曲终人总会散，只是再多挽留一会罢了。又走了几十米，终于再没有一起走的理由了，我向北，她向南，还是要分别了。
    张临嫣望着我的脸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可以看到你。”
    我笑笑：“寒假应该就可以了。”
    “那寒假见哦。”张临嫣甜甜地笑着。
    看着张临嫣美丽的脸庞，我想把这张脸深深地刻在脑海里，她不在身边的日子才好不断回放这些美好的片段。
    记不得是谁先转身离开，终究还是要分开的。
    走了几步，觉得自己太闷骚！几乎一直都是张临嫣在主动，有我这么害羞和自卑的么！鼓起勇气转过头，只看到张临嫣的背影正渐渐远去。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我才转过身，大踏步回家了。
    那晚的星空美丽而又绚烂……
    回到武汉，给张临嫣发去考研报名的相关时间，
    然后开始发奋自习，脑中经常浮现出张临嫣美丽的脸庞。心里充满了幸福的感觉，只是这幸福显得好不真实呢。
    张临嫣手机停机，只能偶尔用她妈妈的手机联系我，而我不知道手机什么时候在她手里，一直没有主动发短信过去。
    10.15号，张临嫣发来信息：你最近复习的怎么样了？
    看到信息，不由得开心起来：状态挺好的，你在家复习的怎么样？
    张临嫣无奈地回复：在家太没有效率了，而且往届毕业生考研报名需要毕业证号，我毕业证忘在北京了，这个周末大概就要回北京了。
    我不由地担心：那你回北京千万换地方住，千万不要再被那个人骚扰到。
    张临嫣显得很轻松：那个人以为我会一直待在家里，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而且我这次回去会换一个新号码。倒是你，如果真的选择去非洲，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才是！
    我已经想好了，过些日子就推说非洲那边条件不好，所以不去了，不能再让张临嫣感到压力了。
    犹豫了下，还是问：回北京，若有可能，把新号码告诉我吧。
    张临嫣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换号了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这还用说吗，呵呵。一起加油呵！
    为了这句话，默默的为她做什么都值得了！

    10月20多号，又是一个黄昏，手机一阵响动，我一看是010的区号，明白应该是张临嫣回北京了。
    连忙接听，话筒传来张临嫣的声音：“你，还在国内么？”
    我忙说：“还在武汉呢，怎么了？”
    中间一直联系不上张临嫣，所以也无法跟她交代我一心一意准备考研的事。
    张临嫣松了一口气：“我已经回北京了，考研压力好大，想着手机还是继续停机吧。中午给你打电话，怎么也打不通，我还以为你已经去非洲了呢，胡思乱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想到张临嫣刚才说的：“我以为你走了呢，胡思乱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原来她也会为了我胡思乱想，呵呵。
    我微笑着说：“最近联系上一个去年过去的学长，反正那边条件挺艰苦的。和父母商量了下，最终还是决定一心一意的考研了。这期间一直联系不上你，也没办法通知你。”
    张临嫣长出了口气：“这样啊，那真好啊。那你好好复习，有事给我发邮件，我看到了就用IC卡给你电话。”
    我回应着：“好，你也安心复习，一切等你考完研再说。”
    我从未那样期待过新年，我希望我们都可以顺利的考上研究生，然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十月底，武汉已经开始转凉了。一天早上路过学校门口的劝业场，看见一个毛线店。店主是一个四五十岁的阿姨，正在教几个买毛线的姑娘织围巾。
    想起张临嫣，从来没有真正为她做过什么。突然想，在这个即将到来的冬天，能够给她带去一些温暖。
    忍着害羞走进店里，装模作样地打量着店里的毛线团。
    店主阿姨热情地招呼着：“小伙子，买围巾么？”
    店里既有毛线，也有成品，阿姨以为我是来买成品的。
    可我觉得自己用心、用手织出来的围巾，更能表达心意。
    扭扭捏捏地说：“我想买点毛线。”
    阿姨略显错愕：“你会织呢？”
    我摇摇头：“我不会……阿姨，您能教教我一些简单的针法么，复杂的我估计一时半会也学不会。”
    阿姨很热情：“行呢，你先挑线吧。”
    店里的几位姐姐听了我和阿姨的对话，不约而同的开始看向我。
    我只觉得面红耳赤，好不丢人。
    店主阿姨察觉到我害羞了，就安慰我：“小伙子，对女朋友很上心啊，一看就是情深意重的人。现在女孩子为男孩子织围巾已经很难得了，男孩子替女孩子织的我还真是没见过几个。”
    旁边一个姐姐也打趣道：“我男朋友要是有这份心，我非感动死不可。”
    心里很感激店主阿姨和店里的姐姐，她们非但没有嘲笑我，还一个劲的夸赞，让我感觉暖暖的很受用。
    选了一团蓝色的毛线，一团纯白色的。店主阿姨很耐心地教了我最简单的元宝针，起针、收针、挂穗都很详细的跟我说了好几遍。
    出了毛线店，看着晨曦初升，想到远方的张临嫣，感觉很美好。
    每天晚上下自习回到宿舍大概十点钟，洗漱完就躺在床上练习织围巾，一直到十一点多。
    知难行易，由于织的时候用力不均衡，导致围巾松紧程度不一。短的时候还没察觉，织长了才发现围巾上下宽度差异挺大。
    拆了织，织了拆，练了许久，才勉强算是熟练。幸亏买了两团线，一团练手，一团等练熟了再织成品。
    过了一周左右，张临嫣又打来电话，聊了几句。
    我犹豫了半天，鼓起勇气问：“你现在的通信地址能告诉我么？”
    张临嫣有些警惕地说：“你问这个做什么呀？”
    我想给她个惊喜，暂时不想告诉她，就哀求着：“你说嘛，我肯定没有恶意的，呵呵……”
    张临嫣好像在故意逗我：“不嘛，就不告诉你，除非你告诉我原因。”
    没有办法，只好从实招来：“我给你织了条围巾，一直也没为你做什么，想在这个寒冷的冬天，给你带去哪怕一丝温暖……”
    张临嫣听完沉默了，我以为又吓到她。正在为自己的唐突感到后悔，她却说：“好感动哦，有点想哭。好像应该是我给你织呢。”
    听了张临嫣的话，不由得感到好开心，嘴上还是淡淡的：“没什么了，呵呵。你接受，我就很开心了。”
    张临嫣想了下又说：“地址我得问问房东阿姨，以后你一定要教我织围巾哦！”
    她是想也为我织一条么，呵呵。我忙不迭地答应了。
    聊了十几分钟，挂了电话。这些日子的牵挂终于可以暂时放下，她平安的到了北京，现在似乎心情也好了很多，应该可以好好地准备考研了。
    张临嫣没事，世界就是美好的。
    过了一两天收到张临嫣给我的邮件：租房的阿姨不愿意告诉我通信地址，姑姑家又实在不方便，那条围巾等过年见面的时候，你亲自交给我吧。或者明年樱花开的时候，我去找你玩儿，到时候再取上。
    我有个邻居小妹妹，叫清琼。小时候经常向我请教一些学习上的疑难，关系很好，就像自己的妹妹一样。九月份刚考入北京某重点大学，刚开学的时候，清琼还给我寄过一个半月牙状的小吊坠，说逛路边摊发现的，觉得挺好玩，就买下来送给我。
    十一月初清琼给我发短信抱怨过北京干燥又寒冷的天气，不由得更加担心张临嫣，也想早点把围巾寄过去。
    正好清琼在北京，就回邮件简略交代了一下清琼的存在，打算先把东西寄给清琼，然后托清琼再转交给张临嫣。
    没两天中午张临嫣打来电话。语气有些低沉，似乎很不开心。
    我忙问：“怎么了？”
    张临嫣语气依旧低沉：“我没事。”
    我想了想问：“回复的邮件你看到了吧？我有个很要好的妹妹也在北京，要不我把围巾寄给她，再让她转交给你。”
    本以为张临嫣会挺高兴的，结果她语气顿时变得惶恐起来，又像是历尽沧桑后的深深厌倦：“对不起，我现在真的不想再认识新的人了，对不起”。
    我疑惑道：“到底怎么了？”
    张临嫣长叹了口气：“对不起，有件事瞒了你很久，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和你说的。其实十一见你的时候，就有了。”
    我不敢打断她，装作平静的样子：“嗯，你说。”
    张临嫣语气变的哀伤起来，似乎隐隐在啜泣，“我妈妈有个同事，她有个亲戚刚从海外回来，好像是个硕士，我现在周岁已经二十二了。我妈妈想撮合我们在一块，一直逼着我给照片，可我没给。十一的时候……”
    渐渐想起，十一的时候，张临嫣妈妈似乎不痛快的神色，还有那么轻易地同意我到她家去玩，当时就感觉张临嫣妥协了什么事情的，原来如此呵……
    “后来，我妈拿了他的照片给我看，长得有点胖，个子似乎也不到一米七，还说圣诞节的时候来北京看我，我妈那时候也要过来。那个人二十七了，很着急的样子。而我现在只想一心考研……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开始不是故意不和你说的…”
    听完张临嫣的话，有种想瘫倒的感觉。不过她肯把这些和我说，我已经挺欣慰了，至少她愿意向我主动交代一些事情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心底自卑心又开始作祟，语气也不由得低沉起来：“没事的，就一次相亲而已。到时候见了面，若是感觉可以，就继续；不喜欢，就和你妈妈说清楚。见一次面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至于我，真的没有关系，我现在什么都没有，连希望都看不到，最绝望的时候，甚至感觉自己一无是处。不要说‘对不起’，你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
    用尽所有的力气说完那些话，一边安慰着她，一边尽力使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
    张临嫣似乎也很纠结：“真的对不起，你最近还好吧？复习的怎么样了？”
    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挺好的，就是昨晚自习的时候，不小心扭到腿了。早上去了趟校医院，骨科的医生不在。不过勉强还能走，应该没什么大事。”
    张临嫣突然以命令的口吻说道：“下午你一定要再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因为我晚上还要给你打电话，问情况。”
    说完祝福和再见，瘫坐在椅子上面，把头深深埋在臂弯里。海归的硕士呵，真厉害啊！
    不知过了多久，才挣扎出一点力气，无论怎样，日子还是要过下去。
    下午五点张临嫣果然又打来电话，我把去医院的情况简单说了下，她疑惑地问：“真的没有事吗？那就好，那我先挂了。”
    我听的出她心情不好，就问：“晚上还去自习吗？”
    张临嫣叹了口气：“我现在好难受，只想回住的地方，好好睡一觉。”
    想起上午的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好吧，什么都不要想，好好休息下，给自己放个假。”
    挂了电话，我才想起张临嫣现在心情肯定很恶劣，而我那么轻易地就挂了电话。她那么在乎我的感受，为了督促我去医院，下午又亲自打来电话，而我却什么都没为她做过。
    一股强烈的自责和不安涌动起来。可是我，什么都不能为她做，只能这么眼睁睁地听着、看着，她把一切都和我说了，我除了倾听和那些空而无用的安慰，还能做些什么呢。
    张临嫣手机停机，我除了发邮件完全没办法联系上她。
    11.10号，考研现场确认开始了。
    我担心张临嫣一个人窝在清华里闷头自习，不知道情况，就发去邮件提醒。然后又为她妈妈安排她相亲的事，说了些安慰的话，害怕她心情不好影响复习状态。
    但是没有收到回信。
    11.13号晚上上校内，突然发现张临嫣校内里面的内容删的一干二净，完全清空，只有一条状态：此主人已换，谢绝留言，谢啦！
    有种被人当头砸了一棒子的感觉，张临嫣一定出了什么事情！心里很着急，也很担心，更害怕她错过考研报名的现场确认。
    我猜张临嫣现在校内的主人应该是她朋友，于是发去站内信，托她帮我联系下张临嫣，提醒考研现场确认的事情。
    然后又给张临嫣发去邮件，担心她心情不好，小心翼翼地写下问候，拜托她心情好一些的时候，抽空给我打个电话。
    11.18号，下午上自习的时候，手机一阵震动，我一看是010的区号，立刻飞奔出去。
    刚接通，对方说了声：“喂……”，果然是张临嫣，可是声音很犹豫，似乎含着不安。
    我低低问了声：“是你吗？”
    张临嫣过了一会才‘嗯’了一声。
    我急忙问：“最近还好吧？”
    张临嫣犹豫了好久，才说话：“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中午给你写了邮件，你看了后肯定恨死我了。”
    我顿感不妙，每次听到她的对不起，就有事发生，我故作轻松地问：“我现在在外面自习，暂时回不去，到底你发邮件说什么了，你现在和我说嘛。”
    张临嫣语气变得吞吞吐吐：“你回去看了邮件就知道了。”
    磨了好久，张临嫣终于肯和我说了，一开口就是一个个霹雳，震的我半天没回过神！
    “对不起，我这次真的错大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更没有和你恋爱的想法。”
    “真的对不起，我知道这样的话很不像人话。”
    “对不起对不起，我喜欢和你像最好的朋友那样说任何的心里话，说自己的秘密，说八卦、说喜欢的男生女生，我真的很想和你做好朋友，而不是恋人。”
    “我知道这是我欠你的，我太自私，对不起，我欠你的，我在心里记一辈子。”
    “对不起。你的关心让我感到沉重而压抑，因为我注定没有办法偿还你。”
    “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
    “对不起。我真的害怕承担太重的责任太多的债，就像你对我的那么厚那么厚地关心。”
    “对不起，前段时间的暧昧让你误解了！”
    “对不起，是我的错。可是喜欢和爱，友情和爱情，是不一样的。我真的没有过和你恋爱的想法。”
    “对不起，我希望以后我们能是四个人在一起聚会。”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错得大了。”
    “对不起对不起……在你找到女朋友之前，我不会再和你联系了。”
    “对不起。真心的祝你能幸福。”
    听着张临嫣说着的无数个对不起，心里好像有个什么地方突然死掉了。很奇怪，丝毫没有想哭的感觉。
    想起张临嫣的那些在乎，她给予的关心，她调皮的笑脸，她依依不舍的表情……点点滴滴，在脑海里不断剪辑重播，而在这一刹那，突然什么都不是了。
    我勉强扶住墙，撑住身子。嗓子里发出自己都不熟悉的嘶哑声音：“原来是这样么，呵呵。”
    我的镇定反而吓到张临嫣了，她声音开始带着哭腔，不停重复地说着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呜呜……对不起……”
    想起那些张临嫣曾给过的好，现在只是不断幻化，全成了‘暧昧’两个字。
    暧昧是糖，甜到忧伤。
    哀默大于心死么，呵呵。
    那么以后，我们只能形同陌路.那些曾经的美好，也都不复存在了吗？
    脑海里忽然闪出张临嫣刚才那句【对不起对不起……在你找到女朋友之前，我不会再和你联系了】
    轻轻说出似乎与自己毫不相干的话：“你不联系我，那就我联系你吧。”
    张临嫣终于哭了起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原来连继续联系都不行了呢，想起她躲避纠缠她那个男生的手段，手机关机，再到停机，不停更换住的地方，呵呵。
    很奇怪自己还笑得出来，轻轻笑着问：“呵，像躲着他一样避开我吗？”
    张临嫣止住了哭泣，语气突然凌厉起来：“你怎么可以拿你跟他比！”
    这声大喝，顿时使我清醒过来。我刚才都说了些什么呀！想起那些过往，张临嫣单纯的笑脸，真心实意的关心和在乎。原来只是我一直自作多情而已……
    她的好，在那段感觉最幸福的日子，我甚至以为那就是爱情的。
    她做错了什么？又凭什么在这和我这样的人重复说着对不起。听着张临嫣逐渐失控的声音，她现在也饱受着煎熬和折磨呢。
    其实张临嫣一直很好很好，无论怎样，我曾那么真实地感受过幸福啊！而这一切，都是她赐予的。只是，现在，她收回了而已。
    我应该像以前那样，无论如何，都不要生她的气。她需要，我就陪在她身边；她不需要，那，我就淡开，在远方默默的关注着她吧。就像高中那样……
    默默收拾好情绪，开始安慰道：“别哭了，我没事的。”
    不能让张临嫣因为我影响复习的状态。今年的考研，她不能再出意外了，没有学士证的她，考研必须得成功的。谁都不能影响她！
    张临嫣抽泣着问：“你怎么可能没事。”
    深吸了口气，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我真的没有事，本来也从未奢望能成为你的男朋友。只是希望能离你近一些，希望你能开开心心、顺顺利利的。”
    张临嫣又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抬眼望了下远处烟波浩荡的东湖，湖面平静的像一面镜子，投下湖边无数风景的倒影。激荡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
    我聊起初三的初见，高中的误解，大学的见闻，还有那些曾经的美好。张临嫣也渐渐开始有说有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我们还是很好的朋友，也真的只是很好的朋友。
    互相加油，祝福，再见。
    在确定张临嫣情绪稳定，状态复原后，挂掉电话，时间已经过去了接近一个小时。
    坐在主教五楼的平台，看着远方一大片浅绿色的湖水，还有极远处淡淡地连绵起伏的山脉，就那么，一直静静的坐着。
    浑浑噩噩，不知道坐了多久，心开始越来越痛。我告诉自己，绝对不能掉眼泪，哭了，就输了。一旦开始输了，就会输掉越来越多的东西。
    回到宿舍，抱头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无论怎样，生活还是要继续。只是自习时候感觉没有气力。
    偶尔心情低落的时候，会一整天的窝在宿舍，不知道要做什么，更不知道以后会是怎样。脑海里反复着张临嫣的那句话：在你找到女朋友之前，我不会再联系你，也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
    时间最是无敌吧，一切都会在时间的洗涤中渐渐淡去吧……
    那么，就选择渐渐淡忘吧，也只能渐渐淡忘了。
    我只是让张临嫣感到痛苦，她的泪水应该流得更有意义。而且，上天已经很仁慈的，给过我一段曾经梦想的幸福了……
    12月初，丰城设计院来学院招人，甲级院，待遇很不错，只是我一心考研，没心思找工作，宣讲会都没有去。结果去听宣讲会的朋友，回来偶然提了一句话：招人的领导说丰城离北京只有几百公里。
    心中砰然一动，离北京那么近吗，呵。
    恰巧他们需要一个我们专业的，应届毕业生没有愿意去的，往届有毕业证、学士证他们也要。只是要去丰城面试一下，差旅费自付，签不签也待定。
    丰城离武汉很远，我却没有任何犹豫，暂时放下考研复习，踏上了北上的火车，劝慰自己是给考研失败买份保险。舍不得钱，一路硬座，漂了二十八个小时，在12.10号晚上到了目的地，一下火车就被冻个半死，在单位的招待所休息了一晚。
    11号早上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单位面试，面试的领导跟我一个学校一个专业，跟学院的某教授是同班同学，看到我这个小师侄，显得很高兴，说了很多贴己的知心话，最终面试顺利又圆满。拿好签完的就业协议，准备返程。

    当天已经没有直达武汉的车票了，只好先坐当晚的火车去北京中转，再回武汉。次日清晨，到了北京西。
    这是我第一次到北京，出了车站，放眼望去，北京不愧是首都，西站附近的建筑卓尔不群，一座座大厦高耸入云。街道整齐干净，车来车往。
    给清琼打去电话，说要顺道过去看看她。清琼给我指了从西站去地铁的路，又交代了怎么坐地铁去她学校。
    在地铁站看到了北京市地铁交通图，赫然发现清华大学就在五道口附近。
    想起一个关系不错的本科同学，不就保送在清华读研么，好久没见了，去看看他吧。给了自己一个去清华的理由，一路摸到清华东门。气派的大门，形色匆匆的学子，古朴而韵味十足的建筑群，全国数一数二的高等学府啊！。
    随便择了一条路慢慢逛着，给本科同学电话，他还在睡觉，让我自己先随便逛逛，说十点半再来接我。
    校园里每个路口都是四个直角的岔路，路边植着高大笔直的白杨，不像珞珈山阡陌纵横，很容易迷路。
    渐渐走累了，拣了网球场边的一排木椅坐下，恰也看到了网球场旁的梧桐树，只是比武汉的低矮了许多。面对着一片圆形的广场坐下，远处还有高耸着正冒着白气的烟囱。
    路边偶尔经过三两行人，依稀可以看到不远处红色的教学楼，张临嫣，现在也在不知哪幢教学楼里自习吧。
    张临嫣？呵！自以为这两三个星期，我已经开始淡忘。
    原来，千里奔波，南下转车，直到现在在清华里待着，我一直都给自己找别的理由，却原来，原来，都只是仅仅想离她近一些呀。
    可是，张临嫣不会知道，我也不愿再让这些给她压力。一直以来，自己遭遇挫折后就很容易放弃。而这一次，张临嫣的那些好，我永远也忘不掉了。
    张临嫣让我忘了她，找个女朋友，可是，经历了这么多，我又如何能轻易做到呢。
    喜欢，是种感觉；爱，是个承诺，所以轻易不说。
    心爱的女孩呀，我的心，怎么还能再给别人呢，呵。
    只是你不接受，那么我亦不会让你感到一丝烦恼。就这么默默地离你很近，却不会让你知道。这样我就心满意足，而你也不会感到压力和烦恼。
    回到武汉，收拾心情继续复习考研。

    12.19号晚上正在上自习，手机开始震动，我一看是010的区号。
    第一次有种不确定的感觉，脑海里再次醒起【在你找到女朋友之前，我不会再联系你了……】
    出自习室接了电话，我试探着问：“喂，是你吗？”
    张临嫣声音很平静，略带着歉意：“嗯，是我。”
    张临嫣突然打电话来，应该出了什么事，于是关心道：“怎么了？”
    张临嫣声音略显低沉，“没什么。”
    我有点不确定，“怎么了，有什么事？”
    本来只是抑制不住的关心，张临嫣却误解了，声音拔高了些，大声说道：“我没有事情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么！”
    我一听不妙，可是嘴太笨，又不知道如何解释，怕越说越糟，连忙说：“不是啊，是……惊喜吧，因为没想到你会再给我打电话。呵呵……”
    张临嫣沉默了会：“你来过北京了是吗？”
    我仔细回想了下，大概是因为我在清华同学那登陆过QQ，可能显示过IP。
    只好承认。
    张临嫣叹了口气：“你为什么不提前和我说呢，我知道了一定去车站接你的。”语气似乎带着深深的歉疚和遗憾，而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还是关心我，在意我的感受。
    可是，我不能再缠着你，不能再让你感到压力，我的心也承受不住再次亲密后的分离。可是这一切，我又怎么和你说好呢。
    犹豫了半天，说：“呵呵，我想着你考研，压力很大，所以没有和你说，怕打扰到你。”这个理由比较恰当，张临嫣听了，只是埋怨自己。
    又聊了几句，张临嫣情绪好了起来：“司考成绩下来了，我过了！呵呵呵……然后考研也差不多没问题，现在在想拿奖学金的事情呢。”
    我听了也很为她高兴，聊了几分钟，张临嫣说IC卡里钱不够了，随时会断，正说着，电话突然就中断了。
    听着话筒那边滴滴的盲音，不知为什么，心情舒畅了许多。
    前晚，我正梦到，张临嫣对我不理不睬，冷冰冰地就像仇敌一般。还好吧，或许这已是最好的结局。
    内心一片安宁，莫名其妙地回拨了过去，可是张临嫣似乎已经走了，半天没人接。
    正要放弃的时候，传来张临嫣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喂？”
    心里突然高兴起来，原来她也心有灵犀，没有走远呢。
    我笑着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张临嫣呵呵一笑：“本来都走了，老听到后面的电话亭在响，就又回来了。呵呵……”
    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不知道说什么好，千言万语堵在嗓子里。有些话，还没开口，已然没有说出来的必要了。
    沉默了会，深吸了口气：“考完研，那天晚上，你若心情还好，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吧。”
    说出口就后悔了，已经这样了，又何必说这些呢。
    张临嫣想了下，好似思考了一番，用低低的声音‘嗯’了一声。
    道了珍重再见，挂掉电话。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呢。
    若是以后，张临嫣一直能顺心顺利，没有烦恼就好了；而我，只想离她近点，能默默的关注着她就够了。
    自习的时候喜欢上一首歌，王筝的《糖纸》，感觉歌词像是为自己量身定做：

    我随风飞舞
    在空中跳着舞
    你微笑着抛开我
    我并不在乎

    轻轻的旋转
    飘离了你视线
    飞过人们的身边
    像只蝴蝶

    我是一片糖纸
    刚离开你的唇边
    寂寞的发现
    这城市阳光很刺眼

    我只是一片糖纸
    曾经我的心很甜
    现在只能随风
    飞到别的世界

    美丽的飞舞
    像风一样自由
    永远的怀念
    你手心的温暖
    ………………
    喜欢这种略带哀伤的低吟浅唱，一如我的心情。
    2009.01.10～01.11，09年的考研。
    考完整个人都轻松了。虽然复习准备的不充分，不过感觉过投档线应该问题不大。给张临嫣电话，还是停机着。晚上临睡前，又打了一个，依旧停机。
    1.12号一早在学校车票代售点买了回家的车票，中午吃完饭又给张临嫣电话，居然接通了。
    张临嫣这么快开机，我猜她考研发挥的应该还不错。
    “喂，考得还好吧？”忍不住关心的问。
    出乎我的意料，张临嫣的声音冷漠而无情：“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么！”
    一句话震得我半天回不过神，张临嫣从未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过话。
    “考得不好么？”我猜或许是张临嫣考研发挥不好影响了心情。
    “张小伟，我不希望有个人整天罗里吧嗦的问我这，问我那。我已经很烦了好吗！”张临嫣的语气充满了不耐烦。
    心情瞬间黯淡了，表面上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我能体会你现在的心情，或许情况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对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我不知道，就这样！挂了！”
    张临嫣都没有等我回话，就匆匆挂掉了电话。
    我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想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一直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张临嫣的情绪，生怕她不开心，生怕她影响了考研状态。可是，她又何尝考虑过我的心情，我的状态。
    哪怕是11.18号那天，我都没有今天这么受伤。
    即使是对待一个普通朋友，也不该如此对我发泄情绪。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想放弃了，放下没有结果的执着，或许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2009.01.25除夕夜
    吃过年夜饭，一个人又走在淮安路上。
    鞭炮声依旧响亮，五彩缤纷的烟火依旧绚烂。
    去年翘首以待的春节已然来临，可惜物是人非。
    原以为，今年大年夜，我可以牵着张临嫣的手，一起漫步在淮安路上。等这一天真的到来时，我才发现，我和张临嫣之间连一条节日间的问候短信都没有了。
    从来没有这么孤单过，从来没有这么落寞过。
    又想起张临嫣那句：“在你找到女朋友之前，我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

    2009.02.12正月十八
    我刚回到武汉，等待着考研笔试成绩的公布，同时提前为面试做准备。
    傍晚的时候，手机震动，一看居然是张临嫣的短信：你现在有时间吗？出来见个面吧。
    看到这条短信的瞬间，心中百味陈杂。又想起张临嫣曾说的：“在你找到女朋友之前，我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呢。况且我现在已经回到武汉了。
    思索再三，不知道如何回复，最终自欺欺人地把手机关机了。
    一整晚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脑子里全是张临嫣的一颦一笑。
    第二天下午，终于抑制不住思念，把手机开机了。没有未接来电，也没有新的短信，张临嫣的那条信息安静地躺在我的收件箱里。
    犹豫了半天，拨了电话过去，被张临嫣直接挂断。看来昨天对张临嫣的无视，也伤害到了她。不一会，张临嫣回了信息：我妈妈在，不方便接电话。
    本以为张临嫣是生气了，原来是她妈妈在身边，心里释然了一些。
    我决定撒个谎：这两天手机坏了，刚看到你的信息，我已经回武汉了。
    张临嫣回复：哦，你那么快就走了呀，我过阵子才回北京。到时候再联系！
    放下手机，百感交集。我和张临嫣之间的距离，大概就像挂在驴子面前的那串胡萝卜，无论我多么努力的奔跑，永永远远地都差那么一小截。
    三月初，看一本朋友推荐的小说，翻到十九卷《彩云追月》这个章节的时候不禁泪如雨下，一个关于情人梅的故事。
    【琼芳擦去泪水，轻轻叹了口气道：“顾姊姊对不起。”
    顾倩兮微微一笑，取起竹签轻轻挑起了一只黑紫话梅道：“来，这是我最欢喜的果子，你尝尝味道。”
    琼芳见那话梅色做深紫，黑如药丸。非但不似寻常梅子形状，闻来还有些怪。她不太愿意张嘴。
    顾倩兮却催促了：“试试滋味，值得的。”
    琼芳勉强张嘴，任凭顾倩兮取签靠近，又听顾倩兮嘱咐道：“记得一定得含着，万万不可吐出来。”
    琼芳喔了一声便把梅子含入嘴里，霎时之间竟是酸到头顶去了。看她眯起大眼，泪水渗出，双手如小鸟振翅般上下摇摆挥舞。
    顾倩兮笑得腰枝乱颤娇声道：“不许吐，不许吐！”
    那梅子不仅酸居然还带着呛辣、带着咸苦，麻得琼芳鼓着腮梆子把梅子从舌头卷到腮边又从腮边卷回舌下。慢慢口水增多连咽了好几口，梅子酸苦尽去居然得回一口甜。
    琼芳咦了一声，眨眼道：“不酸了。”
    顾倩兮道：“还想再来一个么？”
    琼芳慌张摇手道：“甭了！姊姊自个儿留着吃吧。”
    顾倩兮笑道：“不行，这果子不是俗物，一生只能吃一回。”
    琼芳皱眉道：“一生只能吃一回？哪有这样的怪果子？”
    顾倩兮笑道：“当然有，不信再来一颗吧。”说着作势欲取果子，吓得琼芳双手连摇。
    顾倩兮逗弄得够了便笑道：“妹子如此聪明可曾猜到这是什么果子了？”
    琼芳喃喃地道：“这是黑辣梅！一生只能来一颗，两颗就送命。”
    顾倩兮给她逗笑了道：“我才不取这种丑名字，你说正经的。”
    琼芳晓得顾倩兮心思灵敏，总能别出心裁，自也不敢陪她玩猜谜。只得道：“顾姊姊给点线索吧。”
    顾倩兮笑道：“线索已经说了，这果子只须吃一枚，便得铭心刻骨、终身下忘。从此不必再尝别的果子了。妹子猜出这果儿的大名了么？”
    琼芳心下恍然道：“这是情人果。”
    顾倩兮含笑颔意甚嘉许。
    世上唯有情人果方得酸甜苦辣具备，也只有真正尝过个中三昧之人方知其中辛苦。
    因为够苦，所以够甜。甜到苦生处，苦尽甘又来。
    如此艰苦的东西一生只消一次就够。吃多了那就是吃到冒牌货了，或是香香果、或是甜甜果、或是番石榴、总之不是情人果。
    琼芳回想果子里的酸甜苦，不由叹息道：“谁好端端地吃这果子那可真是自找罪受。”
    顾倩兮微起哂然：“谈情说爱本就是自寻烦恼。咱们女人最是爱美，可一旦生了孩子谁不身形臃肿、日益发福？洗手作羹汤，嫁做人妇以后许许多多苦恼事不见得都是咱们想要的，所以啊所以……”她幽幽拿起一只情人梅道：“你爱的男人便是克你的人，他越能克得你牵肠挂肚，你便越是爱他，越是心甘情愿……连命部没了……”
    顾倩兮以手托腮、星目流波含笑道：“记得世间能克你的男子—辈子只有一个，真正的情爱一生也只有一回……你若是遇到这个男子不论他是贫是富、是美是丑，只消他能克住你，那你便可以嫁了。”
    琼芳愕然道：“克住我……那……那我岂不是要糟了？”
    顾倩兮轻声道：“别的事也就罢了，这件事一生就只一回，不做便没有了。不管有多少波折痛苦都还是值得赌一赌。”
    琼芳听得悠然神往，她怔怔思索话中意匆道：“顾姊姊，我们女人难道只能被克，就不能克人么？”
    顾倩兮轻拨琼芳的额发道：“谁说女人只能被克？似你这般美貌，当然也可以克人。被你克的男子他会为你抛头颅、洒热血，把你当成心肝宝贝儿。可你啊，却不一定爱他……也许怜他、惜他、在乎他，却永远不是那种爱……刺人心坎里的爱。”】
    我想我已经尝到了这一生只能一颗的情人梅。因为够苦，所以够甜。甜到苦生处，苦尽甘又来。
    【被你克的男子他会为你抛头颅、洒热血，把你当成心肝宝贝儿。可你啊，却不一定爱他……也许怜他、惜他、在乎他，却永远不是那种爱……刺人心坎里的爱。】
    想起张临嫣的那些在乎、关心和眼泪，可那终究不是爱。
    泪水模糊了双眼，打湿了书卷。
    三月中旬，一个傍晚，沿着校园里的湖滨路慢慢走着。天气转暖，学校里的樱花又要盛开了。张临嫣曾说，等她考上研，就来武汉找我看樱花。可惜，花就要开了，而要看花的人不会来了。
    手机震动，张临嫣的电话。略微迟疑了下，还是接了。
    “喂，张小伟？”张临嫣的声音。
    “嗯，你到北京了？”
    “到了有几天了。年前考完研，状态很不好，不该对你发脾气，对不起。”张临嫣的声音充满了歉意。
    即使没有这个道歉，我也没生过张临嫣的气。
    “不用说对不起，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生过你的气。司考那么难你都过了，今年考本校的研究生怎么会出问题，是不是你对自己要求太高了？”年前张临嫣跟我说通过司考时，还在畅想拿奖学金的事儿。
    张临嫣叹了口气：“今年我报了我们学校录取线最高的法学专业，这个专业录取线和清华北大的法学都有一拼。我之前花了太多的时间在司考上，考研题出的又偏，今年分数线虽然没出来，但往年这个专业录取分很高，今年只会更高，我应该是考不上了。”
    即使考本校，张临嫣依然选择了难度最高的专业，她真的太想证明自己了。
    试探着问：“那你考了多少分？”
    “反正肯定是不够，哎！”张临嫣又重重叹了口气。
    我试着安慰道：“或许今年录取线会降低呢，对了，你这个分别的专业都够吧？”张临嫣至少还可以选择调剂专业。
    “别的专业应该都够，可是我报考的时候没同意调剂专业！”
    哎，这个骄傲的姑娘呐……
    “那别的学校呢，你同意调剂了么？”
    “同意了，这几天我也跑了几个学校问情况，有的学校法学专业比较烂，有的学校研究生是三年制的。我想着再重考一年，可实在没脸跟家里说，我把他们的脸都快丢尽了。”
    我连忙安慰：“别那么说，你已经很优秀了，通过司考的人全国都不到10%呢。那你现在在哪？”
    张临嫣语气低沉了：“现在住我姑姑家，这几天泡在自习室里，没心思看书，也不知道该看什么，每天就是发呆。”
    “不行就调剂学校吧，好歹读个研。”张临嫣没有本科的学士证，必须得读个研究生。
    “那些烂学校读了有什么用呢，我好烦，唉！不说我了，你怎么样？”
    “分应该够了，大概还有一个月面试。那你家里知道你现在的状况么？”
    张临嫣状态不好，“我现在好烦，不行就再考一年吧。先不和你说了，祝你面试顺利。”
    张临嫣这个状态，我也没办法邀请她来武汉看樱花，只好说：“好吧，过几天我再给你电话。”
    “嗯，88。”
    在网上查了几个有法学专业的北京高校，大概了解了些情况，我决定亲自去北京劝一劝张临嫣。与其再耽误一年的时间，不如今年找个差不多的学校先读研。
    三月底，学校里的樱花开了。樱顶下面一大片一大片的雪白，一簇簇纯白美丽绽放，树下满是来看花的人。
    我以为今年我和张临嫣都考上研了，她就会来武汉，然后我领着她去双湖桥看老爷爷放风筝，去田园喝米酒桂花羹，去樱花大道赏老斋舍，去凌波门感受浩淼烟波……
    计划及不上变化。
    四月初，问清楚了考研面试的确定时间，给张临嫣电话。
    过了许久，张临嫣才接，刻意压低着声音说：“喂，你等等。”
    等了几十秒，张临嫣才用正常声音说：“刚才在图书馆里自习，刚出来。”
    张临嫣还在上自习，于是我问：“你要继续考研还是怎么？”
    张临嫣叹道：“哎，我也不知道。反正最近一直泡在图书馆，各种看书，**自己。”
    “我过几天有点事去北京，到时候咱们见面聊一聊。”纯粹是想去北京劝一劝张临嫣，可这个话实在不敢说出来。
    张临嫣显得特别高兴：“啊，你要来北京，好呀好呀，到时候我去火车站接你。”
    开心的她甚至忘了问我去北京做什么，而我确实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她害怕承担太多的责任，我厚厚的关心只是让她感到沉重而压抑。
    “好，买了票给你信息，你好好自习吧。”
    挂了电话，买了张最近的车票，4月9号晚上的火车，10号早上七点半到北京西。

    2009.04.10
    舍不得钱，买的硬座。迷迷糊糊的倚靠在座位上，一夜没睡好。早上六点，橘红色的朝阳从东方冉冉升起，给整个北国大地镀上晨曦的光芒。
    七点半，火车准时到站，车速渐行渐慢。再一次来到北京西，这一次有张临嫣接站。
    就在火车快要停下的时候，突然看见张临嫣，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站在月台边等候着。她买了站台票进站接我了。下了车，朝张临嫣的方向走去，轻拍了下她肩膀，她才发现身后的我。
    快半年没见了，我和她也回不到那个夏日的黄昏了。
    张临嫣看到我显得很开心，“就说一直没看到你，原来是我站错方向了。”
    看着略显憔悴的张临嫣，有点心疼：“看你都有眼袋了，这段时间压力挺大吧？”
    张临嫣摇摇头：“不是，是这两天没睡好。我姑姑家在昌平那边，离这挺远的，今天早上四点起床赶公交过来接你。眼袋是不是挺重呀，是不是变丑了？”
    心里有些感动，笑着摇摇头：“没有，很漂亮。那你早上还没吃饭吧？”
    张临嫣说：“你也没吃吧，一会出站，咱们先找个地方吃早饭。”
    出站前，去售票处订了后天回武汉的票。然后在车站附近的吉野家要了两份牛肉饭、两杯可乐。
    不紧不慢地吃着，想起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就问：“你研究生的事，现在怎么样了？”想着张临嫣要是还犹疑不定，就好好劝劝她。
    “这段时间我家里一直在找关系，昨天刚敲定，可以把我调剂到我们学校的法硕专业。”张临嫣的语气透着不痛快。
    我疑惑的问：“这不是挺好的么？”
    张临嫣叹了口气：“哎，你不知道。法硕这个专业是给那些本科没有学过法律的人开设的，是我们学校法学里面最烂的专业。现在好多法院、律所都指明不要法硕专业的研究生。”
    本科没学过法，研究生混两年的法硕，难怪很多法院律所不要，基本就是个混文凭的专业。不过好歹能读本校的研究生，总比没的读要强。
    正待要劝，张临嫣又说：“不过我本科有个导师跟我说，如果我面试成绩好，他可以想办法给我调剂专业，不用读法硕。所以，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赶紧为下周末的面试复习准备。”
    张临嫣这句话一说完，我终于放心了。本来以为这趟北京之行，要费一番功夫，甚至张临嫣不会听从我的劝告。没想到，事情已经这么简单就解决了。
    由衷地替张临嫣感到高兴：“真好，那你好好的准备面试复习吧。中午咱们吃个饭，下午我就去办自己的事去了。”
    此行目的已经圆满完成，以一种我意想不到的方式。况且，张临嫣准备面试的时间极其紧迫，虽然我很想见到她，和她在一起多待待，可是我不能影响她的面试。后天晚上的火车才回去，这两天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打发时间了。
    张临嫣突然开心起来：“呀，你是不是来北京面试研究生的？”
    多希望张临嫣的憧憬是真的，可惜清华我考不上，别的学校没什么对口专业，默默叹了口气：“我……今年报考了本校，北京除了清华没有合适的学校。其实我这次过来，主要是想劝你今年赶紧踏实地读个研究生，顺带看看你。”
    张临嫣情绪果然有些失落：“哦，本校也挺好的。”
    聊了几句，吃完早餐已经八点半了，我起身到餐厅前台结账，张临嫣见状连忙拦住我：“哎！我来，我来……”
    大概消费了五十元，我直接给收银员递了张一百的，张临嫣钱在包包里，还没来得及掏出来。收银员刚接过我的钱，就被她一把抢过去，然后张临嫣着急忙慌地从钱包里掏了一张一百的又递过去。
    我无奈道：“有点淑女形象，好么。”
    张临嫣俏皮一笑：“你来北京的第一顿饭肯定我请么。”
    抢了半天没争过，就没有坚持，然后说：“那中午我请，不要再和我抢了。”
    张临嫣点头应了。
    出了餐厅，阳光正好。四月初的北京不冷不热，车站附近人流涌动。
    张临嫣问：“咱们现在去哪呀？”
    想到下周末张临嫣就要考研面试了，就说：“你下午得去上自习吧，要不我去你学校转转，中午吃完饭你去图书馆上自习，我一个人也好走。”
    张临嫣想了想说：“行吧，那咱们去军博坐地铁，大概得快两个小时才能到学校。”
    沿着一条繁华的马路朝军博走着，路边不知名的树正怒放着白色的鲜花。有点像武汉的樱花呢，可惜武汉的樱花已经谢了。
    在军博进了地铁，地铁里有穿着破烂的老人在乞讨。明知道大多数是骗人的，还是忍不住给了零钱，更多的是一种感恩，感谢上天能让我和张临嫣再见面。
    在地铁中转了好几次，最终在某高校附近出了站。出站后，张临嫣热情的跟我介绍着附近的学校和建筑，走了几百米，到了张临嫣的本科学校。
    学校不大，不过规划的很整齐，建筑现代而时尚。在寸土寸金的北京城，占上这么大一片地儿，真的很不容易了。张临嫣问道：“我们学校是不是有点小，呵呵……”
    我笑笑：“挺好的，我们学校倒是挺大的，可教学楼、宿舍楼都比较陈旧，大多都是民国时期的建筑。”其实我还蛮喜欢那些古朴的建筑，感觉有底蕴。
    张临嫣巧笑倩兮，领着我在校园里转悠了一圈，最后指着学校东门北侧的一栋红色建筑群跟我说：“这个就是女生宿舍，虹远楼。我们学校女多男少，大部分学生都住在这里。”
    看了下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就说：“咱们找个餐厅去吃午饭吧，吃完饭，你去自习，我去办点别的事。”
    “好，要不就学校里面的餐厅吧，美味又实惠。我知道个地方，还蛮不错的。”
    跟着张临嫣横跨了整个校园，从东门又回到西门，来到西门附近的一家校园餐厅。
    进了餐厅，拣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服务员递上菜单、端来茶水。
    我把菜单推给张临嫣说：“这儿我不熟，你来点菜吧。”
    张临嫣接过菜单，仔细的翻看着，然后甜甜地笑着问我：“嗯……你能吃辣么？”
    我实话实说：“能吃点微辣，太辣的话，我大概需要一瓶矿泉水。”
    张临嫣扑哧一下乐了：“呵呵呵……放心吧，没那么辣。那点一个香辣毛血旺，嗯，再来一个西红柿炖牛腩吧。”
    我说：“行呢，两个菜够了。”
    点完菜，张临嫣挥手喊了声服务员，把菜单递了回去。
    四月中的北京，温度已经比较高了，中午的最高气温大概有快20°。张临嫣把外套脱了放在椅背上，穿着一件紫色的鸡心领毛衣。
    说实话，领口其实相当高，可我还是看见了乳沟……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把眼神转开，服务员取过菜单，张临嫣扭头正看到我微红的脸，“怎么了？是不是挺热？”
    我尴尬地笑了笑：“是有一点……”
    毛血旺做的比较辣，我吃了几口实在顶不住了，勉强伴着牛腩吃了一碗米饭。张临嫣不停唠叨着：“你那么瘦，多吃一点么，再吃一点么。”
    故意打了个饱嗝：“真的吃饱了。”心里粗算了下，这顿饭大概要四十多块钱，几乎是张临嫣一个星期的生活费，早上火车站门口的早餐已经花了五十多。虽然张临嫣承诺过午餐绝不抢着结账了，可我实在不能相信她在这方面的人品，所以我打算把这个饭钱偷偷地结了。
    看着吃着正香的张临嫣，眼珠一转有了主意，“我去趟卫生间，你慢慢吃。”
    张临嫣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很乖地点了下头。
    由于坐在靠窗的位置，离柜台是最远的，而卫生间在柜台的左侧。如果我直接去柜台就会引起张临嫣的注意，所以我打算从卫生间出来后再悄悄地把账单结了。
    先进了卫生间，装模作样地在里面待了几分钟，出来后快速走向柜台。遥望了下张临嫣还在埋头吃饭，没有注意到柜台这边，心里略微踏实了。
    对收营员说：“您好，结账。”
    “哪号桌？”收营员问。
    “靠窗口那个。”我遥遥指了一下。
    服务员诧异地说：“坐那儿的女孩刚才已经来结过账了啊。”
    我晕，自以为聪明，结果张临嫣趁着我去卫生间的空儿已经把账结了……心情纠结起来。无奈地返回餐桌。
    张临嫣坐那儿得意地对着我笑，居高临下间，又看到了深深的事业线……
    我佯作微怒：“早上不是说了不跟我抢结账么，你不讲信用。”
    张临嫣微笑道：“我没有抢啊，光明正大地走过去结的，某人不是想趁着去卫生间的空把帐结了么。”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说正经的，你一个月生活费就那么多。我本来是为了你考研选学校的事来的，没想到你家里已经帮你搞定了。什么忙都没帮上，还影响了你面试的复习，早上你本可以去图书馆自习的。”
    张临嫣收起笑脸，“可是，这是你第一次来北京么，还是在我学校，怎么可能让你花钱么。要是我去武汉找你，肯定一分钱都不会掏的。”
    第一次来北京么，去年冬天我来过的，只是那个时候真的……
    张临嫣看着我一脸郁闷的神色，连忙摆出笑脸：“好啦，反正都给过钱了，我也吃饱了，咱们走吧。”
    我装作帮张临嫣取外套，悄悄把一百块钱放在外套的口袋里，然后再把外套递给她。
    阳光暖暖的，刚中午一点，校园里人不太多。张临嫣夸张地伸个懒腰，然后双手插进了口袋……
    坏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暴露了……
    只见张临嫣一脸疑惑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一百的纸币，脸色瞬间就变了，而我只能逃命了……
    毕竟体力占优，张临嫣追了一会就累得跑不动了。气喘吁吁地叉着腰，装作恶狠狠的瞪着我：“喂，别跑了，我不追了。”
    我哪能相信，不过正好顺水推舟：“行，那你去图书馆自习吧，下周末就面试了。我下午一个人随便转转。”
    张临嫣站直了，摸摸小腹：“嗯，我们走一会消消食，然后我再去图书馆。”说完很自然地走了过来，我不疑有它。
    就在张临嫣快接近我的时候，突然发现了她眼中的狡黠，我一个箭步猛地跑开，张临嫣扑了个空。
    真是狡猾的丫头片子！差点被她逮住。
    “好啦，好啦，我真不追了，你陪我走一会吧。”然后张临嫣又慢慢地朝我靠近。
    我保持着三五米的安全距离，以张临嫣的步速慢慢走着。
    “我真不追了嘛，你别离我那么远嘛！”张临嫣的语气略带了点撒娇。
    虽然我们认识了快九年，但真正有暧昧关系也就是最近这一年多，还夹杂了不少误会和伤害，还有那么多那么多谜一样的未知。一如电话里她只是哭，只是不说。
    此刻听着张临嫣略带撒娇的语气，感觉很温馨，至少在这一刻她如此真实而亲近。
    趁我愣神，张临嫣走近了些，但是并没有加速，我也不好再突然窜开。张临嫣走到我身边，和我隔了二三十公分并肩走着，然后说：“学校附近有个沿河的绿化带，咱们去那儿溜达溜达吧。”
    我应了一声，看到张临嫣没有再还钱的举动，就陪着她慢慢走着。西门的路旁种着两排垂柳，发了新芽，带着淡淡的绿意。栅栏里就是校园的草地，里面是张临嫣待了四年的地方。
    张临嫣见我望着学校那侧，就问：“武大是不是比这美很多呀？”
    我笑笑：“各有千秋吧，不过要大很多，有很多枝繁叶茂的梧桐和香樟树，还有许多古朴典雅的建筑”
    “嗯，那我考研面试完去武汉找你玩呀，到时候你可得带我到处转转。”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不是你的请求，而是我的夙愿。
    走了没几分钟，过了一个路口就到了。
    一条小河，用浆砌石做的护坡，两岸种了许多树木花草，河中绿波微微荡漾。环境挺优美的，没想到在这个繁华的都市里，还有这么绿意盎然又闲适的地方。
    几株不知名的树正在怒放着粉色的花瓣，几对情侣执手漫步。
    我赞叹着：“这儿还有这种好地方。”
    张临嫣微微笑着说：“这儿以前是酒吧一条街，就沿着这河，大一暑假那会我还想来这学吉他来着。后来都迁走了，这儿就改成绿化带了。”
    河上每隔几百米，就有座石拱桥，造型古雅而精致。垂柳的枝条微微贴着水面，让人以为到了江南水乡！
    午后的阳光刚刚好，透过树荫洒下斑驳的光圈，温和而不刺目。远处隐约可以听到汽车的嘀嘀声，而这儿似乎被隔绝开来，恍若喧嚣都市里的世外桃源。
    和张临嫣沿河走了好一会，然后她说：“累了，坐下来歇会吧。”
    林地里有不少排椅，专门给行人休憩用的。张临嫣拣了一条靠河的木椅坐下，我隔着半肩的距离也就势坐下。隐约还有些悦耳的虫鸣，抬眼望了望天，只看见暖暖的阳光和煦地洒下。张临嫣突然开口说：“我可以抱抱你么？”
    这句话震得我立马回过神来。
    在我们认识近九年的时间里，第一年是初三，那会我们不在一个班；又三年是高中，一个班，可我还没表白就领了一张好人卡；再四年是大学，她北京，我武汉，直到大三暑假后我们才算是联系渐多。就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们真算不上多么温馨或和谐。
    张临嫣仿佛是一个谜，充满了各种纠结、痛苦和矛盾。会打电话给我哭，会表露强烈的关心和在乎，也会在情绪很低的时候充满了对一切的漠然和无所谓，甚至会用不耐烦的语气伤害、拷问我的心。
    我一直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把我当做好朋友、蓝颜知己还是别的什么。
    “我可以抱抱你么？”
    瞬间我欢喜了起来，又瞬间黯淡了。欢喜是因为我在张临嫣心里到底是有位置的，黯淡是因为她肯定有话要说。那么多只是哭只是不说，到底隐藏了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呢。
    我轻轻的“嗯”了一声，张临嫣把头靠在了我肩膀上，双手环住我的腰，慢慢开始抽泣了起来。而我这个雏鸟只能垂着双手一动也不敢动。
    “对不起，我不干净了。”
    2008.11.18号，那个我永远忘不了的日子。
    我坐在主教五楼的平台上，远眺着东湖，哀伤而又镇定。张临嫣在电话那头一边不停说着对不起，一边不停的抽泣。
    “对不起，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对不起，前段时间的暧昧让你误会了”
    “对不起，我希望以后我们可以是四个人在一起喝茶聊天，开开心心的。”
    “对不起，在你找到女朋友之前我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了”
    那么那么多的对不起，夹杂着啜泣声和眼泪。我仿佛从幸福的云端一下子坠落到了深谷，一如那句老话，爬的越高，摔的就越重。那么多对不起轻易地就否定了一切。
    那么多对不起就像针一样反复缝合着我的伤口，让它不停刺痛而无法愈合。
    那么多对不起也让我在去年冬天来到了北京，而无法也不能告诉你。
    那时隐约就有个猜想，关于那些突然间的那些“对不起”。
    在这一刻仿佛得到了印证。
    我抬起一条胳膊，搂住了张临嫣的肩膀，带着一点生疏和犹豫，轻轻拍着，尽量作出毫不在意的样子，淡淡的说：“没关系，我猜到了。”
    张临嫣轻轻抬起头，泪眼婆娑，看我的表情带着点疑惑。
    这个时候我只能尽量保持风轻云淡的模样，仿佛毫不在意，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降低张临嫣的负罪感。
    “嗯，还记得去年11月18号那天下午么？”我轻轻的问。
    张临嫣思索了下，“那天怎么了？我不记得了……”
    我无奈地笑了笑，“没什么，那天我和你说过一句话，我说‘无论你发生的什么事情，任何事情！只要你愿意，我就会一直在你身边，不离不弃。’想起来了么？”
    张临嫣突然感动地抱紧了我，口中喃喃着：“你真聪明，你真聪明……”
    感觉有点释然，比我设想的最坏结果还是要好一些，至少张临嫣还是我熟悉的那个她。
    张临嫣哭了一会，情绪渐渐稳定，然后拭去泪水，痴痴的望着我。在这一刻，我恍若以为我们是经历过很多深刻的恋人。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考研那会有个男生一直纠缠我么？”张临嫣问道。
    “记得，你说他精神有点问题，做事很疯狂，甚至会杀了你。然后去年十一你还回老家躲过他近一个月。”张临嫣说的每一件事我都铭刻于心，特别是如此重要的情况。
    张临嫣深吸了口气：“我都和你说了吧。”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我尽量保持镇静和平静，以免情绪上的波动刺激到现在宛如惊兔的张临嫣，“嗯，我在听。”
    “那个男生是我07年9月份在学校自习室认识的，没多久他就开始疯狂追我。那个时候我压力好大，只想着一心考清华，特别烦他。在自习室我还当众发过一次火。”
    以张临嫣温和的性子，能当众发火说明确实怒极了。
    “后来他就改变策略了，经常晚自习后在我宿舍楼下堵我，缠着我说好多好多话。我害怕他做极端的事情，就只好听着。我把我能想到的一切拒绝他的方法都用了，甚至我还当众骂过他是三等残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他那个人真的很偏执，偏执到疯狂的地步。
    当时我考研压力特别大，他又那个样子，我真的快要崩溃了。有一次在水房，我发现中午去自习前放在水房的保温瓶，已经打好水了。我知道是他干的，当时我直接就把水瓶举起来砸了，然后蹲在那儿哭，一堆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盯着我。我觉得我真的受不了了！”
    心一下子痛起来，难怪张临嫣曾有着那么多的痛苦和纠结，甚至是歇斯底里，“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张临嫣叹了口气：“你在武汉，隔着一千多公里，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我第一次开始痛恨自己，痛恨自己那么远，在张临嫣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却不在她身边。我第一次开始后悔，后悔当年高考没有和张临嫣报在一个城市。
    “后来呢？”我明白事情肯定不是这么简单。
    “后来，就一直那个样子，他经常把我堵在宿舍楼下，不停缠着我说话，甚至到夜里一两点。我特别特别烦，但是又没有办法。我本来复习时间就紧张，压力特别特别大，当时我真是恨不得杀了他！
    考完研那天，我状态特别不好，考得一塌糊涂。当时他一直在考场门口等我，但是我趁他不注意从后门溜了，他没堵到我。等考场人都走完了，他才发现被我甩掉了，我做地铁回的学校，他怕赶不及时间就直接打车。
    最后还是把我堵在了宿舍楼下。
    我当时状态特别不好，已经要疯了。然后我直接给保卫科的打电话，说有人骚扰我！保卫科的人很快来了，当时宿舍楼下围观的人也特别多。
    保卫科的人问我怎么回事，我说那个男生一直纠缠我。保卫科的人就问他怎么回事，为什么纠缠我。他当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歇斯底里的吼着：因为我爱她！
    喊的特别特别大声。”
    听到这，我知道完了……
    当执着和勇敢到了极致的时候，哪怕他是仇人，也会由衷的产生一些正面情绪，比如【叹服】。
    “然后，人群一下子安静了，我当时烦得要命，就跟保卫科的人说我根本不认识他。结果他大声说出我的班级、姓名还有宿舍号，我没有办法，就让保卫科的人把他强行带走了。
    回到宿舍，楼下的人还没有散完。我也渐渐冷静了一些，想了想刚才的事情，我觉得自己有点过分。然后……然后我就给他打了电话……”
    呵，凡事有果必有因。不知为何，虽然张临嫣倚在我肩上，靠在我怀里，却感觉张临嫣离我好远好远，触手可及又远在天边。
    想起《英雄志》正统十年，卢云从瀑布绝境里终于逃出来，在京城布庄门口遇到顾倩兮，得知她嫁给了杨肃观，里面有一句话我特喜欢的话：杨夫人近在眼前，顾小姐却远在天边了。
    张临嫣近在眼前，那个翩舞如蝴蝶的小姑娘却也远在天边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呵……
    “他很快接了，然后我说‘对不起刚才有点过分了，你被保卫科的人带哪了？’
    他说保卫科的人没有为难他，在宿舍楼拐角处就把他放了，他还在楼下站着呢。”
    “然后我就下楼找他了，看着他的样子，我觉得自己挺过分的，他好可怜。”
    他是好可怜，那我呢，对这一切甚至一无所知，只因隔着1200多公里么。
    “然后他说，他只有一个愿望，想和我多待一会。然后我们就去了学校附近一个网吧，一起待了一个晚上。”
    听到这我才想起来，张临嫣第一次考完研那晚，我曾给她打过电话，连续好几个，她全部直接挂断，丝毫没有想接的意愿。我曾以为是她心情极其恶劣，连短信都没敢再发，没想到是这样啊……过了三天张临嫣才给我回电话说暂时不想回家，在北京待到过小年，原来是和他在一起啊……
    张临嫣的语气很平静，情绪没有一丝波动，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而我的心却像被匕首一刀一刀细细密密地割着，再揉成一团，痛而揪心。
    呼吸渐渐难为起来，有些喘不过气。
    “后来考研成绩出来了，虽然我知道自己考得很烂，可真当成绩出来的那一刻，我还是痛苦的不得了。高中三年的努力，大学四年的拼搏，在那一刻统统化为乌有。我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办不到，我觉得自己丢尽了父母的脸……”说到这，张临嫣不可抑止地又哭出了声。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轻轻拍着张临嫣的肩膀。
    “然后，那段时间我特别难受，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做一些疯狂的事情。然后，我就找他陪我出去喝酒……”
    “特别”、”然后”，极其普通的词汇，在张临嫣口中却成了一柄利剑，把我刺的遍体鳞伤。好老套的言情小说段子，女主喝醉了，然后发生一些大众喜闻乐见的片段描写。
    只不过这个故事里的女主，是张临嫣！
    我知道清华梦的破灭对张临嫣的打击很大，只是没有想到有这么大！
    拳头紧紧攥了起来，指节开始啪啪作响。而我却无能为力，在这个故事里我只是一个听众。
    “后来我就答应做他女朋友了……但是跟他在一起没几天就会很烦。我经常跟他发脾气，他也不生气，就像看待一个幼稚的小孩儿。我觉得我发脾气时就像一个疯子，他就在一边看着，就满脸不在乎地看着我歇斯底里，看着我大吼大叫，等我发泄完了再笑着跟我说‘好点了吧，真是个小孩’。他一点也不生气，我真的没有办法。
    有时候烦他烦的不行了，我就跟他提分手。他就死死地抱住我，然后用可怜的眼神望着我，我最受不了他那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然后我就心软了。跟他在一起不到一年的时间，大大小小分手我闹过十几回，每一次结果都是一样……”
    原来他已经是张临嫣的男朋友了，哎……我真的没想到，心思单纯的张临嫣竟会遭遇那么多那么多的故事。而这种类似狗血韩剧的桥段竟然会发生在我身上，如此真实而又虚幻。
    突然难过的不能自已！
    名义上张临嫣现在是别人的女朋友，却靠在我怀里。在这一刻，我很想推开张临嫣。不知道那个男人看到这一幕会做何想，会不会很受伤？
    而我呢，就是纵容这一切发生的源头。我深深喜欢着的女孩此刻正依在我怀里，双手环着我的腰，而我却感觉不到一丝幸福。
    我想尊重那个不知名的情敌，更想张临嫣尊重自己，也是尊重我自己。于是我轻轻掰开张临嫣的双手，把她从我怀里扶起来。
    张临嫣以为我生气了，眼泪又扑簌的朝下掉。
    心一下软了，“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心急之下语无伦次起来，不知该怎么说，难道跟张临嫣说：“你是有男朋友的人，应该自尊自爱么”？
    张临嫣望着我，一脸的哀伤。
    我叹了口气：“正好我在北京，你带我去见见他吧。我来帮你解决这个难题。”既然张临嫣那么心软，那么我来帮她一把，也是帮我自己。
    张临嫣警惕地望着我：“你要干嘛？”
    我故作轻松一笑：“放心，都是成年人了，不会打打杀杀的……”
    张临嫣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然后上下打量着我：“他还真打不过你……”
    我一下子惊讶起来，虽然我身高接近一米八，但是偏瘦弱，不到六十公斤，体质不算强壮，张临嫣如此确定他打不过我？
    张临嫣看出我的疑惑，就说：“他还没我高，比你还瘦！”
    张临嫣一米六二，以她心高气傲的性子，难怪会骂那个男的三等残废，难怪一开始如此坚定而纠结了。
    我神情严肃起来：“带我去见见他吧！我好不容易过来一趟。”
    张临嫣又搂住我，在我怀里轻微的摇了摇头。
    “对不起，真的不行。这样对他来说太残忍了……我本来就要离开他，他一直也知道你，要是看着我们在一起，对他太残忍了！”
    都什么时候了，张临嫣的善良还在泛滥着……
    张临嫣在我怀里继续说：“他对我真的挺好的，去年我司考，自己复习的一塌糊涂。他司考过了，就把自己的参考资料、复习经验传授给我，还给我准备复习大纲，我按着他的指导，最后果然顺利通过了司考。
    今年的考研他也帮了不少忙，还有前一阵子，我家里没走通关系前，我打算先去找份工作，但是自己不会写简历，投了N份也没回应。他帮我写了几份，没几天就收到好几份面试通知……
    他马上就要毕业了，这是他最艰难的时刻，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他。”
    我喜欢的女人，在我面前，滔滔不绝地说着另外一个男人的好，一个她本来很讨厌的男人。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么……
    想起08年奥运闭幕式那天晚上，张临嫣的QQ在我主动发了一个消息后迅速下线，然后第二天专门打电话跟我解释：因为在同学那儿所以不好回消息。
    那时候张临嫣正在准备司考，而他正在帮她司考，那天晚上张临嫣或许是在他那儿吧，所以才不好回消息吧，呵呵。
    还有去年十一张临嫣回了趟老家躲避他，跟我说有一个变态缠着她，看来是又闹了一次分手。
    还有今年的考研，他又帮了不少忙，前段时间又帮张临嫣写简历，不像我只能隔着一千多公里说些无聊的废话，突然能够理解考完研那天张临嫣说的：“张小伟，我不希望有个人整天罗里吧嗦的问我这，问我那。我已经很烦了好吗！”
    我确实只会整天罗里吧嗦的，抬眼望了望天，阳光似乎黯淡了，藏在云层里始终不肯露一下脸。
    在这一刻，突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甚至一点都不想提自己的付出和渴望。我不想给张临嫣做选择题，也不想张临嫣为难。而那些付出的过程，本就是我心甘情愿，甘之如饴的。
    察觉到我的低落，张临嫣歉意地说：“对不起，我真的不能带你去见他，这样对他来说真的太残忍了。”
    “他叫什么名字？”我一直在等张临嫣考完研，一步慢，步步慢，我想知道败给了谁。
    “他名字很猥琐，不好说出口。”
    远处粉色的花怒放着，可闻不到什么香味，突然很怀念武汉的栀子花，盛放在初夏，带着清晨的露水，散发着清雅馥郁的香气。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坐在陌生的地方，看着陌生的花，连身边的张临嫣都陌生起来。突然，我很孤单。突然，很怀念武汉，还有身边嘻嘻闹闹的弟兄们。
    想起08年春天那三个我没有接的电话，如果那天我接了，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了。看来我是真的错过了一生中最重要的那个电话。
    耳边安静了下来，比沉默还沉默。张临嫣把头又靠在了我肩上，低声哭了起来：“对不起，等有一天他厌倦我了，我就自由了……”
    等有一天他厌倦我了，我就自由了！
    心如刀绞，是什么样的人让张临嫣说出如此绝望又颓废的话！胸口压抑地快要喘不过气，本来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却心凉如冰！
    我想帮张临嫣挣脱这束缚，却发现近在咫尺，我还是无能为力。
    看着张临嫣熟悉又陌生的脸，无言以对，轻轻地搂着她，难过而又绝望。
    不知道又坐了多久，张临嫣突然来了电话。我以为是那个男人，结果是张临嫣的大学教授，跟她说下周面试的相关事宜。挂了电话，大概下午四点多。
    我问：“还去图书馆自习么？”
    张临嫣摇摇头：“今天不去了，晚上要回昌平姑姑家收拾东西。我有个舅舅刚从部队转业，在北京工作安家了，约好了明天下午去他家里。”
    从张临嫣学校去昌平得一两个小时，那会差不多六点，天也快黑了。其实我很想一直陪在张临嫣身边，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一直默默地陪着她。可今晚我必须要给自己找点儿事做，换个地方，不然我怕我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特别在张临嫣学校附近！
    于是我说：“那咱们走吧，我有个很要好的妹妹，跟你提过的，叫清琼，她在华电，也是昌平那边。咱们一起去昌平，你回姑姑家，我去看看她。”
    张临嫣欲言又止：“可是……”
    “没事的，晚上我回我清华同学那里住，地铁很方便的。相信我的方向感！明天一早清华东门见吧，正好明天下午你要去舅舅家里，我陪你买点东西，中午咱们一起吃个饭。”
    “你第一次来北京，摸得清路么？”张临嫣还是有些疑虑。
    “又不是你这种路痴，呵呵，放心吧。”一脸爱怜地看着张临嫣，她的方向感和距离感确实很不好。
    张临嫣只好说：“好吧，那我先陪你去华电，然后再回姑姑家。”
    起身的时候，张临嫣很自然地挽着我的胳膊，胳膊外侧还隐隐蹭着一团柔软，这是以前梦寐以求的事儿，可现在却没有太多的幸福感。
    惠新西街南口进了地铁，到龙泽出了地铁换公交。每年从武汉坐大巴回家的时候，就一直在想，什么时候可以和一个特别在意的人并排坐在大巴上呢。北京，4月初，春暖花开的时候，张临嫣陪着我圆了这个梦。
    一路上，张临嫣不知道是为了缓解气氛，还是心情恢复的快。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大学时代，自己的舍友，自己各种好玩的事儿。
    看着张临嫣情绪渐好，我也强颜欢笑。心底堵堵的，像压着一块千斤巨石；心里愤懑的，像燃着一团熊熊烈火！我很想见识一下那个张临嫣嘴里名字猥琐、个子很矮、身体孱弱、很会用可怜眼神一次次挽回她的男人。那个有一天厌倦了张临嫣，她就可以自由了的男人。
    路上张临嫣说起了一个舍友，叫什么名字我忘记了，姓高，张临嫣亲昵地称呼她为高高。现在回想起来大概是个女汉子类型的，张临嫣本身性子比较柔弱，天生喜欢讨好周围的每一个人，怕别人不高兴，不懂得拒绝，所以张临嫣很羡慕霸气独立、敢爱敢恨的高高。
    后来听了一首孟庭苇的歌，里面有一句歌词：
    高高的，高高的
    蔚蓝的天
    是不是到了离别的秋天……
    每次听到这几句歌词，就会想起高高，想起张临嫣，想起张临嫣陪我一起坐大巴的那个傍晚。
    很多年以后，看了一部电影：《匆匆那年》，当看到方茴自暴自弃的那个夜晚，陈寻在方茴楼下的大雨中歇斯底里，不禁泪如雨下。
    每个人的幸福各不一样，很多人的不幸却又如此雷同！
    大巴停在华电的侧门，离清琼的宿舍区很近。清琼知道张临嫣的存在，一直也很想认识她，于是我对张临嫣说：“要不咱们三个一起吃个晚饭吧？”
    张临嫣微笑着摇摇头：“今天先别了，我都没给她准备见面礼。”
    我正要再劝，张临嫣又说：“你手机给我看看时间。”
    我没有多想，掏出手机递给张临嫣。张临嫣看也不看直接扔包包里了，然后一脸美好地说：“没来过这里呢，你陪我转转吧。”
    我装作没反应过来，随口应着话，然后伸手要帮张临嫣提包包。
    张临嫣笑笑，略微带着撒娇的语气：“我不离开这里，手机不会还你的，就咱俩，好好的走一会嘛……”
    想了想，现在带张临嫣见清琼确实不好，而且美女和美女是很难成为朋友的。
    张临嫣一手提着包，一手挽着我。正是傍晚时分，路上全是端着饭盒、提着水瓶的学生。夕阳染红了一大片云彩，鸟儿在树上叽叽喳喳，红色的教学楼群高大威严，张临嫣曾陪着我走过这里。
    沿着华电绕了一整圈，终于还是回到了起点，夜幕降临，天微微黑掉了。张临嫣轻轻拥着我，不舍地说：“我回姑姑家了，怕你给清琼短信或电话，现在手机还你。明天早上我去清华找你。”
    你不愿的事我怎会勉强，笑笑说：“路上小心，到了给我信息。”
    目送张临嫣坐车离开，掏出手机给清琼电话：“清琼，我在你宿舍楼下”。
    原本是没想这么快来华电的，清琼接到电话显得极开心，欢喜的像只喜鹊：“小伟哥，你到楼下了啊，怎么这么快啊，没陪那个姐姐么，我马上下楼啊。你漫游贵，先不说了啊！”
    全程我一句话都没插上，俏皮可爱的小姑娘哎。或许清琼的古灵精怪感染了我，或许张临嫣离别时的不舍给了我点信心，或许是远处高大烟囱冒出的阵阵白雾很好看，我抑郁了半天的心情慢慢好转。
    没多会就见清琼从楼道里奔了出来。头发散着，发稍还微微有点湿，应该刚洗过头，很萌的齐刘海依旧掩不住月牙弯的大眼睛。
    清琼顾盼之间，终于看到我，蹦蹦跳跳地冲了过来，正要来个热情的拥抱，被我连忙止住：“别！我怕等会，被暗恋你的帅哥拍板砖啊。”
    清琼嘻嘻一笑：“没事，我保护你！”
    十八岁，多么美好的年纪。看见俏皮活泼的清琼，真好啊。小时候还隐隐有点女汉子的味道，女大十八变，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美女了。
    清琼夸张地打量着我：“呀，小伟哥你又瘦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吧！”
    我温和地笑着：“清琼，让你的追求者看见你现在的样子，估计淑女形象就全毁了。”
    清琼皱皱鼻子：“哼，才懒得管呢！对了，小伟哥，那个姐姐呢？”
    不想破坏心情，言简意赅地说：“她有事，先走了，你晚上吃了没？”
    小丫头眼睛一转：“没……吃，嘿嘿。”
    藏不住事的小姑娘呐，怕我一个人不好吃饭，就不顾减肥大业了。
    清琼发现我看破了，连忙说：“我最近瘦好多哦，快接近一百斤了。陪小伟哥再吃点好吃的嘛。”
    张临嫣只有九十多斤，不过和清琼身材好像差不多。
    大概晚上七点，华电的食堂已经关门了，找了家学校旁边的小餐厅，和清琼随便吃了点。心情终究不是很好，清琼已吃过晚饭也没战斗力。结账的时候老板疑惑地望着我，好像在说：分手餐就不要点这么多了吧……
    看着天真可爱的清琼，十八岁像朝阳一样的姑娘，我打算好好和清琼聊一聊，虽然清琼外表天真可爱、没心没肺，其实内心是个坚定坚强、敢爱敢恨的姑娘。可我还是害怕某些事会重演，会伤害我在乎的人。
    学校里的路灯已经亮起，天色黑透，偶尔还有行色匆匆去自习的学生，和清琼拣了操场边阶梯式座椅最高的一排坐下。
    视野很好，可以看到远处的灯塔，围墙外面的马路，还有整个操场上跑步、打球、散步的学生。晚风不时地拂过面颊，清琼拍拍脸：“北方好干燥哦，护肤、擦脸的以前一年一瓶，现在一个月一瓶。”
    既然这样，那么如此爱美的张临嫣为何会深切地想留在这个城市。
    我望着远方：“清琼，你喜欢这里的繁华么？”
    清琼想了想：“还行噢，不过我毕业之后肯定不会留这里，我要找个山清水秀的城市。而且这里房价好贵。”
    我笑笑：“是啊，昌平的房子都一万多了。不过以后你有了男朋友，他喜欢这里怎么办？”
    清琼霸气地说：“哼，除非他不想混了！他得喜欢我喜欢的。”
    可我喜欢的人非常喜欢这里，北京，北京！
    清琼可能察觉到我的低落，开玩笑说：“哎呀，要是他养得起我，我也就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我看着表面大大咧咧，其实善解人意的小丫头说：“在学校有喜欢的人么？”
    清琼笑嘻嘻地说：“还木有，班里的男的长得都不帅，学校里长得帅的我和人不熟……”
    看着天真可爱的清琼，我不想某些事重蹈覆辙，所以我想跟清琼聊一聊自己的伤口。
    正要开口，突然想起这不仅是我的伤口，也是张临嫣的隐私。望着远方的一片黑寂，半天没有说话。
    清琼见我情绪不高，试探着问：“是不是和那个姐姐吵架了呀？”
    我苦笑着摇摇头：“没有，有一些事，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涉嫌她的隐私。可，我又担心，怕有些事会伤害到你。”
    清琼善解人意地笑笑：“那就不要说了，应该是不好的事情。小伟哥，你放心好了，我这么精明，不会有事的，嘿嘿！”
    或许是我瞎担心了，清琼的性格大概就像张临嫣口中的高高，霸气独立，爱憎分明。要是有人敢在她宿舍楼下纠缠，妥妥被一巴掌抽飞的命运。
    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以后的时光还很漫长，迟早你会遇到一个喜欢的男孩，或许还有喜欢你的男孩。无论怎样，不要在冲动的情况下，做任何事情，尤其是……”心又开始绞痛，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继续说：“尤其是！不要轻易地交出自己。如果一个男孩真心喜欢你的话，他应该会尊重你，也是尊重他自己。”
    清琼若有所思地望着我，目不转睛。
    我望着黑漆漆地夜空，想起和张临嫣在高中旧址一起仰望星星的那天，那天的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只是没想到这一番话，给清琼后来的大学男友，也是她现在的老公，造成了不少困扰。
    和清琼在操场聊到快十点，叮嘱了许多关于大学生活、学习的事儿。小丫头舍不得我离开，可地铁十一点停运，最终还是送我坐上了去回龙观地铁站的公交。上了车，回眼望见清琼站在校门口路灯下不停地招着手，心中一暖。
    保送在清华读研的本科同学，给我联系好了床铺，晚上又得叨扰他了。
    进了清华东门，大概十一点多。路上的行人已经很少，路两旁都是笔直高大的白杨，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路上，又开始难过起来。
    耳边用mp3单曲循环着徐誉滕的《等一分钟》。
    2009.04.11周六
    早起跟本科同学在清华食堂蹭了顿早餐，然后到东门等张临嫣。大概九点，张临嫣到了。
    休息了一晚，彼此状态都好了一些。张临嫣笑语盈盈地问：“咱们现在去哪？”
    我问道：“考研面试的资料都带了吧，咱们找个自习室，上午上自习，中午吃完饭我送你去舅舅家。”昨晚临别前，叮嘱过张临嫣要带上复习资料。
    张临嫣弱弱地说：“我忘带了……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带你转一转吧。”
    我一看张临嫣的神情，就明白她是故意忘带的，叹了口气：“哎，本来我这次过来是想帮你，结果变成了累赘。你下周的面试那么重要，你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张临嫣撒着娇：“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北京嘛，舅舅早起给我打电话，让我中午过去吃饭。就半个上午，自习也看不了多少东西，我领你转一转嘛。”
    无可奈何地看着张临嫣说：“真拿你没办法。”
    张临嫣趁机挽住我胳膊，讨好般冲着我微笑。无论如何，心里还是感觉甜甜的，此时此刻，张临嫣乖巧地像我女朋友。
    商量着先在清华溜达溜达，从东门进了校园，张临嫣一路跟我介绍：“你看，那个就是经管楼，我去年就是在这儿上自习。”
    “那个是水房，那个是某某食堂，那个是某某超市……”
    我不关心张临嫣说了什么，我只享受这个时刻，如梦如幻的时刻。
    渐渐走到西门附近，张临嫣问：“西门出去就是圆明园，要不要去看看？我有导游证，进去不要钱哦。”
    我一愣：“圆明园离西门有多远？”
    张临嫣：“出了西门就是，大概一两百米，很近的。”
    由于小学课文的影响，这座园林的大名真是如雷贯耳了。想起张临嫣提起的导游证，又问：“导游证是干嘛的？”
    张临嫣有些得意：“就是导游从业人员的资格证，有了这个去旅游的话，大多景点都可以免门票，像圆明园这样的就可以免费。我大二时候考的，嘻嘻……”
    竟然还有这种好事，真是个机灵的姑娘。
    到了圆明园门口，张临嫣把导游证挂在我脖子上，让我淡定的直接走进去即可。于是，我就那么大摇大摆地进了圆明园……工作人员果然像张临嫣说得那般，根本就没检查。又从侧面的围栏把导游证还了出去，然后张临嫣也进来了。
    有种薅社会主义羊毛的感觉……
    进了圆明园，发现里面没多大。一进大门，是一片小湖，能看到许多枯败的荷杆，想必夏天的时候应是一片“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景色。湖上有一处类似西湖的断桥，不过个人感觉是囧版。景点深处，就是小学课本图片上的那般断壁残垣。
    张临嫣一路上乖巧地挽着我，景色没什么好看的，陪我看景的人远比这些景色重要。
    正走着，张临嫣手机来了短信，她扫了一眼并没有回复，然后说：“是我前段时间去律所实习认识的一个师兄，问我考研面试的事儿，没事儿。我不回短信，他过一会儿会打电话来的。”
    张临嫣珍惜和我一起的时光，连回个短信的时间都不愿意浪费。
    那个师兄很关心她，那个师兄喜欢她。因为张临嫣不回短信，他一会就要打电话过来，而且张临嫣确定他会打过来。
    果然，没多会，张临嫣来电话了。
    她把手机递到我面前说：“他打过来了……”
    我笑笑：“没事，你接吧。”
    张临嫣有点歉意地松开我手臂，然后接了电话。“喂，师兄好。我和朋友在外面呢……”
    我默默地走开，坐到湖边的躺椅上，看着不远处接电话的张临嫣，内心一片祥和。如果说“他”是一个疯狂而偏执的人，一直紧紧束缚着张临嫣；而我的性格则是温和又温柔，我不在意有谁喜欢张临嫣，也不想给她压迫感。
    我愿意信任她，给她时间和空间，我希望如果有一天张临嫣和我在一起，能够安平喜乐。
    张临嫣在不远处一边接着电话，一边踱着步子。看到我坐在湖边的躺椅上，朝我这边走了过来。
    我冲张临嫣笑了笑，然后起身走开，保持着和她的距离，一个我刚好听不见她电话声音的距离。
    张临嫣好像没明白我的心意，见我走开了，就在后面跟着我。我控制着速度，慢慢地走着。张临嫣聊着电话，不能专心走路，步调被我影响到，也是慢慢地跟着。
    大概有十多分钟，张临嫣终于挂了电话，然后小跑着靠近我，温柔地埋怨着：“你离我那么远干嘛。”
    我笑笑：“这个距离听不到你声音，我想给你点空间，不过你好像一直没能领会。”
    张临嫣神色有些感动：“你这样会把我宠坏的。”
    如果真能把你宠坏，我想我心甘情愿。
    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十点，就说：“你中午还要去舅舅家，不是得买东西么，咱们走吧。”
    张临嫣乖巧地挽住我：“咱们回清华，里面有个菜市场，有许多卖水果的，买点水果给舅舅吧。”
    进了清华里面的一个菜市场，里面确实有许多卖水果的。
    张临嫣左瞧瞧右看看，像一只小精灵在人群里来回穿梭，我悠闲地跟在她左右，看着她左挑右选。
    终于，在一个草莓摊前，张临嫣似乎决定买了：“老板，便宜点么，下次我还来你这儿。”
    商贩大婶不肯轻易松口：“你看这草莓又甜又大又新鲜，才八块钱一斤，已经很便宜了。”
    张临嫣又说：“前几天下午我来过的，那会才四块钱么。”
    温和地看着张临嫣，没想到她还挺会砍价的。
    没曾想，大婶白了张临嫣一眼：“那你下午再来买呀，逛什么早市。”隔壁摆摊的大叔连忙打圆场：“小姑娘，下午的都是剩下的，不新鲜了，为了处理掉才便宜卖的。”
    大婶的话语和那不屑的眼神深深刺痛了我，我掏出一百块钱直接递过去：“我买十斤！”
    张临嫣一把拦住我：“你干什么呀！”
    我望着张临嫣的眼睛，轻声说：“我受不了她轻侮你的眼神，就当我给你舅舅的一点心意。”
    张临嫣神色有些感动：“我又没说要买，快把钱收起来。”又对大婶说：“不好意思，先不买了，我们再转一转。”然后拉着我的手走开了。
    不经意间，我和张临嫣牵手了……虽然张临嫣挽了许多次我的胳膊，这却是我们第一次牵手。
    昨天的第一次拥抱，今天的第一次牵手，一切都是那么始料不及，而又幸福。
    逛了许久，张临嫣最终在别人那儿买了几斤草莓，又各买了几斤香蕉、苹果和葡萄，凑了四样，整整装了两大袋。
    我要付账，被张临嫣坚定地拒绝了。张临嫣想要提一袋水果，也被我坚定的拒绝了。
    出了菜市场，已经快十点半。一只手提着一大袋水果，倒是不沉，只是塑料袋有些勒手心。
    走在去地铁站的路上，张临嫣又挽住我的胳膊。由于一大袋水果挡在我们之间，很不方便，我就把两袋水果都转到另外一只手上，真的好沉！可我喜欢张临嫣挽着我……
    一路走过天桥，走过街角，走过尘世的喧嚣。
    终于到了五道口地铁站，提水果的胳膊隐隐开始发酸，手心也是疼痛难忍。
    上地铁后，终于可以把两袋水果放在脚下，张临嫣这才注意到我手心上几道深刻的紫色勒痕，有些心疼地说：“等会给我提一袋子吧。”
    我笑着摇摇头：“东西不重，就是一只手提着有些勒手，你负责貌美如花就行了。”
    张临嫣把头靠在我肩膀，感动地说：“你这样真的会把我宠坏的。”
    地铁里有行乞的老人，我又掏出零钱给了，真的感恩上苍，给我了以前不敢想象的这一天。
    出了地铁，离张临嫣舅舅家还有段距离。我舍不得张临嫣提着两大袋子水果走那么远，又送到小区楼下。
    终于，又要暂别了。张临嫣不舍地望着我：“我要走了……晚上估计还得留下吃饭，好舍不得你。”
    我笑笑：“我明天才走呢，又不是见不到了。”
    张临嫣把导游证拿出来：“要不，你拿着我的导游证去天坛或别的地方玩吧。”
    没有张临嫣的陪伴，哪儿我也不想去。
    摇摇头：“不用了，我一会回清华，去同学实验室转一转。快十二点了，赶紧去吧。”
    张临嫣依依不舍的提着两袋水果走了，目送着直到她背影消失。坐在张临嫣舅舅家附近的路边台阶，这儿离张临嫣很近很近。
    不知道坐了多久，终于还是开始难过起来。
    耳边又回响起张临嫣那句：“有一天等他厌倦我，我就自由了……”
    孤单，心痛，哀伤，而又落寞。
    “我跟他说我有男朋友了，在武大。然后我打给你，你没接。”
    “那时候我特别痛苦，特别想做一些疯狂的事，然后我就找他陪我出去喝酒……”
    “我不能带你去见他，这对他太残忍了。”
    抬头看了看天空，寂寞地发现这城市阳光很刺眼……
    最终，还是离开了。
    晚上八点，清华，在同学的实验室待着。不可抑制的思念张临嫣，发了个短信：还在舅舅家么？
    张临嫣过了一会才回复：要走了，晚上回姑姑家住。
    张临嫣的姑姑家在昌平，如果坐地铁的话，会路过五道口，我想再见见张临嫣。
    我回复：坐地铁回么？
    张临嫣回的很快：嗯，你到五道口等我吧，我想你，想见你。
    一下子狂喜起来：好，我去五道口地铁站等你。
    和同学告别，离开实验室，大踏步地奔向地铁站，空气里都是幸福的味道。
    大概八点半进了地铁站，在张临嫣列车停靠的那侧找了个椅子坐下。由于13号线建在地上二层，透过防护玻璃可以望见附近的街景。灯火辉煌，繁华热闹。
    九点左右，张临嫣终于到了。仅仅一个下午没见，却仿佛分离了半生。
    嘴角扬起微笑，站了起来。张临嫣也灿烂地笑着走向我，然后轻轻相拥。
    张临嫣微微仰头望着我，一脸的温柔，一脸的喜悦。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时间在这一刻也静止。
    不知过了过久，张临嫣的眼睛开始眨呀眨，好似要闭上了。
    虽然恋爱上完全是个雏，可我也感觉到，这个时刻我应该吻她了。
    想起这两天火箭般的进度，想起“他”，我轻轻放开张临嫣，淡淡地说：“等过些日子吧”。
    张临嫣好像没有听清我的话，疑惑的问着：“什么？”
    我指着旁边的候车排椅说：“没什么，咱们过去坐一会吧。”
    和张临嫣并排坐好，她乖巧地挽住我胳膊，问：“咱们现在去哪？”
    已经九点多了，北京又太大了，于是我说：“咱们就在这坐一会吧，等会你回昌平，我回清华。”
    张临嫣又微微带着点撒娇的语气说：“好舍不得，和你在一起，我连睡觉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突然感动起来，张临嫣毫不掩饰对我依赖和眷恋。这也是迄今为止，我听过最美的情话。
    想说些什么，又害羞地说不出口。温和地看着张临嫣笑：“以后的时光还很长，等你面试完，你来武汉吧。
    我们学校依着一片可大可大的湖，叫东湖，远眺着就像一片海。学校临湖的一侧，有个校门叫凌波门，凌波门外临岸的湖水里砌着一圈栈桥。大多数时候栈桥比湖水高出一米左右，大概有一米宽，好几百米长，俯瞰栈桥就像一个长方形的四条边。
    夏天的时候就有好多人，在栈桥围成的长方形区域里游泳。如果遇到下暴雨，湖水水位上涨，栈桥就会被刚好淹没，人赤着脚走在石桥上，远看着就像在湖上凌波微步。
    记得有一年下了大雨，校内上就有同学发状态：夏季到武汉来看海。配着凌波门的图片，可好玩了。”

    
    
    
    其实原话是：爱她，就带她到栈桥来看海。
    可，爱是个承诺，轻易不说。
    可惜因为安全隐患，凌波门外的栈桥据说已经拆除了，而我并没有带张临嫣看过……

    “东湖的西侧，有一座很长的石拱桥，叫双湖桥。因为桥两侧各有一个湖泊，西侧是水果湖，东侧就是东湖。
    每到春天，就有老爷爷在双湖桥上放风筝，风筝放的又高又远……
    双湖桥旁还有一座放鹰台，据说李白曾在那放飞了一只苍鹰。放鹰台大概有两层楼那么高，上面芳草萋萋，四周绿树葱葱，一分湖水，可以远眺东湖烟波浩荡……
    学校里有很多树，一到了春天，新发的树叶青翠欲滴，枝繁叶茂。本部那边有个宋卿体育馆，四周有好多特别高大的香樟树，林子里有许多石头桌子、凳子，每天早上就有很多人在那背英语……
    最著名的就是樱花大道，一条很长的路，全是樱花树。路边就是民国时建的宿舍楼，勾檐斗角，高大巍峨。一到三月底，花放千树，一簇簇纯白美丽绽放，树下全是看花的人……
    学校里还有好多食堂，每个食堂都有一个名字，比如樱园、田园、桂园、梅园什么的。田园餐厅有一种米酒桂花羹，淡淡的米酒味儿，酸酸甜甜的，因为里面有桂花瓣，还带着点花香，特别想带你尝一尝……”

    在武大邂逅一次樱花

    
    
    
    

    在武大，邂逅一次清晨

    

    在武大，邂逅一次黄昏

    

    在武大，邂逅一次金秋

    
    
    

    滔滔不绝地跟张临嫣说了好多好多，我畅想着过几天，等她面试顺利结束，我们一起在武汉要去的地方，要看的风景，要吃的美食……
    张临嫣一脸温柔的倚在我肩上，听我说着那些遥想。



    望着地铁外的街景说了好久好久，突然意识到张临嫣一直没有吭声。低头望去，只见张临嫣嘴角含笑，直盯着我看。
    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就问：“怎么不说话？”
    张临嫣一脸温柔：“在想，你性格这么温和，都不知道你发脾气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想起正月里那条短信了，就笑笑：“有时候也会有些负面情绪，比如正月十八那天，你给我发了条短信要见面，其实我当时就看见了。辗转反侧了一整夜，第二天才给你回，还骗你说手机坏了才看到。”
    张临嫣娇嗔道：“哼，你还说永远不会生我的气呢。”
    想起高一元旦贺卡上，我曾写给张临嫣的文字：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也不会让你感到为难。
    转眼八年了。
    我温和地解释：“没有生气，只是那会有些抑郁了。可是，睡了一晚，就发现自己对你没有一点抵抗力。对不起，小小地欺骗了你一次。”
    你对我没有隐瞒，我想我亦不会欺骗。
    张临嫣假装生气，倚着我肩，把脸转到一边。
    看着张临嫣凤眼顾盼，美目流转，英挺的眉毛浓淡相宜。忍不住说：“嫣儿，你眉毛真好看。”
    小丫头闻言转过脸来，有些开心：“是么，呵呵。可能是随了我爸。”
    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有些神秘地对我说：“你知道吗，其实我现在有一个弟弟。”
    张临嫣父母都有正式工作，她不一直是独生女么……
    张临嫣又说：“我上大学的时候，我妈想要个儿子，就又生了一个。”
    想起去年十一去张临嫣家，并没有见到。就问：“去年十一去你家，好像就你和妈妈在家？”
    张临嫣低声说：“平时爸妈工作忙，那小屁孩，大多时间都在一个亲戚家养着。”
    张临嫣上大学后才生的，那会她爸妈都快五十了，默默地赞了一句：“你爸身体真棒！”
    张临嫣娇羞地捶了我一记粉拳，然后说：“我弟可淘气了，才几岁大，我回去了就整天跟我斗气，斗嘴，我拿什么他就要什么，可烦人了。”
    想起小时候我和妹妹也经常吵闹，可现在感情好的不得了，就说：“等他长大一些，就知道心疼姐姐了，现在大概是小孩的争宠心态。”
    张临嫣想了想，赞同道：“可能是吧，我姑姑生了两个女儿，两人小时候也是吵吵闹闹，现在感情就蛮好。
    不过她们都没上过大学。大姐进入社会比较早，现在的男朋友是个包工头，比她大十几岁。那老男人可恶心了，自己没读过什么书，还经常跟我说读书没用，说大学毕业后辛苦工作还挣不上钱，不如找个像他那样的男人。每次看他那暴发户的嘴脸，心里就特别生气。”
    心里有些开心，张临嫣一点也不拜金。就附和道：“那种人本来就是暴发户，别和他一般见识就好了。”
    聊了一会，张临嫣问：“对了，你喜欢女生撒娇么？”
    回想张临嫣这两天的表现，能感觉到她蛮喜欢撒娇的。问这个大概是担心，我不太喜欢女孩子撒娇卖萌。心里想说“只要是你，我都喜欢”，话到了嘴边只是平淡的回应：“呃……还好吧。”
    张临嫣有些失落：“那就是不喜欢咯……”
    看着张临嫣微微撅起的小嘴，忍不住在她鼻子上爱怜地刮了一下。
    张临嫣疑惑地望着我：“你干嘛……”
    那委屈的小表情真是我见犹怜，微微笑道：“我喜欢，深深的喜欢。”
    那会有一句网络流行语：爱是深深的喜欢，喜欢是淡淡的爱。
    我委婉地表达着我爱她。
    张临嫣似乎听过这句话，就问：“那喜欢和爱有什么区别？”
    总觉得爱这个字很神圣，不能轻易说出口。于是我嗫嚅着半天，没有开口。
    很久以后看了一部韩寒的《后会无期》，里面有一句台词我很喜欢：喜欢是放肆，但爱是克制。
    可惜当时并没有这句话，不然真是很合适的一句回应。
    岔开话题，说起昨晚和张临嫣分别，在华电，调皮可爱的清琼。
    张临嫣微笑着听我说了半天，然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清琼喜欢你。”
    这一眼看得我毛骨悚然，连忙解释：“不会的，我们从小一起玩到大，她就像我妹妹一样。”
    张临嫣笑笑没有再说，只是紧紧地挽着我，倚在我肩上，一脸的乖巧。
    幸福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不知不觉十点半了，而地铁也即将停运。
    我依依不舍地望着张临嫣：“嫣儿，地铁快停了，你赶紧回去吧。”
    张临嫣伏在我胸口，呢喃着：“我舍不得，好舍不得。”
    我安安静静地搂着张临嫣，感觉很美好，嘴角不由地扬起微笑：“回吧，就下一趟吧。”
    张临嫣在我怀里轻轻摇着脑袋：“不嘛。”
    我叹口气：“你要这样，我只好把你扔进车厢里了。”
    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响声，又一班地铁即将驶来。张临嫣突然松开我，直起身子。
    正疑惑间，张临嫣突然跑开，窜到下行扶梯口，不顾形象的噌噌噌地往下逃，站在扶梯下面得意地望着我。
    眼看地铁已经到了，我只能追下去，想伺机抓住她。已经晚上十点半多了，13号线十一点左右停运，她再这么耽误下去，就要错过末班车了。
    张临嫣本来微笑地望着我，看到我扶梯下了一半，连忙跑到旁边的上行扶梯，打算跟我玩猫捉老鼠，耗到错过最后一班地铁。
    我三两步赶紧跳下扶梯，又从上行扶梯大步追去，终究在扶梯口抓住了张临嫣。
    蓦然间一声尖叫差点刺破了我的耳膜……四周等待地铁的人们纷纷投来惊诧的目光，甚至有一俩个帅哥露出跃跃欲试要英雄救美的表情……
    我尴尬地抓着张临嫣一只胳膊，“别叫了，你看，别人都把我当流氓了……”
    张临嫣环视了一圈，乐不可支的笑了起来，四周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终于撤去了关注的目光。
    张临嫣得意起来，“哼哼，叫你再抓我，我就喊‘救命啊’‘非礼啦’……哈哈……”
    地铁在我们追逐的过程中业已离去，我无奈地看着张临嫣：“你再不回去，最后一班地铁也要没有了。”
    张临嫣收住了笑，露出哀伤的神色，“明天你就要回武汉了，我真的舍不得么。这附近有一个茶吧，有包间，可以很安静的聊天，能过夜。我们去那一起待一个晚上好不好？”
    我摇了摇头，“那也不行，下周你就考研面试了。那是你一辈子的大事，谁也不能耽搁。今晚你要陪着我不睡觉，明天肯定没精神，后面也会受影响。今晚你必须回去休息！”
    张临嫣把嘴一噘，蹲在地上，倔强地望着我，无声的抗议着……
    时光仿佛回到了那年冬天，正月初五的夜，张临嫣家的门口。
    两个都不肯让步的人……僵持着……
    良久我把张临嫣拉了起来，轻轻地搂住，在她耳边低语：“乖乖听话，回去休息吧。”
    张临嫣伏在我胸口，轻摇着头：“不，我舍不得……”
    我无奈地笑了笑：“嫣儿，明早起来就可以看到我了，我明天傍晚才走的。要不，明早我六点起床赶地铁去你那，只要你一睁眼就可以看到我，好不好？”
    张临嫣紧了紧手臂，只觉两团柔软挤压着胸口，不由得有些尴尬。
    张临嫣叹了口气，“好吧，我答应你，下趟地铁我就回去。不过你回清华同学那了要给我打个电话报平安。”
    大庭广众之下，站在扶梯口搂搂抱抱的影响不好，就拉着张临嫣坐回候车椅上。还有几分钟地铁就要来了，张临嫣又搂住我把头贴在我胸口，一滴滴眼泪顺着美丽的脸颊滑落，无声地哭泣着。
    心里又感动，又心疼，无奈地说：“你说我同学一会看见我胸口湿了一片，会不会以为，我抱谁家孩子被尿了一身……”
    张临嫣破涕为笑，抹了把眼泪，“可我真的舍不得么……”
    我故作轻松：“又不是再也不见了……我保证明早你一出门，就会看到我，好不好。等你考研面试结束，你来武汉，我带你去双湖桥看老爷爷放风筝，带你去田园喝米酒桂花羹，带你去樱花大道赏樱顶，带你去凌波门栈桥看海……”
    终于，分别的时刻还是来临了，最后一班地铁到了。
    张临嫣恋恋不舍的望着我，其实我也很舍不得。
    叮嘱道：“到姑姑家，给我短信。还有，明天别忘了带面试的复习资料。”
    张临嫣两步一回头的上了地铁，然后我目送着地铁，直到它消失在视野中。
    走在返回宿舍的校园路上，万分思念张临嫣，略微后悔刚才没有答应张临嫣一起去茶吧过夜。可事情重来一遍，还是这个结局。
    喜欢是放肆，但爱是克制。
    4.12
    早上六点起床，七点半赶到龙泽地铁站口，给张临嫣短信，她回复已经在来地铁站的公交上了。
    买了份报纸，边看边等张临嫣。
    突然，报纸上的一则新闻把我吓得后怕不已。就在前天4.10傍晚，昌平某高校，一对学生情侣在校园附近散步，被几个歹徒挟持，男孩被杀，女孩被先轮后杀，今天报纸通报刚抓获几名犯罪嫌疑人。
    那天黄昏我和张临嫣也是在昌平的华电大学附近溜了一圈，而且这两天都是张临嫣独自一人回返姑姑家的，昨晚更是在深夜十一点之后。一直以为北京很安全，没想到还是有这种事。
    想着一会张临嫣来了，一定得好好跟她叮嘱一番。
    大概八点，张临嫣到了。绷着脸，情绪不高。我原以为她会像一只欢快的小鸟扑进我怀里，倾述着分隔一整夜的思念。
    小心翼翼地问道:“嫣儿，怎么了？”
    张临嫣半自责半埋怨地说:“刚妈妈给我打电话了，问我面试复习的怎么样了，可我这几天都没看过书。
    他们好不容易才帮我搞定本校面试的事，我却在这浪费了好多时间，感觉自己好对不起他们。”
    想起张临嫣说过，如果面试的好，还能换个好专业，面试不好只能读法硕。
    这两天确实浪费了张临嫣好多时间。
    我想帮她，却一直没有做好过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难怪张临嫣情绪不好，也庆幸昨晚没有答应和张临嫣去茶吧过夜。
    默叹了口气，低声说:“都怪我，这两天耽误了你太多时间。今天咱们去上自习，晚上你也别送我了，我自己去火车站就好。”
    张临嫣摇摇头:“晚上我肯定得送你，别争了，咱们赶紧去清华吧。”
    和张临嫣说起报纸上的事，叮嘱她千万注意安全。
    路上张临嫣情绪慢慢好了一些，开始有说有笑。
    进了清华，张临嫣在经管楼找了间自习室，说是之前考研的专座。
    自习室里人不算多，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挨着张临嫣在后排坐下，她看复习资料，我看报纸。
    自习室很安静，只有翻动书页和写字的声音。看着张临嫣认真学习的侧脸，感觉很温馨。高中时整天就想着能离她近一些，没想到有在教室并排坐着的一天。
    过了一会，张临嫣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甜甜的一直笑着，好像看不够似的。
    我故意绷着脸，瞅了眼复习资料，示意她好好看书。
    张临嫣噘着嘴表示不满，可还是乖乖地继续看书。
    又过了一会，张临嫣轻轻贴到我耳边，吐气如兰:“我出去上个厕所。”
    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张临嫣就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等了许久，张临嫣才回来。回来刚看了会书，又转头拍拍我，从我这抽了张报纸过去，开始在上面写悄悄话。
    这自习上的……没消停过一刻钟……哎……
    当年张临嫣写悄悄话的那张报纸

    

    写了一会，张临嫣把报纸递给我，上面有着她的悄悄话:“怎么办呀，怎么办?我觉得玩的太疯了，心收不回来了，看不进去书了，怎么办呀，怎么办？”
    转头瞪了张临嫣一眼，张临嫣则可怜巴巴的望着我。
    早上在地铁还跟我雄心壮志，转眼就原形毕露，真是拿她没有办法。
    张临嫣把报纸拿回去，写了半天又递给我。
    “还有我开始去那边自习室看了一下，整个自习室的那帮子考研的，都是考清华北大的，就只有一个考上的，他们当时都学的超努力，超努力！却只有一个考过的，剩下的都是要调剂到别的学校。”
    就说一个厕所去半天，感情还顺带去探望了一些“老战友”。
    张临嫣见我看完了，又抓走报纸写了半天，再递给我。
    “真的都是超努力！然后我就有点小平衡，是不是很邪恶？但我就是觉得心理平衡了。能上法硕也让我很开心。”
    妹子呀，咱前天不还瞧不上法硕么，咋转眼就绥靖了……
    装模作样的给了张临嫣一个鄙视的表情，比了个口型:“chuxi（出息）。”
    张临嫣领悟了，把报纸又抓过去写了半天，再递给我:“就是这点出息，就一个考过的，是个女生，她考了三年才考过的，她让我再考一年。我说我都考了两年了，她说她三年呢！”
    可不能再考了，青春不能放在这场没有把握的豪赌里，而且张临嫣的抗压能力真的不算强，再考下去怕是要成为芙蓉姐姐。（芙蓉姐姐据说就是因考清华研究生压力太大而崩溃的）
    我简单写了一句回复过去：“努力过，不会后悔即可。好好看书，下周末要面试了！”
    张临嫣只好继续认真看书，看了十几分钟，抓了一张报纸过去，又要写悄悄话。
    环顾四周，趁着无人注意，轻刮了下张临嫣的鼻子。张临嫣一副委屈的小表情，盯着我看。
    以前自习的时候，最烦秀恩爱的，没想到我也有今天啊。
    看了看手机，差不多十一点了，低声给张临嫣比了个口型:“走……”
    瞬间，张临嫣的脸上满是绽放的笑容，欢天喜地的开始收拾东西，好似要出笼的小鸟。
    下周末的面试，哎……真是，拿她没有办法。
    出了自习室，张临嫣迫不及待地挽住我，一脸讨好地笑着:“咱们去哪？”
    我叹了口气:“先去吃东西吧，早上都没正经吃饭。还有，你下周要面试了，知不知道！”
    张临嫣撒着娇:“可是，你晚上就要走了么……自习的时候，你坐在我旁边，我就忍不住想跟你说话么……”
    我又叹了口气:“这几天我就不该来，哎……”
    张临嫣笑着撒娇般摇晃我胳膊，“好啦，我明天就开始好好复习，咱们去哪吃?”
    我想了想:“就学校里吧，吃完继续自习!”
    张临嫣从包里掏出一张饭卡，问：“那咱们去哪个食堂？”
    我只想赶紧吃完继续上自习，就说：“就近找一个食堂就行，对了，你咋还有清华的饭卡呢？”
    张临嫣解释道：“之前在这复习考研的时候办的，没有饭卡学校里面吃饭不方便。”
    看来和去年七夕办的学生证差不多的套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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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01 15:44:56  更:2021-07-01 15:4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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