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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双林奇案录第二部》 连载更新[第1页]

作者:八峰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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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林奇案录第二部之狮头镇纸
    作者: 八峰

    狮头镇纸


    第一节

    一九八三年初秋、宁夏中宁县,一个漆黑无月的夜晚,古老的黄河岸边,万籁俱静、只有潺潺流淌的水声。

    远处荒野山坡上的一座古庙‘石空寺’里,断壁残垣、尘土厚集、蛛网密布,佛像残缺的庙堂里闪烁着一支昏暗的火烛,在青石板拼接而成的地面上映照出两个人长长的身影。

    “要是被警察发现了那咋办?”一个声音担忧地说道。

    “没事的,只要按计划行事、做好了伪装,警察们发现不了的。”第二个声音沙哑、明显带着安抚的语气。

    “那、那万一要是被……” 第一个声音有些颤抖。

    “没有万一!你以为你现在还有啥退路吗!?不成功、便成仁!”沙哑的声音顿时变得凶狠起来。

    远处山中传来了土狼的嚎叫,在寂静的夜空里显得格外凄厉瘆人。
    八月下旬,刚刚立秋,周源和定国从宁夏首府银川转乘火车来到中宁古城,看望此地多年未见的一个战友马建新。当年在东北一起戍边之时,这马建新是基地工兵九团政治处宣传科的见习干事,写得一手好文章。退伍之后,他回到老家中宁,在县政府办公室里工作、凭着一支生花妙笔、很快被提升为秘书科长。

    八月二十七日中午,在火车站重逢相聚后,多年未见的三人好不激动,马建新先将二人接到县政府招待所住下,然后邀请二人到县城里一家清真饭馆吃饭。 马建新自己是回民,他做东点菜,热情款待两位战友,点了烩羊杂碎、酱爆牛肉、清炖土鸡、羊肉臊子面等颇具中宁特色的美食,又让服务员开了一瓶味道香醇的红枸杞酒。

    酒过三巡,三人刚刚吃得耳热、谈论正欢,楼梯上响起了嗵嗵的脚步声,一个年轻人急匆匆地走上楼来,径直走到马建新座位旁,低头弯腰凑在他的耳边低声言语。

    “什么?”马建新大惊之下,手中的筷子竟然落下,“确定老人已经死了吗?”他竭力镇静着自己,向那人追问道。

    “是的,是公安局的王科长刚才打电话过来时说的。”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周源和定国关心地问道。
    “唉,真不好意思,是发生了一件大事,”马建新迟疑了一下,回头看着两位战友:“是我的舅父马中安,刚刚被发现在自己家里被人谋杀了!”

    “哦,是谋杀?怎么回事?那你得赶紧去处理吧!”周源和定国都大吃一惊、立刻放下了筷子,向马建新投过来同情的目光。

    “唉,老爷子家在中宁县长桥乡的后头村,是当地远近闻名的回族阿訇,他为人谦和、身体硬朗、向来无事,怎么会突然被人谋杀!?”马建新情绪激动起来、向前来报信的年轻人问道:“警察已经赶去了吗?”

    “是的,县公安局刑警队的曹队长已经带人赶过去了。”年轻人点点头道。

    “建新,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你就尽管开口!”周源补充了一句。

    “嗯嗯,”马建新感激地点点头:“你们两位是在公安部里都挂上号了的侦探,能不能跟我一起去现场看看、帮忙破案?”

    “没问题,只要你们这儿负责办案的公安局同行同意,我们当然愿意协助一起破案!”周源热情地说道。

    三人匆匆结账离开了酒楼,从县政府开了一辆吉普车驶出城门,沿着一条蜿蜒的公路向西北方向疾驶而去。
    《狮头镇纸》是《双林奇案录第二部》的第一个故事,今为首发,第一节。 希望各位喜欢。
    双林奇案录第二部之狮头镇纸
    作者: 八峰

    第二节

    路上,马建新向周源和定国详细介绍了他刚刚遇害的舅父。原来,马中安是位虔诚的穆斯林,也是后头村与长桥乡一带远近闻名、受人尊敬的回族阿訇,他平日主持回民村里的教务,又是清真寺礼拜活动的领拜人,在乡里回族民众之中有很大的影响力。

    作为一个虔诚的伊斯兰教徒,马中安每日必向真主祈祷五次,早晨天不亮(日出之前)便起来做晨礼,中午做晌礼,下午做晡礼,日落后做昏礼,晚上临睡之前还要行宵礼;而今日事发就是在下午三点多钟做第三次、也就是晡礼祷告之时。除了教务活动之外,马中安还长期担任过后头村村委会主任,他为人随和、处事公允,深得乡里回汉民众的拥戴,后来由于年纪大了身体欠佳、自己也不愿多理俗务,所以在今年春节过后,他主动辞去了村委会主任一职,转由其堂弟马中静担任。

    吉普车沿着坑洼不平的公路颠簸了将近一小时,三人赶到了出事地点,中宁县长桥乡的后头村,一个多数居民为回族的古老村落。

    村西头有一栋四面由土坯墙环围的宅院,院门外、几个村民正围在门前探头探脑。院子里,两个头戴白帽、上身着白色衣褂的男子正在安抚一位捂着面巾悲伤哭泣的老妇人,其中一个年长的男子见了马建新连忙走了过来,原来他就是受害人的堂弟马中静,也是现任的村委会主任,他五十多岁、面色古铜,留着山羊胡须,身材壮硕结实,两眼炯炯有神,手里握着一支精致的乌杆烟袋锅。
    “二舅,您没事吧?”马建新快步上前、握住马中静的手关切地问道。

    “唉,我还好,就是你大舅妈她很难受,一直在哭——唉!谁能想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你快过去看看吧,安慰一下老人家,来查案的警察也都在里面,这外面的事有我呢。”村委会主任叹着气、拍拍马建新的肩膀说道。

    马建新走上前去,轻轻搂住哭泣的老妇人的肩膀,安慰了她几句,然后转身和周源与定国一起走进了正房。

    宽大的堂屋里灯光明亮,果然已有几位民警。一个身材高大、浓眉大眼的警官走了过来,他伸出手来和马建新握手、用遗憾的口吻说道:“对不起啊,马科长,我们赶到时,老人家就已经过去了。” 他身旁一个身着制服、个子矮胖、头发稀疏、五十岁左右的年长警官也走过来对马建新舅父家里发生的不幸表示了哀悼。

    “谢谢你,曹队长,赵所长,嗯,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马建新和身材高大的曹向东握了下手、然后转身指着周文二人:“这是我原来在东北当兵时的两个老战友,现在是公安系统有名的破案专家:四川省公安厅刑侦局的特别调查员周源和四川省政法学会刑侦顾问文定国——周源、定国,这位是我们县公安局刑侦队的曹向东队长,这一位呢、是负责这一片的兴家堡镇派出所的所长赵守志。”
    “哦,欢迎二位。”曹向东脸上挤出了明显有些勉强的笑容,而赵守志则热情地上前与周文二人握手。

    “请曹队长、赵所长放心,我们俩是建新的战友,他家里突然遭此不幸,我们就是想来尽尽绵薄之力,如果你们需要,我们也非常愿意协助破案。”周源连忙解释道。

    “哦,有你们两位大专家的协助,这案子就更好破了,”曹向东怏怏地笑道,“不过,现场我刚才看过了,很清楚,马老是在做晡礼祷告时被人从背后用刀捅死的,而且凶手是个外贼。”
    昨天的解释没有发出来: 有关穆斯林每日祷告五次的习惯请详见百度或维基百科的解释。
    双林奇案录第二部之狮头镇纸

    作者: 八峰



    第三节



    几人说着从马家院子开始了勘察。 围墙里正房前面有一个不大的院子,一棵老槐树高大挺拔、枝繁叶茂。 进入正房,迎面是一间宽大敞亮的堂屋,右首靠外一间是厨房和灶台,里面一间是个储藏室;左首是两间偏房,一大一小两间卧室。 堂屋正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摹仿荆然【1】的山水古画,两旁挂着一副行笔潇洒的对联:得山水情人多寿;饶诗书气子必贤。 堂画之下紧靠后墙是一张黑漆条几、前面摆放了一张八仙方桌、两侧各有一把太师椅。

    “这是马老爷子亲笔书写的。”马建新轻轻地对伫足欣赏古画与对联的周文二人说道。

    “好书法!”定国与周源都不由得赞叹起来。

    在古画下条几的右侧、紧靠着储藏室里面的墙壁装有一道木梯通往楼上,几个人沿着木梯上楼,左首边的门通向一间不大的书房,里面沿墙三面都是木制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和几个瓷瓶,中间靠墙放置了一张宽大的书案,书案旁边还摆了一把梨木的扶臂摇椅,旁边置了一张小茶几。 而上楼右首边一扇小门里就是受害人被谋杀的现场——一间长约七尺宽不过五尺的小屋子,被马中安作为了自己在家里的祷告室。
    小屋面朝西北的窗户紧闭,还拉上了黑色的窗帘,房间里别无他物,只是在朝西南一面靠墙放置了一张黑漆供桌,上面铺着厚厚的黑色绣绒,桌上摆放了一本翻开的阿拉伯文的可兰经书,靠墙一角放了一只保温茶杯。 在供桌上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刺绣精美的挂毯,上面绣着伊斯兰教先知穆哈默德骑马登霄【2】的圣画。

    “这是大舅的父亲早年去麦加【3】朝圣时带回来的,都几十年了。”站在门口的马建新轻轻地对周源说道。

    地上铺了一张几乎占满了整个房间地面的地毯,被害人马中安就伏倒在地毯上。

    死者虽然是伏倒在地,上身却有些朝着右边侧卧,他背上插着一把尖刀,刀身全部刺入了身体,只剩下刀把子露在外面。 凶手显然是乘马中安伏地祈祷时痛下杀手,在他背后猛刺了数刀致其死亡。 刀口周围的血液已经凝固,流淌下来的血液也染红了地毯右侧的一块。
    “据马夫人说,她下午两点多钟出门去兴家堡镇的时候,家里就剩下马老自己一个人在家,通常他要午睡一两个小时,然后三点左右才起来做晡礼祷告;马夫人五点刚过回来的时候,就发现马老一个人倒在这楼上的祷告室里,已经被人杀死了。”一旁的曹向东向周文二人解释道。

    周源点点头,戴上手套、先拿起供桌上摊开的那本可兰经书、从摊开的那一页向前翻看,突然他眉头一皱——在两页之前的页面上看到了几滴已经被合上的纸页弄脏污了的新鲜血迹。

    侦探接着弯下腰来、缓慢地拔出了插入死者后背的那把刀,对着光亮仔细查看起来。

    “你看——这刀把上还刻着一个‘李’字!”一旁的曹向东指点着说道。

    “是的,我看见了。”周源轻轻说道,接着他俯下身体,跪在尸体旁边,拉出了死者曲蜷的左手小臂,仔细查看了死者的手掌和手指,他发现死者左手拇指第一指节的皮肤明显白皙,便让马建新叫来了马中安的妻子马秀英。
    “请您仔细看看,您丈夫身上有没有缺少什么东西?他左手的拇指上是不是经常戴着一个扳指?”侦探问道。

    马夫人战战兢兢地捂着嘴低下头看了看,然后说:“嗯,俺丈夫左手拇指上戴的那个白玉扳指不见了。”

    “哦,那这贡桌上呢,有没有缺少什么?这经书上原来是不是用什么东西压着书页的?”周源又指了指铺着黑色绣绒的供桌上面和那本摊开的可兰经书。

    “嗯,桌上压着经书纸页的那个狮头银镇也不见咧。”马秀芝捂着脸说道。

    “哦,是个狮子头的镇纸吗?是压在这本翻开的经书上的吧?”周源问道。

    “是的,他爸祈祷时总是把经书翻到某个页数、然后用那个狮头银镇压住书页的一边。”老妇人点点头道。

    “哦,那这个狮头纸镇应该是一对儿吧?两只都不见了吗?”周源把可兰经书放进一个证物袋里继续向马夫人问道。

    “嗯,是一对儿,还有一只中午还在书房里那个桌子上,现在也不见了!那是马家老祖宗打清朝传下来的一对儿用纯银打造的狮头纸镇,都好几百年了!”马夫人一边说一边心痛地叹息道。
    双林奇案录第二部之狮头镇纸
    作者: 八峰

    第四节

    马建新带着老妇人离开祷告室后,周源又蹲下身子测量了一下马中安伏地倒下的位置。
    “奇怪,”侦探摇了摇头。

    “怎么啦?”身旁的定国问道。

    “你看,这祷告室里空间本来就很狭小,马中安伏地膜拜、被刺倒地的位置却在地毯靠窗的一边,并不是在供桌中央正对着挂毯圣画的地方,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在身体左边留下这么宽的地方呢?”

    “嗯,真的是这样!”定国也低头看了看,“或许、这是他的习惯吧?要么就是当他被刺以后身体倒向了右边?”

    “不会是他的习惯,这里面本来就很狭窄,而且又是他自己专用的祷告室,没有理由总跪伏在右边、偏离圣画这么多;也不会是他被刺后才向右倒下——你看,他本来就是屈膝跪在地上,被刺后上身虽然有些朝右边侧卧,仍然是伏倒在地的姿势,不可能在身体左侧形成这么大的空间。”周源站起来摇了摇头。
    侦探又走进了楼上左首边的那间书房,围着书架、书案和茶几转了一圈,见漆光闪亮的茶几上摆着一只漆木茶盘、里面有一只温热的白瓷茶壶和两个茶盅,一个倒扣着放在茶盘里,而另一个打开的茶盅里还有半盏茶水。周源皱了下眉头,他站起身来又返回了祷告室,让一个民警把原来放在供桌上的那只保温茶杯和书房里的茶壶以及那只尚有半盏茶水的茶盅也一起装进了证物袋里。

    回到楼下堂屋,周源又仔细勘察起来,他在堂屋的地面上发现了两个烟蒂——是一种名叫‘大公鸡’牌子的劣质香烟,被人丢弃在地上用鞋底碾灭的。 在厨房灶台前垫脚用的木制踏板一端,侦探蹲下身来、在踏板表面薄薄的一层油灰上发现了两个不太完整的鞋印,他仔细查看了鞋印底纹、拿出卷尺测量了一下,又画出标记让民警进行了拍照。 随后周源站起身来,站在门口的马秀芝走过来告诉他:灶台上有一瓷碗她中午煮好的羊羔肉,下午回来后发现也被人动过了,少了好几块;而灶台旁边一块擦碗的毛巾也不见了。 周源听说后、连忙让民警把那只盛装过羊羔肉的大瓷碗装也进了证物袋,以便提取指纹或其他痕迹证据。
    勘查完堂屋,周源又走进了马家的后院,在马厩和柴房里四处查看了一番。与此同时,曹向东开始指挥起几个民警把马中安的尸体从楼上祷告室抬了出来,准备运回到中宁县公安局,由县局技术科的法医进行检验。

    此时的马家宅院外,陆续聚集起了一群回族村民,他们群情激愤,喧嚣叫嚷着要找什么人算账。为首的一条大汉,长得身材高大,虎背熊腰,光头上戴着顶圆圆的白帽,他圆睁双眼、凶光毕露,咬牙切齿地嚷着要抓一个叫做李书达的汉人。

    “此人是谁?”周源看着那大汉轻声向马建新问道。

    “哦,是马中安的侄子马玉龙,也是后头村的民兵队长。”马建新回答道。

    “乡亲们、乡亲们,大伙儿听我说:大家要冷静一下,不要激动!公安局的同志都在这里,他们一定会调查清楚、抓到那个杀人凶手,给大伙儿一个交代!”村委会主任马中静站出来挥舞着双手、竭力规劝着情绪激动的回民乡众。
    “还调查个啥!?有人亲眼看见那个凶手跑出来的!现在不去抓、还等他跑了再去啊!?”马玉龙依然情绪激动地叫道。

    “是啊!现在就去、抓那个狗日的李书达!”人群中有人喊道,众村民情绪激动、纷纷附和起来,在马玉龙的带领下一股脑儿地朝村子北头涌去。

    “不好,要出事的!”马建新焦急地对曹向东说道。

    “没关系,我带人跟着过去,他们不敢乱来的!”曹向东一挥手,留下一个民警看守马家院子现场,带着其余的几个警察紧跟着人群离开了。

    “咱们也赶紧过去吧!千万别搞出什么冲突来!”马建新担忧地说道。

    “嘿嘿,这个李书达又是个什么人?”定国问道。

    “唉,听说是这后头村里带领汉民们搞了一个叫啥春晓农产品加工贸易公司的负责人。”派出所赵所长在一旁皱起眉头说道。

    “那又是谁看见这个李书达从杀人现场里跑出来的呢?”定国追问道。

    “不知道,不过马上就会清楚了!这里留下一个人看守,咱们也赶快跟上去吧!”周源说着迈开了大步向前赶去。
    致各位: 更新发文时,经常遇到被审核的情况,耽误了及时更新,我也没有办法,请各位谅解。
    @钓鳖客2008 2022-08-15 15:12:54
    加油
    -----------------------------
    谢谢!
    双林奇案录第二部之狮头镇纸
    作者: 八峰

    第五节

    几个警察和一群吵吵嚷嚷的回民乡众来到了村北一片较为低矮的房屋,人群涌到了一个被土坯围墙环绕的四合院子,门旁挂了一块白漆黑字的竖牌:长桥乡春晓农产品加工贸易公司。

    马玉龙抡起胳膊、握拳猛敲院子的木门。

    “来了来了,胡敲啥嘛!”,里面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随着门闩抽动,大门打开,出来了一个中等身高、瘦削结实、三十几岁的男子。他头发蓬乱、睡眼稀松,双眉紧皱,披着一件洗得发黄的旧军装,他见到马玉龙先是一怔、又看见旁边站了个身材高大、穿着警察制服的公安人员,口气顿时变得恭敬起来:“哦,是公安同志,有啥事嘛?”

    “你就是李书达吗?”曹向东问道。

    “是的、俺就是。” 男子懵懂地点点头。

    “今天下午三点以后到现在你都在干啥?去了哪里?”曹向东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就开始了讯问。

    “哦,下午不知咋搞的,俺不太舒服,就在屋里睡觉来着。”李书达回答道。

    “你知道吗,老阿訇马中安今天下午在家里被人给谋杀了!”曹向东看着他继续说道。

    “啥!?”李书达显然被这个消息惊呆了、他立刻瞪大了眼睛。

    “那杀人刀子的刀把上还刻着个‘李’字,还有人亲眼看见你事后从他家里逃出来的!”曹向东厉声说道。

    “啥!?那咋可能哩!那是胡说八道!我下午根本都没有出去过!”李书达面红耳赤、竭力争辩道。

    “胡说不胡说,你得先跟我们走一趟!”刑侦队长不由分说地一挥手,身后两个民警冲上前扭住了李书达的胳膊。

    “干嘛?要抓俺?你凭啥嘛!?”李书达愤怒地反问道。

    “少废话,走!”两个民警将李书达强行扭住后,给他戴上了手铐。
    “建新,你马上去告诉曹队长,他现在没有任何实据就当众讯问抓人,不仅犯了大错,而且可能会进一步激化回汉民众矛盾!叫他把人暂时先扣留在村里,不要带走更不能刑讯逼供!另外留下一个人看守李书达的房间!不许任何人出入,等候我们的勘查。”周源连忙低声对马建新说道。

    在马建新与赵所长的劝说下,曹向东改变了主意,决定将李书达暂时拘押在后头村大队部办公室的一间屋子里,由一名警察和民兵看守。聚集起来的回民乡众见民警拘捕了李书达也就逐渐散去了。

    晚上七点刚过,经过曹向东的同意,由周源主导对李书达进行了讯问。

    “李书达,你不用紧张,告诉我们实话:今天下午你都做了什么?去了哪里?跟什么人见过面?有什么人能够证明你的行踪?”周源和颜悦色地开了口。

    “俺下午本来是要到库房去做盘存清查的,结果午饭后坐了一会儿就头晕犯困,连忙上床想休息一会儿,没想到一睡就是一下午,直到五点多钟马玉龙他们来敲门才把俺吵醒。”李书达回答道。
    “你经常下午头晕犯困吗?平常有没有睡午觉的习惯?”周源看着李书达问道。

    “没有,从来不这样,俺也没有睡啥午觉的习惯!今天不知是咋搞的!倒下一睡就是两三个钟头儿!”李书达有些沮丧地说道。

    “还有,”周源拿出了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从马中安背上抽出来的那把带着血迹的尖刀,“你看看这把刀,是不是你的?”

    “是俺的,”李书达老老实实地回答、又突然激动地提高了嗓门儿:“可是俺今天下午没有去过老主任家里,更没有杀害他!这是、这是有人要陷害俺!”

    “哦,你为什么觉得是什么人想陷害你呢?”周源紧逼着问了一句。

    “俺不知道,”李书达沮丧地说道,噗噗地落下了两行眼泪:“老主任对俺那么好,一直都帮助俺、支持俺的工作,还向乡里提出来把村里的回民队办企业与我的春晓公司合并,让俺负责、当总经理和村委会主任、带领乡亲们一起发家致富,俺咋可能恩将仇报、去杀害他老人家!?”

    “哦?老主任什么时候提出来的?乡政府知道吗?”侦探显然来了兴趣。
    “是两周以前,老主任到我家里亲口告诉俺的,他说他已经跟村委会打了招呼,又去了长桥乡找到了陈乡长,向他提出了要求,老主任还说陈乡长也很赞成他的意见。”李书达想了想答道。

    “这把刀子你平常是放在哪里的?”周源换了个话题继续问道。

    “这是俺外出采挖沙棘用的刀子,平时都插在刀鞘里,跟俺那个帆布挎包一起挂在办公室里一个墙角的挂钩上的。”

    “那你最后一次见到这把刀子是什么时候?”

    “就是今天中午啊——吃饭的时候还在包里,刀把子还露在挎包外面的。”

    “午饭后你感到不适睡觉之前,跟谁在一起?或者见过什么人?在什么地方?”

    “就是跟俺公司里的出纳郭红梅和我的助理林二贵在一起,吃了午饭后红梅先走的,去了乡供销社和农行办事,二贵后来见俺不舒服睡下了、他也就走了。”

    “是你躺下后他才走的吗?”

    “嗯,是的。”

    “好吧,你现在把鞋子脱下来,让我看看。”周源最后说道。

    李书达不解地看了侦探一眼,还是老老实实地脱下了脚上的布鞋。
    双林奇案录第二部之狮头镇纸
    作者: 八峰

    第六节

    讯问完了李书达之后,周源和定国马上来到他在村北头的办公室,里里外外仔细地搜查了一遍。 他们找到了李书达挂在办公室墙角挂钩上的帆布挎包,还让民警把桌子上的热水瓶和保温茶杯都装好带走、连夜送往县局里进行检验。 周源还仔细检查了李书达卧室里床下的几双鞋子,最后他让赵守志派了一个派出所的民警和定国一起去找春晓公司的出纳郭红梅、核实李书达交代的一些情况。

    回到大队部,周源掏出烟盒,拿出一根香烟点燃,又递给了曹向东一支:“曹队长,原谅我提醒你:你刚才在相关证据未经核实、而且直接证据根本不足的情况下就叫人逮捕李书达,这不仅非常鲁莽,而且还违反了公安执法的纪律与刑侦办案程序!” 侦探看着曹向东、态度诚恳地说道。

    “唉,我那会儿让人铐了李书达也只是为了暂时地平息一下回民乡众的怒气、安抚一下他们,”曹向东吸了一口烟解释道:“唉,周科长啊,你是不知道,在咱宁夏中宁这个地方,干公安这一行的可得小心!时刻都得想着民族政策。” 刑侦队长叹了一口气。
    “民族政策是需要考虑,但执法必须公正,不偏不倚,以事实证据为基础;而且要遵守侦查办案的程序,否则还会导致更大的问题发生。”周源丝毫没有让步。

    正在这时,定国和派出所的民警回来了,他告诉周源和曹向东,郭红梅证实了她中午和李书达、林二贵一起在办公室里吃的午饭,不到两点她就出去办事了,下午快四点回来时,看见李书达躺在办公室里间的床上里睡觉,还发出鼾声,当时她就觉得挺纳闷的,因为李书达从来就没有睡午觉的习惯。

    晚上七点半,周源、定国、马建新又和曹向东、赵守志一起来到马中安家里,村委会主任马中静也在堂屋,他正在安慰马中安的妻子。

    “大婶儿,对不起,我们又来打搅了——我们需要向您详细了解一下事发的整个经过。”周源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

    马夫人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她告诉周源,午饭后、大约两点半过她离家去了趟兴家堡镇上,出门时家里就是马老自己躺在卧室里睡午觉;她在镇上买了些油盐酱醋和洗衣粉,下午回到村里时大概是五点左右、日头刚落。快走到家里的院子时,她突然看见院子的木门被猛地推开,一个人慌慌张张地冲了出来,朝村子西北头跑去,她一看正是住在村北的李书达。
    “您怎么知道那人就是李书达呢?”周源突然打断马秀芝问道。

    “他戴着那顶军帽、穿着那身旧军衣和蓝裤子,而且那个头儿身高也跟李书达差不多!”马夫人解释道。

    “您当时是走到哪里的时候看见那个人从你家院子跑出来的?”周源又问。

    “就走到俺邻居白有生家门口的时候。”马秀芝继续说道,“我当时还喊了一声,他没应声,俺也撵不上他,觉得不妙就赶紧回了家,” 马妻停顿了一下、声音也变得哽咽颤抖起来:“俺进门就喊他爸,没人应,就上了二楼,他爸,他爸就倒在那小屋里了、背上插着那把刀子!” 老妇人说着又抽泣起来,坐在旁边的马建新连忙轻拍她的肩膀安抚起来。

    “您下午出门去兴家堡镇、是自己一个人去的吗?” 周源沉默了一下换了个话题问道。

    “不是,是跟有生媳妇一起去的,她正好也要去镇上买些东西、俺俩就搭伴儿了。”马秀芝擦抹着眼角的泪水答道。
    “哦,那当您回到家里、发现马老出事以后,你当时做了些什么?”周源见马秀芝情绪稳定了一些便继续问道。

    “当时?我吓坏了,头也是懵的、就赶紧叫了他二爸来家——他家院子就在俺家后边连着,再后来、玉龙也赶过来了。”马夫人想了想说道。

    “是的,”坐在马妻对面、一直紧蹙着眉头吸着旱烟的马中静抬起头接着说道:“我当时在家里做完晡礼祈祷后正在休息,听见大嫂这边喊叫,声音怕人,就赶紧跑过来了,一看到大哥被害的情形,就连忙去叫来了玉龙,要他赶紧去村委会打电话报警。差不多半小时吧,曹队长和赵所长他们就赶到了。”

    接着、周源又请马秀芝仔细描述了马中安左手拇指上被盗走的扳指和镇纸。

    马夫人告诉侦探,那是一个和田白玉精雕的扳指,上面刻有貔貅纹饰,说是能够辟邪防身。 而供桌上压住翻开的可兰经书页的镇尺则是一只狮头镇纸,是马家先祖从清朝乾隆年间流传下来的,用纯银打造、共有两只;一只上刻着“宁静”,而另一只刻着“致远”,合起来就乾隆皇帝手书的“宁静致远”。 下午在祈祷室里丢失的那只是“宁静”,而另一只“致远”原来放在马中安的书房里的,马夫人出门前去书房给茶壶加水的时候还看见那纸镇就在书案上面,但出事之后也不见了踪影。
    双林奇案录第二部之狮头镇纸
    作者: 八峰

    第七节

    从马家出来,已近晚上八点半,天色黑暗、残月如钩。曹向东急着要赶回县城去向局领导汇报并督促受害人尸体及有关证物的检验,他留下了助手民警小张后便匆匆地开车离开了。 赵守志则告诉周源,大家从中午忙碌到现在都还茶饭未进,他去大队部准备一些吃食,几个人约好了稍后在大队部办公室会面。

    “你觉得,那个从马家大门里冲出来向村子西北方向跑去的男子是李书达吗?”定国点燃一支烟问道。

    “现在还不好说,有些事情还没有得到核实,凶手的作案动机尚不清楚——如果是李书达,他为什么要杀害马中安呢?如果不是他、那凶手的动机又是什么? 不过,我怀疑马夫人看到的那个人并非是真正的李书达。 你注意到没有:西北这个地方、下午五点日落后,天气很快就昏暗下来,而且那人出门后是沿着门前的土路向西边跑去的,马夫人说当时她是顺着土路从东面向西走回家、在邻居白家的门口看见那个男人破门而出、朝西边跑走的;我刚才测量了一下:从白家门口到马家院门至少有二十五米远的距离,当时天色昏暗且不说,马夫人看到的也只是一个背影,她只是凭那人的衣着打扮与身高判断是李书达;或者说,她看到的只是一个身高与穿着打扮很像李书达的男人。”周源解释道。
    “嗯,你分析得有道理,我舅妈还有比较严重的白内障,视力本来也就不太好,看错人也是有可能的。”马建新点点头附和着周源的意见。

    “我也觉得不太想像是李书达干的——他怎么可能那么愚蠢?用自己的刀子作案?杀人之后还把凶器就那样留在了现场?故意让我们知道吗?”定国说道。

    “你说的完全对,把李书达的刀子插进死者身上并留在现场,明显有嫁祸于人之嫌。 而且郭红梅下午四点回到办公室时,确实看见李书达躺在里间的床上睡觉,鼾声如雷,而他从来就没有睡午觉的习惯——这件事情十分蹊跷; 我想,一定是有人对他下了药,然后趁其熟睡之机,偷走了他的那把沙棘刀,作案后嫁祸于人。”

    “嗯,很有这种可能,”定国点点头,“那接下来查什么?”

    “相关证物已经送到县局检验,在正式的检验结果出来之前、咱们还有几件事情要做,”周源低头看了一下手表,“这样吧,你和建新先去李书达那个办公室,同时派人去找到那个林二贵,等我一会儿回来就对他进行讯问。”

    “好吧——你要去哪儿啊?”定国问道。
    “我和小张再去一下那个出纳员郭红梅的家里,有些情况需要再跟她核实一下,很快就回来,咱们在李书达的办公室见面。”周源说着和小张匆匆朝村子南面走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几分钟后,两人敲开了村子南面一座小院的门扇,出来开门的正是他们要找的郭红梅。

    “你今天中午和李书达一起吃午饭时,他当时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譬如像头晕、没精神?”周源开门见山地问道。

    “没有,他当时精神挺好的,跟俺和二贵还有说有笑的,没啥异常的表现。”女出纳摇摇头说道。

    “你知道他平常习惯把挎包挂在哪里吗?”

    “知道啊,就挂在办公室墙角那儿的一个挂钩上面。”
    “他那把挖沙棘的刀子也总是放在挎包里的吗?”

    “嗯,是的,反正俺每次见他都是把那刀子连皮鞘一起放在挎包里头,刀把子露在外面。”
    “那今天中午呢?你见到那刀子也是放在挎包里的吗?”

    “嗯——是的、就在那包里,吃饭那会儿俺看到的。”郭红梅想了想肯定地答道。

    “好,那你下午从镇上回来,是直接回到这办公室来的吗?”周源换了个话题。

    “是的,当时李大哥正躺在床上睡觉、还打呼噜,我觉得好奇怪——他平时从来都不睡午觉的!俺也不敢叫醒他,把东西放进抽屉里锁好后就去了下库房,然后就回家了。”郭红梅回忆着说道。

    “你也算是春晓公司的主要干部之一了,我想问一下你:我们听说这村里回汉百姓之间经常有一些矛盾,但李书达平时与马中安老人的关系如何?”

    “老主任挺关心李大哥的,给他支持很大,还建议他多向村里的回族乡亲们传授农副产品加工的窍门儿;照我看——他俩关系挺好咧,李大哥绝不会干出杀害老阿訇的事情!”郭红梅心直口快地说道。

    “好的,谢谢你。现在、你再把下午去库房的情况也仔细跟我们说说,包括你最后回家的时间。”周源要求道。
    双林奇案录第二部之狮头镇纸
    作者: 八峰

    第八节

    将近晚上九点,周源和小张又走进了村北李书达居住的院子,在门口有一个民警守卫的春晓公司办公室里,和定国一起、对刚刚找来的林二贵进行了相关情况的讯问。

    “让那个人进来吧。”定国对门口的民警招了下手。

    不一会儿,一个三十左右、身材瘦高、有些驼背的男子有些紧张地走了进来,他冲几位便衣警察哈腰点了下头、坐在了靠近门口的一把椅子上,两眼骨碌碌地转动,还没说话就张嘴打了一个酸臭的饱嗝。

    周源皱了下眉头、直接问道:“你是春晓公司的林二贵吧?请你跟我们详细说说:你今天下午在哪里?做了些什么?是和李书达在一起吗?”

    “嗯,我是,好的,”林二贵掏出一支香烟,夹在两根被熏得发黄的手指间,点燃后猛吸了两口、吐出一股蓝色的烟雾,定了定神之后、他告诉几个警察,他下午离开李书达的办公室后就去了村子北面春晓公司的药材库房、并一直待在那里忙着清点盘存,并不知道李书达下午的行踪。
    “你中午是和李书达在一起吃的午饭吗?”周源问道。

    “是的,” 林二贵点点头、习惯性地把抽完的烟头随手丢在地上、又伸出脚用鞋底碾灭。

    “那你离开公司办公室时是几点?当时李书达在干什么?他表现正常吗?是不是在睡觉?”定国接着问道。

    “啊?我离开的时候差不多两点吧,他当时没有睡觉,好像是在看账本啥的,表现嘛,也没有啥不正常的,不过我后来就走了,不知道他下午是不是一直待在家里睡觉。”林二贵垂下了眼帘。

    “李书达的挎包当时是挂在哪里的?”周源又问。

    “嗯,应该就是挂在他办公室那个墙角里的挂钩上的。”林二贵想了想答道。

    “那你当时看见他那把挖沙棘的刀子了吗?”侦探追问道。

    “啊?挖沙棘的刀子——好像是在那包里吧,哎,我记不太清了…… ”林二贵想了想摇摇头道。
    “你下午除了在药材库、还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吗?”周源换了个话题。

    “嗯,没有,没去过别的地方,我一直待在库房里盘点,直到六点钟才出来,回家吃了点东西。”

    “你是李书达的助理、也算是公司的主要干部之一——我问你一下:李书达与被害的马中安之间、平常的关系如何?”

    “啊?他俩的关系?嗯,这个我不太清楚,那个老阿訇很少到咱公司这边来,我见到的不多,不知道书达哥跟他的关系咋样…… ”林二贵目光闪烁。

    林二贵离开房间后,定国连忙站起来用手在鼻子跟前搧了搧:“天呐,这人坐这儿打的是什么嗝呀,一股膻臭味儿!烟瘾还那么大!”

    “是羊肉的膻味儿。”周源笑了笑,他弯腰查看起地上两个被碾灭的烟头。

    “怎么?这烟头有问题吗?”定国瞥了一眼问道。

    “嗯,这人碾灭烟头的方式有意思、还有这粗劣的烟丝…… ”周源把地上的烟头捡起来包在一张纸里。

    “你注意到没有,此人的高矮胖瘦跟李书达差不多。”侦探站起身来。

    “你是说——”定国眼睛一亮。

    未等周源回答、一个年轻的民警走进门来:“周科长,按照您的要求,我们把李书达的办公室和卧室又仔细搜查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那个刀鞘。”

    “嗯,没关系,我料到了——这进一步证明了凶手不是李书达,他怎么会把杀人的刀子留在现场让警察发现,却把那刀鞘给藏起来呢?”周源说道。

    回到大队部,赵所长和村委会主任马中静已经准备了一大盆热乎乎、香喷喷的西葫芦鸡蛋面条,还拿来了蒜瓣儿和一小碗面酱。几个人见状大喜,连忙捧起碗筷,稀里哗啦,饱餐了一顿。

    吃完面条,马建新随马中静一起回他大舅家里去了,赵所长则开车带着周源、定国和小张来到了兴家堡镇,当天晚上,赵所长安排周文二人住在了镇派出所的一间值班宿舍里,自己则带着小张回到镇上自己的家里歇息去了。
    双林奇案录第二部之狮头镇纸
    作者: 八峰

    第九节

    第二天,八月二十八日。 一清早,周源和定国起来后洗漱完毕,穿戴齐整,刚刚吃完早饭的时候,赵守志和小张就来到了派出所的办公室,热情耿直的老所长拿出锁在办公桌抽屉里、平常自己都舍不得喝的花茶,给周源、定国和小张沏泡了三杯热茶,屋子里顿时袅袅升起一股浓郁的花茶香味。

    “说吧:今天你们是咋安排的?要我们怎么配合?”赵守志看着周源和定国爽快地问道。

    “赵所长,昨晚你开车带我们来派出所的时候,我估摸了一下:这兴家堡镇距离后头村大概有八九里路吧?是不是这一带最大的城镇?”周源问道。

    “哦,那是!”老赵点点头,“你估计得挺准——咱这兴家堡镇呀,别说在这一带、就是在中宁县,那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镇甸,一两千户人家咧!所以我这个小派出所里呀,一天到晚忙得很,嘿嘿。”
    “哦,那这镇上有没有收购和售卖古董玉器的古玩商店呢?有几家?”周源继续问道。

    “有有有,让我想想,”老赵啜了口茶,低头想了想告诉周文二人,中宁这一代历史文化丰富悠久,一九七八年改革开放以后,镇上很快就开办了几家收购古董玩物的商店,规模比较大的有两家,一家在镇北,一家在镇东。

    “哦?”周源听后眼睛一亮,“那好,你马上派人悄悄地去通知这几家古玩店:一旦有人前来出售像马中安家里被盗的白玉扳指或者狮头镇纸之类的物件、就立刻密报派出所,同时记下来人的身材、面貌、衣着与说话特征,还要把赃物尽量购买下来,付钱后要来人在收据上签字或者按手印。”

    赵所长立刻站起身来、安排了手下两个精明能干的民警去办。

    接着、周源又请老赵带着他和定国、小张一起来到镇上的长桥乡乡政府,找到了主管生产和经济发展、熟悉当地民情的陈乡长,向他询问起后头村回汉民众矛盾的历史与近况。
    陈乡长告诉几位便衣警察,改革开放之后,中宁县的乡镇经济发展很快,长桥乡后头村原本主要是经营种植枸杞和沙枣一类药材生意,一九八零年以来从陕甘外地涌入了大量的汉民和商贩,这些人主要从事枸杞和沙枣的收购、粗加工和对外销售,由于汉民在农产品加工处理方面采用了比较先进的技术、在收购和销售方面采取了面向市场和更加灵活的运作方式,业务发展得非常红火、很快就超过了当地的回民社办企业,从而引起了一些矛盾,严重的甚至从简单的经济纠纷发展到与当地民众、主要是回族民众之间的对立。

    “在你们去查案的那个后头村,李书达创办和领导的春晓公司与后头村回民队办企业之间就存在着这样的矛盾,而村委会在应对这些矛盾上一直存在严重的意见分歧与争论。马中安老人担任村委会主任时期,力主回汉合作,支持传统种植与收购加工经营专业化发展,支持由春晓公司牵头、联合后头村回民社办企业共同发展。但是村里和乡里的一些传统保守势力则是一直在反对,甚至还主张利用回民人数上占优势的行政手段来强迫兼并李书达的春晓公司,”陈乡长停顿了一下,“上个月乡里和公社刚刚对后头村春晓公司和回民社办企业的经营状况做了摸底调查,可以明显看出两边的差距,具体的情况我让负责调查的公社会计甘丽萍来给你们介绍一下。”陈乡长说着拿起了桌子上的电话机。

    不一会儿,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中年妇女走进了办公室,陈乡长把她介绍给了几个便衣警察。
    “陈乡长,大约两周前,马中安老人是否来乡政府找过你、向你提出了合并春晓公司与后头村队办企业、由李书达出任总经理和村委会主任、领导后头村民众一起发家致富的建议?”周源问道。

    “啊,是的,马老一向主张回汉联合、而且他心胸宽阔、有远见、看人很准,他认为只有李书达能够带领后头村的回汉乡亲一起创业、共同发家致富。”

    陈乡长说完后低头看了下手表、抱歉地对几位警察说道:“真对不起,几位——我马上还要赶去县里开个会,就请甘会计给你们介绍详细的情况吧。”
    这两次都发得比较晚,抱歉。。。
    双林奇案录第二部之狮头镇纸
    作者: 八峰

    第十节

    离开长桥乡政府,老赵开车、把周源、定国和小张送到了中宁县城里的县公安局,几个人径直来到刑侦队的办公室,恰好遇见曹向东从检验科回来。

    “报告出来了——主要是尸检结果和其他几个相关物证的报告,尸检的结果很清楚——就是背上刺入的两刀,特别是第二刀,刺得很深、直及心房,是致死原因;还有,你是对的,”刑侦队长有点不好意思地朝周源笑了笑,“检验科还从李书达桌子上的保温茶杯里检查出了浓度很高的曼陀罗花粉成分——他的确是被人下了迷药才昏睡过去的;他那刀子的刀把上也没有检测出任何指纹。”

    “是的,我也检查过李书达的几双鞋子,鞋底纹和鞋底沾染的尘土都与我们在马家堂屋里灶台踏板上发现的明显不一样。”周源补充说道,一边接过了曹向东递上的检验报告逐页翻看起来。

    “从那把茶壶和茶盅上检测到了指纹吗?”周源抬头问道。

    “还没有——检验科也很忙,好几个案子压在一起,我已经尽量在催促他们科长了。”曹向东遗憾地耸耸肩。
    从县局返回后,周源让小张开车把他和定国又送到了后头村,两人先去了马中安老人的邻居白有生家里、向他媳妇讯问了出事当天下午和马秀芝一同去兴家堡镇的过程;然后又到春晓公司出纳员郭红梅的家里,再次向她讯问了有关李书达和公司的一些情况。

    晚上,周源和定国回到兴家堡镇派出所休息,赵所长特意安排食堂给他们烧了热水洗澡,还准备了美味的夜宵——两碗加了羊肉臊子汤的中宁蒿子面。

    “怎么样?能够排除李书达杀人的可能了吗?如果排除了李书达杀人的可能,你觉得会是谁干的?”吃完面、洗完澡,躺靠在床头的定国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问道。

    “是的,根据今天调查了解的情况,基本上可以排除李书达作案的可能。首先、他没有这个动机——陈乡长今天的话证实了马中安老人对李书达的支持与推荐,他怎么可能恩将仇报、突然去杀了老阿訇呢?现在,我们又在李书达的保温茶杯里检查出了浓度很高的曼陀罗花粉,证明他那天下午确实是被人下了迷药才昏睡过去,而放在挎包里的刀子被真正的凶手盗了去作案——”

    “那真正的凶手会是谁呢?”定国有些急切地问道。
    “现在证据不足,还不好说。不过,那个林二贵十分可疑,”周源说道。

    “哦?何以见得?”定国问道。

    “咱们昨天下午找他问话,这家伙回答时目光闪烁游离,说话也支支吾吾,令人觉得他是在说谎;他烟瘾很大,等他离开后,我查看了被他踩灭在地的两个烟头,分析之后断定与在马中安家里堂屋地上发现的那两个烟头相同,也是‘大公鸡’牌子的,在地上被鞋底碾灭的方式也相同。 而且、这家伙还打着酸臭的饱嗝,喷出羊肉的膻味,让我联想起马夫人说她放在灶台上的瓷碗里缺少了的那些羊肉,看得出,这家伙是个贪婪之徒、一点小便宜也不放过;而且他身材瘦高,个子与李书达也差不多,他脚上穿的那双胶鞋,大小尺寸与咱们马家灶台踏板上发现的脚印非常相似; 还有、郭红梅告诉我,她昨天下午四点从兴家堡镇上回来时,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村北头的公司办公室和库房,看见李书达躺在里屋床上呼呼大睡;而她去到库房时、门上却是铁将军把门——里面没有人,林二贵根本就不在那里;可他却骗我们说下午一直都待在库房里盘点,直到六点才出来;他为什么要如此撒谎!?他真实的行踪又是如何? 所以,我今天中午在县局时已经告诉曹向东,要立刻对林二贵展开秘密调查,特别是他八月二十七日、也就是昨天中午和下午的行踪。”周源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你怀疑他是潜入马家、杀害老阿訇、盗走狮头纸镇的凶手!?”定国有些惊异地问道。

    “以此人贪婪之本性,他潜入马家盗走财物完全有可能,但是杀害老阿訇却倒未必——还是那个理由:缺乏杀人动机:这个林二贵与老阿訇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他为什么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去杀害马中安老人?”周源怀疑地说道。

    “也是,即便是入室盗窃被发现,也不至于就像那样冲进楼上小屋里杀掉伏地祷告的老阿訇。”定国点头附和起周源的意见。

    “而且,此人对马中安和他夫人马秀芝居家生活的习性十分了解,所以才能够乘马秀芝外出之机、潜入马中安家里作案——啊!我明白了,他们是这样实施了杀人的过程!”侦探突然眼睛一亮、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脸角露出了笑容。
    双林奇案录第二部之狮头镇纸
    作者: 八峰

    第十一节

    事发后的第三天,八月二十九日。

    傍晚六点,周源、定国、小张和马建新正在派出所里和老赵一起吃饭,突然镇北的古玩店有个伙计汗淋淋地跑来报告,说是有人下午来店里售卖了一个白玉扳指。

    几个人连忙放下碗筷、立刻赶到了镇北的王记古玩店。

    店老板王兆祥小心翼翼地从柜台后面拿出一只精巧的匣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天鹅绒包裹的物件,打开铺在柜台上,众人眼睛都亮了:躺在那蓝色天鹅绒布上的果然是一只白如羊脂、雕纹精美的玉扳指。

    王老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详细地描述了事情的经过:“下午快四点半的时候,有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的进到俺店里来,他神秘兮兮地问我一个玉扳指能值多少钱,我告诉他那要先看货验货才能决定,他坚持要问能卖多少钱,我说价钱取决于货色,好的能卖上千块,差的就只能卖个几十块吧。他又犹豫了半天,终于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纸包递给我,打开一看就是这个扳指,说句实话,这真是个好物件!上等的和田白玉,上面还刻有貔貅纹饰,我张口就给他开价三百,他不干、说要一千,我再三跟他还价,心里又怕他最后不卖了走人,所以最后就以六百成交,他拿了钱很高兴地就走了。”
    “嗯,是这样一个人吗?”周源从本子里撕下来一页纸递给王老板,上面是用铅笔速描的一个男人头像。

    “啊!对对,没错儿,就是这个人,您画得太像了!”王老板点点头,向周源投过来惊奇的眼光。

    “林二贵?”一旁的马建新和定国看着那张素描画像都禁不住叫了起来。

    “走,去后头村,立即拘押林二贵!还有这个玉扳指,暂时需要交由警方作为证物保管!老赵,你给王老板写个收据。”周源收起了速描画像转身朝外走去,马建新连忙让赵所长给在县城的曹队长打了个电话,然后带了一个民警,四人驱车朝后头村疾驰而去。

    半个小时之后,晚上八点四十五分,吉普车来到了后头村林二贵的家,这是靠近村东北的一间低矮破旧的土坯房,门前有一棵歪脖子的老槐树。
    周源让小张和一个民警悄悄绕到后门围堵,自己则与定国轻轻移步上前,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屋里亮着灯光,周源耳贴着门扇窥听了一下,突然纵身向前、破门而入,定国等人也跟在他身后一拥而进,众人立刻被屋子里的景象惊呆了。

    狭小的屋子北面靠着后墙是一铺土炕,左边靠墙摆了一张方桌,林二贵脸朝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双手被反绑在背后,两脚也被捆在一起,偏向一侧贴着地面的脸部肌肉扭曲,血红的双眼睁开着、眼球向外爆凸,从咧开的嘴角里流淌出白色的涎沫。

    周源立刻让小张、马建新和另一个民警退出门外等候,自己和定国两人留在屋里开始勘查。他蹲下身子,先伸出手指试了试林二贵颈部的脉搏。

    “人已经死了,”周源对定国说道:“死亡时间应该只有两个小时左右,尸体尚有余温、肢体还未全部僵硬,看他的样子像是中毒而死。”

    “中毒?嗯,那这地上的血迹又是怎么回事?”定国弯下腰,指着靠近门边地上的一堆凌乱的物什。

    周源走过去蹲下查看,果然发现地上凌乱的木板和瓦罐碎片中有一片血渍。
    “你看,这把柴刀上也有。”定国用手绢包着右手、拾起门后落在地上的一把刃口锋利的柴刀,在弯弯的刀尖处果然也有深褐色的凝固的血迹。

    “奇怪,林二贵口鼻并未出血、身上也没有刀伤之类的创口,这血迹应该不是他留下的。”侦探摇摇头道。

    “你看,这靠近门后的东墙上原来应该是有一个放置东西的木架,架子应该是受到撞击后垮塌了下来的,架子上的搁板和放在上面的瓶子瓦罐什么的也就都摔落在了地上。我估计那血迹可能是这搁架垮下来时柴刀掉下来伤到另外一个人留下的痕迹——很可能就是凶手。”周源一边查看一边猜测着说道。

    他站起身来,走到土炕边的方桌前,桌子上有一瓶开启了瓶盖的‘西凤’酒瓶,一个摊开的油纸包、里面有半只没有吃完的烧鸡。桌子上靠近炕沿的一侧有一只白瓷酒杯,还有一只被当成烟缸使用的粗瓷破碗,里面有几个烟头,旁边放了一盒开了包的‘大前门’香烟。方桌的另一侧靠墙摆了一把椅子,周源蹲下身子仔细检查椅子和桌子下面的地面,发现有磕下来的一撮旱烟烟灰和未燃烧尽的残余烟梗烟叶。

    “这儿有一个比较完整的脚印!”定国在门口处地上有了新的发现,周源连忙走过去查看,果然在破碎的瓦罐旁边、落满了麦黄色粉末的地上有一个清晰的脚印。

    “嗯,应该是个男人的鞋印,无明显底纹,像是一双方口布鞋,四零码左右;是他踩踏在这黄色粉末上时留下来的。”周源看了说道。

    “这地上的黄色粉末又是什么东西啊?是玉米粉吗?”定国问道。

    “不是,应该是油茶面粉,从这摔破的瓦罐里撒出来的。”周源用手指撮了一点黄色的粉末用鼻子闻了闻说道。

    “唉——刚刚找到一条重要的线索,马上又被掐断了!”站在两人背后的小张咬了咬嘴唇说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沮丧。
    双林奇案录第二部之狮头镇纸
    作者: 八峰

    第十二节

    随后,周源和定国仔细搜查了林二贵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在土炕靠近西墙、紧挨着方桌的下面,发现有两块坯砖被取了下来、露出来一个黑洞,地上还有一条毛巾,周源用手电照了照那个黑乎乎的炕洞、又把手伸进去掏摸了一下。

    “怎么样?里面有啥东西吗?”定国问道。

    “啥也没有——已经被人捷足先登、取出来拿走了!”周源有些失望地说道。他捡起了那条毛巾闻了闻,上面有一股膻味儿,便把它放进了一个证物袋里。

    定国在一边指导着跟随进来的小张开始在屋子里进行拍照和采集物证样本。

    这时,曹向东带着两个民警从县城开车赶到了。

    “怎么样?听说林二贵死了,是咋死的?”身材高大的刑侦队长站在门口、看着周源和定国急切地问道。

    “死因还不清楚。他身上没有外伤、从其面部肌肉扭曲、嘴角流出白色涎沫的情况来看,很可能是中毒而死;屋子里有打斗过的痕迹,这边墙上的置物架被撞坏了倒塌下来,”周源指着地上散乱的瓦罐碎片和木板说道。
    “我们在这把柴刀上和这边的地上还发现了一些血迹。”定国把那把柴刀递给曹向东。

    “可是,这林二贵身上没有外伤、手脚又都是被捆绑着的,那这血迹又是谁的呢?”曹向东疑惑地问道。

    “有可能是凶手的——这把柴刀可能原先是搁在这架子上的,”周源看着钉在墙上安放搁板的木头支架猜测起来,“林二贵一定是先被这凶手捆住了手脚,而他临死前可能猛地向前冲撞了站在靠近置物架前面的凶手,凶手身体被撞朝后退,碰撞到身后的置物架致使其突然垮塌下来,架子被撞塌后、柴刀落下来时伤到了凶手身体的某个部位,留下了地上这片血渍——好了,我们已经完成了尸体的初检,你可以让人把他抬出去了,连同所有的物证一起、包括这把柴刀和桌子上的酒瓶酒碗以及吃剩下的食物等等,尽快都送到县局进行检验。”

    曹向东连忙指挥几个民警将林二贵的尸体抬出了屋子,又按照周源和定国的指点收集了各种证物,用车送往中宁县城,并动员了县局技术科的法医和检验人员连夜对尸体和相关物证进行检验。周源则在林二贵房子的外面沿着四周查看了一圈。
    当天晚上,周源和定国仍然在兴家堡镇派出所的值班室里过夜,所长老赵让妻子做了一大锅香喷喷的葱花羊肉搓面送来,还端来一海碗浓汁酱醋的大蒜拍黄瓜,两个人狼吞虎咽吃了顿丰盛的夜宵。

    凌晨两点半左右、小张从县城赶回来了,他带来了县公安局法医连夜对林二贵尸体的检验报告,结果显示:在林二贵的胃中、检测出了大量酒精和过量的生草乌,而在那只‘西凤’酒瓶中,只是检验出了高浓度的用曼陀罗花粉炮制的迷药成分。

    “怎么回事!?难道他被下了两种药给毒死的?”定国有些疑惑地问道。

    “嗯,这就对了,”周源却看着报告露出了笑容,他点头说道:“生草乌内含剧毒的乌头碱,这才是导致林二贵死亡的原因。而放入酒中的迷药只不过是为了把他麻倒、造成短暂的昏迷。”

    “那林二贵是怎么服下剧毒的生草乌的呢?凶手如果要他死,干嘛不直接把生草乌放进酒瓶里去呢?”小张不解地问道。
    “我想事情是这样的——凶手先给林二贵灌了放入迷药的酒、将其麻倒昏迷,这样便可以从容地将他的手脚捆绑起来,从而控制他的行动,好对他进行拷问。”周源推测道。

    “拷问?拷问什么?”小张睁大了眼睛。

    “比如说,林二贵屋子里火炕的炕洞里被人取走的那些东西?”周源像是在回答助手的问题、又像是在问自己。

    “你是说——那炕洞里藏了什么值钱的东西?”

    “值钱,而且也是罪证,所以才被凶手拿走了。”侦探点点头。

    “啊—— 困死了,”定国打了个哈欠,他看了下手表:“都快四点了!我得去值班室床上睡一会儿,不然明天就扛不住了!”

    定国离开后,小张也躺在办公室的长椅上昏昏欲睡起来。

    周源则坐在灯下、点燃一支香烟,又翻开了法医的验尸报告,在致死毒质的分析一栏中,他看到法医的推断是:死者胃中有大剂量的生草乌残余,应该是服用了受到政府有关部门严格管制的乌头丸。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狮头镇纸
    作者: 八峰

    第十三节

    第二天、八月三十日,熬了几乎一通宵的周源、定国和小张匆匆爬起来,吃了些早饭之后,几个人便来到了派出所办公室,小张刚刚给周源和定国沏泡了热茶,值班民警就带着一个女子走进了办公室,原来是长桥乡人民公社的会计甘丽萍,她送来了周源索要的有关清查春晓公司和后头村回民社办厂有关账目的报告。

    周源向甘会计表示了感谢、待她离开之后,坐下来饶有兴致地打开报告、和定国一起分别查阅起来,两人还不时对比讨论起报告中的一些数据。

    八点刚过,马建新和所长老赵也走进了办公室,看见周源正附身低头,用鼻子闻嗅着桌面上一张白纸里的一小撮灰垢,还不时拿出放大镜仔细地察看。桌子上乱七八糟地摆着许多在后头村林二贵屋子里杀人现场拍摄的照片和一些封在塑料袋里的证物。小张正在定国的指点下把那些证物进行分类登记。

    “你在看啥啊?”赵所长有些好奇地看着侦探问道。

    “哦,这是我在林二贵家里桌子旁边的椅子下面发现的,应该是磕下来的烟灰,里面还有没有燃烧干净的细碎烟叶,而林二贵是不抽这种旱烟的。”周源解释道。

    “哦、对了——曹队长刚才打来电话,说县城里那边出了其他案子,他今天来不了咱派出所,让我和小张陪同你们两位去后头村继续调查。”老赵一边说一边拿出烟来递给了周源一支。
    上午九点、几个人按照计划先来到后头村村委会办公室,想了解村里回民对办企业的相关情况;得知村长马中静不在之后,周源便查看了一下村委会近几天来的干部值班日志,又跟村委会办公室的几个人聊了一会儿。

    “马主任是不是出去开会了吗?他什么时候回来?”周源问道。

    “哦,马主任他今天病了,在家里休息,没来过办公室,你们要是有急事儿,就去他家里找他吧。”村委会的一个小伙子热心快肠地建议道。

    听说马中静病了,几个人便一同来到村西头的马家南院,敲开了村委会主任马中静家的院门。

    “马主任,我们去了趟村委会,听说你病了在家,我们就过来看看,顺便了解一些情况。”赵所长关切地笑着说道。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麻烦赵所长你和几位公安同志亲自来家,啊,建新,快请大家坐下,让你二婶儿弄些茶水来!”半躺在炕上的马中静连忙坐起来,两臂撑起身子、有些艰难地朝炕沿挪动身体,他热情地招呼着几个走进来的客人。
    “马主任,您躺着吧,不用起来了——您是不是腿受了什么伤啊?”周源看着躺在炕上、下身盖着一床薄毛巾被的村委会主任关切地问道。

    “哦?没有受伤!唉,只是年岁不饶人呐,天气变化、俺这老寒腿又痛了,还有关节炎,说犯就犯,下地走路就疼得很,所以今天就没去村委会,麻烦你们跑一趟,对不住啊!” 马中静抱歉地说道。

    村主任的妻子很快端上来了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把白瓷茶壶和几个盖碗茶盅,然后给每个人都斟满了清香的热茶。

    “你们想了解一些什么情况呢?”村委会主任开口问道。

    “哦,就是李书达那个公司在后头村这一带的经营和发展情况;听说他们才搞了几年,发展很快?”周源放下茶盅说道。

    “是的,年轻人嘛,脑子活得很,他们学了内地一些粮食深加工的经验、组织一些人实施,效果还不错。村委会对他们一直都是十分支持的。”

    “我们听说,他们和咱村里对办企业之间有一些矛盾,村里一些人也反对他们的做法,是这样的吗?”

    “那也是事实——咱这个地方啊,回族乡亲多,习惯了延续数百年的传统生产方式,咋能够一下子就改变哩?唉,难啊,我这个村委会主任一直就在做着调解工作、既要抓好经济发展,也不能忽视了民族团结。”
    “嗯,那是的;”周源感慨地点点头、拿出烟盒掏出一支香烟递给马中静:“您抽一支吧?”。

    “谢谢!俺抽不惯那个卷烟——俺抽这个,中宁旱烟、劲儿大!”马中静摆了摆手,又拿起炕桌上的烟袋锅向周源示意了一下。

    “嘿嘿,说到这个旱烟呀,我就特别好奇您这种烟锅嘴——我能看看吗?”周源说着从马中静手里接过了他的烟袋锅,这是一支十分精致的烟袋锅,乌木烟杆,紫铜烟锅,蓝田玉的烟嘴。周源拿着烟锅在手里欣赏把玩了一会儿。

    “你要不要抽一袋试试?”马中静看着他的样子笑着问道。

    “谢谢您、不用了,您这个劲儿忒大,我可受不了!”周源也哈哈笑了起来。

    几个人喝了一会儿枸杞花茶,周源突然站了起来、脸色有些尴尬地说道:“对不起啊,马主任,我这儿有些内急,得出去方便一下!”

    “没关系,没关系!”马中静连忙让马建新带着周源去了院子后面的茅厕。
    从马中静家里出来,周源掏出一张纸递给了定国,又附耳对他和赵所长交代了几句,让他们先行返回了兴家堡镇,自己则与小张和马建新顺便来到马中安家的院子,再次拜访了马夫人,然后才让小张开车把他送回了兴家堡镇的派出所;随后小张自己便赶去了县城,去取回县局技检科对几个重要证物的检验报告。

    周源刚刚走进办公室,赵所长就面带笑容迎上前来:“文科长和我俩已经去镇上的药铺查过了——真的有你推测的那种情况!”

    “哦?”周源一听兴奋起来,期待的眼光看着定国。

    “是这样的,”定国拿出来一张纸,“按照你上午给出的这个剂量,兴家堡镇上只有镇中心医院和一家大药房——天兴大药房里有这种剂量的生草乌成药丸售卖,镇医院凭医生处方拿取,这个天兴大药房嘛,本来也是凭处方限量售卖,但是我们查到了一条记录:你看,八月二十六日下午,他们竟然无处方售卖了一盒,在我们俩的逼问下,才得知了这个买药人的下落,而且、这个药房的老板马荣斌与咱们的嫌疑犯竟然还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

    下午刚过三点半钟,小张也从县城赶回来了,他带回来了一份周源所期待的证物检验报告。

    “嗯,现在就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了!”周源仔细读完报告,疲惫的脸上浮现了出兴奋的笑容,他满意地拍了一下小张的肩膀,然后转脸看着正在抽烟的赵所长和定国说道:“现在,咱们可以商量一下如何收网的问题了。”

    “收网!?现在!?”赵所长一愣,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是的,”周源点点头,“凭着现有的证据,我已经能确定是谁杀了林二贵和马中安,而且知道此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以及他是如何作案的了;主要的犯罪事实都已经被我们核实掌握;所以,是时候收网结束了。来吧,咱们抓紧时间商量一下,还有几个小时做行动准备。”

    “要不要通知曹队长?”小张问道。

    “当然要,不过我们先商量制定好抓捕计划,然后再通知他。”
    双林奇案录第一部之狮头镇纸
    作者: 八峰

    第十四节

    八月三十日夜晚,月冷星稀,后头村笼罩在一片黑暗与寂静之中。

    晚上十一点十分,村西马家院子里突然喊叫声骤起:“有贼!有贼!抓贼啊!” 院子东厢房里立刻亮起了灯光,马中静披着一件夹衣冲到堂屋,他看见大门敞开着,便连忙跛着右腿跑进了厨房,摸了两下找不着灯绳,便打亮了手电筒直奔墙角的一个碗柜,打开柜子下面的一个夹层从里面摸出来一个布包,他刚刚打开包袱,屋子里的电灯突然亮了,几个人走了进来。

    “马主任,我们深夜来访,实在多有打扰,对不起啦!”为首的周源笑吟吟地对半跪在碗柜旁边地上的村委会主任说道;后者惊得浑身一震、下意识地将手里刚刚打开的布包隐藏在身后。

    “哦,是几位公安同志、还有建新啊,”马中静脸上勉强地挤出来些许笑容,“不知你们这么晚前来,还有啥事情啊?我是听到院里喊叫有贼才起来看看的。”

    “嗯,是有贼——我们就是来寻找一件从马中安老人家里被盗走的东西,你手里拿着的那个布包里是什么东西啊?”周源直截了当地问道。
    “啊!?啥东西?我手里没啥东西啊!”马中静声音颤抖起来,“我、我就是来厨房里看一下、拿个碗嘛。”他脸色发白,说话也结巴起来,左手向身后隐藏。

    “马主任,我们都已经看见了,也知道包里是什么东西!”周源和定国走到了跟前,很干脆地从马中静左侧身后的左手中夺过一个蓝皮布包。

    周源打开一看,里面是两只明晃晃的闪亮发光的银质狮头纸镇。

    “啊!真的在他这里!”趋上前来的曹向东和马建新看了蓝皮布包里的东西也大吃一惊,马中静半跪的身子一软、竟然依墙坐在了地上。

    “说说吧,马主任:被害老阿訇祷告室里丢失的经书纸镇怎么会到了你的手里?被你藏在这碗柜的夹层里面?”周源口气变得冷冰冰的。
    “你们不要误会,事情不是像你们想象的那样,”马中静已经恢复了镇定,他眼珠子转动了一下,竭力用平静的口气说道:“这对镇纸,是俺马家祖传八代的传家宝,一直都保留在大哥那里,大哥遇害那天,这对儿镇纸也被人盗出了马家,但不是被我、而是被那个林二贵盗走的。”

    “什么!?林二贵!?”曹向东惊讶地看着他。

    “是的,林二贵趁着大哥被害的时候潜入他家楼上、偷走了供桌上的狮头镇纸和白玉扳指。前天下午、我发现他从兴家堡镇上回来行为异常,就偷偷跟去了他家,看见他正在喝酒吃肉抽烟,就诈问他是不是偷了大哥家里的玉扳指和银镇纸变卖成钱?我还吓唬他说如果他不说实话就让民兵抓他、送他去公安局;他见事情败露,就跟我说了实情,央求我不要告发他,还主动交出了他盗窃的这对狮头镇纸,说那个玉扳指已经被他卖掉换了钱了。我见他跪地磕头、哀求得可怜,就答应了他,拿回了狮头镇纸。”马中静停止了述说,瞟了一眼面前的警察。

    “那你有没有问他是谁杀害了老阿訇呢?”曹向东问道。

    “我问过,他说不是他杀的,他只是陪李书达一起去了趟马家——”
    “等一下,”周源打断了马中静的话,犀利的目光盯着村委会主任发出了一连串的提问:“你前天下午是几点去的林二贵家?从哪里去的他家?什么时候离开的?离开之后又去了哪里?有谁可以证明吗?”

    “啊?我、好像是下午三四点钟吧?嗯,是从村头农具库那边过去的,离开他家的时候啊,我记不太清了,当时没戴表。”马中静额头上浸出了细细的汗珠。

    “好像!?应该!?哼,马主任,我来提醒一下你吧!”周源冷笑了一声:“你昨天中午吃完饭就陪着乡里来的领导去了村里的社办厂、送他们走后你又去了下实验田大棚;下午五点过,你就直接回了家,根本就没有再去过村头农具库;而且、林二贵从兴家堡镇上的王记古玩店回到后头村,也是在下午五点钟以后,下午三四点的时候他根本就不在家里!”
    “哦,那、那可能是我记错了。”马中静用袖子擦了一下脸上的汗珠,低着头嘴唇蠕动着解释道。

    “记错?不,你不会记错的——你昨天下午的确去过林二贵的家里,但那是晚上快七点、《新闻联播》即将开始的时候,你拎着一瓶‘西凤’白酒、一只包在油纸里的烧鸡来到了林二贵在村北的房子,他见到你拎着酒肉前来,非常高兴,便打开了酒瓶倒酒、边吃边喝;却没想到、那酒中已经被你下了用曼陀罗花粉炮制的蒙汗药,他很快就倒在了炕上,”周源说着停了下来,掏出一支香烟点燃,坐在地上的马中静脸色苍白、一言不发。

    “等林二贵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坐在地上、手脚都被捆绑,嘴里被塞着毛巾,你告诉他:他喝下去的酒中被你下了毒,如果他不交代狮头镇纸和玉扳指的去向就得不到解药,便会很快痛苦地死去;林二贵为了保命、当即告诉你了他藏匿狮头镇纸的所在——就在他炕头下面用两块坯砖堵住的炕洞里,你打开炕洞、从里面拿出来他用毛巾包裹的一对狮头镇纸,林二贵还告诉你他已经卖掉了白玉扳指,换成了几百块钱;你随后拿出来一颗药丸、骗他说是解药让他用酒服下,等林二贵吞下药丸,你才残忍地告诉他服下的并非解药、而是真正的毒药乌头丸,先前酒里的只是蒙汗药;林二贵气极发怒,临死之前用尽全力起身前扑、用头撞你,你猝不及防,身体猛然后倒,撞倒了墙上的置物架,架子上的瓶子瓦罐和柴刀掉落下来,摔碎了一地—— 怎么样,我说的这个过程没有错吧?”周源再次停下来、看着目光闪烁、脸色越来越难看的马中静问道。
    搞错了,是莲蓬鬼话版块,不是舞文弄墨。。。
    双林奇案录第二部之狮头镇纸
    作者: 八峰

    第十五节

    “你,你有啥证据能证明你说的这些事情是我干的?我为什么要杀林二贵?”马中静竭力争辩着、但话语却显得有气无力。

    “你杀死林二贵的动机、就是为了灭口、掩盖你和他策划的罪恶阴谋;至于说证据嘛—— 好吧,我就说给你听听我们掌握了些什么证据,”周源看了一眼身体微微颤抖的村委会主任。

    “在林二贵桌子上的酒瓶和酒杯里我们查验出了用曼陀罗花粉研磨炮制的蒙汗药成分,而在他的胃中则检验出了过量的酒精和生草乌,也就是导致他迅速死亡的毒药;酒瓶和酒杯上虽然都没有你的指纹,但是我们在兴家堡镇上的天兴大药房查到了你妻弟马荣斌曾于八月二十六日私自售卖你一盒生乌头药丸的事实,也就是你对林二贵谎称说是解药、让他用酒服下的那枚药丸;当林二贵起身撞你时、你身体后退撞翻了置物架,落下来的瓦罐摔碎后里面的油茶面粉撒在了地上、而你出门的时候右脚的鞋子又正好踩在上面,留给我们一个清晰完整的鞋印;昨天上午去你家时,我借口上厕所,偷偷在你家堂屋找到并对比了你的一双布鞋,与现场留下的鞋印痕迹完全吻合,而且鞋底和鞋帮上还沾有一些油茶面粉的残余,与林二贵家里地上摔破的瓦罐里的油茶面完全一样!这说明林二贵被杀之时,你就在他的屋子里!
    还有、你喜欢抽旱烟,抽完了以后习惯在鞋帮上磕下烟灰;在林二贵家里桌子旁边的椅子下面,我发现了一撮磕下来的烟灰,里面还有没有完全燃烧的旱烟碎叶;昨天在你家里时、我借口说欣赏一下你放在炕桌上的烟袋锅,其实是偷挖了烟锅里的一些烟灰垢,回去经过对比,与我在林二贵家桌旁椅子下面发现的烟灰和残余烟梗完全相同——那就是你磕下来的烟灰。 另外,架子上的那把柴刀掉下来时刺伤了你的右腿,在刀刃和地上都留下了血迹;而昨天去你家里我借口要上厕所,其实就是侦查一下你家后院,结果在晾晒衣服的绳子上看到了几条洗过的止血纱布和那条虽然洗过、但右边裤腿上被柴刀划破的口子依然清晰的长裤!怎么样?马主任,让我们来看看你受伤的右脚,对比一下你脚上的伤口和柴刀刀尖的特征以及刀锋上的血迹吧?”周源上前迈了一步。

    “不不,不用看了,”马中静惊惶地缩回右脚、用手使劲扯住右腿的裤子,他一咬牙、脸上浮现出悔恨的神色:“唉,没想到你们还是发现了这么多的痕迹——是的,是我下毒杀了林二贵,因为这个家伙太可恨了,他不仅盗走了我们马家的传家宝贝,还杀害了我的大哥马中安!”

    “什么!?是林二贵杀了你大哥!?你刚才不是还说,是李书达杀了老阿訇的吗?”曹向东忍不住叫了起来。
    “是他和李书达两人共同谋划、他动的手。”马中静眼珠一转。

    “嘿嘿,你怎么知道是林二贵动的手?他又是如何与李书达窜通谋划的呢?”定国用带着讥讽的口吻质问道。

    “是他亲口告诉我的,我把他捆绑起来、又威胁他不给解药的时候,他就都说了。”马中静解释道。

    “哼,马主任,你以为林二贵已死,把一切事情都栽赃到他的身上就行了吗?”周源冷笑着看了马中静一眼,“你以为,死人不会开口,我们就会轻易相信你编造的故事吗?何况你编造得非常糟糕!我来问你:林二贵与老阿訇无冤无仇、素无瓜葛,他为什么要蓄意杀害老阿訇?再者、林二贵只是李书达的助理,两人之间关系也一直不睦,还屡次挪用公款,就在上个月李书达还想要开除他,这样两个人又怎么会在一起谋划杀害马中安这样的大事!?”

    “这个——”马中静嘴唇蠕动、想要说什么却又语塞起来。
    这两天,我们还走访了乡里和生产队里的一些干部和群众,了解到你们两兄弟之间在生产经营和社办企业的管理等重大问题上一直存在着严重的意见分歧与争论。 你大哥马中安主张回汉合作,支持传统种植与采集收购加工并举的多种经营方式和专业化发展,支持给予李书达的春晓公司更大的权力和更多的资源,而你则坚决反对,还利用回民人数多占优势的村委会行政手段来强行限制、打击李书达春晓公司的业务活动、甚至通过非法手段强行‘合并’其业绩出色的业务。我们还通过长桥乡政府、秘密调查了春晓公司和由你负责的后头村回民社办企业的账目,发现春晓公司账目清楚,资金周转和积累很快,经营运转良好;而你领导下的回民村办企业却存在着严重亏损,账目与账务混乱不清,以及贪污与资金被随意挪用的严重问题。 你大哥马中安十分清楚这些问题,也多次跟你谈过;而你却顽固不化、屡教不改;无奈之下、马中安老人于半个月前左右,亲自到长桥乡找到了陈乡长,提出来罢免你的村委会主任职务、由李书达出来兼任,还让他全面负责后头村的生产经营、出任以春晓公司为主体、兼并村办企业的总经理。 由于马中安的坚决反对,你不但没有达到打击李书达、击垮春晓公司的目的,反而将自己置于了十分被动危险的境地——不仅是要被罢免下台、丢尽颜面,而且还会暴露你贪污挪用公款的罪行;这就是你蓄意要杀害马中安、嫁祸李书达的主要动机。”周源停顿了一下,曹向东听得有些惊呆了,而坐在地上的马中静却闭上了眼睛、像座泥胎似的一动也不动,额头上却浸出了细密的汗珠。
    “为了实施谋杀计划,你还需要一个帮手,就是李书达身边的助理、春晓公司的林二贵,你早就知道这个人的底细,他不过是李书达的一个远房亲戚,李书达发展起来之后,林二贵从陕西来到宁夏中卫投靠了他,然而此人不但好吃懒做、油嘴滑舌,而且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 你收买了林二贵之后,让他在事发当天午饭后在李书达的保温茶杯里下了蒙汗药——与后来你迷倒林二贵的是同样的药,然后趁其熟睡时穿上李书达的旧军衣和蓝裤子、戴上他的旧军帽,还盗出了他挖沙棘用的尖刀,偷偷地溜到村西马中安的家里,潜伏在院子里等候与你接头; 而你通过你妻子早已打听到马秀芝当天下午要和邻居白有生的媳妇一同去兴隆镇,便利用这个机会在下午三点晡礼祷告之前来到了马中安家里。马老见你前来有些惊讶,便邀你到书房里坐了一下,还给你斟了一盅茶水,你端起来喝了半盏,在茶盅的外表面留下了你右手的两个指纹; 随后马中安和你一起进入祷告室里、面对着先知圣画做晡礼祷告,你跪在他的左侧、趁马老伏地膜拜时、掏出林二贵为你盗出的尖刀、猛刺了老阿訇的后背两下,鲜血溅到了你衣衫和裤腿上,你大哥伏地倒下时还痛苦地转过脸来看着你——”

    “你不要再说了!”马中静猛地抬起头来、发出一声尖疠的嚎叫,脸上的肌肉扭曲跳动着、浮现出极其痛苦的表情,“你不要再说了——我、我是罪人、真主不能宽恕的罪人!是我、是我杀害了大哥啊!” 两颗浑浊的眼泪从马中静的眼睛里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他终于完全低下了头。

    屋子里沉寂了片刻,“那,后来呢?”曹向东完全被周源的描述震撼了,他看了看侦探、又忍不住朝马中静问道。

    “后来,我走下阁楼,告诉还在院子里等候的林二贵,叫他先不要走、等我一下,我回到家里洗干净手,又换了身衣服,返回到大哥院子里,躲在垛墙后面,看见大嫂出现在路口走过来时、才叫林二贵赶紧开门跑出去、朝村北头跑去,我也跟着就偷偷溜回了自己家里、躺在炕上,后来就听见了大嫂的尖叫。”
    双林奇案录第二部之狮头镇纸
    作者: 八峰

    第十七节


    两个民警扶着马中静站了起来、给他戴上了手铐,将他带出了院子,押上了停在乡道边上的吉普车。而其余的民警们在周源、定国和曹向东的指挥下对马中静家里的各间屋子和房前院后进行了仔细的搜查。

    在厨房碗柜的夹层里,警察们发现了封在一个小瓶子里的曼陀罗花粉和一瓶开了封的生草乌药丸,药瓶上贴着的正是兴家堡镇天兴大药房的标签;而在驴棚饲料槽下面,民警们发现了一个暗龛,里面用旧雨衣包裹着几件还没有来得及烧掉的血衣。

    勘验结束、警察们准备收队的时候,马建新搀扶着马夫人走了过来。周源拿出一个布包打开、捧起一对银光闪亮的狮头镇纸递到马秀芝面前:“大婶儿,这是我们从罪犯家里查获的,应该是您家里被盗走的物品,现在送还给您;至于老阿訇手上戴的那个被窃走的白玉扳指,公安机关也会在结案之后归还给您的。”

    “谢谢你!谢谢你抓住了杀害他爸的真凶,还帮助俺找回了老马家的传家至宝!”马秀芝非常感激地对周源鞠了一躬。
    看着马秀芝离去的身影,定国回头问道:“我还没太弄明白:当初在老阿訇祷告那小屋里、你是怎么想到那供桌上还有一个狮头镇纸的?”

    “还记得那本在贡台上摊开摆着的可兰经书吗?那经书翻到了大约四分之三的地方、我当时便朝前翻回了两页,竟然发现有一页上溅了几滴新鲜的血迹,便猜想到此页之所以被后面的两页覆盖、可能是原来有什么镇压书页的东西被拿走了,因此才叫来了马夫人询问,她果然说经书上本来压着一个狮头纸镇。”

    “哦——那,那个玉扳指呢?”曹向东又问道。

    “哦,检查尸体时、我抽出了马中安的左手查看,他拇指第二指节连着虎口这一块的皮肤明显比其他地方要白,因此才猜想他平常可能经常戴着一个扳指。”

    “还有、你是从啥时候开始怀疑马中静的?咋就怀疑到了他的头上?是在他杀死林二贵之前吗?那你又是什么时候确定的他就是那个凶手呢?”曹向东问道。
    “最初的怀疑是从第一次到老阿訇家里去勘察现场时产生的,当时我在祷告室里小供桌上看到一只保温茶杯,又在旁边的书房里茶几上看到一只打开的茶盅,里面还有喝剩下的一半茶水;问了马夫人以后,才知道祷告室里的那只保温杯是马老自己喝茶的杯子,随身不离,祷告时也会带进那个小房间;而书房里茶几上的两个茶盅通常是招待客人用的,他自己几乎不用。她还告诉我,那天下午她出门之前去给书房里的热水瓶和茶壶添加开水的时候,那两个茶盅还是倒扣着放在托盘里的,没有打开用过,而那个保温茶杯则是放在马老卧榻旁的床头柜上。而且马夫人离开时,家里只有马老自己在卧室里午睡。

    这说明,从马夫人离开到马老被害这段时间里,有另外一个人进入了马家,而且这个人应该还与马中安一起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喝了半盅茶;这一定是个与马老非常熟悉而又比较亲近的人,否则马老不会在自己的书房请他喝茶;其二,我和定国在祷告室里勘查尸体位置时,发现那祷告室里的空间非常狭小,而马中安伏地膜拜、倒地被刺的位置却是在地毯靠窗的一侧,并不是在供桌中央正对着挂毯圣画的地方,在他身体左边留下了很宽的地方;为什么会是这样呢?我当时就猜想可能马老在做晡礼祷告时,身旁还有另外一个人,这个就伏在马老的左侧与他同时在这小小的祷告室里做晡礼祷告,乘马老伏地膜拜时掏出凶器刺杀了他;能与马老在书房喝茶、又和他一起在家里的祷告室内做晡礼祷告的,也一定是与马老非常亲近熟悉的人。

    那天勘查时,我还特别注意到,这两兄弟家的院子其实就是连着的,从马中安家后院的小门出去就是马中静家后院北侧的马厩,两家后院只隔一道土坯墙,而且,马夫人告诉我,墙中间那扇门也从来不上锁的。因此,马中静完全可以轻松地溜进马中安的家里,作案后也可以安全迅速地逃离,根本不用冒出前院大门的风险。” 周源停了一下,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
    “当然,最初的这些怀疑还不足以让我下任何结论;直到我们访问了长桥乡政府,听取了陈乡长的介绍,又仔细阅读了甘会计送来的材料,了解到马中安、李书达与马中静之间所存在的深刻矛盾,我才建立起了凶手杀人作案的动机,加深了我对马中静的怀疑;而小张昨晚从县局给我带回来的对那个茶盅的检验报告则证实了我初期的怀疑——技术科在茶盅的外表面检测到了两个右手的指纹,既不是马中安的,也不是李书达或林二贵的;所以我断定那就是马中静的指纹 ——刚才在揭穿他作案过程时故意提到了留下指纹的事情,他也没有反驳。这让我确信:那个与马老在书房喝茶、又跟他一起在祷告室里做晡礼、并趁机用刀杀死马中安的人,就是马中静。”

    周源说完之后拍了下肚子,“哎—— 说了半天,你们饿不饿呀?我现在可真有点儿饿了,曹队长,有什么地方可以宵夜的嘛?”

    “哈哈,还是去我那儿吧!我老婆做的羊肉搓面、管够!”派出所长老赵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狮头镇纸全文完——

    注释:

    【1】荆浩,字浩然,号洪谷子,唐末五代时期著名山水画家。

    【2】穆哈默德骑马登霄:伊斯兰教经典《古兰经》记载的先知穆罕默德显现的一次神迹:公元621年7月27日(回历前1年7月17日)夜晚,真主命令天仙哲伯勒依来带着神兽布拉克来麦加迎接先知穆罕默德。穆罕默德遂在哲伯勒依来的陪伴下,瞬间即乘布拉克赶到了耶路撒冷;是为“夜行”。

    【3】麦加:伊斯兰教的圣城,在今沙特阿拉伯王国境内。
    @钓鳖客2008 2022-09-17 10:28:34
    真不错!
    -----------------------------

    谢谢!
    双林奇案录第二部之黄刺玫
    作者: 八峰

    黄刺玫


    第一节


    银川市,宁夏自治区的首府,素有‘塞外江南城’的美称。古老的黄河自西南向东北绕着边城的东南流过,在这里孕育出一片古老灿烂的文明。一千多年前,银川曾经是古西夏帝国的王都延庆府,一代枭雄李元昊(注:北宋朝廷曾封其为西平王)就是依仗着这里无比险要的地势东拒辽国、南抗大宋,在这里创建了西夏王朝、并成为西夏帝国的开国皇帝。

    一九八四年六月,初夏时节,周源与定国来到宁夏银川,参加公安部和全国政法学会在此举办的一个刑事犯罪鉴定技术经验交流会。由于在一九八三年末破获某重大案件中表现突出(详细内容将在另一篇故事‘擒狼记’中描述)、受到公安部通报嘉奖、又刚刚被四川省公安厅提升为副处级特别刑事调查员的周源还应邀在大会上作了一次报告。

    两天的会议结束后,出于对古代西夏王朝文化的浓厚兴趣,两人决定再多盘延一天、去游览银川西郊的古西夏王陵与贺兰山风景区。

    定国一如既往、兴致勃勃地拟定了游览计划,把银川周边的几个景点:大王陵、拜寺口双塔、贺兰山岩画与滚钟口全部纳入了行程,还专门找自治区公安厅的同事推荐了一家当地的旅店、提前预定了客房。
    会议一结束,两人就收拾行李离开了自治区公安厅安排在市内的招待所,乘坐公交车来到银川西郊、距离市中心三十公里左右的兴华堡镇,从镇上搭上了旅店派来接住店客人的小巴,又经过近二十分钟山路的颠簸,终于来到了坐落在贺兰山东麓山脚下大王陵旁边的盘沟村,在村子东北一家名叫‘贺兰风情’的客栈里住下。

    这家客栈是市政府作为试点特批、由当地村民自行开办的一座农家旅社,院落东西两侧的平房都改装成了客房,北面一排房间是厨房、餐厅、库房和办公室,而南面则是出入客栈的大门、接待室与车库,院子中间是一个长方形的天井、用青砖铺地,还种有两株枝干挺拔、绿叶繁茂的杨槐树。

    客栈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名叫邵雨燕。她明眸皓齿、容貌秀丽,披肩的秀发在脑后扎成一个马尾,脸上总是带着甜甜的微笑。女老板性格开朗,手脚麻利,行走起来犹如一阵清风。客栈里接待周源和定国、替二人办理入住手续的是个圆脸儿的年轻姑娘,她叫王秀芹,是老板娘邵雨燕的表妹,高中毕业生,专门负责客栈的接待和导游,还会说一些简单的英语。在兴华堡镇把周文二人接上并送来客栈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儿张六子,一个性情憨厚话语不多的西北汉子,他是客栈的小巴司机、负责接送客人、还兼办采买搬运。客栈里还有一胖一瘦两位中年妇女:瘦瘦的王嫂是王秀芹的母亲、掌管厨房与茶炉、做得一手好饭菜;而胖胖的李嫂则负责客栈客房的清洁与打扫。
    “嗯,干净清新,农家客栈能办到这个水平,也真的不错了!”进屋后放下行李的周源看着床铺整洁、窗明几净、桌子上还放着一瓶黄色插花的房间满意地说道。

    “砰、砰”门口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定国顺手打开了房门,原来是老板娘送来了茶水,她端着一只描金花纹的黑漆茶盘,上面有一把南瓜造型的青瓷茶壶和两个盖碗茶盅,一股浓郁的茶香立刻在房间里散溢开来。邵雨燕放下茶盘,举起左手用手绢轻轻擦了一下脸庞。

    “谢谢老板娘,这茶味道好香,不知是什么好茶啊?”定国鼻孔歙动、忍不住揭开茶壶的盖子看了看。

    “哦,这是我用陕西白茶配上枸杞泡制的,味道幽香清甜,没有苦涩味儿,请你们尝尝。”邵雨燕拢了一下散落在耳畔的秀发,丰腴的手腕上露出一只光泽晶莹、白润剔透的玉镯,她微笑着轻轻说道,然后退出了房门。
    不一会儿,金乌西坠、暮云四合,天色暗淡下来,客栈里廊柱上亮起了红色的灯笼,开始给住店的客人供应晚餐。这里的晚饭也富有特色,按照老板娘的安排,厨房的王嫂特意做了银川风味的水盆羊肉和烩羊杂,专门款待当天入住的客人,还有酸辣凉皮与饸烙面。吃过晚饭,天色已完全黑暗下来,塞外高原上白天的酷热消失殆尽,习习的凉风从贺兰山谷里吹来,带来了阵阵凉爽。

    晚饭后,周源和定国在村子里沿着乡道散步、转了一圈之后回到了客栈,走进了院子大门口边的接待室。

    柜台里值班的秀芹姑娘正在翻看着一本杂志,一台卡式录音机里播放着二胡与扬琴合奏的王洛宾【1】的名曲‘花儿与少年’,声调欢快悦耳。 定国向圆脸儿姑娘询问起明日参观行程的安排,周源则站在一旁欣赏着墙上镶在镜框里的几张照片,有舞台造型剧照,也有演出和彩排时的多人合影。秀芹姑娘见状连忙从柜台后走了过来,她指着照片对两人得意地说道:“这些都是咱们老板娘邵姐当年在宣传队时参加区里组织的文艺汇演、舞剧‘白毛女’片段时的剧照与合影,诶—— 你们俩猜猜:这里面哪个演员是咱们邵姐?”秀芹眨巴着眼睛、调皮地逗起了二人。

    “哦,让我来看看—— 邵姐那么漂亮、肯定就是扮演喜儿的这个演员吧?”定国毫不犹豫地指着一张剧照里扮演白毛女的女演员说道。

    “错啦!哈哈,你们猜不到吧—— 是黄世仁!哈哈哈哈 ——” 圆脸姑娘捂着小嘴、发出一连串开心的笑声。
    “什么!?演黄世仁的!?啊!?”周源和定国都张大了嘴、瞪圆了眼睛、赶紧又重新仔细地端详起镜框里的那几张照片。

    “对呀,就是这个黄世仁!你们看啊:那眉毛、胡子和假发,多逼真啊,那可都是邵姐姐自己化妆做的,她呀,扮演得连男演员都自愧不如,哈哈!”小姑娘又得意地笑了起来。

    “嗯,真是想不到,这老板娘还有如此一段经历。”周源禁不住摇头赞叹起来。

    “多才多艺!难得、难得的人才啊。”定国也由衷地夸赞道。
    注释在最后; 另外,本故事中人物情节均为虚构,若有雷同,纯属偶然。
    双林奇案录第二部之黄刺玫
    作者: 八峰

    第二节

    第二天、六月十七日,早上七点。朝阳升起、阳光明媚、蔚蓝的天空上飘浮着朵朵白云,又是一个晴好天气。

    周源和定国起床后洗漱完毕、穿戴齐整后走出了客房,见在那不大的天井庭院中已经摆上了两张厚重的长方木桌,四周围着长条板凳,几个住店的客人正坐在那里享用早餐。两人也走上前去,捡了靠近门口那棵大槐树下的两个空位坐下。
    老板娘立刻用一只竹编的托盘端上来了做工精致的早餐:小米粥,卤鸡蛋、葱花烙饼,蒸包子和花卷,还有萝卜条与辣椒碎腌制的咸菜。

    “嗯,这葱花烙饼味道真好!道地!”定国用筷子卷起一张饼、一口咬了个大月牙,咂嘴赞道。

    “这包子也不错——粉丝肉末馅儿的,里面好像还包有荠菜。”周源夹起一个包子品尝起来。

    两人正在慢慢享用早餐,一个衣衫褴楼、蓬头垢面的小乞丐从大门口跑进了院子里,他拍着肮脏的小手笑嘻嘻地裂开嘴:“老板娘、老板娘:昨晚上有个黑衣鬼跑进了你家院子!后来又跑过去了一个!”
    “去、去,别瞎说!哪儿来的啥‘黑衣鬼’!出去玩去!”老板娘拿了两个包子用油纸包上塞给了小乞丐,一面挥手把他朝院外驱赶。

    “是的,我也没睡好啊,也是被那个黑衣鬼闹的哦!”站在一旁倚着一间客房门框的一个身材瘦高、长发分头、形态猥琐的中年男子摇头晃脑、朝老板娘挤眉弄眼地调侃道。

    “瞎说啥呢!”邵雨燕向他投过去嗔怪的眼光。

    “走开些!别挡道!”扛着一袋蔬菜走过来的客栈司机张六子冲着中年男子没好气地嚷道,肩上麻袋的一角似乎故意朝他摇晃的脑袋撞去。

    “这位是谁呀?”周源瞥了那瘦高的男子一眼、皱起眉头低声问道。

    “听说是个来自太原的游客、姓刘。”定国小声地说道。

    “此人性情浮华、举止轻佻,难免要惹祸上身。”周源摇摇头放下了碗筷。
    这时,老板娘又给他和定国端过来两盅热茶,“吃过饭、喝点茶,帮助消化,这也是我配制的枸杞白茶。” 她放下茶盅笑着说道,光滑白润的左手腕上露出一只闪闪发亮的银手镯。周源端起茶盅打开盖子,低头用鼻子闻嗅了一下,果然有一股茶香沁入肺腑,盖碗里的茶汤不多不少,泡了十粒枸杞。

    早上八点半钟,周源和定国用过早餐之后,回到房间里拿上相机和挎包、换上一身休闲便装,便来到院中等候出发,听见厨房的王嫂操着当地的土话嘀嘀咕咕在跟秀芹说些什么,小姑娘不耐烦地走了过来,一旁的李嫂随口问道:“咋啦,你妈又在唠叨啥呢?”

    “她呀,神里神经的,说啥找不到一把什么剔肉的刀了,昨晚上还在的,嗨——说不定又是她自己放在哪里记不清楚啦!”秀芹埋怨道。

    这时,村里运送游客的观光马车来了,秀芹姑娘连忙招呼大家上车、又忙着清点人数。
    两辆骡马大车拉着游客们向三里路外的第一个景点大王陵缓缓驶去。
    车上的游客除了周源和定国之外还有六个人,都是与周文二人下榻在同一客栈。前面一辆大车上与车夫并排坐在一起的是个五十多岁、体格精瘦、须发银灰、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的游客老郑,他来自广东、大家都顺口叫他‘老广东’;他后面是一对来自西安的中年夫妇,女的话语不停、男的则唯唯诺诺,明显是女悍男弱的一对儿;他们的对面坐着那位来自太原的男子刘某,他斜眼邈着路旁新绿的田野,嘴里叼着一根烟卷儿;后面这辆大车上坐着周源和定国,他们对面的一男一女是两个来自四川的年轻人,两人依偎在一起卿卿我我、显然是一对恋人;秀芹姑娘与赶车的汉子并排坐在前面的车辕上。

    马车沿着乡道上了一条平坦的公路、慢悠悠地走着,道路两旁是两排树干笔直高大、枝叶繁茂翠绿的白杨树。

    “秀芹,咱们客房里桌子上那花瓶里插的是什么花呀?颜色鲜黄、还带着股淡淡的暗香?”定国问道。

    “哦,那叫黄刺玫,是咱贺兰山里的特产!邵姐最喜欢了,凡是新住店的客人、她都让李嫂给摆放一瓶。”圆脸姑娘笑着说道。

    一会儿功夫、马车走出了近二里路,众人远远地看见山脚下一片平坦的原野上矗立着几座褐黄色的、形状上尖下圆、雄伟壮观的巨大土包。
    “你们看呐!前面就是大王陵景区了—— 那些大黄土包就是西夏王朝君主的陵寝,咱们要参观的就是那个最大的王陵!据说是西夏王朝开国皇帝李元昊的陵寝。”秀琴姑娘手指前方、尖声叫道。

    “哇,好壮观啊—— ”老广东发出了赞叹。众人看到大王陵景区的门口人头攒动,很多游客已经在景点门口排起了蛇形长队。

    看看走到了跟前,秀芹招呼着众人下了马车。

    “天呐,咋这么多人呢?”来自西安的妇人叫嚷了起来。

    “是啊,不是说八点钟就开了陵园大门吗?这会儿都快八点三刻了!” 她的先生也低头看了下手表、附和着喊道。

    “不知道是咋回事,今天到这个时辰了还没有开门放人进去?”赶车的汉子也一脸茫然。

    众人走到跟前,看见那大王陵景区的铁栅门果然还是紧闭着没有打开,大门旁边还站立着两个佩戴手枪的民警,门旁边的石子路上停了几辆警车,铁栅门内陵园里的大王陵周围和青石板铺就的墓道上还有五六个警察的身影。

    “怎么回事?怎么来了这么多的警察啊?”广东老郑站在陵园的围栏外看着里面的景象说道。

    “听说是陵园里昨天晚上出了人命案子!”旁边一个游客轻声地说道。
    周源和定国也穿过骚动不安的人群、来到陵园入口铁栅门边的围栏旁,伸着脖子朝里面探望。

    “诶,你看、那不是咱俩在会议上认识的黄勇吗?银川市局的?”定国指着陵园里不远处一个正在和别人交谈的警官对周源说道。

    “嗯,真的是,叫他过来问一下吧?”周源提议道,定国便招手喊了一声。

    快步走过来的正是银川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队长黄勇,他一看见周文二人就咧开嘴乐了:“嘿嘿,周科长、文科长——怎么是你们俩呀?”

    “慕名前来游览你们这里的名胜西夏王陵呗,怎么,出了啥状况吗?来了这么多警察,景区的大门到现在也还不打开?”定国张口问道。

    “哦,这个啊,你们先等一下,”黄勇回头看了一下,然后匆匆走出铁栅门,拉着周文二人避开人群、走到了路边的警车后面,他敛起笑容对两人正色说道:“的确是出了事,今天一早市局接到陵园管理室报警,说是在大王陵旁边的王妃墓里发现了三具男尸,我们赶来以后进行了初步勘查,到现在还无法完全确定死者的身份,其中一个还是现役军人、空军干部的打扮!”

    “什么!?三具尸体!?乖乖,这可是个大案!”定国瞪起了眼睛。

    “哦,有这样的事?那搞不好军方还要介入—— 你们需要帮助吗?”周源眼睛一亮、显然来了兴趣。

    “局里已经打电话通知了军方,兰州军区保卫部的人一会儿就来!嗨,这肯定是一桩麻烦的大案,要是能够得到你们二位的帮助那可真是求之不得!你们俩稍等一下啊:我马上去跟杜局请示一下。”黄勇说完又匆匆跑进铁栅门里去了。

    “得,你这建议可提得好—— 这下子咱们游玩的计划又泡汤了!”定国不满地瞥了周源一眼、又看着黄勇的背影嘟哝起来。

    几分钟后,黄勇和一个身材稍显肥胖的中年警官快步走了过来。

    “是四川省公安厅的周科长和文科长吧?我是银川市公安局副局长杜志彬,哎呀,真是难得!我在前天的会议上见到过二位,也在公安部刑侦局的简报里读到过两位的事迹,还聆听了周科长的报告;你们二位的帮助可真是雪中送炭!我代表市公安局欢迎二位参与此案的调查!也真诚谢谢你们的帮助!”不待黄勇开口,杜局长已经跨步上前主动做了自我介绍、向周源和定国伸出手去。

    “哪里哪里,大家都是同行,如果贵局需要,帮助你们破案我们责无旁贷。不过,可能需要杜局长正式向我们省厅说明一下。”周源握住杜志彬的手说道。

    “那是当然,我今天就会向自治区公安厅和你们四川省厅的领导汇报,正式提出我们请求二位协助破案的要求。”
    双林奇案录第二部之黄刺玫
    作者: 八峰

    第三节


    在杜局长和黄勇的带领下,周源和定国在众多游客惊异的眼光下进入了铁栅门,朝大王陵东北方向的王妃墓走去。秀芹姑娘更是瞪圆了眼睛、尖声叫道:“周先生、文先生—— 你们是去哪儿啊?”

    周源和定国没有回答、只是回头笑着向圆脸姑娘招了下手,随后紧跟着杜志斌和黄勇朝大王陵东面匆匆走去。

    “发现的三具尸体都在旁边的王妃墓里,我们队的人正在现场进行勘验。”黄勇边走边解释道。

    王妃墓位于大王陵东北两百多米处,坐落在一片杨树林边,墓葬的规模比起大王陵明显小了许多,周围种植了十几株一丈多高的云杉和马尾松。
    走进陵墓入口,周源和定国便看到在通向墓室的狭窄甬道上、倒卧着两具几乎是叠压在一起的男尸。其中一个死者身材中等、体格健硕,留着寸短平头和满脸的络腮胡须;而另一个是身材高大的光头汉子,手里还紧攥着一柄蒙古短刀。两个人都是面色黝黑、皮肤粗糙,一看就是久在野外活动、饱受日晒风霜。

    周源戴上手套、蹲下身来开始检查两具尸体。他仔细查看了死者的身体和四肢,发现两人身上都只有一处、然而也是致命的伤口:平头络腮胡子的脖颈左边有一处两寸左右长短的刀口、恰好切断了他的颈动脉、造成了大量出血;而光头大汉左胸口上有一处刺伤、深达数寸,伤及到了心脏。

    “嘿嘿,这家伙用的是把锋利的快刀,而且还是一招致命,可见身手不凡、看来是个高手。”蹲在一旁协助周源验伤的定国说道。

    “没错,此人用刀娴熟、出手如电、力道精准而凶狠,竟能在瞬间击杀如此强壮的两个男子,令其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很像是个职业杀手所为;”周源点点头,又看着墓道上两具尸体倒卧叠压的位置比划起来:“你看,凶手应该是右手反手握刀、先挥刀割断了矮个子脖颈左侧的动脉,然后反手将尖刀猛地刺入高个儿光头左边的胸膛,光头的身体朝前倒下后就压在了先前倒下的矮个子的下半身上。”

    “嗯,应该就是这样,动作干脆利落、绝对是个高手。那他们死亡的时间呢?”定国看了一下甬道上两具尸体叠压的位置点点头道。
    “根据创口处血迹凝固和死者肢体的僵硬程度,应该是在昨夜子时、或者说今天凌晨一点钟左右。”周源答道,又转脸看着黄勇问道:“你们搜查过这两具尸体身上的衣服了吗?”

    “还没来得及,刚进来时忙着做出标识、布置警戒,只是简单查看了一下尸体上的伤口。”黄勇答道。

    周源和定国便仔细搜查起死者的衣服来,他们从矮个子口袋里掏出来一个钱包,还从他裤袋里搜出来现金两千多元;从光头的身上也找到一个钱包,里面也有身份证;从两人的衣袋里还发现了香烟和打火机。

    “嗯,这两人的钱包都在,身份证也有,按照身份证上登记的信息 —— 这个矮个子姓名是王锦标,光头的高个儿叫梁志宏,两人都是宁夏中宁县瓦芷乡人。”周源看着从死者身上找到的身份证说道。

    “太好了!确认了他们的身份就好追查了。”黄勇高兴地搓了搓手。
    “诶,这是什么?”周源目光一闪、搬开了光头大汉尸体的右臂,从甬道边细碎的土石渣里捡起了一块小小的呈圆弧形状的乳白色碎片,他举起碎片对着外面射进来的阳光仔细查看了半天。

    “怎么,是不是什么破碎瓷器上的残片啊?”定国也凑过来看了看问道。

    “不像,看材料的质地倒是有点儿像是什么玉器的残片。”周源低头把那一小块碎片也装进了证物袋里。

    “墓室里面还有一具尸体!穿的是上绿下蓝的军装、四个兜【2】,像是个空军的军官,因为先前太黑暗,我们还没来得及查验呢。”看着周源和定国检查完了甬道上的两具尸体,黄勇便朝墓室里面指了指,带着二人向墓室内走了进去。

    先期到达的民警已经在阴暗的墓室里架起了照明灯光,在墓室神龛的右侧、有一块向里凹进去大约四尺的空间,在那一片潮湿的石砖地上果然还躺着另外一具男尸。他身着解放军空军六五式干部制服,军帽滚落在一旁。死者身体呈侧卧状,他双目圆睁,眼球充血、几乎要迸裂而出,脸上的肌肉抽搐变形,贴近地面一侧的嘴角歪斜咧开,流淌出白色的涎液,面容十分可怖。

    周源蹲下身子,拿出一只手电筒照着亮仔细查验起来。

    “找到伤口了吗?”俯身在他身后的定国问道。
    “身体、四肢和头部都没有刀口或枪伤,也没有发现受到硬物打击的痕迹,脖子上也看不到被掐勒过的痕迹;但是在他脑后发际下沿、靠近后颈的地方发现了两个小黑点,周围的组织已经变得乌黑肿大。”周源说道。

    “哦?那会不会是被某种毒虫给咬了——中毒而亡?”定国推测道。

    “应该是,这古墓中冬暖夏凉,而西北地区的毒蛇多有栖身于地下石头缝隙之中的;从死者面部肌肉麻痹扭曲、口内泛出的白色涎液和脑后脖颈上的黑点来看,很可能是被某种毒蛇突然袭击、导致其中毒而亡。咦—— ”侦探突然发现了什么,手里的电筒光沿着神龛右侧墓室墙壁的石砖缝隙扫射,“你看这里,果真还有蛇的蜕皮,”周源伸出左手从潮湿的石砖缝隙中扯出来一节干枯透明的蛇蜕。

    “一定是有条毒蛇当时正栖身在这里,当死者出于某种原因置身于佛龛右侧的这个位置时,由于墓中黑暗而不小心触碰了藏身于此的毒蛇,被那毒蛇袭击咬伤,很快就倒地身亡。”周源看着手中的蛇蜕推测道。

    “嗯,看来是这样的,但如果这样推断,这个军人可能就与外面墓道上那两个人的被杀没有什么关系了。”定国蹙着眉头说道。

    “还不好说—— 你想,这个军官深更半夜的躲在这墓室里干什么?而且、这墓室中当时或许还有另一个人。”周源再次蹲下身子,用手电筒仔细地照射着死去军官的头部、衣领和肩膀,他看得非常仔细、还拿出了一面小小的放大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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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9-04 02:37:34  更:2022-09-30 02:3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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