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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换了个新小区,看看这次是我先疯还是邻居先疯[第1页]

作者:天赐三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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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楼祭天
    当我第一次和好哥们蛋蛋说起,我住的那个小区里的邻居都不是人,蛋蛋还以为我在骂街。
    是啊,都21世纪了,上坟都开始烧纸iPad纸iPhone了,谁会相信,在一座人口近千万的沿海一线城市里,竟然还藏着这种不符合科学认知的事。
    那座小区的名字叫做‘平安里’,许久之后我才知道,这名字得拆开理解,平,是指天下太平;安,是指入土为安。
    而在这两个字里,真正恐怖的,竟然是前一个。
    但是当我明白这一点时,许多事情都已经无法改变了,我能做的,也许就只是把跟这小区有关的一切记录下来,即使我也不知道,这份记录能不能被人看到。
    还是从第一次踏进平安里那天说起吧…
    那是距离清明节小长假还有不到一周时间的一天,那天,历经波折,我和女朋友乐乐终于被中介带进了平安里。
    站在我俩即将入住的新房客厅,中介小伙一脸苦笑的说:“哥,能符合嫂子要求的,估计整个滨海城就只有这一套房子了,要没别的,咱就把合同签了吧?”
    乐乐没理中介,自顾自走进另一个房间再次巡视起来。
    趁着乐乐不在,我小声冲中介感慨道:“别叫哥,你才是哥呢,我真没想到你真能找到符合我小祖宗要求的房子,你牛。”
    中介也小声说道:“不瞒您说,这连我自己都没想到,话说回来,哥,找个这么…这么会过日子的对象,真是…”
    “真是我上辈子积德行善扫黄打非修来的福气,你小点声别让她听见,那啥,这看着也是新房啊,而且是靠海套二精装新房,一个月真的只要一千块钱?咋能这么便宜?没搞错吧?签合同时不会忽然临门涨价吧?这里不会是什么凶宅吧?晚上不闹鬼吧?”
    我打断中介对乐乐的吐槽,把话题拉回了他的专业领域。
    中介赶忙解释道:“路上不是跟您说了嘛?这片地区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海边,这边都是前些年填海造出来的陆地,地基不稳,房子铁定寿命短,再加上这里跟市区之间就通了一辆公交车,交通也不方便,所以这边房价就上不去,至于凶宅啥的您不必多虑,这房子装修好后一直空着,您是第一个入住的,您瞅瞅,大门钥匙都是原装的,一次没换过。”
    “地基不稳?那我俩住着不会有什么危险吧?你看我这么年轻,腰强腰壮的,不能晚上晃着晃着就把房子晃塌了吧?”
    我说完我的顾虑,中介小伙倒吸一口凉气说:“哥,放心晃,地基再不稳也不至于那么不稳,真等房子出问题那也得几十年之后了,您在这儿一共能住多久啊?一年?十年?这都不是您一租房子的该担心的事啊,这种事还是留给人家房东头疼吧。”
    “有道理…”
    我由衷的说完,巡视结束的乐乐正好重新返回客厅,她看着客厅窗外的小区小广场,有些不满的说:“这楼层是不是有点矮啊?不是说海景房嘛?海景呢?”
    中介小伙立刻说道:“楼层矮好啊!二楼多好,赶上停水停电啥的那走楼梯就下去了,那要是上面那些高层的住户,停水就得渴着,停电就得忍着,想出门就必须坐电梯,万一赶上电梯故障给关里面,完了,芭比Q了,只能干等,再说海景,出小区门向北穿过那片荒草地,步行顶多只要五分钟就能到海边,这多海景啊!”
    中介说完,乐乐虽然脸上还很是不满,但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行吧,你等我俩商量下。”
    眼看中介小伙嘴皮子都快磨出火星子了,我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和他打了声招呼,就拉着乐乐上了一旁。
    其实今天来之前,我就在网上查过这片小区的资料了,和中介刚才说的基本完全一致。
    所以当后来我在这小区里遭遇了一连串诡异离奇的怪事,甚至几度差点丧命才知道了这小区的真相后,我还是觉得,中介今天不是有意忽悠我的,他是真不知道这小区是怎么回事。
    他对这小区的了解,和网上写的那些内容一样,都只是小区里那些不人不鬼的玩意儿想让外人知道的情形而已。
    我和乐乐并没有商量多久,其实主要是满足一下她的虚荣心,摆出一副‘她能入住这套房子是这房子高攀了’的姿态,乐乐终于也松了口,同意定下这套房子。
    跟中介说完我俩的决定,中介长出一口气,一边带着我俩下楼,一边打电话把房东约到了他们中介门店。
    房东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这速度让我觉得,她可能今天一早就一直在等待这一刻。
    合同签的也很痛快,直到我用手机转账交完房租,房东把钥匙交到我手里,整个过程也不超过十分钟。
    房东走后,我和乐乐也离开了中介门店。但我俩没直接回新家,而是按之前计划好的,直奔家具市场,买下了那张乐乐心仪已久的大床。
    一张床,一些简单家具,运完这些,我和乐乐又去了之前租住的房子,打车来回几趟,终于彻底把新家安顿了下来。
    干完最繁琐无聊的环节,我和乐乐都累的没脾气了,躺在还没铺好被褥的新床上,我掏出手机说:“天都黑了,你也饿了吧?叫个外卖吧?想吃啥?”
    “随便。”
    乐乐有气无力的说完,我看着手机却有些傻眼。
    “乐乐…”我说道:“你之前爱吃的那几家店,好像都不在配送范围啊。”
    “啊?”乐乐凑上来看向我的手机屏幕,点餐APP的饭店列表里,能点的饭店一共才十几家,名字都很陌生,而且配送费全都高到离谱。
    这里虽然也属于滨海城的市区范围,但从外卖这方面来说,和我之前住的地方相比,这里仿佛就是个偏远小山村,或者…像是停留在了过去的某个时间点,没有和这城市一起发展起来。
    “怎么这样啊?那还是随便吧。”
    乐乐有些生气的扭过头玩起了她的手机,把世纪难题‘晚餐吃什么’甩给了我。
    我挑着贵的选了几个,下完订单,过了一个多小时,外卖小哥打来电话说,餐已经送到了,但因为平安里是封闭小区,他进不来,所以要我下楼亲自去取。
    好吧,虽然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也不知道封闭小区是不是都这样,但自己新来乍到的,还是听人家的吧。
    下楼,隔着小区铁栅栏墙接过外卖,我说了声“谢谢”就往回走,直到走到单元楼门口,回头一看,那个外卖员还在贼眉鼠眼的看着我。
    发现我回头,他这才着急忙慌的骑上他心爱的小摩托,掉回头突突突的开走了。
    “我去,他这趟活儿不会就接了我这一单吧?”
    看着外卖员的行动路线,我不由得小声嘟囔了一句。
    回到楼上,摆满一桌子外卖,又打开一瓶上礼拜在农贸市场花128买的瓶身上写着‘正宗82年皇家礼炮’的红酒,我和乐乐风卷残云的开始了我俩在新家的第一顿饭。
    吃过晚饭,借着酒意,我把乐乐抱到新买的大床上,在让大床吱呀作响了将近两小时后(就这么久爱信不信),乐乐心满意足的趴在我怀里,双眼微闭,嘴唇微张,右手食指在我胸口画着圈圈,一圈又一圈。
    看到乐乐如此满意,我试探着叫到:“乐乐…”
    “嗯?”
    乐乐轻哼了一声,我说道:“这不是马上就清明节了嘛?我妈说,想让咱俩趁着清明假期回…”
    “啊,对了宝宝,跟你说个事,我清明节要加班。”
    乐乐忽然打断了我,画圈圈的手指也停止了动作。
    “清明…加班?”这消息确实让我有些意外。
    乐乐睁开眼看着我说:“是啊,忘跟你说了,清明节公司有点事,我们王总让我加个班。”
    “你们王总…”
    又是你们王总,我有些懒得掩饰的问道:“你们王总家是一座祖坟都没有吗?清明还特么加班?他这么忙他家先人知道吗?赚那么多钱都不知道抽出个法定节假日给他家先人烧点啊?一个人他花的完嘛?他…”
    “你看你…”乐乐打断我道:“我们王总也不想啊,这不是正好南京那边有个展会嘛?不去不行呀。”
    “去南京开展会?又是就你跟他两个人?清明节开展会?展啥?纸人纸马还是花圈寿衣啊?那玩意儿挺轻的吧?他一个人还扛不动?干嘛非拉上你?”
    我越发不客气的说完,乐乐也有些生气的说:“你看你,小心眼的劲儿又上来了,我这不也是为了工作嘛?我工作不还是为了咱俩好?你难道想一辈子租房子住吗?我这不是为了和你早点攒出首付才这么拼命工作的吗?你真是…哼!”
    说到这儿,乐乐一个转身从我怀里旋了出去,只留给我一个曲线优美却有些冰凉的后背。
    唉,每次都这样,一提她那个王总就吵架。
    眼看乐乐已经发了脾气,我也就没再继续和她吵,想了想,我起身下了床。
    “你干嘛去?!”乐乐没好气的问了一句。
    我一边朝厕所走一边头也不回的回答道:“尿尿。”
    乐乐摔了下被子,没再理我。
    到厕所放完水,我刚想回卧室,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涌了上来。
    这种感觉特别奇怪,说不清是什么,但就是让我觉得很奇怪。
    在这种感觉的驱使下,我四下看了一圈,最终把目光转向了厕所开着的窗户。
    我缓缓走过去,把耳朵贴近窗户,闭上了眼…
    好安静啊…和我之前住在市区里的感觉完全不同,窗外除了隐隐的风声外,几乎一点其他声音都没有。
    就是这种声音上的反差,才让我刚才在心里升起了那种奇怪的感觉吧?
    忽然,在这份末日一般的寂静里,我隐约听到了一点不一样的声音。
    ‘哗啦…哗啦…’
    这是什么?好像是铁链被人拖动的声音,很有节奏感,一步一动,很缓慢,很遥远。
    大半夜的,这是什么锻炼身体的新方式吗?拖着铁链夜跑?听这速度也没跑起来啊。
    说实话,这声音很小,比风声还小,如果不是这里足够安静的话,我想我根本不会听到。
    就在我专心竖着耳朵,试图听出那到底是什么声音时,卫生间门口却突然传来了乐乐的声音:“你干嘛呢?”
    乐乐这声音比铁链声可大多了,我吓得原地打了个激灵,转身看到确实是乐乐,这才松了口气。
    “没事,感受一下清凉的夜风,你要不要过来闻闻?有大海的味道哎,你干啥来了?”
    乐乐没好气的说:“来吃饭!我来卫生间能干嘛?没事快出去了你!”
    说完,一丝不挂的乐乐就走进来,把我推出了卫生间。
    我撇撇嘴,缓步溜达回了卧室。
    躺到床上,我打了个哈欠,刚闭上眼,乐乐的手臂就隔着被子搭到了我的腰上。
    我刚想像过往的许多夜晚一样,去抓她的小手,却忍不住猛然睁开双眼看向无尽黑暗。
    乐乐…不是去厕所了吗?我腰上这是谁的手?
    我侧躺在床上,背对着乐乐那边,那只手臂还搭在我的腰上。
    如果这是乐乐的手,那刚才去卫生间把我赶出来的人是谁?
    如果刚才去卫生间的人是乐乐,那这是谁的手?
    我轻轻攥住我腰上那只手…好像就是乐乐啊,这触感太熟悉了。
    我挪动身体,缓缓转过身,面对着乐乐这边,按向了床头灯的开关。
    柔和的暖光瞬间亮起,似乎已经睡着的乐乐顿时皱起眉头,闭着眼不耐烦的说:“干嘛了你?大半夜的开什么灯啊?讨厌…”
    我试探着问道:“乐乐,你刚才…你不是上厕所去了嘛?你啥时候回来的?”
    乐乐双眼睁开一条小缝又很快闭上,说道:“神经病啊你?我什么时候上厕所了?你喝多了吧?赶紧睡吧好不好,我就请了一天假,明天还要上班呢!”
    说完,乐乐也翻了个身,再次把后背留给了我。
    我茫然的看着乐乐的背影,想碰碰她,又莫名有些胆怯。
    “关灯啦!”
    乐乐有些生气的吼了一声。
    我赶忙抬手按灭床头灯,房间里顿时回到了一片黑暗。
    乐乐在默默的睡觉,没多大会儿,她的呼吸就平稳了下来,听起来已经睡着了。
    但我却毫无睡意。
    犹豫许久,我悄悄再次起身,来到卫生间门外,按亮卫生间的灯,但我没直接进去,而是很神经质的轻轻敲了敲门。
    敲完门,我刚想问问里面有没有人,又觉得自己这操作有点脑子不好,而且我不想再吵到乐乐,索性直接一把推开。
    空空如也。
    卫生间里空空荡荡干干净净,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有人来过的痕迹都没有。
    我走进卫生间仔细看了看,确实没什么不对劲,再次把耳朵凑到窗户上,这次除了风声,什么其他声音都没有。
    难不成刚刚的一切真是幻觉?那瓶假酒劲儿这么大的吗?
    晃晃脑袋,好像确实有点头晕。
    好吧,看来刚才真是酒后幻觉,也必须是,不然我今晚肯定睡不着了。
    重新回到床上,乐乐的呼吸依旧平稳,听起来和卫生间窗外的风声有些像。
    算了,睡吧,明天天亮再说…
    清晨,一阵闹钟声把我从梦境拽到现实,乐乐打着哈欠翻了个身,我关掉闹钟,第一件事就是再次来到卫生间看了又看,没任何异常。
    等我洗漱完毕走出卫生间,乐乐刚起床。
    厚实的遮光窗帘已经被乐乐拉开了,今天阳光很好,我走到卧室窗前向外看去,蓝天白云,有鸟儿在天上飞,小广场里一个人都没有。
    这广场面积和篮球场大小差不多,地面铺着绿色的操场地胶,周围有一些花花草草。
    “好清静啊,乐乐,以后咱可以抽空去那儿打羽毛球嘿。”
    我指着小广场,没话找话的说。
    乐乐没好气的说:“要打你自己打,烦人,我去洗漱了。”
    说完,乐乐就进了卫生间。
    “家有贤妻的感觉真好。”
    我默默感慨完,倚在床边玩起了手机。
    按我俩约好的,乐乐一会儿还要去上班,而我多请了一天假,今天去和之前的房东交接一下,再把新家的宽带什么的都置办好。
    许久,乐乐洗漱完毕,回到卧室开始化妆,我继续玩着手机打发时间,想等她化完妆我俩一起出门。
    就这么安静的过了一会儿,我隐隐觉得乐乐和平时有些不一样,扭头看过去,她好像有什么心事,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撅嘴的。
    眼看她这样,我便问道:“乐乐,想啥呢?”
    乐乐给了我一个相当意外的答案:“我在想咱这个房东…”
    我回忆了一下昨天那个大姐姐,问道:“房东?想她干啥?”
    乐乐说:“我在想她是怎么保养的,怎么看起来能那么年轻啊…”
    “年轻?”我更仔细的回忆了一下,拍马屁道:“也不年轻啊,看着起码得三十二三四五往上了吧?皮肤身材都比不上你,不年轻呢,还是你年轻漂亮,嘿嘿。”
    乐乐白了我一眼说:“你也知道她看起来才三十多岁,昨天我让你看她身份证你还不看,按身份证上写的,她都快七十了!”
    “啥?快七十?”
    我有些震惊的看向乐乐。
    确实,昨天签合同时,我为了表示对乐乐的信任,所以这些文件性质的东西我完全没过目。
    包括我和房东互换身份证时,我也是直接把房东的身份证交给了乐乐。
    当时乐乐就一个劲儿的想让我看,但我为了坚定自己对她的信任,死活就是没看。
    现在想来,当时乐乐就是觉得房东的身份证和真人差距太大,所以才非让我看的吧?
    而且当时乐乐好像也确实说过一些夸赞房东姐姐的话,呃不,应该叫房东阿姨,当时乐乐也确实说过她保养得真好什么的,但我只以为那是女人之间的常规客套,根本没往深处想。
    “看看,昨天光顾着看美女了吧?根本没发现她多大岁数吧?”
    乐乐的语气中满是鄙夷。
    我讪笑道:“没有没有,她哪儿有你美?好看还是你好看,再说她…”
    忽然,乐乐放在枕头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立刻一把抓了过去,像是怕我跟她抢似的。
    但在手机铃声响起的一瞬间,我还是看到了屏幕上显示的名字。
    “喂,王总,您到了呀?真是的,您怎么还真来了呀,人家多不好意思呀,嘻嘻…”
    乐乐眉开眼笑的接着电话,语气里尽是我俩确定关系以后我就再也没感受过的那份妩媚。
    “好呀,那您再等我一下下吧,就一下下就好呢,嗯嗯…”
    挂掉电话,乐乐瞬间又恢复成了正常语气,一边涂着口红一边说:“我们王总来接我去上班,到楼下了,我就不和你一起坐公交车了。”
    我问道:“咱俩昨天刚确定新家地址,你就告诉你王总了?你啥时候告诉的啊?我咋都没发现?刚才不是说好咱俩一起出门嘛?你…”
    乐乐白了我一眼说:“赵井月,你能不能别老这么小心眼?一提起我们王总你就老是阴阳怪气的,你要有车能接送我上下班,我还用得着让人家来接?想一起出门是吧?行啊,我这就给王总打个电话,让他接我时也捎着你行了吧?你要好意思你就来!”
    嘴上这么说着,但乐乐根本没动她的手机,只是继续化着妆。
    完了,叫我大名了,这是要发大火的前兆。
    我只好耐着性子挤出个傻笑说:“瞧你说的,我这不就是好奇嘛,一直也没见你打电话发信息啥的,你是用手机联系的你们王总吧?不是飞鸽传书啥的吧?”
    “哼,就知道贫嘴。”
    乐乐说完,我怕言多必失就没再接话,继续玩起了手机。
    不到五分钟,乐乐起身换完衣服,转了一圈冲我问道:“漂亮吗?”
    从我这角度看过去,清晨的阳光斜照在乐乐身上,搭配上和她红唇一样颜色的紧身裙,我由衷的夸赞道:“漂亮,这脸蛋,这身段,这造型,谁见了不得夸一句红颜祸水。”
    乐乐再次赏给我一个白眼,一边朝外走一边说:“我晚上不一定回来吃饭,万一不回来你就自己吃吧。”
    我答道:“姐姐放心,我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吃饭的。”
    乐乐又“哼”了一声,换上那双能走出天津快板儿节奏感的高跟鞋,开门,“嘭”的一声,把我一个人留在了新家里。
    恰在此时,我手机震动了一下,点开一看,是蛋蛋发来的信息:小井井,今天还不来上班吗?人家想你了啦。(配表情:可怜)
    蛋蛋,和我先是同事后是哥们,一米九的身高是他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很爱笑,也许是个头原因,笑起来跟个傻子似的。
    但我知道这厮不光不傻,而且相当腹黑,很会隐藏自己,比如他其实是个富二代,光靠过年时收的压岁钱就能买下我们公司这事儿,除了我,全公司没人知道。
    而我会这么了解他,是因为我俩莫名其妙的特别对脾气,第一次见面时就相互觉得对方很顺眼。
    看到蛋蛋的信息,我突发奇想,穿上鞋拿上钥匙就跑了出去。
    平安里小区是被两米多高的铁栅栏围起来的封闭小区,只有三个需要刷卡才能进出的窄门供行人通行,其中一个门就在我这栋楼后面不远处。
    我走出家门,冲进正对我家门的安全通道,顺着楼梯跑到了二楼和三楼的拐弯处,这里有一扇很通透的大窗户。
    和我想的一样,从这窗户往外看去,我清楚的看到了乐乐刚走到小区后门的身影,以及停在门外的一辆轿车。
    等到乐乐坐进这辆车的副驾驶,我才举起手机,对着那辆车拍了张照片。
    我把照片发给蛋蛋,又给他发了条信息:这是啥车?贵不?
    蛋蛋很快给我回复道:日产小排量,不值钱,20来万,喜欢吗?叫声爸爸我送你一辆啊。
    二十万,唉,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一个数字,反正我是买不起。
    我给蛋蛋回复道:我叫五声你送我一辆一百万的吧。
    蛋蛋回复道:叫!立马叫!你不叫你是我孙子。
    大爷的,这咋又降了一辈?
    我回了个‘滚蛋’的表情包,再次看向外面那辆车。
    几秒钟后,蛋蛋又发来一条信息:好绿啊…
    我有点纳闷的问道:你瞎了?那车不是黑色的吗?绿啥绿?
    蛋蛋又回复到:啧啧啧,你看看,多绿,绿的油亮油亮的。
    我忽然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发了个中指表情包,又看了一眼窗外,那辆车已经开走了。
    得,回去吧。
    我转过身刚准备回家,却忽然有些迈不动脚步,顺着通向三楼的楼梯抬头看去,在楼梯的尽头站着一个姑娘。
    黑丝热裤,露脐小衫,身材比乐乐还要好上几分,而且这种穿搭也异常性感,只看身材的话,打个十分都不算夸张。
    但这姑娘的美只到脖子,脖子以上就不太好描述了。
    她长的…似乎无法用美或丑来形容,她的嘴唇很薄,尤其是上嘴唇,薄到几乎看不见。鼻翼很宽,宽到让整个鼻子看起来就像一张横放的麻将牌。
    最诡异的是她的眼睛,她两只眼睛之间的距离非常远,几乎快抵达两边的太阳穴了。这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她那如瀑般的披肩黑发,从脸的两边各自遮住了她两只眼睛的外边框。
    只是虽然她的眼睛如此诡异,但我还是能明确感觉到,她正在看我。
    忽然,她的脖子扭动了起来,她扭动的感觉也很怪异,像是生锈的木偶。
    随着扭动,她的脑袋左右轻轻摇了摇,这动作让我觉得,她那双眼睛和我的结构是不一样的,她是在用这个动作,让两只眼睛都能直线看到我。
    山羊。
    看着这张脸,我脑海中顿时冒出了这种动物,像,真的太像了,就差俩犄角了。
    “你就是楼下新来的那个人?”
    那姑娘忽然开了口,问的毫无感情。
    “应该是我吧?您是…楼上邻居?”
    看着这张怪脸,我尽量平静的回了她一句。
    女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许她这张脸根本做不出我能理解的表情。
    我问完,她仿佛没听见一般,静静的看着我,就这么过了至少半分钟,在我已经打算告别离开时,她忽然开了口:“妈妈说你是个好人。”
    “啊?”女孩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把我说懵了,这话啥意思?她妈妈认识我?这咋还没见面就给我发好人卡了?
    我正想问问她妈贵姓,忽然听到楼上传来一阵开门声,接着就是个中年女人的声音:“珊珊,你干嘛呢?”
    女孩把头扭向一旁,不多时,那边就走过来一个女人。
    这女人目测四十上下的年纪,衣着长相都很普通,属于丢在人堆里就跟隐身一样不容易被发现的类型。
    而且我确定我不认识她。
    女人走到女孩身旁,爱惜的摸了摸女孩的头发,女孩没说话,再次把脸扭向了我这边,女人也随着女孩的动作一起看向了我。
    一瞬间,我清晰的看到了女人眼神中的警惕。
    这眼神啥意思?她不是说我是个好人吗?对好人还要这么警惕吗?
    “你好…”眼看气氛似乎越来越尴尬,我主动打招呼道:“我是楼下的,楼下新来的,新来一天的,您好…”
    那女人依旧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几秒钟后,有些敷衍的“哦”了一声,接着拉起女孩就走。
    母女俩很快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随着“嘭”的一下关门声,楼道里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呃…
    我冲着空气挥挥手告别,转回身,一边下楼一边打开了手机。
    手机里有一条蛋蛋发来的新信息:井哥,你这是在哪儿?你还真找到月租两千块的海景房了?
    我回复到:两千?屁,滨海城哪儿有那么便宜的房子…一千。
    蛋蛋发来个问号,我懒得解释,给他回复道:明天我就回去了,到公司碰头再说吧。
    回复完,我放下手机就忙了起来。
    直到收拾妥当,我才重新拿起手机,一边点开蛋蛋后来给我发的两条毫无意义的语音,一边出了门。
    坐公交车进市区,辗转回到之前租住的房子,和旧房东交接完毕,我再次返回了平安里附近。
    昨天那个中介小伙说过,这边有一家长诚宽带的营业厅,也是附近唯一一家宽带营业厅,想装网线直接在那里就能办。
    跟着手机地图找了半个钟头,我终于在另一个小区外的一排网点房之中找到了这家营业厅。
    这家营业厅的门头很不起眼,属于光看门头就让人觉得这是一家视金钱如粪土,营业完全不为赚钱的店。
    一进门,有个站在门口的大姐用要死不活的语气问道:“先生你好,请问你办什么业务?”
    问完,她就打了个哈欠,翻着眼白不知道在看哪儿,反正没看我。
    “刚搬到附近,装宽带。”
    我知道,她们这种职业比较特殊,一天接一百个客人跟一天一个客人都不接,挣的工资都一样多,她们和那些更有志气按接客数量来确定收入的女性不一样,所以对她这态度我完全能理解,也无所谓。
    “哦,去那儿抽个号,等叫号。”
    大姐随手指了指两米外的抽号机。
    我说了声“谢谢”,抽完号坐到休息区的椅子上,看向营业柜台,有个老太太正在办业务,接待她的那个大姐同样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老人家办业务肯定慢,但再慢我前头也只有她一个人,我耐心等着便是,我有手机,时间好打发。
    不知过了多久,那位原本死气沉沉的接待大姐忽然回光返照一样提高嗓门喊道:“要办就办,不办就赶紧走!没看到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呢?因为你一个人耽误多少人啊?”
    我四下看看只有我一个人的等待区,再看看那位大姐坚定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咦,这大姐讲鬼故事呢?哪儿有那么多人?我咋一个都没看见?
    大姐嚷完,老太太也提高了音量:“你这姑娘怎么这样啊…那我就是不会弄,又不是不懂,这点事哪用那么些钱啊?”
    虽然同样提高了音量,但老太太的语气里满是委屈,没有任何其他情绪。
    接待大姐越发不耐烦的说:“你听不懂人话是吧?我们这儿就这规矩,要么赶紧交钱要么赶紧走!”
    老太太似乎有些气急,但她的语气依旧委屈:“姑娘,我一把岁数了,你说…”
    “你多大岁数也得按规矩来,怎么着?想倚老卖老啊?欺负人是吧?”
    听得出来,柜台大姐是个吵架高手,瞬间就颠倒了个黑白,绑架了个道德。
    “不是…”老太太还在试图讲道理:“姑娘,话不是这么说的…”
    我收起手机看向那边,很快就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其实事情很简单,现在的智能手机实在是不太需要智力,只要有心,多大岁数都能学会用,所以这老太太用的也是智能手机,没事的时候也靠刷手机打发时间。
    但不知怎么回事,老太太家的WIFI密码忽然不对了,她怎么都连不上家里的WIFI。
    老太太明白,只要重置一下路由器,WIFI就可以继续正常用,但她并不知道具体该如何操作。
    所以这老太太就找到了这家营业厅。
    没想到柜台大姐开口就报价三百,还吓唬老太太说,这种情况也可能是路由器坏了,那就需要换新的,换的话,一台路由器最便宜要五百。
    还是那句话,老太太只是不会实际操作,但这东西的原理她是懂的,所以她知道这价钱高了。
    于是她就想压压价,只给一百,如果真是路由器坏了,那再说坏了的。
    听明白事情的原委后,想到我家那台买时只花了50块钱的路由器,我不得不感慨,唉,搞通信是真特么赚钱啊。
    “规矩又不是我定的,你跟我叨叨什么?你到底办不办?不办赶紧让让!”
    柜台大姐像守护祖国边境线一样守护着她的价格底线,寸土不让,说完,就直接按下了机枪…不是,是叫号按钮。
    营业厅里瞬间响起一个没什么感情,但比这大姐有人味儿许多的女声,女声报了我手里的排队号。
    我拿着排号纸走向柜台,老太太坐在椅子上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还在用已经带上哭腔的语气求着那个柜台大姐。
    我平时不在我妈身边,我妈在老家遇到类似的事,也会被这样对待吗?
    “你这人怎么回事?!没看人家都过来了你还占着位置干什么?你这是讹上我们了还?这么大岁数还要不要脸了?不想花钱你不会找自己孩子帮你弄?我们欠你的?!你是没孩子还是怎么了?一把年纪…”
    “哎!”
    我把叫号纸“嘭”的一声拍在桌上,接着吼道:“有完没完?有完没完?!调个路由器要人家三百,这是人家讹你还是你讹人家你自己心里没点数?这么大岁数好歹是个长辈,你跟你家长辈说话也这态度?!”
    老太太和柜台大姐一起看向我,柜台大姐到底反应更快一些,也许是我刚刚嗓门够大,也许是我好歹是个挺帅气的壮小伙,这大姐语气稍微缓和一些说道:“哟,你谁啊?这有你什么事儿?”
    站在门口一直看热闹的那个大姐这时插嘴道:“他是来办宽带的,先给他办宽带吧,别理那个老太婆…”
    我扭头瞪了一眼,又扭回头使劲压抑着情绪说:“不办了,我刚想起来我今年还有好几亿个G的流量,不用宽带…阿姨,我带着身份证呢,您要信得过我,我去您家帮您整整您家的路由器?不要钱。”
    说完,我扭头看向柜台大姐,此刻我自我感觉我的眼神中充满了正义。
    “啊?”老太太一脸蒙圈的看着我。
    我丝毫没压低音量的解释道:“看不惯她们欺负人,想钱想疯了了这是?调个路由器密码三五分钟的事,奶奶咱走,这点活儿我就给您办了。”
    “那,这…”
    老太太看看柜姐,又看看我,我又诚恳的催促了一遍,老太太这才语气复杂的叹了口气,然后在我的搀扶下离开了营业厅。
    路上老太太一直在不停的絮叨着,一会儿抱怨那俩柜姐人心不古,一会儿感谢我行侠仗义,我一直耐着性子听着,老人家嘛,爱絮叨很正常。
    和老太太刚才对柜姐说的一样,营业厅距离她家确实不远,不过五六分钟我俩就走到了一栋单元楼下,老太太拿出门禁卡,又看了我一眼。
    我赶紧掏出身份证说:“奶奶您看,这是我,赵井月,身份证您拿着,我给您把路由器弄好您再还给我就行,不用担心,我真不是坏人。”
    老太太连忙摆手说:“不是,我不是这意思,我一个穷老太婆不怕的,你也肯定是好人,我…唉,那谢谢你了小…小赵。”
    说完,老太太这才用门禁卡打开了单元楼的防盗门。
    而我却莫名有些愣住,‘你也肯定是好人’,这话我怎么感觉有些耳熟?
    进单元楼,进电梯,老太太按下了18楼。
    到18楼走出电梯,老太太打开自己家门,我跟着一进门就赶紧问道:“奶奶,路由器在哪儿放着呢?您把您手机也给我,我帮您调一下。”
    老太太一指电视机,又掏出自己手机递给了我。
    我拿着老太太手机朝屏幕巨大的液晶屏电视机走去,顺便扫了一眼屋里的装修,很规矩朴素的装修风格,不算奢华,也不寒酸。
    走到电视机前,从电视柜上把路由器拿起来,我就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
    网线松了,轻轻一拿,线就掉了。
    重新把网线插好,又稍微固定了一下,不用调试,老太太的手机就自动连上了WIFI。
    我把手机还给老太太,又跟她解释了一下是哪里的问题,老太太顿时又是一阵千恩万谢。
    和老太太客套了几句,我便告别准备离开,但老太太硬是要走了我的手机号,说是要抽空感谢我。
    今天这事儿我本来也不图回报,所以一开始我没给她我的手机号,直到她说是怕万一路由器再坏了,她可能还需要找我帮忙,我才不得不把手机号给了她。
    帮人帮到底嘛。
    存下我的手机号,老太太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小赵啊,那你住哪里啊,住的离我这儿不远吧?”
    我随手一指窗外说:“啊,不远,就平安里。”
    “平安里?!”老太太的语气忽然变得异常惊讶,我不解的说:“是啊,我在那儿租的房子,昨天刚搬过来,咋了奶奶?”
    “刚搬来…”老太太有些懊恼的说:“你这么年纪轻轻的,干嘛搬到那儿去住啊?”
    呃…我越发不解的说:“它那儿也没年龄限制,年轻人也让住,主要是房租挺便宜的,我就搬过去了,奶奶您这是咋了?”
    老太太喃喃的说:“是…房租便宜,那儿房租肯定便宜…”
    老太太这话让我有些不舒服,这话说的,好像我就是奔着占便宜才去那儿住似的…虽然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那没事我先走了,奶奶您路由器再坏了还给我打电话就成,我只要有时间肯定过来。”
    说完,我扭头刚要走,老太太却忽然又问道:“对了,小赵…你不是本地人吧?”
    我笑道:“当然了,要不我干嘛租房子住啊,奶奶您问这干啥?”
    老太太郑重的说:“那奶奶跟你说啊,奶奶是本地人,咱们滨海城有个风俗,过几天这不是清明节了嘛?你要是清明节那天还在平安里住的话,晚上…没事就别出门了,听见没?”
    我纳闷的问道:“啊?为什么?”
    老太太欲言又止的说:“没有为什么,这就是咱们滨海城的风俗,记住了吗?”
    “嗯,好,我记住了。”
    嘴上这么答应着,但是我脑子里却在回忆着去年乃至前年的清明节。
    那时我人也在滨海城,咋没人跟我说过有这习俗?这习俗是今年刚有的?还是说…这是属于平安里的习俗?
    直到我离开老太太家时,虽然她皱纹堆垒的面庞上的表情不是很清晰,但我却莫名觉得,她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却又说不出口。
    后来的事实也证明,我今天的感觉是正确的,只可惜我和她都没想到,此刻她没说出的话,后来再也没机会说了。
    老太太的小区距离平安里并不远,平安里附近这样的小区一共有五六座,这些小区从位置上来讲谁也不挨谁,从建筑风格上来讲谁也不服谁,相互之间看不出一点关联,仿佛每个小区都有自己的独立开发商。
    而且这些开发商之间还有点私人恩怨,谁也不待见谁。
    所以在老太太小区和平安里之间,只有一条宽阔到有些荒凉的大马路,沿途没有任何门店商铺什么的,行走其间,我甚至隐约找到点大漠孤烟直的荒凉感。
    真没想到,在本该寸土寸金的堂堂滨海城,竟然还有这种地方。
    回到我的住处时,已经差不多中午了,我把昨晚吃剩的外卖回锅热了热,权当午饭。
    一边吃着,我一边用手机搜索着合适的宽带品牌,起码别像长诚宽带这么缺德就行。
    忙活一阵,我给乐乐发了条信息,问她午饭吃的什么,晚上大概几点回来。
    乐乐很温柔的给我回了两条信息,反问了我两个问题:一,你烦不烦人?没事发什么信息?二,你是要监视我还是要怎样?几点回家都要跟你汇报,你是不是有点过份了?
    我赶忙连发了八条超过60秒的语音一阵疯狂道歉,跟她解释我没这意思,结果只换来乐乐一个破口大骂的表情包。
    唉,本来挺好一姑娘,怎么自从确定关系后就脾气越来越暴呢?
    收起手机,我在房间里来回溜达了两圈。
    关于这房子,除了整体卫生,好像就没什么其他要忙的了。
    这种活儿可不能让乐乐干,我来吧。
    就在我一个人正干的热火朝天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我原本以为是乐乐打来的,兴高采烈的拿起手机一看,是蛋蛋。
    我哀叹一声,接起视频一看,蛋蛋正坐在一辆车的后排座上。
    “大哥,你又翘班了?”
    我有些无语的问了一句。
    蛋蛋傻笑道:“哪能? 咱这是正经请的合法假。”
    我白了他一眼说:“闲着没事你请什么假?你知不知道自己啥身份?身为咱公司唯一的男性内勤人员,你有多重要你知道吗?你翘班跑了,同事们想上厕所没有水怎么办?吴总口渴了没有纸怎么办?少了你,公司从卫生间到厕所还如何正常运行?你…”
    “晚上请你吃饭。”
    “去哪儿吃?”
    蛋蛋忽然打断了我,我光速跟了一句。
    蛋蛋乐呵呵的说:“去你家呀。”
    说完,他还晃了晃手里的一个礼品盒。
    我问道:“你这是…”
    蛋蛋解释道:“恭祝你乔迁之喜嘛,给你准备的小礼品,刚才信息里你说那儿是叫平安里是吧?你在家吧?咱乐姐不在吧?我已经在出租车上了,十分钟后见哈,拜拜。”
    不等我再多问,视频就被蛋蛋挂断了。
    看着手机屏幕,我想了想还是给蛋蛋发了条信息:到小区附近给哥来个电话,哥下去接你。
    蛋蛋给我回复道:我一米九的人用你接?
    我又给他回复到:你不懂,我们这高档小区都是封闭的,要是没人领着,别说一米九,就是一米四你都进不来,你爱打不打。
    发完这条信息我就放下手机,同时加快了打扫速度。
    约么二十分钟后,电话响起,我接起电话,一边出门,一边指挥着电话那头的蛋蛋,没几分钟,我就在小区门口看到了一辆慢悠悠开过来的出租车。
    蛋蛋晃动着大长腿从后座挪了出来,出租车扬长而去,我赶紧一边抢过蛋蛋手里的礼品盒一边说:“来都来了,还带什么东西,您看看您客气的,这是…我去,这什么破玩意儿?”
    打开礼品盒,我抓起里面那个满身浓郁廉价气息的小毛毛熊,有点不可思议的问道:“你们富二代都这品味吗?这玩意儿我抓娃娃抓住了都得给他塞回去,我搬家这么大的事你就送个这?你咋不送你个自拍照给我放厕所辟邪?”
    蛋蛋打量着周围环境,喜滋滋的说:“瞅你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是限量款艺术品,贵着呢,你不懂,咱乐姐肯定一看就认识,行了,赶紧带哥参观参观你的新窝。”
    “是吗?艺术品?还限量?现在搞艺术的门槛都这么低了吗?这叫个啥名头?”
    我仔细端详着这只小毛毛熊,越看越看不明白。
    蛋蛋说道:“我一米九的人能忽悠你?这熊有名字的,叫…‘清白’,赶紧走了。”
    “清白?咋叫这么个倒霉名字?”
    说着话, 蛋蛋推了我一把,我拿门禁打开小区门,带着蛋蛋进了我那栋单元楼。
    走到电梯前,蛋蛋刚要按电梯,我指了指电梯门旁边的楼梯口说:“走楼梯吧,就2楼,有等电梯那功夫都到家了。”
    说完我就率先走进了消防通道。
    蛋蛋无所谓的跟在我身后,几步就到了二楼。
    走出消防通道,我正要开门,身后的蛋蛋就语带疑惑的小声骂了句脏话,我回头看去,他正在看我隔壁邻居的门锁。
    这栋楼的格式是一梯两户,电梯和安全通道出入口并排在一起,从安全通道出来是一条横向走廊,走廊对面,正对着安全通道口的就是我家房门。
    而在这条目测只有三四米远的横向走廊的尽头,和我家房门呈九十度角,就是我邻居的房门。
    此刻我正面对着我家房门,蛋蛋正看着邻居家房门。
    我问道:“这孩子早上吃啥了?咋还出口成脏的?”
    蛋蛋摇摇头,冲我催促道:“赶紧开门…进去再说。”
    我不明所以的打开家门,把蛋蛋带了进来。
    关上房门,我问道:“你刚才那是瞅见啥了?骂谁呢你?”
    蛋蛋指指隔壁方向说:“你邻居可以啊,看见他家那智能锁没?那锁比他那防盗门都贵,有钱换锁咋也不知道连门一起换了?看着真别扭。”
    隔壁装的确实是个智能锁,跟我家这种机械锁完全不同,这一点我昨天就发现了,不过我没用过智能锁,对于现阶段还需要租房住的我来说,也没兴趣了解,所以压根没在意。
    “你管人家呢,有钱人不都多少有点脑子不好嘛?是吧富二代?来,别说那个了,哥带你参观参观,跟紧点,家里太大,小心迷路。”
    说完,我拎着那只破熊带蛋蛋参观了起来。
    敞亮的厨房卫生间,宽阔的客厅大卧室,已经被乐乐改成她衣帽间的小卧室,一圈转下来,我无比得瑟的说:“怎么样?这房子,这价钱,整个滨海城,找不出第二套吧?”
    蛋蛋漫不经心的点点头,四下打量一阵,自顾自溜达到窗边,看着窗外问道:“你们这小区…小孩儿挺多?”
    “小孩儿?”我一边朝蛋蛋走去一边问道:“为啥这么说?”
    蛋蛋指着小广场旁的那排健身器械说:“跷跷板,秋千,小旋转木马…这都是小孩儿玩的啊,别的小区哪儿有这么疼孩子的?好歹不得整两根单杠给大人用啊?”
    我看向那排之前没在意过的健身器材,确实如蛋蛋所说,都是小孩玩的东西。
    这种健身器材在滨海城遍地都是,但像平安里这样全是小孩玩意儿的,我好像也是头一次见。
    但我还是诚实的告诉蛋蛋说:“不清楚哎,说起来…我搬过来这两天,除了见过楼上一对母女以外,还没见过这小区有其他人呢…”
    “楼上母女?”
    蛋蛋的语气带着三分古怪六分猥琐和一分好奇,想到楼上那女孩的样貌,我莫名有些发怵,便赶紧转移话题道:“想什么呢你?你赶紧用你那缺德富二代的审美评价一下,我这房子怎么样?”
    蛋蛋撇撇嘴说:“房子是真不错,便宜是真便宜,除了地段差点,升值空间小点,目前没发现什么大毛病。”
    我说道:“升值空间小好啊,那说明不会涨房租。”
    蛋蛋往飘窗边上一坐,说:“切,你们这些租房的真是啥也不懂,说正经的,井哥,哪天让同事们来给你烧炕?”
    烧炕是滨海城的习俗,意思就是,谁搬家了朋友们就一起去他新家聚餐一次,给新家暖暖人气。
    我虽然挺烦这种繁文缛节,但也知道既然是习俗,就得守。
    问完这话,蛋蛋就掏出一盒烟随手夹上一根,我把烟从他手里拿出来给他塞回烟盒说:“别在屋里抽,乐乐闻见会不高兴。”
    “你呀你…”蛋蛋用手点指着我的脑门,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把烟收了起来。
    我挠挠头抱怨道:“你说你也是,搬家而已,还搞得大家都知道…”
    蛋蛋说道:“怨我?这不都是你自找的?让你住宿舍你不住,你叉叉…你非要在外面租房子过二人世界,就你特殊,那不给你烧炕给谁烧炕?”
    我说:“你不是也不住宿舍嘛?有脸说我…要不清明节?正好赶上放假,大家可以多热闹热闹。”
    蛋蛋咂咂嘴说:“清明节?你咋想的挑这黄道吉日?别人烧纸你烧炕,你可真行,等等…明白了,清明节你跟咱乐姐分开行动是吧?可以活的有那么一点点男人的尊严了是吧?”
    我白了他一眼说:“可把你给明白的。”
    蛋蛋摇头叹息道:“唉,你说你这恋爱谈的,图啥?咱乐姐这回又是啥借口啊?你俩到底啥时候分手?我可是盼了一天又一天啊…”
    “盼你个腿儿,我俩感情好着呢,行了别叨叨了,就定了清明节了哈,正好咱同事要是有清明节不在滨海城的,我还能少请一个,嘿嘿。”
    我说完,蛋蛋送给我一个大白眼,起身就朝大门走去。
    我赶忙问道:“你干啥去?”
    蛋蛋帅气的一甩手说:“不是说好了是海景房嘛?走,带哥看海去!”
    在‘大海’边伫立良久,我有些尴尬的对身旁的蛋蛋说:“蛋哥,别沉默啊,评价评价。”
    蛋蛋目视前方,悠悠的说:“我要硬说这不是大海,显得我这人不诚实,可你要逼我承认这真是海,我多少有点亏心,话说回来,我是真庆幸咱先来踩了个点,井哥,要是哪天咱乐姐想来看海了,你可得拦住她,不然…算了,咱还是先找地方吃饭吧。”
    说完,蛋蛋扭头就走,毫不留恋。
    我看着面前的大海,多少有些佩服蛋蛋的文学功底,他对这里的评价真是相当准确。
    刚才从我们小区出来后,我俩找了没多久,就在小区后面的荒草地之间找到了一条明显是被人踩出来的羊肠小道。
    走进这条忐忑的土路我才发现,这边的荒草真的相当茂盛,已经到了连蛋蛋这种身高都会被完全淹没其中的程度。
    我俩一前一后的穿过这片荒草后,映入眼帘的先是一片略显泥泞的荒地,荒地之外就是大海,只是这片大海实在是让人一言难尽。
    在该被称为‘海岸线’的位置,全是倾倒的建筑垃圾,包括各种砖石水泥甚至是墙头。
    看得出来,我们人类就是在用这些东西,一点一点的蚕食着大海,把原本属于大海的范围变成陆地。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些建筑垃圾导致的,在我目力所及范围内的海水,全都混浊如泥汤。
    至于更远处,没有辽阔,没有蔚蓝,只有一条经常上新闻的跨海大桥横在大海之上。
    不管新闻上这跨海大桥有多壮观多好看,但从我这角度看过去,它就像一条分割线,把我眼前这片海和真正的大海隔成了两部分。
    外面的大海才是海,我眼前这片只是一潭与海无关的死水。
    废土,末世,这就是这片死水给我的感觉。
    “井哥!要实在想看海,兄弟给你租个游艇,咱上市南看真海去行不?快走吧,当心一会儿老妖精从水里出来抓你啦!”
    已经走向荒草丛的蛋蛋远远喊了一句,吓了我一跳。
    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一滩巨型死水,转回身,跟着蛋蛋重新钻进了那条羊肠小道。
    直到穿过草地,重新看到平安里,蛋蛋才长出一口气说:“我去,这植被真特么茂盛,往这里面扔百八十具尸体根本发现不了啊。”
    我瞥着蛋蛋说:“谢谢啊,你这么一说,我在这儿住着更踏实了,肯定天天好梦。”
    蛋蛋傻笑着说:“嘿嘿,井哥,走,咱找你那个中介去,这特么狗屁海景房啊?这不是摆明了坑你嘛?”
    我说道:“唉,算了,人家跟我说的挺明白的,虽然描述的不是很准确吧,不过这价格,有啥可找的?往后我离这片死海远点就是了。”
    蛋蛋摸着我的头说:“井哥,你可真是个好人…”
    我打开蛋蛋的手,小声吐槽道:“怎么特么最近谁都这么说?”
    “啥?”蛋蛋没听清我说了什么,我也懒得解释,随口转移话题道:“没事,那啥,晚上准备请我吃啥?出去吃还是在我家吃?”
    “哟?你还有胆子在家请客?不怕乐姐宰了你啊?下馆子吧。”
    “成,你做东你说了算…”
    一边商量着,我俩一边走向公交站,坐公交车回了市区。
    其实这会儿距离晚饭时间还早,不过蛋蛋无非就是想借着喝酒聊天罢了,几点开饭都行。
    最主要的是不用我花钱,所以我就顺着他了。
    从一家安静的酒吧喝到一家热火朝天的烧烤摊,夜渐深,在我又一次给乐乐发完信息,乐乐告诉我她还要一个小时就到家后,我在蛋蛋的嘲笑声中自罚三杯,结束饭局,坐公交回了平安里。
    两个小时后,乐乐一进门,她那满身她从不许我沾染的烟酒气味就告诉我,她今天喝的不比我少。
    回来没多大会儿,已经有些断片的乐乐就睡了过去,我躺在她旁边,听着她不知是梦话还是醉话的胡言乱语,一阵心塞,最终还是悄悄来到客厅,打了一宿地铺。
    第二天一觉醒来,乐乐仿佛什么都不记得了,除了不停的埋怨我为什么不提醒她睡前卸妆外,别的啥都没说。
    那位王总今天依旧要来接乐乐上班,所以我没等她,而是在她之前先自己出了门。
    我上班得坐公交车,没小轿车快,得早走。
    一路辗转到公司,一边听同事们客套的祝贺着我的乔迁之喜,一边商量着我其实昨天就和蛋蛋定好的烧炕日期,接着,便是一天的工作。
    一忙起来,日子就显得无聊又平淡,每天我下班回到平安里时天都已经黑了,乐乐偶尔回来早了就抱着手机玩游戏,晚了就直接上床睡觉。
    这时的我并没意识到,这种索然无味却安全的日子,以后我会多么怀念…
    就这么平淡的过了没几天,很快就到了清明假期。
    小长假一共三天,第一天就是清明节当天,乐乐出差的时间是这天中午,我和同事们定好的烧炕时间是这天晚上。
    中午,我拖着巨大的行李箱,亲自把乐乐送上了王总的轿车,临别时和王总热情友好的道别,同时感谢他对乐乐的照顾有加。
    王总人很随和,跟我聊天时笑得很欢畅,欢畅到我差点把牙咬碎才忍住没打他。
    送走乐乐,我把蛋蛋约了出来,陪我买了一下午食材。
    傍晚,同事们组团赶到,我在楼下接过这帮老奸巨猾的玩意儿合资给我买的烧炕礼物…一束鲜花,带着他们进了我租住的房子。
    不管是出于客套还是真心,这帮同事都对我的房子好一顿夸,甚至有人提出,要是哪天公司不包住宿了,他们也想在这小区租一套。
    参观完房子我们就开了席,边吃边喝边聊,时间不知不觉的流逝着。
    “我天,都快12点了,咱准备撤吧?井哥也该休息了。”
    夜足够深时,蛋蛋帮我下了逐客令。
    男同事们都没把蛋蛋的话当回事,嘻嘻哈哈的刚要怼他,一个女同事忽然打着哈欠说道:“确实该解散了,少熬夜,老的慢…”
    另一个女同事也跟了一句:“是啊,不早了,咱们再吵,邻居该上门了,井哥刚搬来,低调点好。”
    其实这同事说的也是我今晚一直担心的,我这帮男同事说不上是太兴奋了还是别有用心,今天在我家说话时的嗓门都比平时要大许多,跟嚷一样。
    这就导致我全程都有些紧张,生怕打扰到搬来许久却素未谋面的邻居们。
    不过在饭局进行到后半段时,我这份担心里还多了一丝期待,我反倒期待能有个隔壁老王找上门来嫌我们吵,甚至再告诉我他家有个老婆正好怀孕需要静养什么的,那我就可以合情合理的结束这场我本就不喜欢的饭局了。
    只可惜,一整个晚上都没有任何人来找过我们。
    我这两个女同事都是单身,所以男同事们对她俩的话向来言听计从,她俩都发了话,于是饭局也顺利进入了收尾环节。
    能吃的负责打扫盘子能喝的负责打扫瓶子,几分钟后,男同事们才各自起身,排队上厕所。
    收拾完毕,我拿起门禁卡说道:“走了兄弟姐妹们,我送你们下去吧,这小区没门禁出不去。”
    “哟,高档小区就是不一样哈。”
    有同事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我没理会,直接打开了我家的防盗门。
    “我去,什么味儿?起火了?”
    门一打开,就有同事喊了一声,我也不由自主的皱了皱鼻子。
    门外的气味真的是相当刺鼻,刚才在我家时又是烟又是酒的闻不出来,现在一打开门,这股气味立刻就清晰了起来。
    突然出现的气味让我也恍惚了一下,不过当我顺着安全通道楼梯看到楼道窗外的闪烁火光时,我顿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今天是清明嘛,滨海城有清明夜晚在路口烧纸的习俗,这不就是烧纸的味儿嘛?
    我发现的同时,有同事也提出了这一点。
    大家都是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不敢说素质多高,但基本的礼貌还是有的。
    所以在确定了是怎么回事后,同事们立刻收起满脸的嘻嘻哈哈,说话时也都故意压低了声音。
    下楼走出小区,果然,许多路口都有人在烧纸。
    男同事们各自掏出手机开始叫网约车,两个女同事依偎在一起哈欠连天,我四下打量着周围情形。
    小区附近的路灯很少,而且不知道设计路灯的人当初是怎么想的,这边仅有的那么几根稀稀拉拉的路灯全都装的巨高无比,目测至少有四五层楼那么高,这就导致灯光从灯泡里射出来穿越遥远的路途抵达地面时,已经所剩不多了。
    所以即使有路灯,地面周遭也显得很昏暗,相比之下,还没那些燃烧着的火堆亮。
    “我去,咋没人接单啊?”
    有同事看着手机骂了声脏话。
    “地方太偏了吧?没人愿意来。”
    另一个同事说了一句。
    我说道:“有可能,这里确实太偏了,要不咱往公交站那边走走?那边路宽,可能车多一些。”
    “行吧。”
    同事们都有些无奈,却也没其他办法,只好按我指的方向步行前往公交站。
    我们是从我小区后门出来的,想去公交站,就要经过小区外围,绕到前门附近再继续向前走。
    在经过小区外围时,我看着各个路口烧纸的陌生人,心里隐隐泛上一股怪怪的感觉,一直到走过我们小区,我终于忍不住站定脚步,回头看了过去。
    同事们没注意到我,还在慢悠悠的朝前走,只有蛋蛋看到我站住就也跟着停了下来,小声冲我问道:“井哥,你看啥呢?”
    我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我小区周围说:“蛋蛋,是我的错觉吗?我咋感觉…这些人好像是在冲我小区烧纸?”
    听我说完,蛋蛋也看了过去,一时皱起眉头没再说话。
    其实虽然说是‘错觉’,但我心里的感觉还是很确定的。
    以前住在市区时,也赶上过清明晚上外出,那时也看到过各个路口烧纸的人。
    但那时那些人对路口的选择毫无规律,起码我看不出规律,但今天不一样。
    今天这些烧纸的人选择的路口,都是靠 安里小区的路口,而且他们在烧纸时也不像以前我见过的场景那样,冲着马路烧,而是都面对着平安里方向。
    这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因为风向问题?他们都面朝这边是为了挡风?”
    蛋蛋说出了他的猜测,但从他的语气我听得出来,对这解释他也不是很有信心。
    毕竟这会儿根本就没风。
    “算了…”我说道:“先把他们送走再说吧。”
    说完,我就朝同事们那边走了过去。
    蛋蛋跟过来小声说道:“大清明的你别‘送走’‘送走’的,说的怪慎人的。”
    我说:“我送他们又不送你…你刚才说你不敢回去今晚要在我这儿过夜是吧?我想好了,我同意了。”
    蛋蛋骂道:“滚蛋,我特么什么时候说我不敢回去了?我一米九的人能怕啥?谁特么要在你这儿过夜了?”
    我说:“一米九也可以怕鬼的,没事,我不笑话你。”
    蛋蛋说道:“我…我明白了,孙子,是你害怕吧?”
    我说:“怎么可能?我自己家我怕啥?我又不是没交房租是吧?我主要还是担心你呀…”
    蛋蛋又是一阵骂骂咧咧,我继续不急不慢的逗着他。
    来到公交站附近,同事们再次叫车,这次很快就有司机接了单。
    同事们排队挤进两辆出租车,蛋蛋找了个由头留了下来。
    目送着出租车渐行渐远,蛋蛋冲我问道:“说吧,你又憋什么坏呢?大半夜的不让我回家有什么图谋?”
    我说:“图你妹啊,走,陪哥遛个弯儿。”
    其实如果直接回家的话,我肯定是没什么好怕的,但我刚刚冒出个想法,想把这想法付诸行动的话,有蛋蛋陪着确实能给我壮胆。
    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围着小区转一圈。
    蛋蛋不明所以的跟着我转完这一圈后,他也沉默了。
    和我猜测的一样,小区外面围着小区的四个路口都有人在烧纸,而且这些人烧纸时面对的方向,都是平安里小区。
    这要是为了‘防风’,那防的怕不是龙卷风吧?
    “蛋蛋,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之前办宽带的时候,遇见过一个老太太。”
    站在一个黑暗的路口,我看着几个正在冲着平安里烧纸的人,小声问了一句。
    身旁的蛋蛋小声回答道:“记得啊,你说那个老太太当时提醒过你,清明节晚上最好别出门…难道她那么说,就是因为这?”
    “不知道啊…”我说:“可这是为什么呢?这小区是有啥特别的吗?”
    蛋蛋也没能给我答案,而我和他一样,都没想过直接去问那些烧纸的人,毕竟打扰人家做这种事可不算太礼貌,何况人家也未必会告诉我。
    “井哥,我想起个事儿…”沉默几分钟后,蛋蛋忽然说道:“大概四五年前,我爸想在帝都附近的一座二线城市买几套房炒炒,当时…”
    “买几套房炒炒…你们有钱人真特么有病,房子是用来炒的吗?我特么买菜都没你爸这么嚣张,还一下买好几套,那菜才是真的用炒呢好不好?就是你们这些万恶的有钱人搞的我们穷人只能租房子住,你…”
    “你听不听?!”
    “听!继续!”
    蛋蛋清清嗓子继续说道:“当时我爸看好一个小区,一问,房子价格低的吓人,完全低于市场价啊,事出反常必有妖嘛,我爸就派人专门过去使劲调查了一阵,结果你猜怎么着?原来那小区的房子已经卖出去好多了,但是卖房子的都不是为了住…”
    “也是为了炒?”
    “不是,应该说不是为了给活人住,帝都嘛,你懂的,寸土寸金,不光活人的房子贵,死人住的地方也贵,对,就是墓地,太贵了,好多人死的起却埋不起,帝都一方墓地,比那座二线城市的一整套房子都贵,所以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啊,就形成了一股风气,活在帝都,死在医院,葬在外地…但却不入土,而是买房,直接把房子当墓室,活人不住,只用来存放骨灰,只有在清明节时,骨灰的家人们才会来一趟,烧烧纸扫扫墓啥的…”
    说到这儿,蛋蛋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来。
    我扭头看去,蛋蛋一脸凝重,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些还在烧纸的人,又抬头看向夜色中黑灯瞎火几乎完全没有亮光的平安里小区里的四栋居民楼。
    “蛋蛋…”
    我轻声问道:“那…你爸最终在那个小区买了几套房啊?”
    “我爸买…”蛋蛋愣了一下,接着骂道:“你特么有病吧?我爸都查出那房子是咋回事了还能在那小区买房?那小区的事情传开以后,房价一路暴跌啊,都跌到解放初期的水平了,再说你知道那小区平时啥气氛不?天一黑就跟进了坟场一模一样,野狗经过那小区都不敢大声叫,要饭的都特么绕着那小区走,平时最吵的就是乌鸦叫唤,但是一到了清明或者中元节,好家伙,那气氛真是百鬼夜行啊,晚上那个热闹程度,简直就跟…就跟…”
    “就跟我这小区似的?”
    我接嘴说出了蛋蛋想说但没敢说出来的话。
    蛋蛋赶忙辩解道:“这可不是我说的啊。”
    我咂咂嘴,摇摇头说:“不对,我觉得你暗示的不对,因为首先呢,咱滨海城的房价和墓地价格没有那么变态,不需要这么骚的操作;其次,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那这些人该上小区里面自己家买的房子里烧纸才对啊,他们这显然是连小区门禁都没有,根本进不去我们这高档小区,所以才在外围烧纸的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蛋蛋说道:“反正这场景我只能联想到这么多。”
    “好吧…”我说:“天不早了,咱回去睡觉去吧。”
    蛋蛋答应一声,我俩最后看了一眼那些烧纸的人,一起朝我小区后门走了过去。
    走到后门口,我掏出门禁刚想开门,蛋蛋忽然说道:“嚯,那边是咋了?起火了?”
    我顺着蛋蛋视线看过去,他看的方向一片漆黑。
    我不解的看向蛋蛋,蛋蛋用手示意了一下我俩的身高差,我顿时明白了,扒着栏杆踩上铁栅栏门半米来高的一处横档,脚上一用力,我就比蛋蛋高了。
    再次顺着蛋蛋看着的方向看过去,视线穿过那片通往后海的荒草地,在草地尽头,有一大片热烈的红光忽明忽暗的闪烁着。
    “按武侠小说的说法,那里是有一把绝世神兵盖世利器在召唤它的主人吧?”
    我说完,蛋蛋说道:“按玄幻小说的说法,那里得有个仙丹,神兽卵,神器,瘸腿儿仙女…”
    “走,看看去。”
    我打断蛋蛋,跳下栅栏门,拍拍手说了一句。
    “别…”蛋蛋拦住我说:“那里说不定就是也有人在烧纸,你就别凑这热闹了,当心挨揍。”
    我说:“你可拉倒吧,就这亮度,你自己说,烧多少纸能达到这效果?你敢说我就敢不信。”
    “你还非要去啊?”蛋蛋的语气有些无奈。
    我说:“看看怕啥的?你瞅你这点胆儿,对得起你一米九的身高嘛?”
    “你这话说的,走!”
    蛋蛋说完,率先朝那片荒草走了过去。
    我紧跟其后,边走边笑道:“嘿嘿,还得是咱蛋哥,又勇敢又仗义。”
    蛋蛋没怎么搭理我,打开手机闪光灯,一路走到了那片荒草地的入口处,也就是被人踩出来的那条羊肠小道的入口处。
    在踏进这条小路前,蛋蛋又冲我说道:“你确定非要去看吗?那可能就是海平面的某种反光,没啥特别的。”
    我一耸肩说:“万一真有啥稀罕东西呢?何况咱来都来了,是吧?”
    “行吧…”蛋蛋终于彻底妥协,一低头迈进了那条小路。
    我回头看了一眼,我小区旁边有几个烧纸的人已经站了起来,他们面前火堆的亮度也降低了许多,像是已经烧完纸,准备要离开了。
    转回头,我跟上蛋蛋的脚步,也钻进了那条小路。
    有魁梧的蛋蛋在前面打头阵,虽然这里天黑路窄,但我一点‘怕’的感觉都没有。
    不过蛋蛋比平时缓慢许多的脚步却让我觉得,他有点犹豫。
    但即使再犹豫,这条小路也没多长,不大一会儿功夫,我就感觉眼前越发亮堂了起来。
    我不停的摇晃着自己,试着从蛋蛋左右两边去看前方的景象。
    无奈蛋蛋不光高还挺壮,我除了感觉前方越来越亮外,什么细节都看不到。
    终于,我俩走到了这条小路尽头,只是一走出小路,蛋蛋就忽然不走了,像是被吓到一般愣愣的站在路口,直视着前方。
    我推了蛋蛋一把,挤到他身旁,也向前方看去,一时不由得也愣住了。
    这里有人。
    目测至少二三十人,他们全都面向海边方向,但他们却不是在看海,而是在看他们面前燃烧着的火堆。
    蛋蛋说对了,这里是有人在烧纸,但却不是我所理解的烧纸,这里有一摊堪称火灾现场的大型火堆,熊熊燃烧着的火焰把海面都映红了。
    那二三十个人,就面对着火堆默默的站立着,只把背影留给了我和蛋蛋。
    看得出来,这堆火里燃烧的东西,跟外面那些路口的火堆是一样的。
    可是怎么会烧这么大一堆?这些人是在祭祀什么人?这些人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在这种地方祭祀?他们为什么不跟外面那些人似的,也按滨海城的风俗在路口祭祀呢?
    这幅场景让我和蛋蛋都不自觉的沉默且严肃了许多,我俩都没敢发出一丁点声音,再加上这些人大概此刻都挺投入,所以没人发现我俩,他们还在集体面对着火堆。
    借着火光,我趁机观察了一下这些人的背影。
    看起来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站的很分散,从站姿完全看不出他们谁跟谁是一起的,而且看起来仿佛谁跟谁都不是很亲近。
    而且这些人全都很诡异的一动不动,猛一看就跟一排雕塑似的。
    就在此刻,我手机好死不死的响了起来。
    其实我手机平时都是震动模式,今天怕乐乐会查岗,所以我不光特意调成了响铃模式,还把音量调到了最高。
    没想到乐乐对我是如此的信任,一晚上压根没给我打电话,所以我也把这茬给忘了,没把手机模式调回去。
    此刻周围本是一片死寂,最大的声音也就是火堆燃烧时的热浪嗡鸣,在这环境下,我这手机铃声不亚于一道现场谁都无法忽略的炸雷。
    那二三十个人自然也都听见了,在我手机的伴奏声中,那些人的脑袋以相似的缓慢速度,朝我这边扭了过来…
    “干嘛呢你?手机调那么大声干嘛?这什么破歌儿?啥鸡你太美鸡你太美的,有没有点品味?!”
    在被吓了一个激灵之后,我扭头冲蛋蛋训斥了起来。
    蛋蛋一脸蒙圈的指着自己说:“我?”
    我说:“不是你还能是我?”
    不等蛋蛋骂街,我又赶忙对着不远处那些忽明忽暗的人说道:“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故意的,不好意思,我们这就走,打扰了…”
    说完,我用力推着蛋蛋进了那条小路。
    踏进小路的同时,我赶紧从兜里掏出手机,先按下静音键,这才发现,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号码不是我预料的乐乐,而是那位李奶奶。
    我有些费解的看着手机屏幕,又扭头最后看了一眼身后。
    摇曳火光映照下,那些雕塑一样的人已经动了起来,他们有的正在转身,有的已经朝我这边走动了起来。
    今夜关注佩洛西…
    还好,他们的动作都很缓慢,也没透露出任何攻击性,看来我的手机铃声只是打扰到了他们,并没冒犯他们。
    电话还在持续呼叫。
    这么晚还给我打电话,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吧?难不成是路由器又坏了?
    想到这老太太家只有她一个人,我没再过多犹豫,赶忙接了起来。
    “喂,奶奶,您怎么这么晚给我打电话?啥事?”
    我尽量礼貌的问了一句。
    电话那头的声音仿佛长出了一口气,停了两秒才问道:“啊,小赵啊,是奶奶啊,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你是不是睡了?奶奶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没有,我…”我刚想说我正在外面散步,忽然想起这老太太之前对我珍而重之的那句提醒,于是随口瞎说道:“我还没睡呢,刚刚上厕所没拿手机。”
    老太太说道:“没打扰你就好,没打扰你就好,奶奶就是看到你没睡,才给你打电话的…”
    看到我没睡?她看到我了?
    我还没走完这条小路,蛋蛋还在前面挡着我的视线,身后一片漆黑,左右全是两米高的荒草,她在哪儿看见我了?
    难道刚才那堆人里有她?
    那不对啊,那她干嘛问我睡没睡?她该问‘刚才那个傻大个身边的帅哥是不是你’才对啊。
    “奶奶,您说您看到我了是什么意思?您在哪儿看着我呢?”
    实在有些搞不清这老太太的意思,我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老太太说道:“不是啊小赵,奶奶不是看见你人了…你是住那个小区四号楼的二楼吧?”
    我答道:“是啊,咋了奶奶?您怎么知道的?”
    老太太继续说道:“啊,奶奶一猜就是,整个小区就只有那一户亮着灯,奶奶一猜就是你啊…”
    老太太的语气里多了一丝运筹帷幄的小得意,而我却被她这话吓得直接站定了脚步。
    我还记得,刚才送同事们下楼时,我确实没关灯,这是我晚上外出的习惯。
    所以,这老太太此刻正在外面看着我房间?
    脑补了一下那副场景,我有些打怵的问道:“奶奶,您是说,您现在正在我们小区小广场看着我家的窗户?”
    问完的同时,我就后悔了,因为我知道我问的不太对。
    平安里小区的四栋楼不是按什么标准格式摆放的,不是一竖排也不是一横拍,更不是像麻将四饼的四个饼一样矩阵摆放。
    这四栋楼的位置很随意,连起来的话,勉强能算是个左右镜像颠倒的‘L’形,我住的四号楼,在这L的最下角,小区小广场则是位于四栋楼勉强包围的位置,也就是‘L’形的中心位置,这小广场和四栋楼合在一起,才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粗长方形的平安里小区。
    所以如果老太太此刻是在很靠近我楼下的小广场的话,虽然这角度很适合看我家,但她就无法看到全小区住户的灯了。
    站在那里,她顶多只能看到我这一栋楼的所有住户,另外三栋楼,她都只能看到个没有窗户的侧墙。
    那她就不会说出‘整个小区只有你那一户亮着灯’这种话。
    果然,老太太马上否定了我的猜测:“没有没有,奶奶可不敢进你们小区…奶奶在外面呢,南门这边。”
    不敢进我们小区…这话说的,好像平安里是啥龙潭虎穴似的。
    南门,确实,站在南门外的话,就算不能一眼看全整个小区,但看个七七八八是没问题的。
    也真是难为她了,从这么多户里硬是猜中了我住哪儿。
    话说回来,整个小区真的只有我家亮着灯吗?邻居们清明节都这么早睡吗?
    “奶奶给你打电话也没别的事儿,知道你在家就好…”大概是看我没反应,老太太自顾自继续说道:“奶奶就是怕你不听话…”
    “奶奶…”我打断了老太太的絮叨,心血来潮的问道:“奶奶,您到底为啥不让我今晚出门啊?是怕我看见什么不该看的还是咋了?”    
    “啊?”老太太好像有些意外,停了停才说道:“没有啊,奶奶不是跟你说过嘛?这是咱们滨海城的风俗,没别的原因…”
    我追问道:“是风俗啊?那您怎么出来了?您怎么没在家里呆着啊?这风俗是针对年轻人的吗?”
    老太太这次反应很快的答道:“啊,奶奶岁数大了,不怕那些的,但是你还年轻,你得在意啊,奶奶这都是为你好…”
    我忽然觉得,我跟这老太太有些说不明白,或者说,我能感觉到她在跟我故意装傻,有些话她故意不想跟我说透。
    我本来就挺讨厌这种说话风格的,而且我特别讨厌这句‘我这都是为你好’,不管谁冲我说这句话,尤其是不熟的人,只要一听到,我就会瞬间失去跟这人继续聊天的欲望,甚至以后都不想再见到这人。
    为我好为我好,真为我好你给我转点钱多好?叨逼叨一些屁用没有听完还让人不舒服的话对我有什么好处?怎么这就成对我好了?这不是为了你自己爽吗?
    不过面对这么一个孤寡老太太,我也实在狠不下心说什么重话,于是只好耐着性子说:“我知道了奶奶,谢谢您,我晚上不出去,您也早点回去吧,时间真的不早了,我这就收拾下准备睡觉了。”
    “好,好,真是个好孩子…”
    老太太又和我絮叨了几句没营养的话,在我再三撒谎保证我人真的在家中后,她才不情不愿的挂断了电话。
    恰在此时,我和蛋蛋也走完了狭长的草间小路,回到了相对亮堂的正常街道边。
    “哎呦我去!”
    我刚要跟蛋蛋说一说老太太的事,蛋蛋忽然给我来了一记死亡脑瓜崩,疼得我神魂颠倒。
    “真特么好兄弟啊,有事儿你是真甩锅啊。是我电话响是吧?手机拿来,这往后就是我手机了!”
    蛋蛋骂骂咧咧的戳着我的脑门,我一边躲一边说:“蛋哥饶命,你一米九的人不要跟我们一米七五的计较呀,那啥,回家再打行不?赶紧先撤,正经的!”
    说到最后,我用力推开了蛋蛋的手,语气也严肃了许多。
    看我难得这么正经,蛋蛋问道:“咋了?听你刚刚电话里那意思,还是那老太太?”
    我点点头看了眼我小区方向,如果老太太现在还站在‘南门’那边的话,挂掉电话,她开始往她家方向走,我如果站在这里不动,那最多五分钟,我就能看到她的身影出现在我们小区拐角。
    那她自然也就会看到我,也就明白我刚刚是在撒谎了。
    虽然让这老太太知道我撒谎对我没什么损害,但既然电话里都那么说了,我还是决定‘做戏做全套’。
    所以我招呼一声,一边跟蛋蛋解释着刚刚老太太电话里说的内容,一边朝平安里小区后门跑去。
    回到家,我径直跑到窗户前,朝南门方向看了过去。
    但是天色实在太暗,根本看不出来那边有没有人。
    蛋蛋也跟了上来,他一边按我指的方向看过去一边问道:“这黑灯瞎火的,能看见啥?”
    我答非所问的说:“是啊,还好老太太刚才没让我亲自上窗户边露个脸给她看,不然可就尴尬咯…”
    看了几秒,蛋蛋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说:“我去,你说这老太太不是看上你了吧?还是说她有闺女孙女啥的缺个女婿?”
    眼看外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出来,我拉上窗帘说:“不知道啊,毕竟我长的确实帅,被人看上也很正常吧?”
    蛋蛋摇摇头,皱眉深思的说:“不可能,你都不到一米八,不可能被人一见钟情的,这老太太八成是有啥别的目的,或者…是个变态跟踪狂?不行,我不放心,井哥,走,去你上次捉咱乐姐那位置。”
    “啥玩意儿捉啥捉你瞎说啥呢?”
    我嘴上装着傻,人却已经被蛋蛋拎出了家门。
    其实我明白蛋蛋的意思,他是想上消防通道拐弯位置,透过那里的窗户往外看看。
    说真的, 我也有点想看看,要是不能亲眼确定老太太已经走了的话,我觉得我今晚是别想睡安稳了。
    和蛋蛋一起上到二三楼楼梯拐角,我第一反应还是下意识的往上看了一眼。
    很好,三楼没人,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两步走到窗边,我和蛋蛋朝窗外只看了一眼,便同时陷入了沉默。
    窗外有人,有好多人,目测至少十几个,他们正朝我小区这边走来。
    从他们走的方向能看出来,这就是刚才在海边烧纸的那些人,他们也穿过那条小路回到了正常街道,而现在,他们正朝我小区走来。
    “我去,井哥,他们不是冲你来的吧?我咋感觉有点危险呢?”
    蛋蛋小声说出的话,也是此刻我心里的感受。
    不会吧?不会真是来找我的吧?他们想干嘛?就因为我刚才的手机铃声打扰到他们了,他们就打算上门找我?
    “蛋蛋,要不咱先回去…把我家灯关了?”
    我说完,蛋蛋“嗯”了一声扭头便走。
    “等等…”我叫停蛋蛋,又竖起手指让蛋蛋别发出任何声音,然后仔细听去…
    “哗啦…哗啦…”
    我又听到了那个很有规律的铁链声,在这里比在我家卫生间听的更清晰了,清晰到我能确定这确实不是我的幻觉,而且我能大体确定这铁链声的来源。
    这声音就是从那一大片荒草地里传出来的…也就是窗外那些人来时的方向。


    “等啥等?你这啥造型?你瞅啥呢?”
    蛋蛋没看出我是在听声音,他顺着我的视线看向了什么都没有的墙角地面,然后表情就越发迷茫了。
    看来那铁链声确实不大,蛋蛋根本没听见。
    算了,能确定那铁链声是真实存在的就行,而且外面那些人也已经差不多到了我小区后门,我也不敢多呆了,于是赶忙和蛋蛋一起小跑着回了我家。
    关上家门,我俩很有默契的没发出任何声音,一人负责卧室一人负责客厅,分别关上了两个房间的灯。
    关灯之后,我俩静静的隐匿在黑暗中,几秒之后,外面响起一些声音,顺着声音,我透过一掌来宽的窗帘空隙,看向了小区小广场。
    是那些人,他们全都进了小区。
    但和我预想的不同,这些人没奔着我来,他们进小区后就各自散开,三三两两的朝着小区里的四栋楼分别走了过去。
    从他们熟门熟路的步伐能看得出来,这些人根本就是小区住户,他们是在各自回各自的家。
    此刻这些人就像是一群亳无特别之处的普通市民,他们刚结束每天都会进行的很正常的晚间散步,准备回家洗漱睡觉。
    这副场景让我有种很割裂的感觉,似乎刚才在海边让我感到莫名恐惧的那份诡异感,跟这帮人毫无关系一般。
    忽然,防盗门外也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这脚步声先是由远到近,然后又由近变远,显然是有人进单元楼后走楼梯上了楼。
    随着这声音渐渐远去,外面的人群也彻底消失,小区里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合着这都是你小区的住户?”蛋蛋喃喃说道:“所以就是,不在你小区住的人,跑到你小区外面对着你小区祭拜;在你小区住的人,反倒跑到海边躲着你小区祭拜?这是个什么逻辑呢?跟唐僧取经似的,跑的越远越显得虔诚?”
    我最后看了眼外面的一片漆黑,拉上窗帘,一边往电灯开关方向走一边说:“我哪儿知道,我跟他们又不熟,不瞒你说,我还是头一次在这小区见这么多人。”
    说着话,我重新按亮了电灯。
    房间里瞬间明亮起来,我看了一眼同事们留下的一屋子狼藉,想到现在毕竟时间不早了,便没着急收拾,而是就近找了个板凳坐了下来。
    蛋蛋溜达到我旁边,也坐在一张板凳上,愁眉深锁的说:“井哥,我咋觉得你这小区怪怪的呢?是今天这日子闹的?平时不会也这样吧?你住进来这几天没发生过什么怪事吧?”
    蛋蛋的话勾起了我的一丝回忆,我想了想说道:“说起来,我还真有个事儿觉得有点怪,就刚住进来那天晚上…”
    蛋蛋问道:“啥事?有啥不懂得尽管问,我一米九的人肯定懂的比你多,啥问题我都能给你点建议。”
    我说道:“行,那你帮我分析分析,是关于乐乐…”
    “分!就一个字,分!立刻马上分!”
    蛋蛋压根没等我多说一个字,就给出了他的‘建议’。
    我长叹一声说:“大哥,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到底为啥对我家乐姐这么大偏见啊?啥你就分,‘宁拆十座庙不劝一对分’这话你没听过啊?自从我俩在一块以后你就没说过一句祝福的话,你明说吧,你是对她有想法还是对我有想法?有啥想法你就…你就憋着,别说,说了也没人听。”
    大概是看出我真有些不爽,蛋蛋嬉皮笑脸的说:“嘿嘿,我就是觉得她配不上你,你长的这么帅,是吧?天下好女人多的是,哎,井哥,你刚刚要说啥来着?咱乐姐咋了?”
    我白了蛋蛋一眼说:“思路都特么让你打断了,算了,睡吧,等明天再说。”
    说完,我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哈欠。
    哈欠这种东西确实能传染,我还没打完,蛋蛋就跟着也张开了嘴,刚才那些邻居们给我制造的莫名紧张感逐渐消散后,取而代之的困意也涌了上来。
    既然困了,那就洗漱睡觉吧。
    第二天我睡醒时,蛋蛋已经在开着巨大的音量玩手机游戏了,我就是被这游戏的声音给吵醒的。
    起床来到客厅,我看着一脸狰狞玩着游戏的蛋蛋说:“蛋哥,精神头这么好吗?这才几点就起了?”
    蛋蛋头也不抬的说:“精神个屁,所以我说你该分手就得赶紧分手,你看你都虚成啥样了?这都中午了好不好?”
    “中午?”我走到窗边,一把拉开了窗帘。
    虽然今天的天气有些阴,但我还是能看得出来,时间确实不早了。
    我走到蛋蛋面前,一把抢过他手机,退出游戏界面看了眼时间,不由得有些震惊的说:“我去,真快十二点了?”
    蛋蛋大骂一声,从我手里把他手机抢了回去,一边手忙脚乱的返回游戏界面,一边给了我一脚。
    我没理他,回到卧室拿起自己手机一看…乐乐还是没给我发任何信息。
    想了想,我给乐乐发了条信息,问她吃饭了没。放下手机我又问蛋蛋饿不饿,中午去吃点什么?
    蛋蛋先是骂骂咧咧的把他这局游戏失败的责任莫名其妙怪罪到无辜的我的头上,接着又对我住的小区以及周边环境一顿贬低,最后以我小区附近太枯燥为由,提议带我进城见见世面。
    反正只要他一说这话,就意味着不用我花钱了,所以我也懒得跟他抬杠,乖乖上卫生间开始洗漱。
    洗漱完毕,我俩打上一辆网约车,直奔市南区的一家五星酒店,吃完丰盛的午饭自助,下午洗浴按摩各种休闲,天还没黑就开始了更丰盛的晚餐自助,临近半夜我俩才回到比我租的房子还大的酒店套房。
    这一整天给我爽的,跟被包养了似的,但想到我俩毕竟性别不合适,临睡前,为了表示感谢,我深情款款的对蛋蛋说,想认他做干儿子,允许他这么孝顺我一辈子。
    然后蛋蛋就用实际行动告诉我…一米九的人打人是真疼。
    转过天就到了假期最后一天,快中午时,乐乐终于回复了我昨天给她发的消息,她今天晚上五点左右到家,让我在家等她。
    想到乐乐的脾气,我抓紧和蛋蛋告别,回家进行了一下午的大扫除。
    是夜。
    家里被我打扫的干干净净,还按乐乐口味准备了尽可能丰盛的晚餐。
    我满心期待的坐在饭桌前,时不时给乐乐发条信息,安心的等待着她的归来。
    然而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十一点。
    当防盗门终于被敲响时,隔着门我似乎都能闻到乐乐身上的酒味儿。
    桌上的饭菜已经凉透了…和我的心情差不多。
    没关系,我是男的,应该大度;我爱她,爱就不该计较。
    敲门声再次响起时,还伴随着乐乐的说话声,我起身开门,却只看到乐乐一个人。
    “怎么这么半天才开门?你干嘛呢?是不是在…家里藏…藏人了?”
    乐乐醉醺醺的质问完我,又回头对着空荡荡走廊摆摆手说:“王总再见…嘻嘻,再见…”
    说完,乐乐才跌跌撞撞的进了门。
    我看向走廊,又看向消防通道,没人…不知道我开门前是不是也没人。
    “累死了啦,我要洗澡!我要睡觉!赵井月!过来给老娘脱鞋!”
    已经醉的有些断片的乐乐大喊大叫着进了卧室,我把门外的行李箱拖进来,关上家门,也进了卧室。
    乐乐正在床上打滚,一边滚一边说着我听不清的话,她脸上的表情很满足,满足的就跟连吃了两顿高级自助似的。
    “脱…脱鞋…卸妆…洗…洗澡…赵井月!宝宝…宝宝…脱鞋鞋,洗澡澡…”
    乐乐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娇嗔,好久没听过她这么对我说话了。
    我默默帮她脱下了那双后跟能当武器的红色高跟鞋,又脱下她那身满布着烟酒味和汗味的紧身长裙,这才把她扶进了卫生间。
    关上卫生间门,我回到客厅那桌凉透的饭菜前,只坐了不到十秒钟,乐乐就又开始大喊大叫,没办法,我只好也进了卫生间,帮她很简单的冲完澡,又很不成功的卸完妆,最后把她扶回了卧室。
    一通折腾下来,我身上也湿的差不多了,索性给自己也洗了个澡。
    等我把自己收拾完,刚打开卫生间门,就听到乐乐在要水喝,我赶忙倒了一杯温开水端进了卧室。
    乐乐半趴在床上,接过水杯,一口气喝了个净光。
    喝完水,乐乐好像清醒了一点,她睁开眼看着我,忽然妩媚一笑说:“宝宝,三天没见,想不想我呀?”
    眼看乐乐脸上还有醉意,我便顺着她说道:“想,当然想。”
    “想呀?那你还不赶紧上来?嘻嘻,来嘛…”
    说完,乐乐就伸手想要抓我,我赶紧先拿过她手里的水杯放到床头柜上,顺势关上灯,把乐乐抱在了怀里。
    还是那么优秀诱人的身体…只是这次没过多大会儿,我就没了该有的兴趣。
    妈的,是全新的姿势…
    我觉得像是吃个了苍蝇,浑身难受,这两天蛋蛋劝我的许多话也开始在脑内盘旋,那些话在此刻好像也有了更具象化的含义。
    “哎?宝宝,你怎么了?”
    乐乐忽然停下动作,不解的看向忽然坐怀不乱的我。
    黑暗中,我看着她亮如星辰的双眸,撒谎道:“没事,可能…可能有点累吧。”
    “累?”乐乐有些不可思议的抱怨道:“不是吧大哥?你不是认真的吧?你还这么年轻这就累了?我们王总四十多的人都…”
    “你们王总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打断乐乐,其实,也许该让她说下去的。
    借着酒意,借着情绪,也许有些话说出来更好。
    我累了,真的有些累了。
    乐乐显然自己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而且她也被自己的失言给吓到了,她进门时的醉意似乎瞬间消解了一大半。
    但她仍旧选择了和平时一样的方式来解决眼下的尴尬,她又发脾气了。
    “我们王总有车有房事业有成啊,不像你这么没用,哼!睡了!”
    说完,乐乐气鼓鼓的转过了身。
    这次,我没像往常一样去哄她,而是倚着床头看着黑暗发了会儿呆。
    “乐乐…你当初到底为什么答应接受我啊?”
    我语气平缓的问了一句。
    “因为我瞎了!”
    头都没回的乐乐气鼓鼓的说了一句。
    我没接话,也没追问什么。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片刻,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乐乐扭头看向我,我没看她。
    几秒钟后,乐乐史无前例的用有些服软的语气说:“哎呀,快睡吧,时间不早了,你累了那就明天吧,快睡吧。”
    我没听乐乐的,自顾自下了床,重新穿上了衣服。
    “你干嘛去?!”
    “睡不着,出去走走,你早点睡吧。”
    临出门前,我听到卧室传来了乐乐摔枕头的声音,我没理她。
    午夜,小区周围相当安静。
    如果不是此刻心情差到了极点,基于清明那晚的经历,我想此刻我会对这夜有所恐惧,但今天并没有。
    我只觉得心烦,太烦了。
    我围着小区转了一圈,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忽然,手机响起,是乐乐打来的电话。
    所以…她对我还是有感情的吧?
    我看着屏幕,任由手机响了将近一分钟,才接了起来。
    “喂,我这就…”
    我刚说到这儿,听筒里就传出了乐乐极力压抑着恐惧的声音:“你快回来…家里…家里好像有人…”
    乐乐不是个会轻易服软的人,起码面对我时是这样,她不会为了哄我回去编出这种借口。
    而且她的话瞬间让我想起了刚住进平安里那晚,那晚我也有这种感觉,仿佛房间里除了我和乐乐以外还有其他人,还有…另一个乐乐。
    想到这里,我脑子里忽然冒出个有点滑稽的场景:一会儿我回家一开门,家里站着两个乐乐,两个都自称自己是真的,对方才是六耳猕猴变的…
    那我该咋办?
    我想我会挑出脾气好的那个留下,另一个报警让警察叔叔带走。
    “他就在外面…就在客厅…你快回来!快呀!”
    乐乐压抑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这声音让我知道她此刻真的很恐惧。
    听到她这么说,我不由得也紧张了起来,于是一边加快脚步,一边压低声音说道:“别挂断电话,别出声,我三…一分钟,一分钟就到家,千万别挂电话,别动,等我!”
    电话那头的乐乐仿佛“嗯”了一声,我不太确定,因为我已经跑起来了,一跑起来听筒里的声音就变得更小了。
    其实此刻我也很紧张,因为我忽然想起,从昨天上午我和蛋蛋离开我家,到今天下午我回到家之前,这房子完全是空置的,没有人。
    这超过24小时的空置时间里,别说真有小偷什么的趁机进屋了,就是来个搬家公司把我家搬空都绰绰有余。
    对平安里附近的治安情况我完全不了解,万一真是有坏人趁家里没人时进了屋,而我回来时正巧这人还没走,他怕被我发现,又没办法逃走,所以一直躲在了某个房间角落里,那乐乐此刻岂不是很危险?
    想到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我脚下不由得更快了一些。
    我一直举着手机没说话,直到跑进单元楼,冲进消防通道后,我放缓脚步的同时,才对着手机小声说道:“乐乐,我到门外了,等下听到门响别害怕,是我,我让你动之前你还是保持别动,听到没,听到就‘嗯’一声,别说话。”
    “嗯…”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很小,但很确定。
    与此同时,我也到了我家防盗门外。
    我试着伸了伸胳膊动了动腰,这才极其缓慢的把钥匙插进了锁眼里。
    此刻我周遭一片死寂,安静的能听到听筒里乐乐颤抖的呼吸声。
    钥匙插到了底,我把手机稍微拿开一些,把耳朵贴在防盗门上听了听…什么都没听到。
    我重新攥紧钥匙,深吸一口气,猛然一拧,顺势一拉,门被打开的同时我一步踏进房间,另一只手直接按下了门边的客厅灯开关,一瞬间,房间里彻底亮了起来。
    整套动作总用时应该没超过一秒,做完这一整套动作,我绷紧全身每一块肌肉,警惕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房间里一切正常,没任何改变,也没多出任何人。
    我看向卧室,门是关着的。
    一股不安涌上心头,我轻轻关上身后的防盗门,又拧上了安全锁。
    万一家里真有坏人,我今儿可不能让你跑了。
    接着我便朝卧室冲了过去,一把推开了卧室门。
    客厅里的光足够亮,亮到即使不开卧室灯,门打开的一瞬间,我也能看清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的乐乐。
    但我还是马上按亮了卧室灯,同时借着灯光扫视房间里的角角落落。
    还是没人。
    “乐乐,乐乐是我,我回来了。”
    我对着床上被窝说完,才挂断手机通话。
    乐乐举着手机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看到确实是我,这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扔下手机就冲出被窝紧紧抱住了我。
    我一边安抚着崩溃的乐乐,一边四下打量着,大约过了五六分钟,乐乐才平静了一些,我也才有机会冲她问道:“乐乐,家里没别人啊,你为啥说家里有人?”
    我问完,乐乐刚平复一些的心情似乎瞬间又要崩溃,我赶紧又好一顿哄,乐乐好像这才想起正经事似的,一脸惊恐的看向了客厅。
    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客厅里没任何特别之处,除了比平时多了一桌子凉透的饭菜外,其他都一目了然的干净简单。
    但就是这副场景却似乎让乐乐很恐惧,她用力抓紧我的胳膊小声说道:“有…有声音,刚才…有声音,有人在外面走…不是,不是外面,是卧室外面,有人在走动,他…他还关上了卧室门,我…我知道那不是你,不知道是谁…肯定…肯定是个人,可能…可能还在外面…你,你看那个房间了没有…”
    说着,乐乐指了指小卧室方向,也就是衣帽间。
    祝大家周末愉快
    乐乐说的没错,我刚才出门时确实没关卧室门,但刚刚进来时卧室门却是关着的,我原本还以为,这门是乐乐关上的。
    至于那个衣帽间,虽然九成以上都是乐乐的衣服,但我那一两件换洗衣服也在这里,所以这两天我也没少进出过这房间。
    此刻衣帽间的门并没完全关死,只是虚掩着而已,我能记起乐乐今晚回家后没进过这衣帽间,所以这门最后应该是我关的。
    但我最后到底是完全关住了这扇门,还是就让这门像现在这样虚掩着,我实在是记不清了。
    不过我知道,这原本用来做次卧的房间可不小,如果有人躲在这房间里的话…
    想了想我说道:“所以,那个人…如果真有人的话,你确定他没进卧室对吧?那这样,你关上卧室门,在卧室等我,我…”
    “我不!我不要一个人,我要跟你一起…”
    乐乐的酒显然已经完全醒了,她的眼中只剩下了惶恐。
    我看向难得又冲我撒起娇的乐乐,不由得一阵心疼,只好顺着她说道:“那你好歹穿件衣服,别这么光着啊…”
    乐乐低头看了一眼她自己,听话的“哦”了一声,从床边拿起一身蕾丝睡衣套在了身上,然后就又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想跟她说,如果真有坏人的话,她这样会非常影响我发挥,但我知道说了也没用,索性只是叮嘱了她两句,便拖着她来到了衣帽间门前。
    衣帽间很安静,隔着门听不到任何声音。
    我把手放在门上的一瞬间,乐乐的指甲就嵌进了我的肉里,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但没推开乐乐,我知道她只是太害怕了。
    我轻轻一推,虚掩着的木门就无声的开启了。
    门后一片漆黑,我强行把乐乐往身后推了推,开灯。
    衣帽间一切正常,半开着门的衣橱,半满的脏衣服专用筐,以及被我扔在地板上的几件衣服。
    所有的一切都和我印象里一样,没任何变化,也没任何有人来过的迹象。
    我扭头看了眼乐乐,她的表情依旧紧张,眼神下意识的盯着黑暗的衣橱。
    这衣橱是这房子自带的,勉强算是嵌入式,和房子是一体的,挺大。
    我明白乐乐在紧张什么,说实话,我也有些不放心,于是便把乐乐挡在身后,走到衣橱前,打开了衣橱的门。
    除了衣服啥也没有。
    “会不会…躲在卫生间?”
    看来乐乐也看明白了,衣橱里确实没人。
    其实检查到这里,我心里的紧张感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甚至懒得再去卫生间查看。
    因为位于大门口旁边的卫生间的门是开着的,刚才进屋一开灯我就看过了,压根没人。
    卫生间旁边根本没装门的开放式厨房我也看过了,比卫生间还干净,同样没人。
    我仔细琢磨了一下乐乐对“家里有人”的具体描述,想了想问道:“乐乐,除了你说有奇怪的声音,还有卧室门被关上以外,你还有别的…别的发现吗?”
    乐乐很痛苦的摇了摇头说:“没有啊,刚才太可怕了,我根本没敢睁眼呀。”
    “那个…你今晚喝了不少是吧?”
    我问完,乐乐刚点了点头,又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抬起头瞪着眼睛看向我,刚要说什么,忽然,房间里响起一个奇怪的声音。
    “啪嗒…”
    这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很清晰,听到这声音,乐乐脸上刚淡下去几分的恐惧又涌了上来,她再次紧紧的攥住我的胳膊,小声却急躁的说:“就这声音!你听你听!脚步声!”
    我顿时有些皱眉,这…这能是脚步声?乐乐这是耳朵瞎了?
    不过我也没听出来这是什么声音。
    “嘘…”我示意让乐乐不要发出声音,然后朝房间四处看去。
    “啪嗒…”
    又是一声。
    乐乐攥着我的手顿时更用力了一些,她刚要说什么,我立刻制止了她,然后示意她往地板上看。
    地板上趴着一只蟋蟀。
    “啪嗒。”
    随着这只蟋蟀跳起又落下,那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乐乐,看来…这就是你说的那位深夜闯进咱们家的陌生人。”
    我指着那只蟋蟀,有些无奈的说了一句。
    “啪嗒。”
    似乎是被我的话惊扰到了,那只蟋蟀又跳了一下。
    乐乐抓着我手臂的手终于松了一些,我看向她,她正一脸蒙圈的盯着那只蟋蟀。
    “可是…”乐乐有些不甘心的说:“可是,蟋蟀的话,那卧室门是怎么回事?谁给关上的?”
    事已至此,我已经彻底无语了,我敷衍道:“可能是风吧,这大半夜的,是吧?有点风很正常,反正肯定不是这小东西给你关的门,它一看就没这功能,得了,快睡吧,不早了,明天你不是也得上班嘛?再不睡明天顶俩黑眼圈就不漂亮了。”
    说完,我就转身准备离开衣帽间。
    没想到乐乐却一把抓住我说:“你别走啊,就算是蟋蟀你也要抓住它呀,它蹦一晚上人家还睡不睡觉了?”
    已经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的乐乐恢复了一贯的脾气,又冲我嚷了起来。
    我只好答应一声说:“行吧,那你先去睡?我负责消灭它。”
    “不行,我要看着你抓住它。”
    乐乐有些不依不饶,我只好说了声“好吧”,开始捉这只其实挺可爱的小东西。
    只是没想到这小家伙比我想象的灵活许多,我想用脚踩,踩了两下没踩到,弯下腰用手扑,扑了几下,这小东西竟然拐着弯跳进了衣橱和墙的缝隙里。
    “大哥,你还能不能更笨点啊?怎么连只蟋蟀都抓不住?”
    乐乐的语气里满是失望。
    我有点尴尬的站起身挠挠头说:“嘿嘿,好多年没抓过,手生了,你放心,我一定给你把它抓住。”
    这小家伙不屈不挠的反抗精神也激起了我的斗志,我看了看目测最多三厘米宽的那个缝隙,就近拿起一个比较宽的衣架,走到那个缝隙前,把手机闪光灯打开,对准那个缝隙往里一照,一瞬间,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狭窄缝隙里的昏暗墙壁上,密密麻麻趴着无数只正在爬动的蟋蟀…
    我不讨厌蟋蟀,更谈不上害怕,甚至很喜欢。喜欢到什么程度呢?曾几何时,一顿没这玩意儿我都浑身难受。
    小时候在老家农村,每到农忙时节,也就到了这小东西出现的时候。
    大人们在田里忙活庄稼时,我和小伙伴们就忙着抓这个,大人们忙多久的庄稼,我们就抓多久的蟋蟀。
    抓到以后拿回家里,抓住这小东西的小脑袋轻轻一拧一拉,脑袋连着一串不能食用的内脏就一起出来了。
    把这些无头残尸泡进盐水里,冲洗干净拿出来晾一晾,起锅烧油下锅开炸,炸完了稍微撒上那么一点点盐就可以吃了。
    香,真香,香到我刚刚看见那只落单的蟋蟀时,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它被炸完以后的样子,口水分分钟往外冒。
    但是在墙缝中看到密密麻麻这么大一堆,口水瞬间就变成了冷汗,这场景…多少有点违背我对这小东西的了解。
    蟋蟀不是蝗虫,他们不扎堆,虽然在应季的时候也是成片成片的出现,但大家都是各玩儿各的,很分散,想抓到足够一盘菜的量的话,我是得满地跑上小半天的。
    而且这东西很胆小,人类稍微一靠近,它们就会变成年轻时的蔡依林,‘旋转跳跃不停歇’,根本安静不下来,绝对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聚在一起,而且还这么不爱动弹。
    还有一点就是,这东西是会叫的,平时没事儿就叫,但这么多聚在一起,竟然没一个发出声音。
    “宝宝,怎么样?抓到了吗?”
    乐乐忽然在身后冲我小声问了一句,也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扭头看了乐乐一眼,她的眼神中已经完全没有恐惧了,只有急躁。
    想了想,我转回头看向墙缝,小心翼翼的把手伸向了靠近边缘的一只蟋蟀。
    和我想的一样,这墙缝里的蟋蟀很迟钝,对我的动作有一点反应,却并没反抗,任由我捏住翅膀后,只是轻轻蹬了蹬腿。
    我抓着这只蟋蟀转回身,举到乐乐面前说:“那,抓住了,可以放心睡了。”
    我不确定乐乐怕不怕虫子,但我想要是让乐乐看到墙缝里的情况,今晚我俩都别想睡觉了。
    看到我手里的蟋蟀,乐乐终于松了一口气说道:“总算抓到了,快弄死它!这小东西真讨厌!”
    说不清为什么,小时候没少杀过蟋蟀的我,此刻竟对手里这只产生了一丝怪怪的感觉,我有点下不了手。
    “嗐,好歹是条生命,你先睡去吧,我一会儿开门给它扔出去就是了。”
    说完,我一只手捏着蟋蟀,一只手牵着乐乐,拽着她离开了衣帽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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