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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死水禁忌】我在福建下海的那些诡事~[第1页]

作者:讲故事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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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的东西,很邪门。”
    这是爷爷在世的时候,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每每他带我走过这片湖边时,浑浊的眼神中都会露出深深的恐惧。
    老山藏精怪,深湖出蛟龙。
    村子里的老渔民都说比深山更可怕的是深湖,那下面藏着伏流,伏流在地底纵横交错,没人知道会通往什么地方。
    我的老家,在湖口县王家村,村子依湖而建,三面滨水,背环丘陵。
    可就是这么一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村子,我爷爷却在去世时,立下了一个奇怪的遗嘱。
    他说:“自我这辈起,往下算两代人绝不再许下到彭蠡之水里去。”
    彭蠡,是中国第一大淡水湖鄱阳湖的古称,它自古渔业活动频繁,生产的“湖鲜”声名远播,我们这些居住在湖边的鱼户世世代代喝着湖水长大,以捕鱼为生,可想不通为什么爷爷居然要我们离了那艘乌篷船,上岸去讨生活。
    “撮,这不是要命吗?”大叔叔在爷爷死后的第八天,蹲坐在湖边死命的嘬着烟袋,然后他告诉我们,“老头子的遗嘱不能不听,可在上岸之前,我要去干一票大的。”
    他要去湖里牵鱼,牵那条传说中的鱼……
    我们都昌这一带捕鱼俗称“牵鱼”,牵鱼分为三六九等,其中头等就是牵到长江之中的鱼,那可真是一斤值万钱。
    爷爷是08年的3月28日过世的,那时正是凤鱼化龙之月。
    什么是凤鱼化龙?往悬乎了说,那是鱼类逆流,跃过龙门升天成龙,往直白了说,就是长江浅海中的鱼逆流至鄱阳湖产卵,这长江与鄱阳湖水域相连,每年的2月-3月,一部分的鱼类便开始由东海游入长江,洄游到长江中下游湖泊之后,就此定居下来,不再往海里去。
    这些鱼当中有一种鱼叫做凤鱼,也成为凤鲚,这种鱼踪迹罕见,乃是长江的江鲜之尊,鱼市上明码标价千元一斤。明末清初文人李渔在《闲情偶寄》中更是称凤鲚是春馔妙品:“食鲥报鲟鳇有厌时,鲚则愈甘,至果腹而不释手。”
    而在长江水域的凤鲚之中又传闻有一条龙种,它身长约2米,是普通雌性凤鲚的十倍,据说活了近百年,金贵无比,每年都会由长江游进鄱阳湖的一处老巷湾角栖息产卵,每年无一例外。
    黑市上这条龙种的价值已经炒到了近百万的天价,所以叔叔打算去赌那么一把。
    渔船出湖下水捕鱼叫出山,开始出山要放鞭炮,预祝丰收,但现在是禁湖期,一般来说不到“开港”,此前决不允许单独擅入,所以叔叔走的时候选择在了晚上。
    记得那晚,我爸作为家里的老大烧了一桌子的饭菜,还斩了只猪头供给菩萨。
    一家几人一边吃,一边聊着关于那条龙种的事情。
    “1960年那条鱼出现在北港,63年出现在南港,接着是张家咀,直到四年前它出现在熊家的皂湖,它一路在向着南面的内陆湖里游,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内陆湖里一定有什么东西在吸引那条龙种。”叔叔一边吃饭,一边看着老家房子墙壁上挂着的鄱阳湖水域图,“拜三十多年天妃宫的香火,我就不信最后走一槽还能出事。”
    我爸摇了摇头,劝了几句叔叔,但没有什么明显的效果就不说话了。
    直到最后出门前小叔叔站了出来,递给大叔叔4枚挂着红绿绸带的“如意喜钉”,说:“按道理说堑湖禁渔之后,即便是外乡人也能捞三天的‘客水’,所以4月10日前你必须回来,鱼舱内不得有鱼。”
    “屁,活路都没了,回来做什么?”大叔叔性格硬的很,接过那4枚钉子,带着一包特质的酒泡毛虾,一捆竹竿,以及一兜的尼龙网就出发了。
    按照他所说,他会从鄱阳湖往南,先去戴桥湖,再去梅溪湖,接着去神灵湖,只要发现有一点踪迹就会直接下水去布下迷魂阵,借此捕抓那条鱼。
    可就这样叔叔再也没有回来,半个月,一个月,两个月,直到3个月过后,鄱阳湖的禁渔期结束,有人在老爷庙水域的马家堰、发现了一片破烂的钉子网,那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冲刷出来的,网兜里还裹着一具男尸,那尸体在湖水之中浸泡了三个月之久,奇怪的是身体毫无肿胀,仿佛刚死一般,只是浑身的血液被抽去,仿佛一具干尸。
    那天河岸边的鱼棚里站满了人,当我和老爸挤进去的时候,第一眼看见那手里握着如意喜钉的干尸,我差些也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老爸却显得极其镇定,他皱了皱眉头,说:“老大走的时候手里握着这些钉子,一定是在水里遇到了邪门的事情。”
    接着直径走了上去,开始认领尸体。
    程序走完,接着他把那些乌黑的钉子从叔叔的手掌里拨了出来,然后一边用手贴着大叔的骸骨薄皮像是在摸索着什么,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期间一系列的动作显得十分镇定,就好像完全的接受了大叔的死亡。
    而我看着大叔的尸体,脑海里一片空白,只是想着爷爷的话是不是真的灵验了,难不成水里真的有什么东西在索命不成?
    正面看完,老爸又把小叔的尸体翻了一个面,可也就是这么一翻,我却发现老爸身体猛地抽搐了一阵,打了个哆嗦。
    抬起头,看见他的脸色白的吓人。
    “怎么了?”我问他。
    他没说话,只是让出了一个身子,我借着身位视线看见小叔的肩背上长着一张鱼的脸。
    不,与其说是鱼脸,用一团腐肉来形容的更为贴切。
    只不过那团腐肉,有眼有嘴,甚至还有半边的开合,像是鱼鳃,完全就像是一只从身体里面长出来的鱼头,而且那鱼头之中还不断的冲出一股刺鼻的腐臭味。
    看着那鱼头浑身发寒,忍不住的牙齿打起了架,“怎么回事?大叔他?”
    老爸吞了一口唾沫,缓缓道:“被下了咒术。”
    又摸着大叔背上的那个鱼头,像是确认了什么,接着又说道:“是鱼杀。”
    鱼杀这个东西,在都昌又有一种谐音叫做是鱼煞,也是自古在湖边的渔民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不得下绝户网,不能捞五彩鱼,否则就会有祸害发生。那五彩鱼是水中枉死之人的灵魂生成,似鱼非鱼,一旦被它缠上那就真的是裤裆里摸黄泥巴 — 不是死(屎)也是死(屎)。
    中了鱼杀的人,身上会长出一个死魂鱼头,而那死人的魂魄,就寄载在其中,更甚者还可以控制中咒者的行动,最后使得耗尽魂魄而死,变成一具干尸,这情况已经和我大叔一模一样了。
    “是水鬼嘛?”我想到了什么。
    鄱阳湖下有水鬼,并不是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
    1363年,朱元璋与陈友谅在鄱阳湖大战,这一战导致水下死尸无数,亡魂过万,故而鄱阳湖上常有传言,说夜半时分多有鬼常借助人的舟船过河。
    小时候我听村里的老支书说过,93年的时候,在戴家村的渡口,一位渔民就遇到过十多位身带兵刃者月夜求渡,渔民用船載渡,但次日一看,他们所给的钱都是纸钱,才猛悟那些搭船者皆是鬼。
    “不对!”老爸摇了摇头,“那些水鬼不至于能变成鱼杀……”
    他顿了顿语气,似乎在循着某些东西进行思绪,半响过后继而说道:“妈的,一定是水里的什么东西要上岸,不然不可能寄载到你叔的身体上去。”
    一边说,一边就往抬脚停尸棚的外面走去,左右看了看河岸两边,然后问出了打捞起叔叔尸体的那片水域,就直径往那边走去。
    我很快跟了上去,大叔叔的死太邪门了,也不知道和爷爷的遗言有什么关系,但是按照老爸的说法,那水底的东西,一定是借助鱼煞上了大叔的身,这情况在鱼户的口中叫寄载,也就是陆地上的中阴或者鬼上身。
    “找,看这边涂滩上有没有奇怪的踪迹,这里不是码头,一般来说不会有人来这里……”
    “所以鬼,就会选择在这个地方上岸?”
    接着两人沿着涂滩边巡着,终于眼尖的老爸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加快脚步。
    快速跟了过去,很快也看见了涂滩上泥坑里面的那个东西,这不看不要紧,可就是这么咋一看去,也止不住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脚印,那是一排光脚行走踩踏出来的脚印,脚印从湖水中出来,在涂滩上一深一浅,一眼看就知道那不是人走出来的印记。
    “跟上去看看!”
    老爸不惧怕这些,这次出来前就带了两张符箓,他连带着打火机一起给到我。
    我接过符箓看着错杂其间的秘文,心里倒是安心不少,便一直跟着那些脚印往前走去。
    可是走着走着就发现情况不太对劲。
    “右边是林子,为什么那东西不往密林里面走,而是一直坐在涂滩上走?”
    老爸不说话,时间大概又走了10分钟,连续40分钟的路程,我们距离叔叔出事的地方已经过去了很远,而地面上的那个脚印还在一深一浅的往前迈着。
    终于老爸磨了磨牙根开口了:“那东西,是有目的的,它似乎是在找什么。”
    我知道他说这话的意思,朝着他的视线方向看去,不远处的涂滩被一座巨大的山给切断了。
    那座山并不算高,通体灰白,上面绿树成荫,下则岩壁间均有洞穴,而那一深一浅的水鬼脚印很明显就是进入了那个溶洞之中。
    都昌一带背靠庐山,地表之下沉积了很多的泥质石灰岩层,这些地质层在随着流水不断地冲刷,以致逐渐演化形成了各种各样的地底石灰溶洞群,而这些洞群随着水流的腐蚀会不断的向着地底的深处渗透,最后谁也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
    我当时趴在洞口往里看去,只见里头黝黑无比,附耳听去似乎有水波响动,而刚想探身进去直是有一股阴凉的气息扑面而来。
    打了个寒颤,很快缩了回来。
    “你叔叔的死不太对劲,我得进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老爸拍了拍我的头,转身打着火机探了进去。
    我点了点头,正想说什么,可很快老爸已经消失在了黑暗中。
    大概是等了有5个小时,直到天黑,小叔和妈妈找到我,老爸他也没有回来。
    事后小叔组织了人进洞去搜索,始终没有结果,说是那个溶洞太深,下不见底也不知道通往什么地方。
    但是在搜寻的第五天,他们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他们听到了一个声音,是来自于溶洞之中的声音。
    那个奇怪声音频率很快,且极有规律,据搜救队的人员说,那个声音太近了,就像是真的有个人一直附在在你的耳边低语,而随着搜救队员的深入,那“人声”愈发的清晰,可即便是这样他们仍无法判别那些话说的是什么。
    当年的搜救在第五天的晚上就停止了,自此再也没有人进入过那个溶洞里,甚至当地把那个洞穴给用木板封死了起来。
    而我们一家也遵循着爷爷的遗嘱,撤了舱内的香火,在上岸的地方打了红门桩,又置办三牲祭礼在天妃宫还了愿,也算是正式的堑湖上岸了。
    可上岸之后的问题就来了,那个年代的行业不比得现在,我们除了摇桨,撒网,其他的什么也不懂,很快经济收入就断了。
    起初,我跟着哥哥和弟弟还可以在河岸边挖蛤蚌和扒甲鱼,卖给湖边的鱼贩,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无奈我也只能辍学去和小叔去修船厂打零工。
    所幸09年初的时候奶奶找了关系,把妈妈和婶婶弄进了江西的轻机厂,从事一些农具等机械修理业务。
    那个年代,工厂不仅仅是工厂,还是个大家庭,工人的吃喝拉撒、婚丧嫁娶都是工厂管,我和两个表哥也才重新进了学校去读书,可好景不长,那时国有资产出了些问题,并没有租用轻机厂原有的厂房设备,所以留守在厂里的那些人,日子是越来越不好过,先是靠着出租场地挣几个小钱,再后来直接是职工下岗的下岗、退休的退休,一座曾经挺不错的厂子,也就这么完了。
    而小叔则是因为和人打架斗殴,直接判了10年。
    同一年我跟着妈妈辗转做了半年街头小生意,最后又进了棉花一厂,而至此学习也彻底跟不上,干脆辍学去外地干活了。
    因为跟着小叔做过修船厂的工作,所以跟着当时村子里另外一个老乡,率先去了福建厦门的一个造船厂在锚链车间进行实习做一名安装工,中间又几经辗转进到了一个台湾人的厂子。
    13年的时候在大陆开厂的台湾人对我们并不算是友好,在管理出了名的严苛之外,对于我们大陆人也很是排挤,工厂里面三天两头就有当地人和台湾人干架,最后没办法老板直接不招福建人了,开始针对我们这些外地人开放一些技术性的岗位。
    也就是那个时候,拼了命干活的我,开始接触到了一些上层的东西,可也正是在我眼里看来的机遇,却在当年差点要了我的命。
    时间在14年,当时正值台湾季节,当天台风特别大工厂关门一天,我正挤在6个人的寝室里看着租来的盗版小说,突然室友山哥的电话响了,这家伙在我们车间做助理工程师,是福建本地金门人,之前在厂里做工程师,因为上个月夜班的时候吐槽了两句我们的领导,就直接被降下来了,暂时属于我们这班技术员的头头。
    “妈的,不会又要加班吧!”小白抽着烟团云吐雾。
    那个时候大家虽然工资低,但都是属于躺平一族,毕竟物价不算高,谁都不想去加这个班。但下个月就要开海了,这月份正是加班加点的时候,要不是上面管得严,估计这会儿已经顶着风和倒在街道旁的树进厂房了。
    “老子才不去。”另一个海南的同事二狗子把头窝进了被子里,“台风天,就该困捆。”
    电话还在继续,山哥转过头冲我们比了个嘘的手势。
    其他人却不理他,还有着装模作样学叫床的,说什么,山哥不要嘛,引得其他几人一阵哄堂大笑。
    接着在一阵唯唯诺诺的应承中,他挂了电话,脸上表情不阴不阳看不出来电话那头说了啥,不过就这样反应,绝对是比加班还要扯淡的事情。
    我没有说话,继续看着书,这种时候谁站出来,谁傻逼。
    半响后,山哥像是琢磨透了该如何开口,他说:“谁和我出趟海,两万块钱一个人。”
    他说的很直白,属于屎里面掺着巧克力端在你面前的感觉。
    两万块钱,出一趟海,诱惑力太大了,要知道那个时候我们一个月拼死拼活也才2000出头一个月,现在直接拿两万,这简直就是天文数字了。
    我有点心动,放下书正准备问怎么个赚法,上铺的老蔡伸手打断了我。
    老蔡是台湾高雄人,是我们这里资历最老的油条,也不知道怎么混的,就现在还和我们挤着大通铺。
    “这个天气出不得海,占天都不得过,家里的长明灯都点不着,去个屁。”二狗子在老家也常下水,那些规矩他都懂。
    山哥见我们有顾虑,又抛出一段话,“台风走了再去,老板的小舅子在海里出事了,让我们去捞个人。”
    “这歹仔,7月份是鬼月,没人敢这个时候出海,他真以为我们傻啊!”老蔡在我耳边低语道,“而且这事你说轮得到我们去插手吗?”
    “鬼月捞鬼,这很正常,钱就在这里,敢不敢赚是你的事!”看了山哥一眼他,冷冷的说着。
    我选择性的低头沉默,但很显然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寝室里一直没有出声的大呆站了出来,“再加一万成不成?”
    大呆可不呆,这家伙最是鬼精,他是福州人,家里的老一辈是疍民,而按照疍家旧时的习俗,认为孩子的名字粗俗低贱,比较好喂养,所以就干脆直接叫大呆了。
    山哥楞了一下,被当面打脸显然是有些水肿,他没有立即开口,左右看了我们一圈,见我们都不说话,则是拿着手机装模作样的打了打电话,推开门走了出去。
    而他一出去,二狗子和小白就炸了起来,“这狗日的真的是狗腿子,这点破钱也想捞,依我看三万不够,还得往上抬。”
    “那可不,这个时候下海去救人,真的是把脑袋绑在裤腰上才干的出来。”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来回说着,但很快山哥推门进来了。
    抹了抹脸上的雨水,他坐下来喝了一口热茶,说道:“就在咱们厦门西南方向不到100海里,近的很嘞。”
    100海里也就是差不多200公里的样子,换在地面上开车都得4个小时,可出海就不一样了,虽然我没有出过,但听得这些人大体说过,一般出海捕鱼近百里的海域,哪次不是一漂一个月才上岸的?
    不过听山哥这口气,三万的价钱差不多是谈下来了,我听着眼馋,此时却完全的忘记了当初爷爷的嘱托,想着爷爷只是说我们别下鄱阳湖,可没说不得下海。
    正想开口,忽然瞄见一旁的大呆却沉默了下来,一声不吭。
    我很乖,狠狠的咽了口口水,也闭口不言了。
    而山哥看阿呆抬了价又不发声,直是气着牙痒痒,便也懒得再去找他,谈妥了小白和二狗子,立即给了点钱,冒着大雨又出去了。
    他一走,我就拉着大呆去厕所抽烟,连接着递给他了好几根,他这才说,“西南方向的100海里,那可是靠近澎湖列岛的“沙层”的海域。”
    我知道,能被渔民私底下取名的海域,八成都有一段故事,而能让大呆望而却步的故事,一定很邪门。
    “怎么个说法?”吐出一口烟圈,似乎不甘心三万块钱白白从手里溜走,又狠狠的啄了一口。
    “庆国,那地方可去不得。”他继续说:“出海三分命,沙层低头行,生无立足所,死无葬身地。”
    “那个地方在我们胥家被称为龙墟,但他这里所指的龙并不是真的龙,而是即将化龙的那些生物而已。”阿呆蹲在茅坑上掸了掸烟灰说道:“蛇三百年变虺,虺五百年成为蛟,蛟又千年化为龙,一般来说蛟龙顺水而下入东海的过程,名为“走蛟”。”
    点了点头,这个我清楚,鄱阳湖有入长江的水口,记得老一辈人说八几年的时候,星子就出现过走蛟,只不过当年那条蛟龙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在洪流之中被天雷击中,最后葬身在河岸上了,“可这和那什么龙墟有什么关系?”
    “我们那边墟就是海上坟墓的意思,蛟龙入海后,走那个地方进入海眼,但并不是每条蛟龙都可以进入海眼变成蛟龙,倘若修行不足便会粉身碎骨。”
    略感吃惊,“既然成蛟化龙,怎么还看修行?”
    阿呆笑了笑,“虺的心脏是在身体的7寸处,而变成蛟之后,心脏的灵气会往3寸出所在的地方幻化‘蛟珠’这就是他所修炼的东西,听岸上的人说。蛟龙在“走蛟”时,是困难重重,而且如果它被人看到了,还要接受人的“封正”。什么是“封正”?就比如有人看到顺水而下的蛟龙,突然说了一句:“好大的一条龙!”那这事就成了,可若是说好大的蛇,那这条蛟就算是废了,进了东海也是会死在龙墟之中。”
    他说的我作为鄱阳人自然是听得有多,那时候爷爷就常说,“人为万物灵长,又被称为“地行仙”,所以人是有对其他生灵“封正”的资格的。”
    那接着他最初的话题,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那个沙层那个地方有蛟龙的亡灵?”
    “是龙魅!”阿呆点了点头,“沙层那一块地方,占天不测风雨,占云难断阴晴,都是海底的龙魅在捣鬼,只有最优质的十三股艚才能进到里面,八该延绳钓才能捕到那下头的好鱼,那可是带有龙气的大鱼,条条都值千金。”
    阿呆说着说着,有点走了神,像是又回到了波涛起伏的大海之中。
    我咳了两声,扒开裤子洒了一泡尿,“别站在茅坑不拉屎,那你还真不打算去了?”
    听他的一声,阿呆对那一块海域似乎十分熟悉,毕竟这家伙本就是厦门胥民。
    阿呆不说话了,又死命的啄了两口烟,他看了我一眼:“能不能尿快点,骚的死。”
    “嘿嘿!”干笑了两声,提起裤子又把刚才的话题问了他一遍。
    他看了我一眼,摇了摇头说道:“晚点再说,山哥那边找不到合适出海的人,最后还是回来求我们,所以我们时间足够……”
    想了想他又说道:“足够到,等这场台风过去!”
    而厦门的台风,来得快去的也快,时间到了晚上,风声已经小了很多,小白和二狗子已经拿了定金,这可算是赚了大钱,所以山哥等人的唆使下,他们推门上街,踩着倒在街道两旁的盘架子,去超市又买了点烟酒零嘴回来,打算晚上嗨一下。
    在外面上班,基本上就是反复的被老板压榨的过程,偶尔放个假,休个息,大家都还是很亢奋的,这一次我们喝的很痛快,一直搞的整个寝室酒臭熏熏,隔壁住户过来投诉喝才收算是场。
    不出意外,第二天我和阿呆被山哥叫到了办公室,他这一次开的价钱更高了,而且一叠一叠的现金直接摆在了桌子上。
    我三万,阿呆四万五,他说的很直白,这次我们两个人的回扣他是一分没赚,全在这里了,要的话就拿走,不要的话,他就只能再去做老蔡的工作了。
    听到这里我有点吃惊,想不到这些钱都翻了一倍多了,老蔡居然还不肯下这趟水来。
    看了看阿呆,不料这家伙还不得松口,只是一股脑的说道:“山哥,沙层那边有一处海眼,可那是通往死水的地方,如果你真的要去那里打捞什么死马(浮尸),可真的就不是钱这么简单了……”
    最后在阿呆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我们的佣金又各自涨了6000,这一去真的可以歇业回家干躺一年了。
    可阿呆却说这钱不是那么好拿的,那沙层下可是通着走蛟的海眼。
    说到这里,我也正是好奇,忙问道:“这海眼你提了好几嘴,那又是什么地方?”
    “顾名思义就是大海的眼睛。”阿呆眯着眼慢吞吞的说着:“只不过这个眼睛到底是通往哪里,谁也不知道。但在胥民一家世代有所相传,说是在大海的底下,还有一片水域,那水域叫做死水或者阴海,是人死之后进入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有着你在明海上看不到的东西。”
    不得不说,这家伙有讲鬼故事的天赋,一段话说下来,愣是把我唬的一愣一愣,可现如今我手里拿了钱,还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当即跑去邮局给老家写了封信,把钱给塞在信封子里寄了回去。
    晚上回到寝室,我遇到了下早班的老蔡,这家伙还是跟之前一样,躺在我上铺,自己抱着手机也不知道在鼓弄着什么,倒是我就着白天的事情,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聊了起来。
    可当我聊到,最后我还是接了这份活的时候,老蔡腾的一下,从床板上坐了起来。
    “你可真是傻啊,你说你一个内陆来的小伙子,他们找你出海还给你这么高的价钱,你说图什么?要知道人家二狗子家在海南,出海的经验肯定是比你丰富的多了,钱还没你高。”
    我愣了一下,心里倒是考量了一下,“对啊,他图我什么?”
    “你下过网,捕过鱼啊!”老蔡,拉过我的手,把我手心翻了出来。
    我打小就跟着老爸在鄱阳的乌篷船上摇桨撒网,这手掌心里面自然是长满了茧子。
    皱了皱眉头,被他这么一说,我更搞不懂了,“我下过网怎么了?”
    “你还真以为他们找到你们,是去捞水里面的死马吗?他们要的是捞另外的一个东西。”
    老蔡的话到了这里便打住了,后面不管我在怎么询问,他就是坚持不说,晚上9点山哥加班回来,他嘱咐大家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可以休息跟着去采购一番下海的物资,后天就准备动身去出海点了。
    第二天我们早早的跟着山哥去了厦门的思明区大同老街,买一些祭祀用的东西,路上山哥和我们说因为此次出海的地方是他老家金门县,而那个地方用的新台币,所以我们尽可能的还是在厦门就把一些相关的东西准备好。
    然后又大致的向我们讲了一下行程,这次下海一共有8个人,除了我们这5个,还有三个已经去联系海祭的主祭人与陪祭团了,此时八成应该已经到了金门县。
    而下海用的是山哥他们自己家的大型渔船,而出海是从他老家金湖镇的东村下海,途径母屿大家可以在那个地方稍适休息,接下来就是直接出海的旅途了。
    路途中大家可以照常捕鱼,但近海的鱼都不准带上岸来,只能在海上吃,毕竟7月是鬼月,出海失事的渔民家属都是在这个时节进行招魂,我们吃的若是近海的鱼,没准不是那些感应召唤将要归家的死人魂魄所化。
    很快一天过去,到了下午,山哥接到一个电话,说是让我们直接去到金门岛上,晚上就在那边住下,明天下午开始布置会场,凌晨就准时开始海祭了。
    下午五点我们回寝室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东西,按照山哥说的穿着要尽量正式,不得大背心加小短裤,我不理解为什么,倒是二狗子说金门那边下海禁忌中有一条,说是湿衣不上船,上船人讲究衣着干净整齐,即便是破衣补丁,也要顺丝顺缕,方方正正,象征驾船在海上顺风顺流。
    就这样30分钟后一行人到五通客运码头,赶上了最后一班的邮轮。
    邮轮上我看着日落把云层染的通红,海风吹过,恍惚有一种回到了在鄱阳湖上的感觉。
    “想家了?”山哥突然走了过来。
    我摸摸鼻子,摇了摇头。
    山哥笑了笑,“想家很正常,这次干完这票,我给你放假,你回去歇段时间。”
    正想说声谢谢,忽然我看见空中一群海鸟在海面上打起了转,下意识的低头往海面看去,只见一条一条的银白色鱼群,开始在海面下聚集。
    怔了一下,我认得那些鱼,是……是凤鲚。
    心脏骤停,呼吸顿了顿。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不太对劲的感觉,打了个招呼,回到船里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做了下来。
    我开始想,爷爷当年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叔叔的死和爸爸的失踪到底和那句话有没有关联?
    所幸一路没有大碍,几小时后,我们顺利登岛了。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完全的黑了,我们一行人在山哥的带领下就明故老街里直接住了下来,这古街山哥说是明代的老旧貌了,不管是店铺还是两侧的隘门都显得极为传统,他让我们先四处走动走动,半小时后在这里集合,自己则是去给我们开房。
    大家四下散开,难得的在工作日进行放松,本想着四下走动打卡,但二狗子告诉我,这个地方的人十分信奉风水,有些东西,你可以看,不能摸,金门县的现住居民的社会型态,大都是聚落型式,他们的住屋四周多有避邪物,像八卦镜、屋墙有风狮爷等等,不一而足,这些东西都是藏风纳水之物,你要是散了他们的灵气后果可就得难堪了。
    吓了一跳,我问他有这么夸张吗?
    此时一旁的酒店服务生走了过来,他说金门这里是台湾管辖,整体受到他们的影响既有神灵崇拜也有自然崇拜,所以他们供奉的东西自然多,你不去碰自然是对你有好处。
    无奈,最后只能在隔壁的夜宵店里吃了点广东粥和满煎糕,填饱了肚子就窝进宾馆了。
    晚上我和阿呆住在一起,阿呆似乎感觉要下水,兴奋的异常,整个人并没有多少睡意,一个劲的和我说些在海里的禁忌。
    先说上船前,首先出海前忌冼头,古代的渔民觉得把头发淋得落汤鸡的样子,就像翻船落水,所以禁忌。再者渔人很忌讳在船上看见蛇类或让带蛇的人上船,觉得蛇到了海里,就会变成恶龙,荼毒生灵,兴风作浪。
    然后上了船,那规矩就更多了,什么吃鱼不得翻面,忌讳打海鸟,海上不得光着身子,海上不留物,不得同时两人小便,等等。
    听着这些规矩,我恍惚了片刻,这才感觉到大海的可怕,毕竟我是在湖里生活了十多年的人,深知禁忌越是多,越是说明人类对未知领域的敬畏和害怕。
    当晚睡的很晚,第二天我和阿呆一觉睡到中午,起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坐车去了下船的码头和另外三人汇合了,只留了一个地址给我们。
    接着山哥给我打了个电话,他说东村这里还是属于军事用地,有些停了坦克的地方可不能乱走。
    捂着脑袋,我心里一个头两个大,说老哥,这里这么重视你怎么还要在这里下海。
    山哥说正常金门的码头有三,第一个是料罗头码头,还有一个是水头码头和同安码头,但这些码头基本上都是走大船的,我们在鬼月出海是不能从这些正规的地方下船。
    没办法,吃过早饭,拿着地址开始慢慢找路,好不容易沿着小路找到了地方发现那边的海祭已经慢慢在开始。
    阿呆说海祭这个东西,在民间传统的风俗文化中是属于自然的崇拜,对于信仰自然的金门人自然是异常重视,主要是这次下海,并非常规的流程,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请示神明,否则将会有灾祸发生。
    这顿骚操作把我整懵了,鬼月下海还请示神明,这不是和非把生米煮熟了再去提亲一个道理么?
    但事情发展到这里没办法,我们拿了钱,这次海祭老板也出了钱,只能硬着头皮干。
    可就是这一次海祭,在凌晨开始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情。
    古代渔民海上作业工具比较落后,时常遭遇海难事故,为了祈求人船平安,这才有了海祭。
    进入会场后,此时我才看到了此次活动的出资人,那人戴着一副墨镜,坐在一个轮椅上,半身盖着一床毛毯似乎有些惧怕海风。
    他的一侧是祭坛,祭坛上已经摆好了锣鼓和设立好了三牲的祭品桌,上千挂的鞭炮在海滩边一字排开,几个裸身的渔民正站在不远处的一副棺材旁有说有笑。
    我看着纳闷,问阿呆:“怎么下海还带棺材吗?”
    阿呆看看了,只是吃了一惊“那可不是棺材,那是‘太平坊’,也就是棺材板,等会儿要随着我们出海的,要知道葬身大海是渔民大忌,与“入土为安”的习俗大相径庭。因此放一副棺材板,以求太平无事,意为若死,也得死在家里,才能“入土为安”。看得出来老板是下了本钱,这一次的阵仗很大啊”
    说完这些,阿呆突然小声的在我耳边念叨了一句,“不过就这个阵仗你相信,真的是去捞尸吗?”
    我被他问懵了,再回想起老蔡的话,心里开始浮起了一丝不好的念头。
    摇了摇头,没有去琢磨那么多,这个时候考虑得越多就是越给自己添负担,只是想着快些下海捞了东西回来。
    正说着,有人猛地敲了一下锣鼓,喊了一句,占天咯!
    接着我就看到一个手持拂尘,正襟危坐的道士被一行人抬着竹椅端了出来。
    “这又是做什么?”我像是个小白好奇的问到。
    “就是给我们做假天气预报的。”阿呆笑了笑,“龙墟那一块,天气多变,即便是最先进的雷达也无法直接断定天气晴雨,就靠这几个家伙你信吗?”
    心头一凛,明白为什么阿呆说这是说假天气预报的人了,原来是定军心的。
    他继续说:“胥民会有占验之法,占天是要在白天到日落,通过对太阳一整天的情势判断后续天气的走势,但夜晚的占星就不同了……”
    阿呆抬起头看着星空,此时万里无云几颗明亮的星斗正悬于月西。
    “上八不见参星,参星不可过月。”他一边说,一边摇头,“赛连木,钱不好赚啊!”
    接着一群人围了过去,那个道士就开始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期间山哥找到我们让我们准备一下,到了晚上我们要登船,毕竟我们才是主角,届时老大还会给我们红包。
    还有,海祭开始后,就不许叫老板了,因为“捞板“和”老板”犯忌,所以接钱的时候记得说谢谢老大。
    我摸了摸脑袋被这些奇奇怪怪的禁忌给整的没脾气了,不过还好有钱可以拿,也懒得再去管什么了。
    下午6点整个会场布置的差不多了,占天也基本结束了,那道士阿公告诉我们,往后7日都是极好的天气,无风无雨,大可一帆风顺,勇往直前。
    我听着好笑,这几个字怎么看都像是事先商定好的台词,讲的倒是一字一顿,情绪激昂,也不知道这一嗓子下去得值多少钱。
    之后,没有了什么活动,大家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就开始升起篝火。
    期间山哥带我们认识了其他的三个人,一个瘦子,一个胖子,还有个脸上带着刀疤的中年男人。这三个家伙是部件装配焊接车间,大家相互的认识了一下,很快就有人过来招呼我们把各自的生活用品开始往船仓里搬了。
    一直等到凌晨倒秒结束,海祭这才正式开始。
    先是敲了锣又点了鞭炮,接着主祭人就去往船上开始祭祀神祗,烧化疏牒。然后陪祭团就会端着大饽饽、猪头、鲜鱼,又提着鞭炮、香、纸、酒等开始了三拜九叩的祭祀。
    而我们八人也在站在甲板上开始对着海平线的那端扣头,最后活动过后,由那个坐着轮椅的老大将杯中酒与盘中肉抛入大海,这个称“酬游魂”,以求出海的鱼户平安无事。
    做完这一切本来海祭进行到这里差不多也该收尾结束了,我们只要等到天亮就可以起航出海了,可是很快以外发生……
    先是潮水突然鼓动起来,接着海浪一阵一阵的往船板上拍打,使得船体开始大幅度的摆了起来。
    我们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出事了!”刀疤脸喊了一声,立即趴到船侧往水下看下。
    “怎么回事?”瘦子问他。
    “这不是潮水,是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我们吓了一跳,小白大喊着:“无风起浪?这不对劲啊?”
    “出事了!”刀疤脸喊了一声,立即趴到船侧往水下看下。
    “水下有东西?”瘦子察觉到了什么,于是问他。
    刀疤看了一眼,骂了一声草,马上退了回来,同时我感觉船明显的在向着一侧倾斜。
    “这不是潮水,是水里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刀疤脸一挥手,“先让老大下船。”
    水鬼?昨晚我听阿呆说过,水里面除了水族,同样也是还有鬼的,那些溺海而死者,大多沉入海底,不得超生者则是化作了推潮鬼,推着海水潮汐来来回回,不得安歇。所以这些其实不是海浪,而是……而是……
    是鬼?
    接着在海浪的拍打声中,一个声音在夜幕笼罩的甲板远处传了过来……
    “咚咚……咚咚。”
    “咚咚……”
    思绪中断,像是有什么人在木制的甲板上用力的踏着,一步,两步,三步,声音由远到近,似乎在慢慢的靠近我们。
    我沉住一口气,下意识的看了看阿呆。
    但就在这时,突然一下,更大的响动发生了。
    “噗咚,噗咚。”
    只见那原本放在甲板上的棺材板突然动了一下。
    它徒自的躺在甲板上动了起来,并且发出沉重的响声。
    我愣了一下,直眼看去,却发现那里什么也没有,再也忍不住于是问道:“怎么回事?”
    “鬼月祭祀,你说你迎的是龙王还是鬼?”这时一旁站着不动的刀疤男走了出来,“老大真的是有钱任性,都说了不要搞这么隆重,这下好了,海里的鬼,都以为是要接他们。”
    一瞬间毛骨悚然了起来,紧接着脚下的船只开始上下起伏,棺材板上脚踏的声音越来越响了。
    “来了!”我知道那些海鬼已经来了。
    这个时候,只见那沉默寡言的矮子,突然动了起来。
    他先是拔开腿飞奔,然后纵身一跃跳到了桅杆之上,再手脚并用飞速的向着那杆子的顶端爬去。他手脚灵活不出一会儿的时间,就已经站了上去,而上去之后,他却是憋住一口气,抬头看天,半响之后突然张口吐出一串字了。
    那些话生涩难懂,似乎是某种方言,但我听在耳中却是感觉还有一种清心之意,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的恐惧倒是消散了不少,而在一边吐字的时候,我们站在底下却见那矮子,大腿盘的笔挺,颈脖子上都冒出了青筋,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喊话一样。
    接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咬字越来越狠,虽然听不明白,明显可得感受得到他是在辱骂什么。
    “阿班?”阿呆突然说道。
    “谁?”我楞了一下,问道:“他叫阿班?”
    阿呆摇了摇头,“不,我只是听说古时的台湾航船中会有一个叫做阿班的职业,他们平时是普通水手,必要时就会客串巫师,他们精通驱魔仪式,能在海上直接对抗由怨念变成的厉鬼。”
    我听着神奇,但很快海浪真的平息了下来,船只上来来回回宛如集市的脚步声也消失了。
    又接着骂了一分钟,那阿班才抹了抹口水从桅杆上滑了下来,我看着他不禁想起了周星驰电影里九品芝麻官中,他与海水对骂的景象。
    下来之后,山哥立马迎了过去,同时塞了一个红包给他。
    在我咋舌于还有这种操作的时候,一旁的刀疤解释起来:“在驱逐巫术完成之后,阿班必须要得到一个红包,因为他为了船只的安全敢于骂天,这是背了大不敬的事情的。”
    “原来是小时工,还是计件的。”二狗子哭笑不得,走过来对矮子抱拳感激。
    可矮子不理他,避开了与他接触直接走了下船只。
    一阵不小的骚动很快结束了,大家各自下了船,在东村老大租的民宿下住了下来。
    白天忙了一天,晚上有莫名其妙的撞了鬼,一行人早就没了精神,洗漱之后倒头便睡。
    直到早上太阳从海平面升起,岛上的公鸡打了打鸣,山哥叫醒了我们,说老大要发红包,我们得准备出海了。
    简单的收拾,一行人很快赶到了出海的船只停放点,这个时候那个老大已经坐在轮椅上等着我们了,和昨天一样,依然是把全身包裹的严严实实,脚下还盖了一床巨厚的毯子。
    接着山哥向老大分别的介绍了我们,老大也一一点头给我们派了红包。
    而由于出海的仪式基本上昨天都完成了,所以今天没怎么在岸边多呆,一行人就上了船。
    上船之时,山哥从老大那里领了三炷香,第一个上了船,接着分别对船上的一把铁锚,斧子和一个巨大的竹篮拜了拜,又七人合力用桅杆把批水板吊出去,再开始起锚,这才算是正式起航。
    海风扬起,水浪倒劈,远处云与水交融成一色,大海与天齐肩为一景。
    清晨初生的阳光毫无保留的直接洒在甲板上又落尽海中,波光粼粼,星星点点。
    再次上水,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悸动,即便知道这趟出海生死难料,可我依旧还是忍不住内心的感觉,涌出了几滴眼泪。
    从山哥手里借了三炷香,我跪在船板上,开始按照鄱阳湖我们都昌鱼户出山的礼节,开始面向这片神秘的海域祷告。
    船头插了一面国旗,红旗特别大在海风中飘扬异常的亮眼,山哥说看着这面旗子,在航海途中就是有种特殊的荣耀感。
    他带着我们分别朝着国旗行礼,接下来就先各自回各自的房间。
    我没有立即回去,还是选择了四下看看,毕竟来沿海地区有两年了,还是第一次做渔船出海,总是想着能看一看,这个大家伙的全貌。
    说到这里,正好也来提一下山哥家的这艘船吧,总体来说这是一艘高吨位的远洋渔船,除了一些常规设备之后,还配有钓竿库和船顶的天幕以及一艘小型的鱼艇,走到左边的甲板上时,我甚至还看到了一台自动竿钓机,看得出来山哥的这个家当下了不少血本,怪不得他经常吹嘘,一到节假日公司的领导层都会上他家的渔船下海去玩。
    一边走,一边感叹,我们家那鄱阳湖上的小乌篷船,还真的是蚂蚁与恐龙的差距。
    途中经过钓台的时候,发现二狗子和瘦子已经拿着竿子钓了起来。
    他们与我打招呼,问我要不要来玩一玩,我说算了钓鱼这种斯文人干的东西我可搞不来,不过你要说让我放迷魂阵生抓鱼,那可还差不多。
    终于花了二十多分钟,把这船大概的看了一圈,干脆回到船员室继续躺尸了,来之前我一口气下了5本网游小说,按照他们7天出海时间的计算,差不多也能看完了。
    我们的房间在淡水舱的上面,个个都是单人间,上下两铺,上面放零食和水,下面住人,旁边还搁着一张小桌子,中间夹着个台灯,这环境比起当年和老爸在湖上漂泊的日子可算是好多了。
    中午12点,小白给大家炒了菜,山哥就开始招呼我们准备下网捕鱼了,这次出海生菜熟肉带的不多,主要是因为我们此次出海不是以捕鱼为主,完全可以靠海吃海。
    下午1点,天气很不给那个道士面子的下起了雨,二狗子一边骂那个家伙,一边穿上雨衣开始顺渔网,山哥家的这个渔网是四指的,总的分为两个部分,带浮球的是上纲,带黑色橡皮垫的是下纲,海里的网和我们湖里的不一样,猛地一看长度特别大,山哥告诉我,100米深的水,差不多得下500米的网,不然你捞上来的永远都是浮在水面上的木头和死马(浮尸)。
    点了点头,我也开始跟着一行人整理渔网和放劈水板的钢丝。
    一切准备妥当后,山哥吆喝了一声,第一网就下水了……
    阿呆和矮子在一旁看着渔网,我和刀疤负责下,网包先往水里一丢,等到网包漂出水面,我就看见渔网顺势一带整张落入了海中。
    “看着点有没有叠网哈!”山哥点了一支烟,丢了一句话就钻进了驾驶室。
    此时雨越下越大,雪白的海浪开始翻涌起来,阿呆和矮子应了一声时不时的抖动一下浮球,渔网就顺着这个流水慢慢的就漂了出去,不一会儿沉下海中。
    “劈水板吊下来吧!”阿呆喊了一句,冲着驾驶室里的山哥打了个手势。
    然后就是这个千斤重的大家伙上场了,这东西的作用阿呆告诉我,是劈水开网,在水里把网撑开用的,而且说是一千斤可不夸张,整体算下来可是要超了一千斤的,这劈水板上有月亮湾和九字环等结构。
    他一边大喊和我说着,一边连带招呼小白和瘦子将钢丝扣在板子上,然后刀疤默契的又把钢丝穿过龙门架的滑轮,再把九字环扣到八字环的上面。
    “这样的话,基本上劈水板就可以挂出去了。”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此时他们已经开始放钢丝了,期间阿呆又说:“这钢丝所放的长度,要和下网的长度一样,这样才可以确保板子在水里将网给彻底的撑开。”
    阿呆在风浪中冲着我耳朵喊着,笑着又指了指水面,“明天……不……晚上就可以起网了,明天哥下厨给你搞大虾吃。”
    点了点头,没做声,只是捂着帽子赶紧回到了驾驶室,这个阿呆自从知道要下海之后,整个人都异常的兴奋,而且性格都开朗了很多。
    做完后续工作,山哥招呼其余的几人到渔船的虚仓里开个小会。
    首先,山哥开始对其他的船员做正式的自我介绍,他当了很久的领导,大小会议和演讲了不下百次,自然懂得如何调动气氛,一番讲话下来,弄的大家哄堂大笑,然后我们其他的小组成员,分别再深入的自我介绍。
    期间他又架起了炭火,甚至开始温酒,他温的是黄酒,中途又开了几瓶自家酿的厦门白酒,上了几盘中午烤出来的兔子肉。
    那些船员一看有酒有肉,人就来了精神,几个外向的像是小白和二狗子这样的,上去抓着兔肉就啃,又喝了几口酒,上了头就开始讲起了黄色笑话。
    男人和男人就是这样,只要放的开,感情可谓是极速升温,但很快我发现在这虚仓的活动里,只有一个人一直闷着头不说话,而且滴酒不沾,那就是之前替我们驱邪的矮子,他也不吃肉,就是端正的坐在那儿,像是个人偶一样。
    然而也没人管他,大家依然是自顾自的谈笑风生,事后我问阿呆,你们怎么不去招呼他?
    阿呆说,人在船上吃饭,第一次在什么位置,整个航次,每顿饭都要在这个位置上吃,菜和饭,第一次放什么位置上,即便放偏了,整个航次也不准换位置,这些统叫不挪窝。你看规矩在这里了,我总不能拎着酒瓶去灌他不是?而且这个人很明显在这一趟出海的过程中扮演着极为重要的角色,保持清醒是理所应当的。
    我笑了笑,问什么角色?驱邪?这大海里还真有那么多邪门的东西?
    阿呆没说话,突然沉默了,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我也没有去追问,毕竟一个胥民能结束在水上的日子,去上岸讨生活,多半是有遇到过和我一样的遭遇,但对于大海里的邪门事儿,我白天正问着,晚上它还真就来了。
    而且我完全无法想到,这件事情还和那年叔叔的去世,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讲一个题外话,山哥说他家的这艘船,有个清晰好听的名字叫,“凤梨号”,“凤梨”在闽南语中发音是“旺来”,所以它在一些地区也象征着吉祥如意。
    但自从我上了这艘船,就总感觉它并没有那么的吉祥如意。
    喝了点酒,几人的睡意都涌了上来,山哥看着海面上雨停了,便招呼我们去顶层坐一坐,山哥说出海的时候难得有这种日子,能悠闲就开始悠闲一下把,毕竟在正常的出海捕鱼是从来没有这种待遇的。
    几人接着酒劲迷迷糊糊的接着聊起,山哥问我:“你们在鄱阳湖上,一般是怎么捕鱼的?”
    我道:“近湖的区域鱼不算多,我们为了捕更多的鱼,经常要去到百公里以外的水域,半个月回不了家,至于下网的话,一天就是两网,凌晨5点一次,下午2点一次。”
    山哥笑了笑,你们还是轻松啊,像你们那些量,在海上根本不够看。我们这些苦逼,常年在外海捕鱼作业,一漂就是一个月才上岸,每天在船上的工作,就是循环往复——放网,收网,捕鱼上船,选鱼分箱,放进冰库,冲洗甲板,鱼情好的时候一天要放6次网,睡觉只能抽空,放收网之间的3小时就去眯一会。
    吃惊于他们的工作强度,我说:“这么难吃得消么?”
    山哥拍了拍我的肩,“没有鱼才是吃不消的,趟收网,要花几个小时,处理一两万斤鱼。碰上收成好的时候,一网六万斤鱼,连睡觉时间都没有了,光顾着笑了。但这些其实都还好,要知道我们这些走水的最怕的还是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我让山哥具体的说说,他只是说什么海猴子,鲛人以及海鬼,该捞的他都捞过,但细节不能说,这海面下有龙王听着呢,你要是遇到它心情不好想要戏耍一下你,那可就真给你来了!
    “有这么夸张吗?”我躺在椅子上,一边刷着小说,一边酝酿着睡意。
    这一坐,就是坐到了夜晚。
    夜深,船只按照先前定好的路程开到了母屿,山哥停了船,说晚上在这个地方准备过夜。
    海风轻轻吹来,飘荡着的是一种大海特有的鱼腥味的味道,我嗅着那股味道,恍惚之间好像真的回到了鱼与湖翻腾的鄱阳之中。
    抬起头一轮明月高悬在天幕之上,皎洁的月色倾泻在海面上,铺成了一片一片的海鳞。
    九点左右,大家酒醒的差不多了,招呼着准备开始起网,但就在这个时候,忽然阿呆指了指天空。
    他说:“你们看。”
    明亮的星空,难得的繁星满天,无风无雨,视线的尽头云层在远方延伸,厚厚一层,仿佛一副浓墨重彩的水墨画。
    但阿呆的话音刚落,天空之中的云层忽然动了起来,它们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盘旋形成一个圆。
    “那……那是什么?”小白嘴里嚼着槟榔,说话的声音都结巴了。
    抬起头,我看见那一团巨大的云层已经很快的凝聚起来,那云底阴暗混乱,起伏明显,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腾飞一般,
    “云母?”山哥吓了一跳。
    “……”船上气氛陷入了死寂。
    要知道龙卷风的积雨云才能被称之为云母,你要是在海面上遇到了这种云,不死也得吊半条命。
    “操他妈的,那个狗阿公,占的哪门子的天!”二狗子怒骂了起来。
    瘦子则是招呼我们赶紧回到船舱里去,一时间大家乱做一团,但唯独阿呆还站在甲板上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团巨大的云母。
    “你疯了?”我拉了他一把!
    这时他才回过神来,“你们等下,这团云母不太对劲。”
    “什么意思?”山哥问他。
    “那云母没有动。”阿呆继续指着天说道。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转头看去,果然远方那道巨大的云墙,并没有出现龙卷那样的行驶速度,而是缓慢的在海面上移动。
    移动?
    等等,我恍惚之间想到了什么,走到甲板的一侧伸出手去,猛地发现整个海面上此时像是收了口的布袋,居然一点空气的流动都没有。
    这是死一般的寂静,打着手电往海面下看去,甚至看不见海水有多大的波澜。
    诡异的变故,像是在刚才的一瞬间,我们的船只行驶进了一片异度空间。
    “怎么回事?没有风为什么那团云还在动?”
    接着瘦子也发现了情况的异常。
    没有人回答他,死寂之中,只有沉重的呼吸此起披伏。
    半响之后,疤脸开口了,他提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那团云,像是在巡视海面。”
    他用了一个很奇怪的词,“巡视”,这听起来很是怪诞,但阿呆像是想到了什么。
    “天视?”
    先是轻声念叨,接着像是验证了自己的想法,他大喊了一声,“快,去一层的甲板上,水下的那网鱼不能要。”
    “什么意思?”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唬住了,“你怎么了这是?而且天视又是什么?”
    阿呆十分急迫,一边喊我们快去回收分水板,顺便隔断渔网,一边道:“龙乃鳞虫之长,古籍有记载,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很早以前我们胥人就知道它是能操控天空云雨的神明……”
    山哥拉住阿呆:“你的意思是那团云母里面有一条龙?”
    “不!”阿呆摇了摇头,“龙在极海之渊,天空中只是他的分身,他操控云母,代替自己的眼睛进行天视,十有八九是在找什么东西!”
    我的明白了他的意思,联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便马上接过话题说:“你的意思是,我们的网包下,可能捕到了一条龙?”
    “没错!”阿呆眉关紧锁,面色铁青。
    说罢,他就准备招呼其他人下去切网,但就在这时山哥做出了一个奇怪的举动。
    他先是拦住阿呆,紧接着冲我们喊道:“起网,现在就起网。”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你疯了吗?那可是龙!”二狗子怒道,“你想害死我们。”
    可面对二狗子的话,山哥只是又说了一句:“起网,如果不想起网的别怪我不客气。”
    他的气势很足,冷目四下扫过,二狗子上前一步却欲言又止。
    其他的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下即便是傻子都明白他的意图了。
    “那可是龙,我们即便是要捕龙也得在秘密海域进行,如 头在’天视’,一旦被发现我们的作为,龙王爷的怒火谁也吃不住。”阿呆急了,他咬着牙,一把抓住山哥的衣领,“你疯了吗?这趟出海赚的钱还不多吗?”
    山哥抿着嘴,沉默了。
    阿呆正想说点什么,但一秒钟过后,噹的一声,一把铁铲子拍到了他的头上。
    “滴滴答答。”甲板上顿时血花四溅,洒了一地。
    所有的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退后两步。
    但只有刀疤,只见他此时手里提着那带血的铁铲,慢慢的走到阿呆的跟前。
    先是探了探鼻息,接着站起来对矮子说道,“走,我们去起网。”
    长期在鄱阳捕鱼的生活,使得我整个人也是身强力壮的,别的不敢说,就打架这方面我起码下盘稳,力气打,回合制都能干死你。
    但沉住一口气,就眼前的局面,不是说不能打开,只是在考虑后果。
    一个矮子,一个瘦子,还有一个刀疤,再加上山哥,我完全可以乘其不备一口气先解决掉瘦子和矮子,然后再一边下到一层和他们周旋,而他们迫于起网,一定不会抽调其他的人手,这样即便是其他人不出力,我完全可以拿捏他们。
    可后果呢?我对船只不熟,被抓住也仅仅是时间的问题。
    而且如果他们不起网,直接选择和我鱼死网破,那我一打四完全也是送死。
    其次,小白那家伙一直没有做声,我实在是摸不透这个家伙的站位,而且山哥这个家伙一定还有什么其他的保险措施,一把铲子其实完全不够镇住我们。
    思绪转瞬即过,没等我多想,瘦子站了出来,他单手拎着一把鱼枪,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
    “果然……”深吸一口气,后退两步,前面所有的念头被强制按了下去。
    “咳咳!”这时山哥发声了。他扫视过我们几人,又看了看那巨大的云母,接着说道:“这样……庆国,海涛(二狗子),你们两个去协助志斌(刀疤)起网,维亚(小白),你在这里盯着阿呆,等他醒了,和他做思想工作,”
    点了点头,我跟着刀疤往下走。
    一边走,脑子一边极速的分析着,就现在山哥疯狂的举动来说,这一切的背后恐怕还有一个巨大的利益链的关系。
    为什么?很简单,下海屠龙,这是每一个海户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而且据我说知龙这个物种,有没有另说,就算有,在地下市场也是属于没人敢去倒卖的。
    倒卖?思绪顿挫,想到这里引出来一个推导的逻辑点。
    没有买家,自然没有生意,那么如果山哥真的想要屠龙,那么买家是谁?
    答案不言而喻,是那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大。
    咬了咬牙,问题的根因,自然而然的被演算了出来,“那个人出了价,并不是让我们去捞尸体的,而是龙,那渔船上四指的渔网以及龙门架上手腕粗细的钢丝便是最好的证明。”
    “操他妈的,被骗了。”愤愤的骂了一句。
    但忽然间船只摆动了一下,下意识的抬起头,发现不知不觉中,那团云母已然是移到了我们的头顶。
    天视之下,我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那团螺旋的云层中,悬浮着一颗巨大的黄褐色的竖瞳。
    这一对视,巨大的威压严就足以震慑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心里念叨了一声“糟了”,紧接着狂风四起,海浪疯狂的撕裂起来,这艘巨大的渔船在海面上也开始逐渐的起伏波动。
    “这只是龙的幻化,是天视!”刀疤在经过了短暂的惊吓后很快定下了神,催促我们道:“快点,速度快点。”
    “快点个屁,你是要我们去送死。”心里骂着,但死死的吞了口唾沫,知道这浑水是趟定了,便三步一跳的在猛烈摇摆的渔船上狂奔着。
    可显然我嘀咕天视的威力,那颗巨大的眼球仿佛能引起潮汐变动,原本平静的海水,突变开始……
    “咚……”海水撞击船身掀起数米高的巨浪,一个拍打下来,“哗啦啦”像是下起了暴雨,船身和人都湿了个遍。
    所幸我脚步扎的稳,跌跌撞撞的跟着刀疤冲进了起网机的操作区。
    进来之后水势小了不少,我四下看了一眼,很快发现那家伙这个时候已经打上了卷轮已经开始慢慢的收网了,这里有两台收网机,马力足够,再加上龙门架上的钢丝,看得出来水下的东西,他们是势在必得。
    这帮狗日的也不知道收了多少钱,估摸着早就迫不及待了吧。
    “嘿,接下来怎么搞?”我拍了拍刀疤,抹了抹脸上的水问道。
    “去……去回收钢丝。”巨大的海风倒灌进来,船只漂泊不定,像是要分崩离析,我依稀听见他再说,“拖住网坤,别管下面是什么。”
    再往后面已经完全的听不见了,我自己甚至都站不稳了,咆哮的海风吞噬了一切,一直身在内陆的我从没有想过这海面上的风力会到达一种这样恐怖的程度。
    “叮铃哐当。”船身摆动的幅度,已经达到了极限,像是在做大摆钟,身子在左边晃荡,魂儿还在右边飘。
    “草你阿妈的狗比,这事情我干不了。”趁着风大,我抓着一根铁栏杆,冲着那刀疤骂道,也不管他能不能听见,就是所幸摆烂了,只是想着这里是母屿,还好不是远海,即便是船翻了,老子一样能爬到屿上先躲过一劫。
    天翻地覆,此时甚至还开始下雨,仿佛天门洞开,无数的水流倒在船上。
    这种极端的天气,绝对已经超出了大自然运作的程序。
    “龙,水面下有龙。”
    我摆了摆手,示意这活我干不了,横竖都是死,我情愿在死前躺尸。
    然而就在这时,甲板上一个身影冲了出来,那家伙一把抓住了钢丝,开始从龙门架上往下收,紧接着又有几个人冲了出来,他们开始拉安全绳,我分不清楚是谁跟谁?但眼下这个时候,只能咬牙跟着冲了出去。
    人多力量大,很快安全绳拉了回来,网坤也开始在海面上随着波涛浮隐浮现。
    “噶……由。”山哥在风雨中嘶吼着,额头上青筋暴露,仿佛要霍掉全身的力气。
    “一、二、三。”其他的人在生死关头,观念开始达到了一致,奋力的拉着那根绳子,其实现在的道理已经很明显了,我们需要那条龙……将它作为筹码。
    终于,随着机械的声音响起,网包在最后被拉了上来。
    可是即便这样,这海上异象还是没有停止。
    “抓住网,别松手。”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其他的人开始跳起一把抓住悬在半空中的网包,风鱼之下那巨大的网包无疑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但在我抓住那个网包的同时,我忽然发现这一包网居然轻的要命。
    几人发力,竟然轻松的将包给扯了开了。
    接着,一群鱼像是开闸放水一样疯狂的落出。
    “不对劲!这他妈的太不对劲了。”我站在鱼群中,四下看着,那里他妈的有什么龙,别说龙了,一条海蛇都没看见,这里面很明显全是鱼类,没有螃蟹,也没有虾,只有鱼,而且是一种鱼。
    这太罕见了,出海捕鱼随意的一网下去,能打到清一色的鱼,这种概率太小了,我低下头看了看正想瞅瞅到底是什么鱼,居然这么邪门能引起天视。
    可不看不要紧,猛地一看突然头皮一麻,全身的筋骨都在搐动,牙齿和牙齿,忍不住发出相互碰撞的声音。
    这些鱼……
    这些鱼居然全他妈的是凤鲚。
    它们被放到甲板上之后,也不蹦跶,像是已经死了一样,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
    用一双一双竖瞳死死的盯着我……
    看着我。
    “爸说,等他过世后,我们就不能下水了!”父亲和两个叔叔从爷爷的房间里走了出来,看了门外的我们一眼,继而说道。
    “水都不能下?这不是要命吗?不能下鄱阳湖,我们能去哪里?”叔叔很无语,神情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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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长的等一段时间里,我想过爷爷当年临死前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而他的原话到底是不能下任何水域,还是仅仅只有鄱阳湖?但那时我手上的信息量太少了,即便是想破了脑袋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而对我们家来说,当年爷爷的死亡的谜团,没有人知道内幕,不然的话老爸不会毫无措施的直接闯入那个神秘的吃人洞窟。
    于是就当前阶段所有的线索来说,唯一可疑的还是那条鄱阳湖种的凤鲚。
    父亲曾说,有水下的东西给叔叔下了咒,借他的身子去到了陆地上的某个地方,事后我想过这和那条凤鲚不断的往内陆湖回溯有什么关联吗?那内陆的某个地方真的能无限的吸引一条即将化龙的凤鲚吗?
    凤鲚这种鱼,分布很广,在中国渤海、黄海、东海和南海基本上都有,但是一网下去这么多的凤鲚,在近海水区是十分罕见的。
    而且……而且随着我在甲板上的不断移动,那些躺着一动不动的凤鲚,居然用那双黄褐色的竖眼死死的随着我的位置而变动。
    这种眼睛的鱼,毫无疑问,是已经具有了龙目,豆大的汗珠在额头上滚落,我似乎明白那道天视的存在理由了,它并不是针对我们的渔船捕到了什么,却是在观察我的位置。
    同理,水底的深处也不是什么龙王爷,却是那条叔叔当年准备捕杀的凤鱼龙种。
    咬了咬牙,第一时间在想它到底要做什么?
    “压拉某,这事情不对劲!”山哥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我的思绪,看着那一地的凤鲚,然后捡起一条丢给矮子,“你看看!”
    矮子接过鱼扶住船上的一根杆子,单手抓着鱼四处看了看,“这种鱼已经不同于普通的凤鲚了,他们的眼睛开始龙化了。”
    “别说废话!”山哥抬起头,看了一眼头顶巨大的云母,此时那云母已经开始渐渐的消散。
    矮子摇了摇头,用衣服擦了擦脸,“这不是废话,我能告诉你的就是这个了。”
    山哥沉默了,他找了个角落,开始抽烟。
    这家伙是个老烟枪,平时没事就喜欢啄两口,而遇到事情的时候,烟瘾更大。
    他告诉我,脑子乱的时候,他就喜欢听烟纸焦灼的声音。
    连着抽了两根,直到头顶的云母渐渐消散,他转过头来,一一扫视我们:“你们身上藏着东西?”
    我心里咯噔一跳,猛地惊了一下,但闭着嘴没有做声。
    “天视找到了我们,一定还会有下一步的动作,你们不能一个人害一群人。”他继续说着,然后冲着矮子摆了摆手。
    矮子捡回了掉在地上的鱼枪,丢到山哥的脚下。
    山哥不捡,只是用脚踩着,冷声道:“我再问一遍,你们谁身上藏了东西?”
    依旧没人回话。
    他点了点头,又抿了抿嘴,接着用手指掐灭了烟头,随意的丢在甲板上,继而说道:“你们在这里别动,志斌你去搜他们的屋子。”
    很快疤脸扒着栏杆离开了,甲板上的气氛稍稍出现了难得的空档,我左右看了看,发现阿呆不在,矮子则还是蹲在地上看着那些凤鲚。
    我心里有鬼,一边暗骂自己贪财这下可算是出事了,一边下意识的挪动到了小白和二狗子还有瘦子他们一行人的身边。
    所幸矮子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招呼着我们先把这些凤鲚扫下水去,毕竟这些都可能是龙种我们自然是吃不得。
    过了一段时间,阿呆醒了过来,他头已经被包扎好了,小白扶着他来到了甲板上,山哥坐在对面手里提着鱼枪,像是在对我们进行审视。
    “发生了什么?”阿呆捂着脑袋问我。
    我摇了摇头,示意他先别说话。
    而很快刀疤从船员室里面走了出来,他摇了摇头在山哥的耳边低语了几句。
    山哥脸色微变,于是站起来对我们说道:“等下你们把手伸出船,自己割一刀,让自己的血流入海里,看看到底是谁的身上有鬼!”
    血?我楞了一下,忽然想到爷爷临死前的话。
    “自我这辈起,往下算两代人绝不再许下到彭蠡之水里去。”
    为什么是从他往下,而且还是两代人?
    这代表血缘关系吗?没错,他的儿子,他儿子的儿子,唯一传承下来的只有老王家的血液,难不成那条龙种竟然能嗅着血液来进行追溯?
    不对不对,摇了摇头,这种说法太玄乎了,那龙种要我们老王家的血做什么?他又不是吸血鬼!
    正想着,忽然一直站在我身边的二狗子跳了起来。
    他的速度很快,一个侧身绕过小白,潜到了那瘦子的身后,紧接着双手左右腾挪,竟是一下勒住了瘦子的脖子。
    “肖耶,你们都是一群肖耶。”他大吼着:“血能往海里面的滴吗?你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正说着小白也动手了,这家伙更狠,一个侧身滚到矮子的身边,猛地一个扫堂腿就是压了过去,此时风雨之后,甲板上滑的不行,矮子一个不小心被扫到了地方,小白则是直接翻身压了上去,单手扣住他的脖子。
    变故来得太快,我甚至都没有做好心理准备,这下就看见刀疤脸,一拳头朝着小白的后背砸了过去。
    小白中了一拳,浑身抽搐了一下,手上失了劲,那边矮子却也看准了时机,灵活右脚弯曲一顶,双手抱住小白就开始两个人在地面上缠斗起来。
    而与此同时刀疤更是在一旁虎视眈眈,山哥手上的鱼枪更是已经举了起来。
    我计算了一下距离,这个时候我离那个刀疤更近,而眼下这个情况山哥一定也不敢擅自开枪,更何况阿呆也恢复了过来,如果真的打起来,一定能拖住一点时间。
    “他妈的!”我骂了一句,再也不忍让,双脚一蹬,跳过去一个飞扑将刀疤按了下来,没有多说直接箍住他的脖子就开始发力。
    那刀疤被我打了个措手不及,也是错愕了半秒,但马上反应过来就开始挣脱。
    “撮大母娘西!”我哪里又会让他得逞,大喝一声,死死的缠住他。
    这是典型的街头混混打架,上去就是贴面肉搏,眼看他就要挣脱,只得手脚并用瞬间也缠了上去。
    可他这个时候却是双掌化爪开始掰着我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撇着,我无从下手只能不断的咬牙将手掌握紧。
    但我这些日子本就没有休息好,精神还是恍惚状态的,哪里还能有什么力气,手指一吃疼,被他这么一弄失了优势,丢了手劲,给他给一溜的脱了身。
    接着刀疤蓦然的松开手,冲着我的面部就是一肘子,这一下他是发了狠力的,打的我鼻血直飙。
    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下彻底就松了手。
    紧接着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个坚硬的东西插着我的手臂划过。
    “放手!”山哥咆哮着。
    可我也不是吃素了,即便是要死,我也得拉一个垫背,杀红了眼,还管什么痛不痛,反手就是一拳挥过去,这一拳也是命中门心,打的那家伙鼻血飞溅。
    但我没有停,一个侧身闪开,矮身冲着他肚子又是一拳。
    一时间船上一片混乱,但就在这时,突然巨大的渔船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前摇的动作,紧接着,耳边的风大了起来。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慢慢的感觉,自己发不上力气了,因为我们的重心都在往前。
    跳开两步停下来,单手捂着被鱼枪撕裂的右手,左右看了看。
    很快我发现事情的严重性了。
    “船怎么动了?”
    清点了一个在甲板上的人数,八个人不多不少。
    那问题来了……
    “现在,谁在开船?”
    无边无际的大海上,视线所能触及的只有那广袤无垠,宽阔、浩淼的海水。
    母屿此时已被航动的凤梨号抛在了身后,水面发出翻涌声,划开左右两侧浮起的浪花,缓缓向前。
    而黑暗的海面之上,风暴过后只留下满船的污秽,死寂的甲板上除了起伏不定的喘息只有两盏巨大的环照灯在来回扫荡。
    灯线来回闪烁,光与阴交错的地方显得极其诡异。
    “谁开的船?”山哥最先发话了。
    他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船上的唯一的八个人都在这里,那么发动船的人是谁?
    但他说的话声极小,显然是张口说话的时候没了底气。
    他此时被阿呆一脚踹到了船侧,手里的鱼枪也被抢了。
    左右看了看,二狗子和小白基本上都控制住了场面,山哥手里的鱼枪也没了,情形突然翻转。
    但船还在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它甚至开足了马力在向着大海的深处狂奔。
    只不过现在那些东西不重要了,杀红了眼的他们,在把控了绝对的局势之后开始慢慢的宣泄心中的怒火。
    “他妈的,你这次带我们下海到底想做什么?”二狗子是个狠人,他已经勒的瘦子翻了半天的白眼,“快说,老子不是没干翻过人。”
    他手臂上发着虚力,瘦子眼看就支撑不住了。
    山哥抿嘴,像是在挣扎着,但很快二狗子面色已经完全的铁青了下去。
    “说吧,不说你也是死。”阿呆上前一步,重新装填鱼枪,慢慢的把那玩意儿举了起来。
    我看着他血红的眼睛,知道这个家伙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干的出来。
    “行吧,我说!”山哥举起双手像是准备投降。
    “老大他人不行了,但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说龙的护心骨有令人白骨生肉的灵力,所以这才委托我们去沙层捕龙。”摊了摊手,他显得有点无奈道:“这玩意儿你们可别不信,接红包的时候你们注意到了他的手吗?那是新长出来的,好些年前老大在赌场出千,被人剁了手脚,前年偶然得到一块护心骨,这才长出双手。”
    “放你妈的狗屁,这话能信吗?”我丝毫不给他面子,这狗家伙背地里心眼最多,天知道是从哪里编出来的话术。
    “重要吗?”山哥突然把声音提高几个分贝,他瞪了我一眼,重复着说道:“重要吗?我已经把我知道的东西告诉你们了,你们还要分对错,可现在是分对错的时候吗?”
    他先是伸出手指了指天,“海底下的东西,已经借助风眼把我们定位,而我们现在还查不出来问题出在那里!那现在即便是你们把我们杀了,掌握了这艘船的主动权,可你们又能回去吗?”
    他又指了指甲板,接着说道:“问题……就在这里,我不是来搞事情的,我是来解决问题的。”
    “这是解决问题吗?”二狗子喊着,“你把我们的血滴到海里,等上了岸,那些水里的东西都会顺着我们的人味来找替身,你他妈的一个走船的能不知道这些?”
    “我知道!”山哥的声音徒然大了一个档次,“但眼下最主要的是什么?你们在解决我们生产车间主要问题的时候,我平时怎么教你们的?”
    顿了顿语气,他开始字正腔圆的说着,“抓大放小,知道吗?异常处理的遵循法则记得吗?重要性与迫切性。当务之急,是处理掉天视的威胁,那才是最大的问题,至于什么水鬼找替身,那能是问题吗?都吉(矮子)在这里,你们上岸之后会出事吗?公司能让你们在公司里出事吗?”
    “……”
    沉默,二狗子和小白都沉默了下来,阿呆与我对视了一眼,最后也选择了沉默。
    他说的对,我们的确在这一点上毫无辩解的空间,但当初他不能未等阿呆辩说就直接下杀手,那是他不对,其实那时候他就已经暴露了本性。
    可这已经不重要了,情况产生了变化,问题的主次顺序重新罗列,之前的事情甚至开始忽略不计了。
    就像是台湾佬一遇到问题就指着我们骂的一样,说我们没有团队感,不在乎其他人的感受……
    对!在极端的生死之间,没人在乎其他人的感受,更何况阿呆还没有死,只是挂了点彩,那都无关紧要了,现在重要的是找出那个引起“天视”的人,也就是我。
    而山哥的一番话术下来,甲板上的气氛开始逐渐的有所变化。
    我心知不好,在这样下去,指不定真的就要滴血验水了,正想着应该怎么办,突然整个船身颤动了一下,这艘船居然在海上又提了一个档次的速。
    死死的咽了一口唾沫,故作镇定,的问道:“可是这不对啊,船是谁开的?要不山哥你去看看?”
    这话看不出毛病,这是他的船,本就该他去看。
    山哥退后两步,只是往二层的驾驶室里看去,看了一会儿或许是没有看出个名堂,只是对我们说:“这样,我去看看,你们先消停会儿,别打架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朝着操控室的方位走去,只留下我们7个人还在这里。
    二狗子见状,松开了瘦子,小白也和矮子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和阿呆看了刀疤一眼,阿呆没说话,手上的鱼枪依然举着。
    几分钟后,山哥把头从二层的窗户口探了出来,他脸色凝重,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什么了?”刀疤脸问他。
    “沙你呢,有人上了我的船,操控室被人动了。”山哥一边重新将船只航线摆正,一边叫喊着,然后晃了晃手,“去找人,去找人。”
    没有人质疑,大家相互看了一眼,就四下散开了,其实我想了一下这艘船被动的可能性不是没有,那个老大能请的了山哥他们几个,估计一定也会留有后手,这个后手很可能就是排除万难,保障一切时效性。
    当然这个只是猜测,其实唯一的证实方法还是找。
    不得不说山哥的这艘渔船还是很大的,我们一直从冷却的盐水室,找到了船尾的仓库,期间小白还用绷带给我的手臂伤口简单的包扎了一下,而我看着那皮开肉绽的手臂,更加确认山哥当时绝对是有了必杀我的心,狠狠的咽了口唾沫,我知道这趟船今后怕是不好跑了。
    可是说归说,那都是后话,前面的情况却还一直未定,几人累了大半天,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发现。
    “是不是跳海走了?”二狗子摊在地上气喘吁吁的喊着,但尽可能的还是和山哥他们几人保持距离。
    “他上来一趟就是为了在我们吵架的时候把船启动起来?”山哥笑了笑,丢给二狗子一瓶水。
    二狗子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又倒在头上,接着问:“那船是谁开的?”
    “也许是……”
    山哥正想说着,忽然船只又是颤动了一下。
    这下二狗子脸色微微一变。
    同时我也感觉到了,这次撞击和船只启动的第一下太像了。
    “好像……好像是船尾。”阿呆提了一嘴。
    突然其来的变故,使得当沉下去的心脏又一次悬了起来。
    不过很快矮子察觉到了什么,咬牙狠骂了一声,飞快的冲到了冲到他的房间里面去了,接着背着一个麻皮袋跑了出来。
    他一边跑,一边喊着:“船尾,快去船尾。”
    此时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只能跟着一起向船尾跑去。
    可等我到了船尾,往海水下一看,整个人直是两眼发黑,耳朵嗡的一声鸣了起来。
    此时海面上已经没有了海浪,取而代之的却是无数个浑身浮肿的人形生物,它们密密麻麻的在水中蜂拥着,推挤着。
    海面上,船身下,阴魂惨叫,鬼气横生,那些水鬼本就死不瞑目,如今见得一船的生气,自然是拼了命的想要往上爬。
    可这渔船的整体架构都是圆弧形的样式,外层涂了油漆,那些水鬼挣扎着一时爬不上来,却只能在水中嘶吼。
    “救我,救我。”
    “呜呜,不要。”
    “好黑,好黑啊!”
    无数个凄厉朦胧的声音响起,听在耳中直是觉得悲惨无比,让人忍不住一股悲凉的感觉油然而生,接着不知道为什么身子也忍不住的往前倾斜,甚至要掉进水中。
    我看在眼里,可身体根本不受控制,大急之下,正准备咬破舌头,忽然一个高亢的人声唱了出来。
    “一声鸣角排东方,铃刀先斩后奏报闾山。”
    那声音曲调纯朴,平稳,使我打了一个机灵,神思恍惚了一下,瞬间清醒过来。
    还没来得及想到发生了什么,只是双手死死的抓住栏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怎么……怎么回事?”看着水下那些惨白的人模糊的人脸,心里不禁一阵后怕,而就在这时,猛地又是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
    “嚓嚓,嚓嚓。”
    转头看去,却见那矮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麻袋里摸出一把铃刀,正一边唱着一边拍打。
    再低头往水下看去,只见那些身体浮肿堆积在海面上的水鬼,眼见不能控制我们,就开始堆叠着想要向船上爬来,那景象恶心至极,看着人止不住的头皮发麻。
    “我就说,鬼月不该出海,这么多的水鬼,怎么回事?”小白吓了一跳,脸色惨白。
    “天视中的风眼,怕是不单单引起的是龙的窥探,刚才一系列的巨大动静,已经暴露了我们,那些徘徊在海面上的鬼魂,嗅到了我们的死亡,都开始倾巢出动了。”阿呆左右看了看,接着问矮子,“你有办法没?”
    经他一说,我这才注意到那矮子的变化,以及他提出来的那个麻袋里的东西。
    麻袋之中,装着各式各样的东西,看似很乱,却被布层分为三块,我仔细看去,一侧有有铃刀、马鞭,水碗与米斗,另一侧有米筛、镜子、尺、剪刀及牛轭等,中间放着一些铜钱毛草纸。
    “这是道教的手段?”我颇为吃惊,之前原以为这个矮子只是懂一些民间的手段,却没看出来还是正派。
    正说着,只见那矮子,像是超人变身一样,扒开自己的外套,露出里面的马甲和战裙,紧接着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根黑色的发巾,呲溜一下就绑在了头上。
    “是闾山派。”阿呆认出来了,“我看过他们在海上超度亡魂。”
    “那是什么?”
    "是一个最早源于闽越故地的原始宗教,其法术以强硬的霸道法术为主,不管是针对鬼魂还是对手,都是一种极具杀伤力的方法。”阿呆怔了一下,又看了看水下,“可是那些东西也不是好对付的。”
    海里的水鬼与湖里的不同,在鄱阳的时候我也不是没有见过这些东西,当地把它们称之为江伥,只是没有海中的这么法力巨大,在福建的时候,的确听人说过海里的水鬼,那是一群可以制造幻境,诱人自赴寻死的东西。
    “噗呲!”下一秒船只发生了倾斜,船尾居然开始严重的吃水了。
    “快,他们上来了。”瘦子大声喊道。
    矮子,点了点头,神情却是丝毫不慌,见他单手从麻袋里掏出一个巨大的黑色号角,另一只手不断的开始挥舞起了铃刀。
    铃刀的声响清脆,像是在海面上荡起了一层薄雾,而随着那股声音,矮子的开始在船上跳了起来,他跳的是道场里面的莲花步,先是脚尖,再是脚掌依次落地,并且走的时候像是在踩着一根直线,慢慢的走着。
    边走,他边是把那个巨大的号角举了起来,接着腮帮子鼓了起了气,张口就吹响了起来。
    之后并唱道:“上宫三清登宝座,闾山法主请出坛,请出坛前扶弟子,引接五营兵马到坛前。”又道:“闾山九郎派兵马,派兵点马降来临。”
    那个号角很响,声音高昂绵长在与铃刀的声音交错后,竟使人有一股莫名的舒缓劲来,再加上矮子那威严的声音,像是真的驱散了我们内心的恐惧。
    “别闲着!”一旁的疤脸,突然站了起来,他从麻袋里抓过一把铜钱,就往船尾丢去。
    我不知道那些铜钱是什么,只是看着奇怪,随着那些铜钱不断的落在那些水鬼的声音,一股像是烧焦了的糊味慢慢的飘了上来。
    “有效,真的有效。”二狗子趴在船尾看着,这下急忙跑回来,抓了一把铜钱就开始往水下撒,一边 ,一边冲着那操控室里喊着:“开船,快开船。”
    事后我问阿呆这是什么钱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效果?
    阿呆告诉我,那是厌胜术中的厌胜钱,这种钱正面铸有“千秋万岁”、“天下太平”,背面则是龟蛇、龙凤图案,平日里这些钱可以做个赏玩,但一旦师公用起厌胜之术来,这些钱就变成了威力巨大的巫术了。
    我那时正诧异于这厌胜术的威力之大,正想留一枚看看,可很快眼见那些水鬼被除,船只已经正常返回航道上行驶起来,那矮子便一个转手收了口袋。
    “妈的这么小气?”正想吐槽一句,忽然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看了一眼时间,凌晨3点30,在过一个多小时,估计就天亮了,那个时候即便是水鬼没有被完全的甩掉,太阳的阳气也会将它们完全的拖死。
    有惊无险,暂时的危机算是接触了,山哥接着从操控室里出来,分别递给我们一瓶酒,几根烟,又招呼小白去炒了几个菜,大家于是坐在一起开始吃了起来。
    这个时候,时间4点45分,远处的海面已经逐渐的翻红,黑色开始慢慢的向着天际消退,如同鱼鳞一般的云,将整个天空切割成两块,一眼望去像是一张绝美的壁画。
    4点58分,天色已经完全的明亮了起来,碧蓝的水面如同山峦一般起伏,海鸟从天空中俯冲而下,盘旋在我们的周围,渔船乘风破水,行进间带着雪白的浪花。
    我吃了一口饭,感觉……活着……挺好。
    5点10分,山哥将船只航线定位,招呼大家睡一下。
    我洗了澡,反锁好房门,看了会儿小说,手机也没有息屏就这样沉沉的睡去。
    这一睡,睡得太死了,也不知道多长时间后,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吵醒。
    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看了一眼时间,好家伙,已经下午2点了。
    “怎么了?”我喊了一句,“老子还没死呢,拍那么大声。”
    “庆国快起来!”
    声音是二狗子的,显得十分焦躁,“出事了,出事了。”
    心里咯噔一跳,连忙爬起来开门。
    刚想问什么,忽然发现海面上不再是一望无际的海水,而是出现了几座不高不矮的岛屿,那些岛屿上岩石林立,长着茂盛的原始植物。
    “这是哪里?”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来之前的时候山哥和我们对了无数次航线,我印象中,他从没有提过这一片海岛的存在。
    “怎么回事?”我张口问道,“航线偏离了?这里是那里?山哥呢?”
    二狗子听着我们的疑问,一个劲的摇头,直到我问道最后一个问题,他哆哆嗦嗦的喊着:“陈山(山哥)死了。”
    心头一凛,下意识的紧了紧衣服。
    探出头,甲板上已经乱做了一团,我能够明显的闻到海风带来的烧纸味,看得出来他们已经在祭拜“三太平”了。
    其实渔船对于航线偏离在古代是有很大的忌讳的,他们认为船舶受到了天气和洋流的问题而偏离航线,是龙王爷不赏他们饭吃,被称之为“海拒”,在遇到了“海拒”之后,船员要焚香祷告,祭拜龙王爷。
    当然在科技日益发达的现代,导航的出现,这种所谓海拒现象已经不复存在了,可是即便这样,祭拜的风俗还是流传了下来。
    他们现在在祭拜的“三太平”就是其中之一,这三个玩意儿,我在上船前见山哥拜过,期间有问他原因,他说这三件器物分别叫“太平锚”“太平篮”以及“太平斧”,它们都是在危机之中可以救人性命的“太平”物,而你如果是在船上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就必须到它们面前烧纸磕头祷告。
    我穿好衣服,这就看见矮子和阿呆正在不断的烧纸,一边烧一边念叨:“老锚老锚别生气, 小狗刚才放个屁; 老锚老锚别见怪, 小人做事要担待。 ”连着念了好几遍,又各自的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怎么回事?”我走上前问阿呆,“陈山死了?”
    阿呆点了点头,把草纸给我,让我也跟着磕头。
    我照做了,之后小白走过来告诉我,第一个发现不对劲的人是刀疤,他感觉船只有所偏向,就去操控室找山哥,结果山哥没有找到,只有一地板的鲜血。
    “他被人袭击了?”我颇为吃惊。
    接着在大脑里模拟了一下当时的状况,或许是山哥在看着船只的航道,接着某个人冲上了操控室将他击杀,然后趁着我们熟睡擅自改变了航线,让我们来到了这个地方。
    “雷达……不,还是先说山哥的事情吧!”我想了一下问道:“操控室有明显的搏斗痕迹吗?”
    阿呆点了点头,“痕迹很大,而且血迹一直拖到船尾,最后掉入了海里。”
    我想了想,按照自己平时的惯性思维琢磨了下接着说道:“其实所有的问题发生,都可以按照一种假设的模拟,去进行分析,这种假设可以不断的展开分支,而当分支被逻辑扼杀的时候,进行下一轮的分析,如此反复,我们可以得到无限接近真相的结论。”
    “你打算怎么搞?”刀疤脸闷了一口烟冲我说到。
    “一步一步的推导,首先,山哥被杀,凶手有两种可能,要么在我们之中,要么在我们之外。”我一边说,一边向着操控室走去。
    瘦子白了我一眼,“废话。”
    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冲他道:“逻辑是不能跳跃的,你认为废话的存在只是为了推导出下一个阶段的原因,那么从上往下说,我们在得到了这两个分支的情况下,可以接着模拟当时的情况,如果是我们之中的某个人下手,情况会怎么样?”
    我不说话,推门进去驾驶室,引入眼帘的是满屋子的鲜血,以及各种器物的倒塌,甚至还有挡风玻璃的碎屑。
    “先套近乎聊天,再继而找机会一击毙命。”二狗子想了会儿进来对我说道,边说还做了一个刀子捅腰子的手势。
    点了点头,“没错,那既然是这样的话,你觉得眼前的这种大规模的搏斗痕迹是怎么回事?”
    阿呆脱口而出,“第二种,外人作案,那人从门口潜入操控室被山哥发现,两人继而开始打斗,最后山哥被杀。”
    “你说的没错。”这时刀疤脸也走了进来,“其实我进来之后在修正航道的仪器上发现了一些东西。”
    他说着伸手进口袋里掏了掏,摸出一根毛发,我看了一眼,那玩意儿长长的,湿漉漉的,黄褐色的。
    我有点悚然,看不出这是什么东西的毛发,不过就当前两次船只被开启的情况来看,船上一定还有人。
    藏着所谓的第九个人。
    “……”
    刀疤脸低下头来回踱步,走了大概有1分钟,最后还是说道:“得找,这个人在船上隐患很大,必须得马上找到。”
    “还找一遍?”瘦子确认了一下他的想法。
    刀疤脸点了点,“必须得找,这个人必须找出来,不然谁都不知道这艘船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就这样,刀疤脸和二狗子去选择校准航线,我们则开始重新对船舱进行排查。
    这凤梨号是属于大型渔船,甲板上中层共分有大大小小十个舱,前三舱,中四舱,后面还有还有三个舱,其中最大的舱就是我们吃饭娱乐的虚舱,剩下的各舱就是燃料和物资了,先前一轮,我们搜索的还算仔细,可现在回想起来却不知道到底是漏了哪里。
    没办法,只能再找一遍,其余5人从船上分别拿了刀,斧,开始小心翼翼的搜着。
    我是最后一个从仓库开始搜的人,那个地方之前是矮子搜查的范围,拧开锁推门进去,打开灯,转眼一看我就懵了,这是一个不足20平米的一个小房间,因为要存放大量的财米油盐和蔬菜瓜果,故而多数货柜和架子的摆放使得这里显得异常的小,好不容易挤进去一个身位,开始左右慢慢的看着。
    储物架是钢结构的架子,属于阁楼式货架,这种货架是用货架做楼面支撑,因此可以设计成多层楼层,所以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这楼房的第一层与一层之间的高度才会高的那么离谱。
    正常来说,我是不可能还真的一格一格的爬上去看最上一层有什么的,毕竟在这种封闭的仓库里呆久了,人都有些压抑。可就在我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发现不远处放蔬菜的货架上,好像有一些菜被摆放的有些凌乱。
    那种凌乱不像是有人拿菜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东倒西歪,而像是为了给中间的某个空档腾出一块地方而特意踢开的。
    “有人躲在上面?”一个念头猛地跳进了脑海。
    心里一凛,下意识抬头往那一排货架上看去。
    可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先是一阵巨大的响动,还没有来的及去观察,再“啪嗒”一下,仓库的照明灯被关掉了。
    黑暗降临,视线里漆黑一片。
    “谁!”我下意识大吼,喊亮了过道外的照明灯,开始朝着能感知到一丝光线的舱门位置至今摸去。
    与此同时,一个矮小的人形身影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那个家伙,他很矮,走路的时候甚至还佝偻着背,像是个小老头。
    正想努力看清,谁知,“嘎吱”一声,门被关上了,彻底的黑暗将这里吞噬。
    深吸一口气,努力的镇定下来,这船舱之中既静且冷,空气仿佛都结冰了,身处于这种阴森冰冷的环境,我直是感觉喉咙吊着一口气咽不下,吐不出来。
    “妈的,那家伙是谁?到底是做什么的?”
    第一感觉像是个盗墓的,脑海里想起小时候我们村里岸上就住着个挖坟的,那家伙就是身材矮小,还常年佝偻着背,爷爷说那是钻盗洞留下的后遗症,这十里八乡的坟扒子都这样。
    “盗墓贼?妈的,如果是盗墓贼他来海上做什么?这太扯淡了。”我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别去多想,眼下唯一要紧的就是怎么通知外面的兄弟。
    这个家伙混上我们的船,绝对是有所企图,而且目的也不单单是修改航线这么简单,他还会有下一步……等等……
    思绪戛然而止,耳畔传来了一个细微的呼吸声。
    “呼哧,呼哧。”
    紧接着后颈的地方,突的一冷,好似寒冬腊月在湖面上,被人哈了一口凉气。
    一咬牙,大脑的血管像是要胀开,“娘的比,这狗东西还在仓库里。”
    这种情况下,手里的刀是完全无效的,先不管他是怎么悄无声息潜到我的身后,就当前情况来说,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下蹲,然后混入那些储物架中。
    这些储物架为了防止船只颠簸,都是焊接牢固的,所以我不用担心它们会砸到我。
    可是这一切都是有前提的,那就是这片黑暗对于他和我都是公平的。
    思绪一瞬间闪过,顾及不了太多,立马下蹲,开始跪在地方往架子与架子之间爬动着。
    我考虑着是不是先拉开距离,再想办法,可很快我发现,这样根本甩不开那个家伙,他的移动速度很快,而且身形极其灵活,每次当我个磕磕碰碰的爬到一个角落里或者货架下面的时候,他都能准确的找到我的位置。
    大吃一惊,心想这个家伙果然是夜视眼,在黑暗的环境中也能辨别方向。
    那这下不好办了,那些盗墓打洞的人,本就是在这些善于钻洞的人,现在我撞得满头金星,还摆脱不了这个家伙。
    静下心,沉住一口气,先打算拖住他,于是我问:“你到底是谁?”
    停下身位,随带摸了摸手里的菜刀。
    船舱中死寂一片,那人还不说话,但我知道他一定潜伏在我周围伺机而动。
    早些年在湖上的时候,父亲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教过我听声辨鱼群的法子,虽然我没学会,但是明白怎么样在眼睛看不见的地方去捕捉声音发出来的位置。
    “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我继续问着,同时开始用耳朵接收外部传来的任何的声音。
    他依然不说话,但嘎吱一声,他动了一下。
    双耳辨声,吃准了方向,举着刀就准备搏杀过去,可谁知那家伙悄无声息的躲开了我的刀,却是整个人跳到了我的头上。
    接下来居然开始用手指甲在我的脸上开始乱抓,面对这样的打法,我第一时间企图把他推开,可是那家伙指甲特别的长,不一会儿我的脸和衣服领口就被抓破了,一条条细长的血痕被拉了出来。
    这完全就是女人打架的行为,但无可厚非,就他这种打我的方式,此时手里的刀却完全没有了发挥的余地,毕竟总不能自己砍自己吧,可那一道一道的爪血痕,令我脸上直是感觉火辣辣的痛。
    “戳打骂娘。”我骂了一句,心里开始发狠。
    没办法,拿着菜刀,猛地往自己头上敲。
    “一下,两下。”可根本不管用,那家伙身上还穿着很厚的像是马甲一样的外套,我这装模作样的劈砍之下,完全没有效果。
    咬了咬牙,只能掉转方向,使用刀背开始猛地往自己头上拍去,因为这样的话即便是没有砍到那个家伙,最起码也不会把自己给开了瓢。
    可就在我发了狠的对头一拍时,那个东西却是鬼使神差的借助我肩膀纵身一跃跳,躲的是无影无踪了。
    而我的脑袋也被自己的刀背结结实实的敲了一下,整个人眼前一黑直接倒了过去。
    ……
    再一次醒来,我已经是躺在自己的船上了,阿呆和小白围着我,他们见我醒来忙问:“发生了什么?”
    我愣了一下,知道那个人恐怕还没有被抓到,便把我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一边说,却是一边感觉不对劲,说着说着,脑袋一昏,整个人趴在船边吐了起来。
    也是直到这时,我才发现整个船身晃动的太为剧烈了。
    “怎么回事?”想爬起来去推开门,但门缝里不断漫进来的海水已然是说明了情况。
    吓了一跳,我问:“风暴雨?”
    小白摇了摇头,面色铁青。
    “到底怎么回事?”我一把抓过他,“是不是水下的那条龙又在找我们了?”
    “船……船偏向了,我们……我们好像是到达了一个不存在的海域。”
    小白战战兢兢的说着。
    他的意思应该是迷航了,说的是船只偏离原定的航线,到达了另一片海域,毕竟大海不同于陆地,海面上是没有任何参照物的,雷达扫描出来所看见的就是一片空白,所以有的时候船员会把这样的迷航,称之为进入空洞区。
    按了按脑袋,“雷达呢?”
    “失灵了!”阿呆接过话题,“小白说的很清楚了,我们的船只似乎进入到了一片比较奇怪的海域,哎你先出来看看情况吧!”
    怔了一下,我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急忙捂着脑袋推开门走了出去。
    此时天空中晦暗阴霾,虽然时间还是白天,但遮天蔽日的云层不断在的天空翻滚,随风而动,远处看去完全就好像是一片水面在翻起惊涛。
    而那真正的远海之下更是洪波怒滔,汹涌狂暴,水流潜动犹如火山喷发,热水开锅。
    “妈的,怎么回事?”我冲到操控室,此时二狗子和刀疤脸正在控船。
    见我醒来,他们冲我打了打招呼,二狗子还示意找个地方抓紧。
    可眼下的情况,有哪里安的下心来,我接着喊道:“这才出海2天,我们应该还在近海,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片海出问题了。”矮子出乎意料的对我说道。
    “什么问题?”我此时头部还未完全恢复,巨大的颠簸之下更是昏厥不堪。
    “天上的海在凝聚,你没看见云层翻涌甚至逐渐的在与海面同步吗?那是倒悬海,是位于海面上的独立空间。”
    我傻了,这已经是今天第三次听人说到这个名词。
    “到底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可能并不在海上?”我冷笑着:“你们不要把问题给神化了实在不行,大不了掉头回去。”
    “欺山莫欺水,欺水必后悔。”阿呆从身后走了进来,他拍了拍我:“民间渔俗中有“好人不走回头路”的说法,掉头往回走可是触动龙王爷的禁忌,必须要绕道而返,否则就会有灾祸降临。至于这个地方,极有可能是疍民传说中的龙堂,那是上古神灵建立,供真龙孕育龙种的地方,它位于天海之间,海上没有坐标与点位,如果不是机缘巧合是不可能……”
    正说着,忽然船只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在狂风之中发出巨大的金属撞击声。
    我一个没有抓稳,已经顺着高低的落差朝下方滑了下去。
    与此同时还有阿呆和小白。
    “抱成团。”滑动之中听见有人大喊着。
    我咬了咬牙勉强把自己缩卷在一起,接着我的双手就和操控室的机件板进行了最亲密的触碰。
    手腕先是一紧,然后手上所有的肌肉都崩在了一起,最后那股力道从小臂上迅速的传到我的身体的各个部位,我哀鸣着松开手,张弛的肌肉在这一刻给我的痛苦就像是切肉腕骨一般。
    张开喉咙,嘴里都是沉淀的浓痰,所有的东西被堵在了一起,不仅是我的声音还有我的血液,骨头在强烈的撞击之后开始松散,但又不会脱节,错位的地方卡在皮与肉之间,稍微一动便是凌迟之苦。
    眼皮慢慢的拉拢起来,恍惚之中有人扯住我的手,把我抬了起来,他抓着我的头,拍打着我的后脑勺,口中的污水全部被悉数吐了出来。
    我用背部靠在船身的扶手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刚才的一下撞击我感到自己的体内所有的气体都不通畅了一般堵塞到了一起,让肺部有一种被撑爆的感受。阿呆抓着我的手,还在不停的抖动,我一点知觉都没有了,猛然间他用力一压,我听见自己的骨头发出机械般的响动,那散架的手骨突然返还了回来。
    缓了一口气,本能的张嘴正想骂人,突然瘦子冲了进来。
    他以一种极度夸张的语气喊着:“妈呀,我的妈呀,水下……水下,有东西。”
    这就是走船人的悲哀,刚来福建的时候,有过打算找远洋渔船的船员工作,但一同前来的那个大哥告诉我,远洋船员如果没有门路最好不要进去,先不说里面的规则你摸不透,就说船上的日子你根本适应不了,前几个月基本上吃的还没有吐得多,而遇到大风大浪,腿脚不稳那就是脑袋开瓢的事情了。
    当时我还不信,可现在就倒霉,刚才只是一下没有抓稳,突然间就手骨错位了。
    还好阿呆这家伙居然会接骨,我趴在地上缓了许久,这才想起刚才的撞击,正准备骂人,那边瘦子就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水下有东西?”我只是感到吃惊,上万吨的渔船能被水下的东西撞成那个样子,这可不是什么鱼类可以做到的,难不成真的如同阿呆说的那样,我们是闯入了那胥民传说中的龙堂?
    其实关于那些传说,我偶尔倒也听过一点,有人说疍民是上古大神伏羲女娲的遗族,所以他们又自称龙户,奉崇龙蛇,疍民最原始最古老的崇拜是蛇神宫,而那些海陆丰地区的龙神宫多就是以这龙堂为基准建设的,天顶云海翻涌,殿口金龙盘柱。
    一边想着,一边冲到二层的楼梯上,死死的抓着栏杆往下看去。
    此时巨大的探照灯在海面上来回扫动,强大的光柱照射进水中,甚至能往下投进几分,这是船上夜间捕鱼用来吸引鱼群的强光灯,可现如今那个设备却在深海之下抓到了一条巨大的东西。
    长度不明,只是在水下呈现出一道“S”型的剪影,它静静的游弋在海面下,巨大的背脊时不时劈开水面,有什么东西在那水浸泡不到,凸起在外的位置反射着灯光,我努力的看着……看着……,很快发现那居然是一块鳞片,真是鳞片。
    瞬间我明白了,那他妈的居然真的是一条龙。
    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双腿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印象中最接近龙的一次,那是在98年,当时听说有走蛟顺洪水入江,半途被闪电劈中只在入江口留了一具龙尸,可好奇花了大半天去看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了,所以那时候只是听闻,可现如今却是有一条真正的龙潜在海面之下,围绕着我们的渔船游荡着,巨大的压迫感使得我内心慌乱不已。
    “我……我曹,这次真的难办了。”
    前脚刚说,后脚话音未落,耳中又传来了一阵响动,那是风的声音,特别大,而且随着船只的航行,愈发的明显,像是有无数个冤魂在海中嘶鸣。
    抬起头,远方的海平面上逐渐的露出了两道由风形成的水柱,居然是龙上水,也就是蛇神宫前两道金龙柱的原型。那是亘古不变的自然现象,不同于平时海面上所出现的龙上水,据说龙堂之中的龙上水,是永生不变的。
    它们做通天之势贯穿这整个云与海的空间,又连同风声呈共鸣之势,远处听闻像是有剧烈爆炸过后的闷响。
    “不行了,不行了,这里是胥民的禁地,我不该来这里的。”阿呆突然像是着了魔,跪在甲板上,疯狂的额头磕地,不断的念叨着胥民的咒语,请求妈祖现身带迷失的渔民返回航程。
    我看着这平时上了海天不怕地不怕的阿呆,又何时见过他的这种模样,看得出来他们常年走水在航海方面的迷信程度已经格外的严重了,而且对于巧合与大自然的力量,很大一部分都归结于鬼神发怒。
    “别拜了。”我拉扯他了一把,“我们得控制住船,不然要是进入那龙上海,全部都得升天咯。”
    可阿呆却不理我,只是嘴上说着,“这惊动了龙王爷,甲板之上的地方已经容不得我们了,我会去虚仓替你们祈福。”
    “去虚仓?”我听着搞笑,“大哥,上面这么大的事,你不用你的观水定位帮我们出了这个鬼地方,还要去虚仓睡大觉?”
    可他不理我,只是一边念叨,一边真的往船舱里走。
    我气不打一处来,心说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祈福,这真的是屌儿歪了怪马桶,找不到问题的原因就瞎扯淡不是。
    正打算发火给他两记醒神拳,这时二狗子拉住了我。
    他说:“海上的人个人信仰看的很重,我们不能干预,你要是干预的多了,搞不好他会杀掉你的。”
    看着她的表情,深知没有在开玩笑,咬了咬牙,一跺脚,也不再顾及了他,只是跟着刀疤脸开始稳住渔船。
    毕竟现在对于我们来说,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尽量的避免进入龙上海的风柱区域,至于水下的那条龙,只能说当成一颗地雷,不去管他到底炸还是不炸了。
    得小孩睡了,我才能写,晚点更新。
    咬了咬牙,只能往刀疤脸那边走去,看下这个时候我能帮什么忙,而这种大型的渔船,想要及时的转向基本上是不存在的,我们只能根据GPS进行船位操作,同时再不断的向外界发出求救信号,此时阿呆不在,二狗子正负责进行无线电的联通,他们开的是16频道,同时不断的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航线信息。
    正常的来说,操控室电脑的界面上会有一个航线名称和偏航距离,以及一些航线角度和监控点的信息,但现在我一眼看去上面的电子化看板全都是空白,不管是GPS还是航线名,都是错乱的乱码。
    还不单单只是这些,那本该先是一条一条海航线的地图,此时也是一片空白。
    思绪顿了顿,我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果然信号什么的都消失不见了,电话和短信都无法正常的发出。
    倒吸一口冷气,所有的一切都是预示着我们真的进入了一个不存在的航线。
    “接下来怎么办?”我拉过操控室上的瞭望镜,看见那龙堂之中的两条巨大龙上水此时正好死不死的处在我们航线的正中位置,这要是按照目前的路线必定是直径撞上去的。
    “赶快自动舵转手操舵。”二狗子冲了过来,挤开刀疤脸,“没办法了,只能拼一把了。”
    一边说他开始一边熟练的接过船舵,开始在上方的仪表盘上切换应急手动模式。
    同时一瞬间巨大的变故随之而来……
    先是操控室内的空气像是被吸空了,接着半秒过后巨大的风声突然而至,倒灌进我们的耳中,瞬间产生巨大的音爆,来不及捂住耳朵,头顶上传来了咚咚咚的响声,无数的鱼类开始从天而降,它们噼里啪啦的落在甲板上像是下了一场鱼雨。
    我心知不好,这些鱼原本都该是被龙上水吸入天空中的,而现在能掉到我们的船上,唯一的解释就是我们已经进入了龙吸水的范围之类。
    而大海之上,成千上万吨的水流开始向着某一处水域不断的蜂拥而去,带着巨大波涛像是千军铁骑拔过。
    刀疤急了,大喊着:“快点,没时间了,满舵,满舵。”
    “我他妈的知道满舵,可是……我……”
    渐渐的二狗子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更大的海风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我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大的气流,这是简直就是要把人掀飞的节奏。
    我死死的抓着铁杆,紧接着设备的操作指南和点检表开始满屋子的哗啦啦乱飞,操控室的门哐当一声被吹开,面前的玻璃更是轰轰作响,好似随时都要破裂。
    可这还不是最离谱,下一秒更大的危机扑面而来。
    “嘎吱。”只是感觉到脚底下一阵不稳,巨大的船只似乎已经开始失控,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向着那远处风暴的中心流去。  
    刀疤脸将航速开到了最大,二狗子即便是被风力卷起,也依旧死死的打着满舵为了躲避龙上水风压产生的旋涡。
    龙上水这件事情,在古代胥民是认为不详的征兆,他们不懂科学气象,只是把这一现象归结为龙王爷发怒的征兆,加上疍民频繁被朝廷绞杀,结合龙上水之后天空中会掉落大量的鱼,便说出:“这鱼属阴类,下人象。又有鳞干,为兵之应也。”这样的话来。
    而按照现代科学解释,这实质上就是一种涡旋,空气绕龙卷的轴快速旋转。受龙卷中心气压极度减小的吸引,水流被吸入涡旋的底部,并随即变为绕轴心向上的涡流。 要是有上旋式的陆龙卷向海面移动,行进的过程中也会形成水龙卷。
    当然这一切都是有前提条件的,首先是空气必须具有高温、高湿。我们知道,温度高低反映其热能的大小,空气湿度大,一旦发生凝结现象,大量的潜热就释放出来,变成动能、位能。
    事后我问过老蔡,他说龙堂之中生活着巨大的龙类,龙类在水中吐息,偶尔又浮出水面,自然是导致那片水域空间高温高湿的来源,同时在加上常年不散的积雨云,这永生不变的龙上水就形成了。
    “啪啪啪啪!”此时越来越多的鱼类掉在了船上,但这点重量完全不够支撑我们脱离海水的吸力。
    所幸这个时候二狗子正不断的打着满舵,船头也不断的靠着最后的功率和马力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但即便这样船尾的操控也渐渐开始失联。
    船只开始横向漂移,狂暴的水流带动船尾,拼命的向着龙卷所在的区域拉扯。
    窗户被一层巨大的水流挡住,此时我看不见外面的景象,只是知道铺天盖地的水循环正在疯狂的冲刷和吸引着我们。
    我冲二狗子比划着嘴型,说再不开出去,我们就都完蛋了。
    二狗子不理我,只是绷紧了脸,全力的握着船舵。
    然而这样没用,我心知这不是持久战,船只的动力终会有消耗完毕的时候,而这道水龙卷可是无穷无尽的,一旦被吸住,那死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可船只仍在不断的倒退,身体明显可以感知,船尾的拉力在变大,马力不够用了,船身在渐渐的脱离控制。
    水花溅射,此时海底深处的水流,激起一股强大的波浪,透过不断开合的舱门,可以看见外面千万吨的海水,被升腾的风力带到了天空,那种景象像是世界末日一般,船体被怒涛冲击,东摇西晃如同风中落叶,一时险象环生,眼看就要被卷入其中。
    然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船尾像是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紧接凤梨号在暴风骤雨下的海面上忽高忽低,被来回的抛上抛下,而也就是这一下,船只像是恢复了动力,开始反向的开始航进。
    在接下来,风声雨声变小,海面激流不在涌动,奇迹发生了,我们居然驶离龙上水的海域。
    二狗子看着船只脱离控制,一时间痛哭流涕,跪在地上就不停的磕头,一边磕一边喊着妈祖保佑。
    其实看得出来,这个家伙在海上走过有一段时间了,刚才这么剧烈的晃动,他居然还能在停止之后安然无恙,可我们就好不到哪里去了,身上沾满了海水和腥臭味不说,整个人都是脑袋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把隔夜的东西全给吐出来。
    “呕!”三人吐得晕头转向,其中矮子更狠,一边吐还一边用脑袋撞着地板,一时间操控室里全是令人作呕的味道。
    扇了扇鼻子,这太上头了,急忙走出操控室,打算缓一缓再说。
    可这个时候,我看见了更为震惊的一幕,只见在刚才我们脱离龙上水区域的地方,出现了一大片的白色浪花,此时浪花还在不断的向着四周扩散。
    “水下有东西?”
    这么大面积的水花,再加上回想起刚才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将我们推离了那片海域,几乎已经肯定了水下有什么庞然大物在隐隐作祟。
    “龙吗?”我咬了咬牙。
    似乎不是,那样集中的水花,不会是那种身躯细长的生物。
    正准备把这个情况告诉其他人,但这个时候小白火急火燎的跑过来,他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瘦子落水,他被那场巨大的颠簸给甩出了船身,已经掉入了水里。”
    我没有说话,开始往操控室里面走。
    现在一个问题摆在我们面前,救还是不救?
    此时刀疤脸也沉默了,大家心里都知道这种情况下,谁下海去救人那绝对是必死无疑,这里不是正常的海域,在龙堂之中谁也不知道那片诡异的海水之下会潜伏着什么。
    同时说一句残酷一点的话,在这种地方死人,那死了就是死了。
    而且我们和瘦子这个人都不太熟,就算是他落水能救,可能涉及到后面双方对峙的情况可能再度发生,他方战力减少,我甚至还有一点高兴。
    “我……我觉得。”这个时候二狗子却是开口了,“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先找一找。”
    “也……也好!”刀疤说着。
    第一个人开口了,如果我们再不附和,似乎变成了杀人凶手,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去甲板上找人。
    几人在操控室翻出了强光手电,同时借着照鱼灯,开始在海面上不断的搜寻着。
    可这茫茫的大海之中,找一个人简直比登天还难,当然你说如果他还有意识,可以浮在海面上还好,那如果他被甩进水里,被激流拍打晕死,那估计最后的结果就是被龙上水吸上天,变成上帝的邻居了。
    左右找了一圈,都是没有结果,唯一在海面上能看见的就是那片巨大的水花还在不断的浮游,只是范围似有缩小。
    期间我和二狗正聊着那刚才助我们脱离风暴区的东西是什么,猛然“轰……咚”的一声闷响从水下冲出。
    来不及反应,紧接着一个巨大的东西从海面上跳了起来,它跳过我们的渔船,从半空中带着一道弧线划过。
    目瞪口呆,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鱼类,足足比我们的渔船还要大了一圈,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它的大小,只是觉得一眼看去简直是遮天蔽日。
    而下一秒头顶上下起了暴雨,是那生物鱼鳞中所夹带的海水。
    “大雨”之下,我的眼睛却是不敢眨一下,视线几乎是随着它而动,生怕他会半途落下砸在这渔船之上,那样的话几乎就是死路一条了,可好运不会在同一天眷顾我们两次。
    紧接着它撞在了船上最高的桅杆和鱼雷达镜上,一时间电线抽动,金属倒塌,同时船只被巨大的力道带着侧翻,开始整体的倒入海中。
    沿海的老渔民口说常说,深海之中有两类巨兽,吞舟鱼与驮山龟,若不幸遇上的话,往往会发生连人带船葬身鱼腹的惨剧。
    那吞舟鱼其原型是为海鳅,在《粤东杂记》中有所记载,“渤海有鱼,厥名曰鳅。鳅之大,不知其几千丈也。”那海鳅的肉据说十分鲜美,备受王公贵族的青睐,其价格更是普通鱼类的数倍甚至数十倍。所以,渔民明知危险重重,但为了一家老小的生计,还是冒险去远海捕捉海鳅。
    另外,海鳅的腹内藏有鱼膏,据说能够当作灯油使用,点燃后香气扑鼻,也不刺眼,所以鱼膏同样能卖个好价钱。
    但海鳅却又是难寻之物,并非每次出海都能遇见。文言有载:“其浩浩淼淼、渊渊穆穆者,海也;其来也无形,其去也无踪者,鳅也。”
    可这如今也不知道是好运还是坏运,无巧不巧的正好撞到这么一头。
    在福建的天妃宫,我曾见过天妃娘娘化身为鸟,驱赶海鳅拯救渔民的故事,那刻画中的海鳅,其型大出渔船数十倍,好是巨大,当初还觉得只是神话传言,但如今这么一看,发现那壁画还是保守了。
    我眼见那巨大的鱼,如同山岳一般腾空而起,又带着我们的渔船沉入海中,心知此番之后必定是凶多吉少,只能单手死死的抱住船上的栏杆一动也不敢动,同时也默默的念起了咒语,祈求天妃保佑。
    可绝境之下,这又有什么用处,船上所有的物品经过巨大的周转,开始纷纷的倒进海里,乒里乓啷一片作响,我抓着栏杆,一边左右闪躲,一边还要看着那条鱼所落下去的方向。
    “嘎吱嘎吱。”船只开始倾覆,所有的组件都承受不住压力开始下沉。
    “呜啦啦啦!”巨大的发动机轰鸣声腾空响起。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妈的,这下完蛋了。”二狗子慌了,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直是大喊着。
    但还没有结束……
    船身入海,另外半截还浮在外面,黑夜里,灯闪船鸣,海水疯狂的起伏涌动,我们直是感觉一瞬间天翻地覆,像是要被五指山压下的孙猴子。
    “跑?”
    跑不了,这艘船的体积不会允许我们在短时间内游开,同时外面还潜伏着那条吞舟鱼,如果它一旦开口,那引起的水流旋涡也不是我们人力可以抗衡游离的。
    “怎么办?”大脑一片空白,第一次感受着死亡的威胁,过往的生活碎片开始像电影胶片一般闪过。
    下一秒冰冷的海水附在我的身上,打了个哆嗦,回忆中断,本能的开始想着求生之路,但抬起头能看见的,却也只是那高楼一般的船身。
    “妈了个几把的。”巨大绝望下,脏话脱口而出,没办法只能逐渐的松开手臂,狠狠的吸了一口气,开始向着海水中游去。
    那里起码还有一丝生机,我很久没有下水了,但水性的本能是不会改变的,滑动了一下,慢慢的开始适应这里的水温。
    此时船只上已经没有了探照灯,而自动预警的警示灯已经开始亮起,红色和黄色的交替闪烁,将海域之下照的明亮。
    借着灯光向水下看去,此时的龙堂海域之中海水浑浊,数不清的白色浮游生物向我游来,同时因为巨大的响动与光线,数米之外有少许的鱼群聚集了起来,那些深海的鱼类不同于淡水鱼,它们都是五颜六色的,看起来像是开在水里的花。
    而鱼群之外还有一些黑色的影子,我游了一段距离,竟然发现那是废弃船只的木头甲板。看样子因为龙上水的水流带动,那些遇难船只的木头板子,不断的在海水中漂流周转,乍一看去真的宛如深海之中的幽灵。
    吸了一口凉气,我不知道这个地方千百年来有多少失踪的船只误入,但我知道的是它们一定都是有来无回,而且或许多年之后,这个可怜的凤梨号也会如此这般。
    继续下潜……
    再往下水下几米外,视线已经不能所及,光线的不断折射在半途戛然而止,浑浊的黑暗代替了一切,那是海水之下的另一番景象,它不像是幽深隧道中的黑暗,而是被墨水泼洒之后的宣纸,那种绝对的黑。那也正是我所需要下潜去到的地方。
    我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不能按照海鳅吸水的区域进行横向游动,也只能往深处去游了,如果运气好,在那鱼吞下渔船之后,我还可浮出来,趴在甲板上存活一段时间。那如果运气不好,最多也就是憋死在水中,总比死在鱼腹里要好。
    正想着,忽然水流开始疯狂的涌动,整个人开始被水流带动不自觉在漂浮了起来。
    大脑一愣,这才发现我似乎估算错了一点,因为那条鱼即便是要吞舟也不会在海面上,它大概率会等到这艘船沉下去的时候再开始,而这凤梨号在沉下去的途中势必会形成漩涡,那时候我就算潜的再快也是插翅难逃。
    “死!”这个字再度出现在我的脑海,而且随着水流的巨大翻滚开始越来越快。
    紧接着耳中出现爆鸣,“嗡嗡嗡”
    我知道是那条海鳅落水后的拍打导致,但没有想过效果会如此巨大。
    顿时整个人在水中被震的头昏目眩,简直不能在发力去游动。
    接着海水下的余波以那条鱼的落点为中心四下散开,我被推了一段距离,猛地感觉胸口喘不过气了,张口硬是呛了半管水。
    “完蛋了。”心头一震,这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船迟又遇打头风。
    可就在叫苦不迭的时候,很快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拖了起来。
    下一秒,我呼吸到了空气,整个人开始浮出水面。
    再然后,又被离奇的甩到了半空中,视线里出现灯光,带着满目的水珠,一时间看的眼花乱坠。
    半夜爬起来,进工厂看问题,累啊,现在回去睡觉
    数秒之后,我落在了硬地板上,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一堆杂物,我再一次的被砸了个狗吃屎。
    心里颇为无语,但所幸还算是捡回了一条小命。
    左右看了看,花了一些时间搞清楚当前的情况,原来是那条海鳅鱼尾最后所拍打的海浪,将这艘凤梨号和我们几人给从鬼门关前又震了起来。
    末日余生,船上的其他众人都是满脸的惊魂未定,小白和矮子更是直接昏死过去,刀疤生怕渔船再出异样,连忙把他们拖进了生活仓里锁了起来。
    而那边二狗子望着已经恢复平静的海水,很快像是想到了什么。
    他指了指桅杆张口说着:“灯……灯。”
    可话还没有说到一半,张口便是吐出一摊血来,我愣了一下,连忙上前去查看,不过还好只是舌头被咬破了。
    我拍了拍了他,让他去厨房翻点酒出来消毒,但他摇了摇头,只是不停的指着桅杆断断续续的说着:“灯。”边说还边指着海里,又抬起头表现出一副仰望的模样。
    不得不说,这个家伙很没有表演天赋,我看了半天直是觉着好笑。
    直到他拼着最后一口气喊着:“吸引,吸引。”
    凛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了,这鱼属太阴,越是深海之中阴气就越是十足,但若鱼类想要化龙仅仅的靠着深海的阴气还不够,太阴之物它要化龙,就必须吸收月光的精华。那日为阳、月为阴,月圆的时候为月之阴极,相传这些有龙资的鱼类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偷偷找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吞吐月光。
    而这龙堂之中,因为云层浓厚常年不见日月,如今我们渔船行至巨大的探照灯在海面晃动,自然是被深海的鱼类当成了月亮,所以才有了后面在船只被卷入龙上水之时的撞击,以及后续的“奔月”。
    这事情发展到这里,仅仅只是明白原理还是不够的,那条鱼依旧潜藏在海面之下伺机而动,如今我们船上的探照灯虽然是不亮了,但那些应急的警报灯照射在水面上,依然会有不小的吸引力。
    正想着漆黑的海面,又是一道巨大的声音响起,那不是水声,而是某种生物的声音。
    “呜呜呜。”
    声音十分刺耳,让人听着有一种莫名的躁动,我知道大概率是那海鳅所发出的。
    “怎么办?”我有些急了,就像是野兽捕猎,这种嘶鸣对于我们来说绝对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而且随着这种信号的不断释放,没人知道下一次的撞击,我们还有没有这样的运气。
    不过,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远处的海面上一道亮光炸开,将整个黑暗的画面照的堂亮。
    接着又是一道光线,在更远更高的地方亮起。
    霎时海面宛如白昼,我借着那道巨光,看见船下的海水在疯狂搅动,然后破开两侧,水下一道山岳大小的黑影,朝着光线升起的地方急速游去。
    “是那条海鳅!”
    我愣了一下,但下一秒,海鳅高高的跃起,我眼见那巨大的怪物带着低鸣疯狂的张口,直到将那光线彻底的吞吐。
    “妈呀,那到底是什么?”
    即便是知道渔民称它是海鳅,但我在完全的看清楚了它的全貌之后,仍是无比的震惊。
    黄褐色巨大侧扁的身体,周身满是绿色与蓝色状的小斑点,而突出在头部外侧的眼珠上面布满了血红色的条纹,身体两侧还长着如同是小翅膀一样的鱼翅,而背上一条长长的带着花纹的鳍棘,像是刀刃一样耸立着,不得不说真的像是平地之上拔地而起的山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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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6-14 23:31:55  更:2022-06-25 19: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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