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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开扒从小到大听到的遇鬼经历[第1页]

作者:马甲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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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老家是豫南的一个偏远农村。
    我父亲小的时候,中国人口还不到现在的一半。人口稀少,没有现在热闹。那时候的农村人们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又没有电,一到夜里黑灯瞎火的,村子外面黑压压的,笼罩在一片恐怖之中。
    那个年代,走夜路的人是最痛苦的,如果有人结伴还好,没人结伴真的是靠胆量和意志出行,十里八里碰不到一个人,还可能碰到恐怖的东西。如果不为生活所迫,不会有人冒这个险。
    我父亲家处在豫南中部一个县与邻县的边界地带。这地方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了,早在春秋的时候这里是春申君的封地,据说县城附近有他的衣冠冢,也出土过编钟等青铜器。
    河南一直是中国最多苦难的地方,那个年代出现过的浮夸风,本地人称作“过粮食关”,饿死了很多很多人,活着的人都饿的没有力气去埋死人,很多人就这样成了孤魂野鬼。人们一年辛苦劳作,连糊口的粮食都分不到,能有机会上学就更难了。
    我爷爷从小是个孤儿,好在我们王家是个大家族,那是的人又很淳朴,受族人收养不至于饿死。我爷爷喜欢女孩,无奈我奶奶一口气生了3个儿子,我父亲是老三。轮到我父亲出生,我爷爷很不高兴,只说了句又是个仔子。而我父亲一直都没能得到爷爷的爱,总之,从小到大我爷爷怎么看我父亲都不顺眼。这也使得父亲读书时很用功,一是可以离开家不再做爷爷面前那个不得爱的人;二是决心一定要离开农村不再受这耕作的劳苦。结果就是,整个生产队,就他一个人考上了城里的高中。虽然,每个星期开始都要半夜起来披星戴月的走去10公里外的城里就读,星期结束又要走回家干活,他已经觉得很幸福了。听我奶奶说,那时候给我父亲做一罐咸菜带到学校去吃,放假回来,奶奶发现都霉坏了,我爸爸还说没吃出来。那种苦,我这80后都是无法想象的。长期的营养不良,造成爸爸体质上的虚弱,如今身高一米七五的他还不到一百一十斤,希望我以后多挣钱,让他幸福!
    好了,这次要将的故事,就是爸爸一次从学校回家的经历,也让现在的还在看看当时的人的生活状态。
    一次星期六放学,父亲从县城回家,由于整个南部生产队就我父亲一个人在高中读书,也没有结伴回家。不过这条路无论下雨刮风,已经走了无数次了,大概4个小时就可以到家。一星期没吃饱过饭,父亲已经能想到奶奶用瓦罐煨出来的白米饭的芳香了。一路上,肚子咕咕叫着,咽着口水马不停蹄往家赶。
    回家要先经过一条大路,虽然是土路,也算是正规的道路。刚出城的岔路口,就遇到大队的一个人开着拖拉机去城里送粮食回来。那年月,自行车都少见,拖拉机也就一个生产队一台吧。往年的人都比较朴实,大家也都认识,那个人就让我爸爸坐上来,顺带稍他一段路。
    这是个好事啊,比走路快多了。虽然土路上拖拉机抖得厉害,想着能尽快赶回家,爸爸很激动。还没走多远,刚到一个叫五里的地方,车突然停了。师傅下车查看了一会说车坏了。爸爸就想算了,自己走回去吧。师傅也是好心,就说才走了离城五里,还有好远,反正我一会就能修好,你等一会修好了,我们再走,省得你要走那么远。
    父亲就在一旁左等右等,路上人越来越稀少,天渐渐黑了,也没有修好。其实按这早晚,走也到家了。两个人都饿的眼冒金星,师傅实在修补好了,看看天也晚了,就把工具一撂,说修不了了,我们走回家吧。
    两个就结伴又沿着大路走了5里路,然后各自分开,我爸走小路往自己的村庄走。这时候,天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这条小路据说有很多撞鬼的事发生过,爸爸之所以选择这条路,是因为再往下走到下一条小路,不但路程远,而且那条路更凶实在不敢走。
    爸爸硬着头皮走着,渐渐的月亮出来了,很明亮。不像现在天空已经看不见行星星了,永远都是灰暗的。慢慢的他也就不害怕了,两边的棉花地已经有半人高,黑压压的伸向远方。
    就在小路快走完的时候,突然有普通普通的声音从天边的棉花地由远及近的传来。远远的望去,妈呀,两个黑咕隆咚的看不清形状的东西一上一下的从远处跳跃着,超我爸冲过来。我爸当时就寒毛直竖,腿也软了,一下子瘫在地上。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一个人走夜路,又是条这传闻么可怕的路,当时他的恐惧真是我难以想象的。
    就在恐惧袭来,血往头上涌的时候,这两个东西一前一后的到了。父亲已经意识模糊,看不清是什么,也不敢看,已经放弃了抵抗。就在这时,那堆东西突然打了个响鼻。这一声让爸爸一个激灵,也把他悬着的心放下来了。听见这一声,一想不就是两头驴嘛?这两个东西停顿了一下就呼呼的跨国小路,像那边的棉花田里跑了。
    爸爸突然觉得心里突然开朗了,觉得也没什么可怕,就加快脚步回家了。
    回到家跟奶奶提到这个事,奶奶说实际上驴就是鬼。一般我们老家把牛叫“家神”。实际上,驴也是鬼。因为,那时候我们那里很少有人养驴,也算是贵重的牲畜,谁能把驴夜里放出来呢?爸爸说从那以后,他走夜路就不怕了,胆子反而被吓大了
    再来说那个老师的故事。就叫她肖老师吧。
    肖老师是县城人,家比较远,因此就常驻学校了。学校就她一个人住宿舍。经常听到异响是常见的了。那时候的人,有口饭吃就谢天谢地了,其他的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她也不怎么怕。
    由于学校不开火,她常去学校北面一个村子搭伙吃饭。一天晚上,那家的女儿说有个村子晚上有电影,非拉着她去看。吃完饭,她们就挽着手去了那个村的稻场等。稻场就是村子外边一大块平地,收晒稻子,打米的地方。一般农村有集会看电影都会集中在这里。但是一开始以为大家吃完晚饭就出来,后来左等右等,一直不见人来。才走到村子里去问一家人怎么电影还没开始。人家说,放电影的人自己家也收稻子,没空过来,估计改到明天了。
    他们俩就很扫兴的回来,走到自己村子,就已经很黑了。由于学校那里比较凶,姑娘不放心,留肖老师住下。肖老师不太愿意,城里人嘛,觉得洗澡什么的都不方便,自己回学校,虽然也简陋但是毕竟干净,就执意不肯。虽然村子离学校很近,姑娘也不敢送她,她就一个人走回去。
    去学校没有正儿八经的大路,都是走田埂,反正每天也要走几次,轻车熟路。一路上,稻田里,各种蛙声一片,萤火虫闪闪发亮。要是现在多诗意啊,估计好多情侣巴不得有这种地方,可是那时候,据说你只要往周围稍远点的地方一看,保证能看到星星点点的鬼火飘荡。不过那时候的人都见怪不怪了,也不怕的。
    正走着,眼看到了学校后面了,发现前面坐了一个人,头发好长,看不清脸,也看不出来穿的什么衣裳,黑黑的一堆。肖老师就以为谁半夜还在这儿坐着啊。就问了一声谁呀?那人也不理他,就一动不动的坐着。肖老师就走过去了,弯下腰,想看看是谁。就看见一头披散的头发也没看到脸。就在她趴上去看的时候,那东西“嗷”的一声,纵身一跃跳到旁边的稻田里不见了。肖老师当时就魂飞魄散了,也顾不得路,深一脚浅一脚的拼命往宿舍跑。回到宿舍,赶紧把所有灯都点上,脚踏在了稻田里都是泥水,也不敢出去打水来洗洗。也不敢打盹,就睁着眼睛,坐了一夜,熬到天亮就收拾东西回家了,再也不来了。
    有时候我想这些东西都是为了什么出来吓人呢,又不是为了害人,觉得毫无道理。也许是真有两个平行的世界,突然在哪里交汇,不经意间互相都吓倒了吧。
    再下面,就讲一个我同学妈妈遇到的事。
    她是大队妇联主任,人高马大的,人很利落,要是现在就被称作女强人或者是男人婆了。
    由于农村一天到晚干不完的活,晚上才有空,所以那时候大队里的很多会议都是夜里开的。同学妈妈也是个能干人,天不怕地不怕,从来夜里都是一个人来,一个人回。大队部与学校就隔了个大坝,她家就住在学校后面那个村子,去大队部需要经过学校,然后翻过大坝就到了。不过那周围都是坟地,不吓人,也让人心里不舒服。
    一天,同学跟我们爬树,把裤腿给揦了两半,回家挨了一顿胖揍。当天夜里又要他妈妈开会,他妈妈张罗着一家吃完饭,就想补完衣服再走。那时候别说新衣服了,能有衣服穿就不错了,农村人都要缝缝补补的。
    他妈妈补完衣服一看时间不早了,忘记了去掉顶针就慌慌忙忙去开会了。不知道当天怎么回事,开会开的很晚,大队部食堂就做了夜宵。他妈妈还想着做的丸子真好吃,没吃完的,给孩子带点回去,就用篮子提了一碗回去。。那时候也没什么吃的,妈妈对孩子真是没话说啊,大家一定要爱自己的妈妈,尽到孝心。
    由于担心碗里的汤洒了,他妈妈就走的比较慢。回去的时候已经半夜了,想抄条近路算了。近路就是学校东面那条靠着厕所的路,西边是学校,东边就是水塘。他妈妈翻过大坝就走到了水塘边,看见前面一个女人披了件白衣服,带着孝手巾坐在那儿哭。孝手巾就是我们那里人去世,亲人头上披的白布。他妈妈就想这谁家的女人在这里哭啊,吃了什么事,本来她又是个妇女主任,就该管这事。就走到跟前去拉那人,问她怎么了。那人一挣脱,把她提的篮子和里面的汤都打翻了一地。然后露出一个爪子,据她说长着长长的白指甲,来抓她。只听嘎嘣一声,同学妈妈右手上戴的钢顶针断了,把手指也割破了,鲜血直流。同学妈妈情急之下,左手啪一巴掌扇过去,也不知道是打在脸上,还是头上。反正是起效果了,那东西尖叫一声一头扎进水塘,水花子溅了同学妈妈一身。
    后面才是我佩服他妈妈的地方,真的是不是一般人啊。他妈妈居然舍不得那碗丸子汤,从容不迫的把丸子从地上撮起来,放到篮子里,不慌不忙回家了。以后,她照走那条路不误,也没遇到过什么事。
    其实这个故事最震撼我的地方是,妈妈为了孩子,不顾危险,不顾自己受伤,还想着在那个饥不果腹的年代给调皮的儿子带好吃的回家。我们事后问同学,丸子好吃吗?同学砸着嘴说别提多好吃了,好多肉,那个香。我们听得眼睛直勾勾的,只咽口水,然后酸溜溜的说,都掉地上多脏啊。同学说,他妈妈回家后用井水淘洗了好多遍,然后重新煮了吃的。
    从那以后,我就做梦都是丸子,到现在我都一直回想着那时候听他描述的丸子的美味。一直都没有吃到过他说的那个味道,虽然现在人们天天鸡鱼肉蛋,可是吃起来再没那时候向往的味道。
    虽然看的人不多,帖子不热,不过既然开了,还是继续讲下去吧。

    下面讲讲妈妈遇到的事。
    妈妈的老家离国道312不远,当时算是大队里还算红火的村子。不过,这红火也只是每年能多收点口粮,勉强不挨饿而已。
    那时的农村还在延续着中国几千年前的传统劳作方式,生产力低下,灌溉用水车,磨面用牛推,除草用人擂,收割用人肩挑;也没有好的生产条件,杂交水稻没有推广,没有化肥这种东西,都是低产的稻种,完全靠收集农家肥,所有的粮食都是一点一点用汗水换来的。除了劳作还是劳作,还要祈祷老天爷别干旱,别发洪水,到头来收到的还是不够吃。妈妈那个村的人特别勤劳,为了肥田,人们利用空闲时间到处割草,用作绿肥肥田。
    妈妈的青春都是耗费在无休止的农活中,白天要操持田地里的活,薅秧(移栽秧苗)、擂秧(给稻田除草)、抗旱、排水,晚上要纳鞋底做针线,做足家里人一年要穿的衣服和千层底布鞋,还要跟姥爷夜里出去挑麻虾,挣点家用补贴。
    挑麻虾就是用两篇劈开的长竹条子交叉在一起,弯曲成弓形,四个末端分别缀在一大块细目网子的四个角上。在网布中间绑一块蚌蚌肉,放下水,等虾来吃的时候,用长竹竿挑起来,就能捉到很多大虾了。
    所以,那时候的妈妈,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经常是白天干完农活,晚上就赶紧和姥爷一起出去挑麻虾,经常到天快亮时才回来,然后又要把收好的虾送到城里卖掉。妈妈常说自己年轻的时候从没睡过一个整觉。这直接导致妈妈现在睡眠少,常年失眠,神经衰弱。
    人这一辈子真的好辛苦!
    由于那时候种粮食基本是靠天吃饭,国家对水利建设很重视。不像现在,水利设施年久失修,地下水超量开采供应大城市,导致近年来河南旱情严重,连吃的水都没有了。
    村里每家每户都出男劳力、甚至女劳力到各地去修水库。而在家的人们就要为这些劳力做好后勤支援,为他们准备好口粮。
    这一次,村里又分派了一个大水库的任务,留守的妇女和年纪大的人就日夜磨面,舂米,为他们供应饭食。村里按每家每户分配任务,每天夜里有2个女人,一个赶牛推磨,一个踩杠筛面、2个男人干体力活,顺带看谷仓。这4个人合伙磨面,磨出的面给村里做面食的工匠做挂面,然后送给外面打水库的人吃。
    为什么做挂面呢?因为挂面有盐,可以长期保存。而且那时候挂面可是美味,留给壮劳力们吃好干活的。话说,我们老家的挂面是空心的,以前是进贡给皇帝的,称作贡面,与别的地方不同,非常特色一种食品,非常好吃。现在,我们过年都会买这个贡面吃。
    这一晚,轮到妈妈和荣芳一块干活。另外两个男的,一个是村里的上门女婿刘成,一个是龚安。妈妈推磨,荣芳筛面,刘成和龚安扛包。两个男人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年纪也较大,妈妈和荣芳叫他们伯伯。
    磨面的地方在村子外面的稻场上,一共三间房子,前面是个水塘,周围都是坟地,平时夜里也是个可怕的地方。三间房子,西边是用来存放麦子和面的谷仓,中间就是磨盘磨面用的,东边就空着,放些农具什么的。
    夜深了,已经磨了不少了,也不用刘成和龚安老抗麦子了,他们就没什么事了,等着我妈和荣芳磨好面自己回去,他们在这里看着就行了。于是,刘成和龚安准备在东边房间打个地铺睡一会,等到磨好面,再叫醒他们。我妈就在中间屋子里磨面,荣芳在旁边筛面。四周静谧无声,灯火忽明忽暗,大家各司其职,都不声不响的认真干活。东边很快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灯火忽然哄得一声爆燃了一下,接着刘成就噌的一下从地铺上窜起来,嘴里发出嗬嗬的含混的声音,举着两只大手就来拍荣芳。眼看荣芳被按住了,那边龚安也腾地爬起来,举着手嗬嗬的朝我妈这里走来,两个人就像提线木偶一样,目光呆滞,行动笨拙,像是在膜拜什么一样。我妈当时就惊叫起来,一把甩了手里的面瓢,一个箭步冲到门前,拽开门栓跑了出去。那边荣芳也哭喊着推开了刘成,跟着跑了出来。
    妈妈和荣芳不要命的跑,荣芳比妈妈壮,虽然在后面,很快就追上来了。谁知她一肘子把妈妈拐到后面,慌不择路的超村子逃。两个姑娘没命的跑到村子,沿途喊叫着,见到门就拍,就推。还是跑到了刘成家门口,推了推,他家的们没有拴上,推开门就奔进去,转身拴上堵住,哭喊着叫“大妈,大妈,大伯疯了,俺大伯疯了!”
    刘成家的,一听赶紧起来点上灯,只看见俩姑娘像受惊的兔子。这时候刘成和龚安已经追来了。刘成家的,推开门劈脸抄刘成一耳瓜子“死老头子,你干啥子吓两孩子?”刘成一下子蹲在了地上,龚安乱舞的手臂也垂了下来。两个人汗涔涔的,大口喘着粗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眼神里充满了惊恐。
    过了半晌,邻居们都起来了,都聚了过来,追问怎么了。刘成说自己睡着了,就觉得一个大火球腾地从门外飞进了谷仓,然后就起了大火,屋里东西烧得劈啪作响,他就起来赶紧用手去按,后面就好像晕了,什么都不记得了。而龚安什么都不记得了,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到了这里。人们一听,都说肯定是发夜惊。夜惊就是一种癔症,有时候会像能传染一样,让一屋子睡觉的人都疯起来,因此出人命。
    大家安慰了姑娘,又把刘成和龚安送到屋里,才渐渐散去。
    刘成已经虚脱到走不了路,两腿乱战。第二天他也没起来,一直病了一个多月。后来谷仓那里就再也没派过他俩的活。
    实际上,听后来大家说,刘成其实有些话没说,他到底精神被什么控制了,大家都觉得另有原因,因为这事不止发生过一次,遇到的人都没说到底是什么恐怖的东西支配了他们,最后都是疯癫而死。不过,不管怎么着最后让大家都欣慰的是,刘成和龚安最后都恢复了。
    很多人都见过“现魂”。现魂就是将要死去的人生魂会离开身体,被别人在这个人当时并没有出现的地方看到。
    我姥爷的表弟在光山食品厂工作,为了照顾家人,他把家里人搬到了姥爷的村子。大多数时候都是我舅姥姥和他大女儿在家住。她大女儿叫凤云,我叫大姨的。她家院子里有一棵梨树,说我小时候魂牵梦绕的地方。每次梨才落花,就想着摘下来吃。经常偷摘还没熟的梨吃,酸的牙都嚼不动米饭。我的牙不好,估计就和小时候调皮有关。
    我大姨有个好朋友,叫竖琴。女孩人很乖巧,勤快孝顺,常到我大姨家来玩,我舅姥姥非常喜欢她,把她当自己女儿一样。要是我摘梨我舅姥姥就骂,竖琴姨摘梨,我舅姥姥就怜爱的说别摔着。
    我们农村人见到长辈都要问好的,如果谁家孩子去别人家玩,不跟长辈说句话是很不礼貌的。竖琴姨每次来,都叫“大妈”叫的我舅姥姥可高兴了,帮舅姥姥干活。现在的孩子早就忘了这些了,家家都一个孩子,娇惯的目中无人,不知礼义廉耻,才出了这么多郭美美,干露露。
    我大舅爷有工资,因此家里农活不怎么多。我舅姥姥人身体弱,秋天里吃过饭,觉得头有点痛,昏昏沉沉的就准备早点睡。梨树就在我舅姥姥卧室窗下,月影里,婆娑的指条随风轻轻晃动着。那一年,梨结的很多,把树枝都压弯了,垂了下来,伸手就能够着。我舅姥姥心想,幸亏今年那个小屁孩没来,不然不知道又要祸害多少青梨蛋子。就这样想着想着,就迷迷糊糊要睡着,但还能听到外面的声音。
    这时,突然听到梨树下有人嘿嘿的笑,扯得树枝呼啦呼啦的响。舅姥姥一下子清醒过来,就着月光看见一个影子在梨树下,跳起来扯着树枝够梨。我舅姥姥坐起身一看,这不是竖琴吗,穿着平时那件碎花衫,黑裤子。舅姥姥就喊“竖琴,竖琴!”那影子一闪不见了。舅姥姥想,这孩子真是的,来了也不进门,半夜来偷梨。那一次梨熟了,也没白着你啊,还用半夜来偷吗?
    想着想着,就起来看看。一看院子里没人,前后院门都栓的好好的,就以为是翻墙进来的。不过,梨树下一片树叶也没有,干干净净的,就觉得奇怪。
    第二天,竖琴来玩,舅姥姥就说,你昨晚那么晚来我家怎么也不走大门?竖琴惊讶的说没有啊,昨晚一直拉鞋底,没出去过啊。舅姥姥觉得她也不像是撒谎,况且小女孩大半夜翻人家院墙太不规矩了,在那个年代不太可能。舅姥姥就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也没细问。
    竖琴就说:“大妈,凤云姐明天有空吗?我们一块去赶城。”我舅姥姥就说:“她明天还要摘棉花,去不了。”竖琴就摇晃着舅姥姥央求:“让凤云姐去嘛,我们俩好做个伴。”舅姥姥就答应了。
    由于竖琴的爸爸也要去城里办事,所以他家的自行车就两父女用,载不了凤云姨。第二天,凤云姨就去邻居家借自行车,准备跟竖琴一块去。那时候自行车是个稀罕物,就像现在的小汽车。邻居家的车是才买的,泡泡皮还没拆下来,就有些不想借,就推辞了。凤云姨是个要强的人,就赌气的跟竖琴说:“我不去了。”竖琴说:“咱去别家借。”但凤云姨一根筋,拉也没拉住。闹得两兴冲冲的人都也写泄气。
    那天,竖琴就跟着父亲自己进城去了。
    竖琴爸昨天干了一天活,早晨又吃的不多,遇到个上坎,怎么都登不上去,父女俩就下来了。竖琴心疼的说:“爸,我来骑车,载你吧。我比你有劲”他爸想也行。那时候的公路不像现在,10天半个月才一辆车经过,一辆车经过都能轰动十里八乡的人来看,觉得很安全。她就骑上车,他爸坐在后面,爷儿俩继续上路。
    走到一个拐弯的地方,路边全是树,都看不到前面的路。突然过来一辆大卡车,开的很快。一看见人,卡车司机也慌了,赶紧按喇叭。这一按,很大的声响吓得人一惊,竖琴也没见过这架势,车头晃了起来,大喊:“爸!怎么办!”他爸还没来得及说话,两个人就被撞了,登时晕了过去。
    竖琴爸醒过来,只看到女儿血肉模糊的身体和拧成麻花的自行车,一看女儿的头都扁了,登时又晕了过去。当时,人们也没有手机,路上也没有什么车,根本没法叫救护车。等人发现时,大卡车已经跑没影了,竖琴也断气了。
    村子里从此少了一个女孩的欢笑声!留给一个家庭永远的伤痛。
    所以,我特别憎恨开车路口不减速,狂按喇叭的人。没素质不说,一旦出了车祸,留给这个世间多少伤痛啊,所以请你慢一点,不要着急,也不用乱鸣笛。大家都互相让让,这社会多和谐!
    上面说到我舅姥姥,那就说说她去世时发生的事。

    舅姥姥身体不好,五十多岁的时候突然脑溢血死了。我们那里的人去世了,是不能放在床上的,要挪到地上来。她去世时,我们家人也都过去奔丧,晚上还要住在她家,真的很瘆人。
    我记得当时舅姥姥脸色蜡黄,两腮塌陷,头上还戴着常用的帽子,躺在堂屋的地铺上,盖着一层被子。棺材就架在堂屋中央的两条板凳上,应该在埋葬之前是都不能落地的。我们就只能住在她的厢房里。
    来的客人太多,住不下,夜里只安排了女人和孩子们休息的地方。反正要守灵,男人们就在东厢房里打牌,准备熬到天亮。
    当时我爸爸坐在东厢房靠门的位置,背对着舅姥姥躺着的地方。当时屋里燃着巨大的白蜡烛,灯火通明,虽然东厢房没有门帘,但人很多,大家也就不害怕。我反正是怕死了,那是我生下来第一次见到死亡。觉得一个平时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消失了,不再说话了,不再动弹了,冷了,硬了,不知道她最终到哪里去了,就有一种对未知的恐惧和世事不可预知的担忧,心里没有寄托,空荡荡的。
    前半夜,村里的女人们还在院子里准备宴客的酒席,锅碗瓢盆的撞击声、忙着做事的嘈杂声、亲人们的啼哭声、吹打的唢呐哀乐声交织在一起,一切都在提醒人们还处在人世间,不至于让人害怕。到了后半夜,人们渐渐散去,四周静悄悄的,才让人意识到屋里有具尸体,仿佛一下子过渡到它的世界,阴森恐怖,让人毛骨悚然。那是我第一次失眠,总在警惕的听着周围的动静,眼睛不敢睁开,又想要挣开,害怕有什么事情会突然发生,来不及反应。
    爸爸他们就在东厢房继续打牌,屋里烟雾缭绕,白帆飘飘,墙上新帖的钟馗随风呼啦呼啦的有节奏的响着。这种环境如果不是出现在这里,肯定是个催眠的好情形,可是在这里,一切都显得恐怖又阴森。
    随着也越来越深,空气似乎都凝聚了,渐渐落在地上睡去。打牌的男人们也渐渐的觉得疲惫,昏昏欲睡,只不过还在强撑着。爸爸那天运气很不好,总是输,输到后来,也就觉得索然无味了,开始走神打瞌睡。
    忽然一阵冷风从东厢房门吹进来,正好落在爸爸身上,他登时打了个冷噤,清醒过来,寒毛直竖。其他几个人却没有感觉到。接着爸爸就觉得血液倒流,头痛欲裂,手里的牌撒了一地,支持不住往下秃噜,嘴里不停哼哼。
    其他三个人见状,也顾不得牌了,赶紧拉住爸爸。爸爸嘴唇乌紫,豆大的汗珠子不断滴下来。大家慌了,吵嚷着喊人。我和妈妈也起来了,只看见爸爸被扶到床上,不停的发抖呻吟着。妈妈一摸他的额头,觉得烧得厉害。众人见爸爸作冷作烧,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都说看着像打皮汗,就是疟疾。当时是初冬,怎么会打皮汗呢?就请了一个当时来参加葬礼的赤脚医生来看,医生给打了一针,不见退烧,也不见好转。
    当时在场有年纪大的人偷偷拉着妈妈说,会不会是冲撞了亡人?这么一说,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附和起来,对啊,舅姥姥就是脑溢血去世的,头疼的这么厉害,会不会被上身了。那时候正好阴阳先也在,问了问父亲的八字,说确实是,父亲的八字跟舅姥姥犯冲,让舅姥姥不安宁,她生气了。而且爸爸八字比较弱,虽然是个男人,但是压不过这里的阴气。这话一说,别人我不知道,当时我就觉得浑身发麻,惊恐的眼神扫着四周,生怕看见舅姥姥跳起来。
    还好当时是办丧事,火纸,香烛之类的都有,赶紧在火盆里点起来。老办法,找个老人淋筷柱。屋里麻利的老太太赶紧端了碗水过来,把筷子竖着放在手中,一下一下的往碗中央点,点下去的时候松开手,看能不能站住,一边喊着舅姥姥的名字问“是你,就让筷子站住”。大概就2、3下,筷子居然站住了,而且使用尖尖的那一头。
    大约十分钟过后,爸爸渐渐好转,头不痛了,烧也退了,居然下了床跟没事人一样了。大家都松了口气。
    第二天,那筷子仍然直直的站着。爸爸完全好了。老太太用手把筷子打到,抓了一把米放在碗里,往门外一泼,嘴里说远走高飞吧。
    这是我唯一一次亲眼所见的农村巫术,印象深刻。虽然我是唯物主义者,也是做生物医学科研的,但是对这种神奇的巧合,还是难以捉摸出个道理。
    我小时候常去姥姥家玩,姥姥特别爱我。直到现在想起她,我仍然有无限的怀念。
    姥姥在2008年去世的,当时的我有任务在身,家里人怕影响不好,没有通知我,导致我没能赶上见她老人家最后一面。这件事是我内心永远的伤痛,无法弥补的遗憾。都说亲人之间有心灵感应,可是我当时都没有感觉到一点预兆。也许,她老人家不忍心打扰我吧。
    姥姥去世后第3天,爸爸才给我打电话,只是说姥姥病了,情况不好。他当时说话吞吞吐吐的,我本身也是学医的多问几句,爸爸就瞒不住了。我立即买了车票,坐了一天车回到老家。我记得当时我上了车,才给单位打电话。单位倒是非常生气,说我是先斩后奏,而且说出最没有人情味的一句话“你姥姥去世和你什么关系!”我当时就挂断了电话。后来,我就离开了这里,离开了北京,离开一份外人羡慕的工作。我一点也不觉得可惜,一个没有人情味的地方,我不值得留恋。
    当时回到家,见到的只是一座新堆的黄土坟茔。老家的规矩,人去世不能在家停留超过三天,所以关于姥姥的后事,我没能亲力亲为,只能从别人的诉说中追寻点点滴滴。
    姥姥是个苦命的人,从小是个孤儿,一生辗转被3家人收养过。后来疼爱姥姥的太姥爷去世,姥姥才15岁就被养母送到我姥爷身边做小媳妇。小媳妇在公婆面前就是个做苦工的,姥爷对她还好。但是那个年月,儿子对父母是绝对服从的。我姥姥里里外外要伺候一大家十几口人生活,家务繁重。
    早晨头遍鸡叫就要起来干活,烧饭,洗锅洗碗,扫院子,喂猪,摘菜,打猪草,洗衣服,一直到最后家里人都睡下,还要纳鞋底,做针线。
    夏天里天热,家里人晚上干活回来,衣服都是一天一换的。等到伺候每一个人都睡下了,姥姥就要一个人去水塘洗几大筐衣服。
    那时候人们夜里没有任何活动,劳累了一天,能早一刻躺下休息都是幸福。姥姥每次去洗衣服,外面早就没有人了。姥姥前面的那个大水塘,好开阔,有一个洗衣服用的石条在水塘的一角,在村子边缘,靠近稻田。每次摸黑去洗衣服,姥姥都心里发紧,水塘的外面是个很阴森的地方,经常闹鬼。
    一次,姥姥半夜去洗衣服,天空黑洞洞的,周围除了蛙叫虫鸣,一片寂静。水塘的对面是一片乱坟地,飘着幽幽的鬼火。还没洗一半衣服,水塘外侧的稻田里,水车开始吱吱呀呀的车起水来。姥姥很害怕,但是衣服还没洗完,就壮起胆问了声“谁?”没有人答应,水车停了。姥姥就壮着胆子,接着洗衣服。这时候,突然有东西从那边扔过来,落在姥姥身边的水里,嗵的一声,吓得姥姥一个趔趄。姥姥又鼓起勇气问了一句谁。还是没人回答。姥姥只好硬着头皮接着洗衣服。然后,一阵东西扔过来,落在水里,完全打破了宁静。村子里的狗也狂叫起来。
    姥姥往那边看过去,只见两三个穿着红肚兜的白白胖胖的娃娃在踩水车,还哈哈哈哈的笑着,像是在那儿做游戏。姥姥吓得都站不起来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见那三个东西翻上翻下的,一会儿扑通跳进水里,一会儿又从哪儿冒出来,趴上去。姥姥那个怕呀,都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生怕那些东西过来。一动也不敢动,都快崩溃了,只求有人能来就她出苦海。
    有时候,认真的能心想事成,或者真是心灵感应。村子远远地走来一个人,是姥爷!他今天睡不落觉,左等右等也不见姥姥回来,心里不踏实。姥姥远远的认出来,回头大叫快来啊,快来啊。
    姥爷就三步并作两步走,连问怎么了,怎么了?姥姥说,你快去那里看看。姥爷一看什么也没有啊。可是姥姥已经快吓坏了。姥爷听她一说,赶紧让收拾东西回家了,再不让姥姥深夜出来洗衣服了,要是不得已出来,也会陪着。
    哎,那时候的姥姥、姥爷从没表达过一声爱,可是互相之间是浓浓的情,贴心的感觉只有他们能知道吧。姥姥的去世,对姥爷打击很大,至今都没能完全恢复。
    几天没来,帖子已经沉底了。看来故事不好看,犹豫要不要继续讲下去。
    上面讲到的“小鬼”据说是一种厉鬼,往往是未成年的孩子意外死亡而变成的。

    说到大水塘里出现小鬼,是有原因的。哪个地方的水域没淹死过人?同样我姥姥家门口的大水塘也淹死过不少人的。

    我们老家虽是中原的一部分,但是河南唯一产稻米的地方,被称作“豫南鱼米之乡”。我也奇怪一条淮河怎么就那么精准的把两岸的风物人情,物产地貌分割的如此清晰。基本淮河北岸主要是平原,主要种植玉米小麦,而南岸则是缓慢的丘陵逐渐过渡到大别山,主要种植水稻。我们过年的时候既吃水饺又吃糍粑。而我们的水饺是用方皮包的,包好后像一个个元宝,被北方人称作混沌,而且每家的饺子馅都不同,像油条、萝卜、豆腐等等都可以成为饺馅的一部分,吃起来别有风味。实际上我没去外地读大学前还不知道外地的饺子是圆皮的像个小包子,而且也不知道外地的饺子馅都是“猪肉大葱”、“胡萝卜牛肉”这种单一的馅料。或许是以前我们那里人穷,吃不起像样的饺子,就发明了这样的做法吧。
    既然是所谓的“鱼米之乡”当然就少不了水,我小时的家乡,到处坑坑洼洼、沟沟渠渠都是水,从水氹到水库,基本遍布整个区域。少不了有莲藕、菱角、荸荠、芡实这样的水产,被小时候的我们当做水果。还记得8岁的时候,小姨买了个菠萝给我吃,我都不知道是能吃的东西,咬开了全是毛,都扔了。
    有水的地方,都少不了贪玩的小孩。也正因如此,很多孩子因此丧命。我姥姥的好姐妹秀芳家的孩子就是这样夭折在那个大水塘的。

    说到这个孩子的死,不得不提他的妈妈秀芳,一个苦命的女人。

    秀芳从小就失去的父母,跟哥哥相依为命。等到哥哥娶了媳妇,日子长了,嫂嫂渐渐容不下她,就把她草草嫁人了,嫁到了离家很远的地方,就是我姥姥这个村子。
    那时候秀芳婆家比较富裕,但是只剩婆婆三老太和两个儿子荣律和荣御,一家人在村里习惯恃强凌弱,又是孤儿寡母,文革也没被批斗过。三老太太比较强势,人称“猫头鹰”,在村里没人敢惹,因此没人愿意嫁女儿给他家。秀芳嫂嫂贪图钱财就把秀芳嫁给了三老太太大儿子荣律。
    自从跨进他们家门,秀芳一个人要伺候3个人,还要一个人做田地里的活,就像买了个佣人。稍微伺候不周,反应慢了点,轻则谩骂,重则毒打。他们也不把秀芳当人,从来没让她坐过桌子吃饭,让她住在后院里一个放农具的低矮的偏房里。秀芳也是个很硬气的人,该忍的都忍了。
    那时候秀芳有肾脏炎,村里分配秀芳看猪。因为都住的是土坯房,泥巴路,下雨天猪进来就会祸害墙根路基。
    秀芳早晨起来在村子转悠看猪,如果谁家忙去了,睡觉的孩子在哭,她就进门把孩子穿好衣服,帮忙照看。村里没有空照顾孩子的人都很感激他。谁家早晨出去的早,院子没扫,她进门看见了,就操起笤帚扫干净。谁家在外干活,井水吃光了没人挑,回来看见满满一缸水保证是她挑的。
    村里人都喜欢秀芳,但是她婆婆却说,家务懒外务勤,给人家干活腰不疼。天天白养你不干活,替别人养了。听说你这水肿病,多吃马齿苋好,你以后就自己挖马齿苋吃。从那以后秀芳就没跟他们吃过同样的菜,日复一日就是马齿苋。
    不久秀芳怀孕了,吃的苦,人肿的更厉害了。我姥姥常常做了馒头,偷偷从后窗叫她来吃,不敢大声喊,怕她婆婆听见又乱骂人。我们是稻米产区,面食比较珍贵,有点好的,姥姥就想留给秀芳一些,不过很惧怕她婆婆。
    秀芳每天在村里转悠看猪,在路上捡到些破草鞋,积攒起来各种绳头,破鞋底,日积月累能换到一块,两块钱,就偷偷买两个锅巴子馍,送给姥姥。姥姥很不安,本来辛辛苦苦攒点钱,自己照顾好自己多好,现在都花了,来还人情,真是既不能责怪也不好不收下。
    每次说下次别这样了,下次她还是会这样做。后来姥姥就不敢给他东西吃了,想到是她不愿意欠别人人情,不愿意被施舍,另外也希望她自己攒点钱留着用,别老买了东西还人情,白忙了。
    秀芳自从嫁过来,就只有一个衣服包,挂在自己住的偏房里面,最好的衣服就是一件白色的的确良褂子,还是自己捡破烂攒钱买的。逢年过节走亲戚换上,回来就脱下,像珍宝一样。别的一无所有。
    后来,秀芳生下了儿子小定。他给秀芳的生活带来些许甜蜜。直到小定8岁那年的农忙时节。
    那一天,秀芳割稻回来天就完了,忙忙碌碌准备晚饭,外面三老太太还在骂骂咧咧的:“外面活做不利落,家务活也干不好,都这时候了,还冷锅冷灶的。就是个没耳朵驴也比你强!”
    秀芳正端着油罐子给婆婆,老公,小叔子做汤,小孩子嘛不懂事,就围着妈妈喊饿了饿了,一下子把妈妈手里的罐子给碰掉了。猪油流出去了,秀芳生气甩手一巴掌,小孩子就哭着出去了。那个时候不是每家每户都能吃到猪油的。
    等做好饭,喊小定吃饭,村前村后喊了个遍也没照着。
    这下急了,平时大家都受秀芳照顾,个个都放下碗,来帮着找。有人问到村里一个独夫,那个人说晚上去饮牛的时候看见小定在大水塘石条那里一边哭鼻子,一边玩水,怕他落水,就吆喝了一句:“天黑了,还不回家?赶快回去!”
    大家得到这个消息都有些担心情况不妙。
    搜索继续着持续到临近的村子,秀芳娘家和三老太太远远近近的亲戚,直到半夜,大家陆陆续续回来都没找着。人群聚集在三老太太门口,举着火把寂静无声,等着下一步怎么办。秀芳伤心的哭着,她老公一边斥责一边要打她,三老太太在旁边煽风点火,不停的骂着。
    我姥爷当时是村长,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觉得溺水的可能性比较大,让村里的青壮年男人都下水捞。我大舅那时才15岁,也被姥爷赶下水,吓得一边抖一边在水里摸索。
    大家都在水里借着火把的光摸着。村里一个参军复员回来的人水性比较好,忽然说好像感觉下面有个人。其他在摸着的人都吓死了,有些胆小的就开始往岸上跑,被我姥爷一脚踹下去。我当时问姥爷为什么那么凶,姥爷说没办法啊,大家都怕,那个人也怕啊,人多壮壮胆,好让他给人捞上来啊。
    那个人说他已经摸到手了,然后就深吸口气,潜下去,突然浮上来,一下子甩上岸一个东西,人群呼啦一下散开,水里的人没命的往上爬。就听啪一声拿东西掉在三老太太脚下,发出沉闷的响声,三老太太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秀芳疯了一样爬过去,一看就是小定,浑身青紫,口鼻都灌满了污泥。秀芳抱起孩子,哀求大家救救孩子,大家都唏嘘不已,孩子都硬了,两只伸开的手随着秀芳的痛哭僵硬的摆动着。
    那时候大家都认为是小定在水塘边玩水,不小心落水了,赶上农忙大家做晚饭的时间就没人看见。还有说小定浑身青紫,口鼻满是淤泥,一定是水鬼行替身。其实,这种情况在落水的人种很常见,因为人落水后挣扎会受伤,常被当做是鬼拉扯留下的痕迹,而鼻腔口腔中的淤泥,被当做是鬼为了害死人而灌进去的,实际上是溺水的人拼命呼吸,可能沉到池底,吸入了大量的泥沙。
    这个事情过后,秀芳的日子更不好过了,村里人虽然抱不平但也没办法,毕竟是家务事,不好插手管。
    后来就开始疯传各种夜归的人在石条附近看见穿红肚兜的小白孩的事。
    秀芳的孩子夭折后,三老太家待她更加刻薄。

    秀芳有肾脏病,得不到治疗,加上长期的营养不良,后来就再没怀过孩子。刚刚有点阳光的日子突然又坠入了黑暗。秀芳男人常常因为一件小事就往死里打她。有一次,秀芳洗碗打碎了一个海碗。知道会被捉错,难免又要遭毒打,就埋在火灰里,准备桥桥用塘箢子撮出去。正提着塘箢子经过她男人身边往外走,家里的狗“黑子”突然挑起来扒了塘箢子。这下坏了,火灰撒了一地,碎碗杂子(碎片)倒了一地。她男人一看,二话不说拳头就下来了。三老太就在一边煽风点火:你个败家娘们,天天吃装了洋,家里东西都叫你败光了,儿子你都养不住,白养你了!秀芳一句话也不说,听到孩子,自己都要悲痛欲绝,只任她男人打。你说这不早不晚的,这狗干的坏事,怪不得人说狗仗人势,就像联合起来欺压秀芳一样。
    就这样吵吵嚷嚷的,邻居们包括我姥爷家都听到了,大家都来劝架。她男人见人来劝越发逞能。三老太说:“打死她,给你娶大姑娘。”我姥爷很生气,你们别拉,让他打死,打死让他赔命。她男人听了心里也有些怕,就没打了。可怜秀芳早鼻青脸肿,浑身青紫。
    有天晌午,家里突然来了客人,秀芳就赶忙去菜地里摘葫芦。一般摘葫芦都是用一只手托住,一只手拿剪刀剪断葫芦蒂。谁知道,葫芦下面躲了条土公子蛇,就是一种蝮蛇,我老家最毒的蛇。一下手去托,盘在下面的土公子就咬了她一口。忍着痛,秀芳把葫芦拿回家,胳膊已经肿的不像样子了,疼痛难忍,寒战不停,无法做饭。大家都很着急,看着她痛苦不堪,都没有办法。她男人说:蛇怎么不要别人就咬你,什么都干不好,没用东西!孩子孩子看不住,自己自己管不好,死了算了。都别管,我把她捆石头上沉水里淹死。
    我姥爷怒了,真是忍不住了一巴掌扇过去,问他说的是人话么?
    这时候人群里走出来一个人,是南围子的货郎杨老头,杨老头看了看说没事,能治好。就用布条子把胳膊系住,用银簪子划了到长口子,污血就流出来了。去田野里挖一种草药,回来捣碎,敷在清洗过的伤口上。很快要就起效了,秀芳终于捡回一命。
    就这样在众人的尽力维护下,秀芳逃过一劫又一劫。可是,整个家里人都容不下她,私下里没少挨过打,注定了她最后的悲剧。

    没过多久秀芳的肾脏彻底坏了,水肿的不能下床了,也没有人过问。妈妈还记得去给她梳头喂饭,虽然要挨三老太的骂。她和姥姥很亲密,就认了我妈妈做干女儿,虽然没有行过干亲礼。妈妈看到她的房间四壁透风,低矮黑暗,除了一张床,连个凳子都没有。她就躺在一床破草席上,皮肤肿的发亮,头发凌乱。妈妈说:“干妈,我给你梳梳头。”妈妈就小心翼翼的把她的头发聚拢,梳顺。才四十出头,已经都花白了。秀芳流着泪说:“女儿哪,你不要来看我,我快死了还要连累你挨骂。干妈以后都不能疼你了。”我妈忍着泪说:“我才不怕她骂,说不定就好起来了,你别难过。”话是这样说,可妈妈知道,这种境遇下,还能活么,还是人过的日子吗。她院子里有棵杏子树,全村人都畏惧三老太,没人尝过一口,可是妈妈每年却能吃到,都是秀芳干姨姥私下送的。
    很快,秀芳就要到人生的尽头了。家里把她从床上挪到了门房的过道里,夜里也没有人管,蚊子叮咬的满身是疙瘩,脸都被咬完了。为了阻止蚊子,好心的乡亲就用一个笆篓盖在她脸上。虽然乡亲都很同情她,可是家家都有自己的事,又畏惧三老太,也没人能多过问。
    几天后,秀芳干姨姥就到了弥留之际。姥爷问她有什么事未了,她说我一辈子都不知道肉是什么味道,就想吃肉。她男人说都快死了,还吃什么肉,浪费。我姥爷说你真不是东西,一点肉我们买。乡亲们一块花钱去买了一斤肉。回来做好了,我妈妈就一边流泪,一边喂她吃。妈妈说,秀芳干姨姥就像没有长嗓子一样,大口大口的下咽,这得饿的多厉害,多欠肉啊,她是遭受了怎样的虐待啊!吃完了,秀芳干姨姥留下了最后一行泪,悲惨的死去。
    出殡就用了两块门板把她草草掩埋在了南大塘边一小块农田的一角,起了个小小的坟包。不久就被牛羊踏平了,也没有人祭祀。
    旧时候,人的生命往往有很多一部分不是因为疾病,劳累而死,而是因为虐待而死。所以人的生活条件提高,精神素质也必须提高,不然都轻视生命,还是活不好。
    我常想,当一个人活着只是受罪,没有基本的生活保障,没有尊严的时候,如果没人解救,死亡或许是摆脱痛苦的一种出路,是种解脱。我不是鼓励人自杀,而是对现实的一种无能为力的自我安慰。

    大家一定觉得善良的人就这么凄惨的死去,而作恶的人却得不到惩罚和报应,真是不爽。实际上,你们错了。接着我就要讲三老太的故事,她会有怎样的死亡。
    秀芳死后,三老太院子里的那个杏树结出的果子就变苦了。不知道大家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不知道植物发生了什么变化,果子会突然变味。
    又过了一年,杏树居然死了,没有叶子的树干张牙舞爪的,很吓人。三老太后院里彻底没了生气。

    淮河是我们的母亲河,可是每年她都会洪水泛滥,导致周边的人流离失所,尤其是安徽那段。淮河由于黄河改道的关系,没了入海口,在河南境内的上游和江苏境内的下游地势都比较高,而安徽境内的中段却地势低洼。那年月每次汛期,上游来水,下游排不出去,都聚集在中游,导致安徽年年受灾。
    我小的时候,还有安徽逃灾的人逃到我们那里去。我家,我姥姥家都曾收留过过境的灾民。那个时代的人真的很淳朴,帮助别人都是力所能及不求回报的。碰到逢年过节有人揭不开锅,背着个米布袋挨家挨户的讨饭,大家都不会吝啬,多多少少都会舀碗米。现在这个时代,别说讨饭,就是有人敲门你都不敢开。像广州深圳这些地方,有些桥下还用水泥做出一个个尖尖的笋样的东西,据说是防止流浪的人休息的,真是坏!

    有一年淮河又发洪水,逃难的安徽灾民来来去去好几拨。姥姥村里来逃难的一对父女却一直住在那三间废弃的谷仓里,没有离开的意思。大家平时也都你一碗饭,我一个馍的接济他们。一直过了收稻时节开始农闲了,洪水已经退去有2个月了,他们父女也没走,说是家里已经没有人了,房子走的时候也塌了,这里住着也好,不打算回去了。
    可是毕竟没有地,没有什么营生,老是讨饭也不是事。眼看秋天要尽了,父女两连件避寒的衣服都没有。有村里好事的人,就问他们有什么打算。父亲就说家里一无所有,回去也是饿死,还不如在这里帮别人干农活。就是苦了女儿,跟着受罪。然后就央求村里人,有没有合适的人家,把女儿许过去,也算了一桩心愿。

    当时三老太大儿媳秀芳刚去世,二儿子也没有结婚,正想找儿媳妇。众人觉得她家境不错,附近的人都知道他家人的脾性也没人愿意嫁,就问逃难家的女儿愿不愿意。逃难家的女儿说,也不图什么,就希望多点彩礼,把爹爹安排好。问她愿嫁大儿子还是二儿子,逃难家的女儿说:“俺还是黄花闺女,没嫁过人就给人续弦有些太低贱,就嫁二儿子好了。”
    逃难家的姓“朱”,大家就叫她小朱。虽然是苦人家的孩子,小朱生的很齐整,杏眼银牙,皮肤白皙,不像是干农活的。三老太二儿子荣御一看就喜欢上了。冬月(十一月)就择了个日子把喜事办了。
    刚办完喜事的那段时间,三老太家都像得了个宝贝,对小朱好得不得了。三老太逢人就夸娶得儿媳妇好,不多说话,天天在屋里干家务,勤快也机灵,甩原来的大媳妇秀芳几条街。

    到了第二年农忙时节,要栽秧。三老太家就4个人,她又不干活,劳力都要出去的。就让小朱下地干活。小朱不乐意了:“伺候你一家老小还不算,还要干农活。我不会栽秧!”三老太就奇怪了:“你安徽人怎么不会栽秧?”小朱说:“家里就我一个女儿,自小没下过地。”三老太恶狠狠地说:“没干过,还学不会啊?今天就给我下地坐也坐到收工回来!”小朱把饭碗一扔,话也不说就去房屋睡觉去啦。
    三老太哪受过这样的气,就揪他儿子出来,指挥道:“把那好吃懒做的娘们拉起来,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我看她翻个什么花。”他儿子说:“她怀孕了,不能劳累,有我跟我哥干不就算了。”三老太说:“谁没怀过孕啊,又不是怀龙胎,哪能就做作成那样?我当年怀你九个月,还照样下地收稻子。”荣御说:“你是你,她没做过,万一出事咋办,还想像待我嫂子那样?”三老太一下被戳到疼处,一边哭一边数落:“可怜你爹死的早啊,我把你们拉扯大,你们不报恩,娶个媳妇就忘了娘啊。我就不信这小妖精有本事硬过我。”不由分说就进到房屋啪啪给小朱两个大嘴巴子。小朱不愿意了,又哭又闹:“我是明媒正娶到你家的,又不是卖给你家的,你就这样欺负人。你家的事谁不知道,你害死一个不算,还想害死我一双啊?”荣御就生气的顶了他妈两句:“一家人好好的不能,你又要找茬子。你想我跟我哥一样打光棍啊?”这下惹到了荣律,上来就捶他弟弟,兄弟俩扭打在一起。三老太一看这场面不好收拾,又是寻死又是上吊的闹,惊得众人都来劝。她一会拿剪刀,夺掉了一会又找绳子。直闹得荣御给她下跪认错,才骂骂咧咧的消停下来。
    不过经过这一次,一家4口人就像仇人一样,互相都看不惯。
    后来,矛盾越来越深。

    小朱说他大伯子好吃懒做,饭量大。也难怪,以前一家人都被秀芳伺候着,过惯了舒坦日子,干活不适应。他大伯子说小朱才嫁过来几天就不知道王二麻子贵姓,真把自己当个女主人,还不是个穷要饭的,求他家施舍的。
    小朱说她老婆子(就是婆婆)整天唆使家里人不和,不把儿媳妇当人。三老太说小朱有男人护着,蹬鼻子上脸,一家人都要看她脸色。
    总之,清官难断家务事,他家人都不是好东西,村里也没人愿意管。

    就这样乱糟糟过了一年,到小朱的儿子小锁出生,家里的关系才稍有缓和。

    小锁一岁了,荣御突然要分家。那时候,家家户户都靠劳力挣工分,不适合小家小户干活。荣律和三老太都猝不及防,这一分家,工分少挣不说,还要另建房子。到底是荣律和三老太搬出去还是荣御夫妻俩搬出去,双方不能达成一致。最后经过村里调节,决定前面三件上房和三件门房归荣御夫妇,后面三间偏房给荣律和三老太住,其中就包括秀芳住的那一间。
    这一分,让老大荣律很郁闷,老婆老婆没了,孩子孩子没了,现在房子也没了,就一个人收拾包袱离家出走去外地做工了。他这一走,三老太彻底成了孤家寡人了,再吵架都没人撑腰了。不过,三老太自己有私房,生活还不至于难过,就是婆媳之间的矛盾却越来越深。

    分家后,荣御家就把后院单独起了墙,不让三老太从前门走了。农村的土坯房都怕雨水,排水沟很重要。由于起了院墙,荣御家的屋后跟就抵着三老太家院墙,下雨不好排水。荣御家为了自己排水,就把自己家墙后跟垫的高高的,一下雨,三老太院子里就成了河。
    三老太一辈子不落人后的,哪受过这气,整天整夜的骂。什么难听骂什么,荣律夫妻就当没听见,只恨的三老太牙痒痒。一肚子怨气没出撒,就跑到小朱爹爹家,骂老朱。老朱面子上过不去,那年没过端午就走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原来,婆媳矛盾,还有老朱出面管教自己女儿,这下好了,老朱也走了。小朱谁都管不住了。

    一天,村里来了个算命的,大家都围着看,三老太也凑过去。那算命的一看三老太太,就说这老太太家里不和气,将来要受儿媳妇气。最可怕的是,算命的说三老太家孙子不好养,得想办法破解。三老太一听,心里有些寒,可不能再失去一个孙子,就把多年的老本翻出来给算命的求破解。算命的说,这办法是有,就是要一命抵一命,老的换小的。
    这三老太毕竟还是个自私的人,一听这么说,就怕自己老命不保,舍了老本不要了,也不要算命的去破这个灾了。

    这话还没揣在在场的人心里捂热,就被传到了小朱耳朵眼里。小朱恨得咬牙切齿的骂:“老不死的老太太,有几天好活。作孽作的让孙辈们都过不好,缺德家伙不得好死。”三老太觉得理亏,就赌咒发誓:“谁要是不为孙子谁头上生疮,脚底生脓,活活疼死。”

    冬天一天夜里,飘起了小雪花,很快家家户户屋顶上都铺了一层薄薄的雪。三老太院子里那棵死杏树,也被雪花糊了白白一层。第二天,雪还没有停,虽然不大,却积了很厚的一层。三老太早晨起来在院子里扫雪,不知道那棵死杏树是不是因为干枯的久了,禁不动雪压,咔嚓一声掉下一个大树枝,不偏不斜,恰好砸在三老太头上,砸了个大洞,登时鲜血直流。那时候农村里缺医少药也没有医院,三老太就自己抓了把香灰给敷上,止住了血,也没多想。不过,后来这个洞一直不能好好愈合,总是流脓流血。

    后来又有一天傍晚,三老太在墙角里清理盐菜缸,突然看见秀芳以前住的偏房门口站着一个人,隐隐约约觉得穿着白的确良褂子,身体肿的像皮球,留着秀芳一样的短发。三老太害怕就问谁在那里,也没人应。就见那个人绕过那棵死杏树往这边来。三老太嚎叫起来,心里想这是秀芳来索命吧,慌不择路的往门外跑,边跑边叫荣御。荣御家里跟她不合,又插门闭户的没听见。三老太边跑边回头,就看见那个人影跟过来。正扭头看,脚下一阵钻心的疼,低头一看,谁扔的一把破镰刀刀刃朝上的插在地上闪着寒光,半个刀刃已经插到鞋底里去了。这下三老太也顾不得怕了,人影也不见了。三老太就大喊来人啊,附近来了几个邻居,把她扶到屋里,一看棉鞋袜都血透了。
    这都什么时令啊,怎么会有人扔个镰刀头在路上,大伙捡起来一看镰刀头锈迹斑斑不像很锋利的样子。可是再看三老太的小脚,不偏不倚正中脚心,扎的还很深。

    从那天起,三老太就没能起床,一直躺倒了死。

    大伙叫来小朱,一开始小朱死活都不愿意管。大伙就说三老太好歹也是你老公的妈,丈夫死得早一个人拉扯孩子也不容易。就是她嘴再怎么厉害,也是你婆婆,不能不管。小朱这才答应照顾她。

    小朱每天送饭来给三老太,连句话都不说。不是送剩菜剩饭,就是稀得看得见影子的粥。三老太得不到好好照顾,身体越来越差。自己是在忍不住想吃肉了,就求媳妇,你给我买点肉吧,我有钱,那个箱子里有几块银元,你买了剩下的归你。就这样,小朱今天得了几块钱,就来送饭送的勤点,明天得几块钱就不送馊了的饭菜,送点白米饭。哪天没有给钱,哪天就是霉了的馒头就红薯叶子。

    没过多久,三老太的那点私房就被小朱给挖掘干净了,再来送饭就只有剩米饭就红薯叶子了,而且没有好脸色,说话没好气。

    三老太就这样撑了快一年,渐渐的不行了。头顶的伤口和脚底伤口流脓越来越厉害,也没有人给翻身,长了一身的褥疮。满屋子都是感染的伤口发出的恶臭,来看她的人越来越少了。

    冬至的一天夜里,寒风呼号,村子里传来猫头鹰凄厉的叫声。那一天村子里每个人都听到了。第二天起来,小朱的尖叫划破了村子的宁静,三老太死了,硬邦邦的枯瘦如柴的躺在床上,头发凌乱,铺盖肮脏。

    荣律回来了哭的很伤心,荣御也做了三天道场,排场很大。但是人们都说,人都死了丧事办的那么气派还有什么用!
    上面说到,爸爸夜里回家走的那条路虽然阴森,他也不愿意走另外一条路,因为那条路更加凶险。这条路就是沿着水坝通向大路的一条路,路的北边就是水坝,南边是断断续续的水田和水塘,当然还有坟地,就是没有村庄。不明白这条还算像样的大路远离任何村庄,虽然路况好,走的人却很少,通常都是拉架子车的人才走的。

    凡是从这里走过夜路的人,要么遭遇过鬼打墙,要么直接见鬼。弄得大家走夜路都尽量避开它。由于常年少有人走,路的两边,水杉树长的高大茂密,树下野草丰茂,都快成了动物天堂了。记得2011年回老家的时候从那里走,每走一段,路边长长的草丛里都会“咯咯咯”飞出来几只野鸡,或者“嘚嘚嘚”狂奔出来几只野兔。

    爸爸那个村庄里只有一家人姓柴,主人家叫柴祥。柴祥是个矮个子驼背男人,家里穷,人老实,娶的媳妇是个哑巴,但很漂亮的一个女人。他老婆人很好的,我还记得小时候回老家,她总是老远就“咿咿呀呀”的打招呼。她是更加贫穷的南面光山县嫁过来的,大家都蔑称她“蛮妮子”。在农村,如果一个家庭人丁不旺,比较穷,是会被人欺负的。就像一群鸡,你新抓一只来放进去,这只鸡会被所有鸡啄,所谓的欺生。我还记得,小时候跟一群无知的小伙伴一起唱取笑柴祥的童谣:“柴祥,柴祥,捡个破盆,拿去换糖,盆没底子,挨两巴掌。”想想真是心痛,人们总是会有无聊的从众心理,见到可怜的人,不但没有同情心,还都想去踩两脚,却不知道无意中对伤害别人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所以奉劝大家无论是在学校宿舍,还是在工作单位,遇到这样的人,你不去参与嘲笑,多些包容,都是对他的帮助,都是心存善念。

    那时候为生产队放牛时间苦差事,公分少,又累人。当然大家不愿干的活就分配到了孤苦伶仃的柴祥身上。他也没有怨言,就是每天都起早贪黑,寻找草地,把牛照顾好,不要让牛吃了庄稼。
    那天早上蛮妮子不舒服,躺床上起不来。柴祥就自己爬起来烧饭,就出工晚了些。吃完饭,叮嘱完老婆,就自己出去放牛了。每天十几头牛找吃草的地方也是个大问题,靠农田近,容易糟蹋庄稼,大坝由于是水利工程,护坡草长的再肥美,都不能破坏,否则要挨批斗的。想着出来玩了,还要尽快喂饱牛,柴祥就把牛往那条少有人走的路那里赶。因为那里的蓄草坡(就是坟地)没人去,草够多。
    一会就到了那里,看着半人深的青草长势喜人,估摸着到天黑就能喂饱。柴祥就散开牛,拿着皮鞭坐在一旁,不知不觉迷迷糊糊睡着了。
    突然醒来,发现天色已经擦黑了。夏天的傍晚,到处是迷茫的雾气。再看牛已经吃饱喝足,卧在地上反刍,尾巴悠闲的甩来甩去。一点数目,坏了,少了一头壮公牛。这可是个大罪啊,一条牛的价值,在除了靠人力就是靠牲畜的生产队不言而喻。柴祥,这下可急了,赶紧找了个树橛子插在地上,把牛觅下,自己去找牛。
    到处找也没找到,就剩下那群坟堆没敢去了。可是借着灰暗的霞光,一眼望过去,那边黑魆魆的草莽里似乎能藏一头牛。想到这里,柴祥顾不得怕,只能硬着头皮过去找。
    一步挨一步走到坟边,看见草丛里有个东西在动,似乎是头牛在哪里吃草。柴祥忘记了害怕,心想可算找着了,就大踏步过去,一边走一边扬着皮鞭。
    慢慢近了,渐渐看的清楚,哪里是牛,是一个棺材在动。那时候我们那里的农村,死了人,穷人家没有钱下葬,或者时辰不利不利于下葬,就会把棺材抬出来,放在野地里上面盖上蓑衣草,等候时机下葬,叫做“厝棺”。那个年代这种陋习很多,不管是出于无奈还是迷信,都是一种可怕的行为。我是比较推崇火葬的,干净也不会造成“僵尸”这类可怕的传说的。
    只见那棺材担在两条板凳上面,上面的覆盖的茅草一翕一合的在动。柴祥当时就僵住了,飞扬的皮鞭落下的打的手生疼,才意识到危险。这时,之间一个铺头散发的人穿着红色的,或者是暗色的衣服就从里面爬了出来,是背对着柴祥的。柴祥大气都不敢出,也不敢动,只好慢慢的蹲下身体,潜藏在草丛里,豆大的汗珠兜头而下。
    那个人,不,肯定不是人,极有可能是个鬼。为什么这么说?我们那里的人去世,无论是冬是夏,寿衣都是棉衣做的。那个东西穿的一身衣服,包包约约的,鼓鼓囊囊明显是一身棉衣,而现在是夏天。就见那个东西爬出来,做到棺材盖上,取下头,开始用长着长长指甲的灰白的手插进头发里,开始梳头。柴祥看到这里已经牙齿乱战,衣服湿透了。
    月亮渐渐升起,又明又亮,那个东西就突兀的坐在那里梳着头,不知道下一步他要做什么。柴祥觉得时间有100年那么久了,真希望有人来救命。可是这种地方,这个时间,谁会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东西似乎梳完了头,把它按到脖子上,手撑棺木看着像是要下地。这下把柴祥吓坏了,不知道他看见自己没有,也不知道他要去哪里。正在心里祈祷,那个东西却不偏不倚的像柴祥走来。就剩几步路就到了,柴祥大吼一声,一跃而起,狂奔而逃。那个东西一怔,飞也似的追过来。柴祥一边跑一边回头,就见那东西的手伸的老长,眼看就要抓住了。柴祥把皮鞭一挥,似乎打到了那东西的手,但是却没有触感,不过那东西的手一挨皮鞭就缩了回去。每次都是快追上了,一挥皮鞭,那东西就缩回去了。
    正跑着,前面大路上来了一个人,扎着两个大麻花辫骑着头牛,只听她“咿咿呀呀”的,一边朝柴祥挥手,是蛮妮子!不知道她怎么骑着那头大公牛过来了,大公牛服服帖帖的,等着柴祥。
    柴祥心里一下轻松多了,像是看到了救星,但是心里担心蛮妮子的安危,大叫:“快跑,快跑啊!”那东西依然紧追不舍,不过似乎很畏惧柴祥的皮鞭,总是不得手。

    眼看跑到蛮妮子的身边,那东西也追过来,要追上了。蛮妮子示意柴祥抓住牛尾巴。夫妻之间生活久了,尽管蛮妮子不会说话,看她比划柴祥也知道意思。也顾不得疑惑,柴祥一把紧紧抓住牛尾巴。公牛已被抓住尾巴,“哞”的长鸣一声,撒开四蹄就狂奔起来。柴祥觉得两条腿都跟不上了,只能死死的抓住牛尾巴。牛跑的像飞一样,耳边风声呼呼作响,脚似乎不沾地了,只随着牛飞舞。后面的那个东西越甩越远,渐渐看不见了。快到村庄了,蛮妮子抓住牛撇绳(就是牛鼻子里栓的一根绳子),使劲一拉,牛头一扬止住了步伐。柴祥重重的摔在地上,脸也擂破了皮,还在死死的抓着牛尾巴,身体似乎都僵硬了。
    蛮妮子把他的手掰下来,扶起他,两个人跌跌撞撞的赶着牛回家。平时这头牛很厉害,见人就用角抵,今天却服服帖帖的,温顺的跟只小猫一样。

    第二天大家看见柴祥一脸的疤,有取笑他在哪儿偷东西,把脸都挂破了。柴祥一五一十的说了,大家又惊又怕,不知道柴祥遇见的是什么鬼东西,柴祥自己也说不清楚。大家觉得蛮妮子一定是个奇女子,想去问问她,可是她是个哑巴,比划来比划去谁也不懂她的意思。总之,没人再敢去那条路是正经。
    经过这件事,大家对柴祥和蛮妮子也不像从前那样轻视和嘲笑了。只有无知的孩子还在唱着无聊的童谣,不过从那以后总是被大人喝止。不过,柴祥依然是哪个老实的柴祥,蛮妮子还是那个咿咿呀呀的蛮妮子,村里人也再没有第二个遇见过那东西。

    这个事情是我听过的最恐怖的事情,每次回村走到那里,我都会尽力张望希望能有什么遗迹。不过除了绿油油的庄稼,早就没有了那片坟地,和那些到处摆放的厝棺。
    下面说说楼主很小的时候的故事

    楼主还没读幼儿园的时候,是个白白胖胖的可爱的家伙。看过自己的半岁照,再看看现在的自己真觉得惭愧,都不知道自己怎么长得。那时候的楼主人见人爱,真不是夸的。
    一次端午节前夕,凤云大姨要去城里置办过节的东西,非要带着我一块去。楼主才两三岁,谁抱就跟谁走的。幸亏那时候拐卖儿童的不多,汗!
    凤云大姨再者我去了城里的小商品市场,准备给我买胖娃娃。胖娃娃是豫南儿童在幼儿时期过端午节必须佩戴的一种用五彩丝线秀的香囊,辟邪的。一般可以带到12岁,我记得小时候我家门后积攒起来的胖娃娃有很多个。
    80年代的时候没有城管,小商品市场沿街商户都在门前用高高的条凳子支起竹驳子,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竹驳子就是一种用整支的竹子编在一起的一种可以用作穷苦人家床垫子的东西。那时候的街道狭窄,过节赶城的人又多,真是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凤云姨就挨家挨户的转,挑选节日用品。
    我坐在她自行车的前梁上,屁股格的生疼,扭来扭去要下来。凤云姨只好把我放到地上,牵着她的手,跟着她走。但是买东西难免要挑挑捡捡,凤云姨不时的放下我的小手,去翻看东西,我就扒着竹驳子踮起脚看,太矮了看不到,觉得很无趣。凤云姨怕我丢了很小心,不让我自己走,隔一会就叫我几声。
    时间久了,渐渐的她有些松懈,我也开始不安分起来。我看着各种人带着各种小孩,各种货摊上摆放着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就走不动路了。趁凤云姨在挑新布匹的时候,我就闪到了一个卖胖娃娃的小地摊边。凤云姨丝毫都没发觉。那时候人们没有时装可买,都是自己扯布做衣服穿的。
    我看着花花绿绿的各色的胖娃娃骑着老虎,狮子或者大鲤鱼,摸摸这个,捏捏那个,玩的不亦乐乎。卖东西和买东西的大人,也没人在意我一个小孩。这时候,身边走过来一个小孩,大概4、5岁,浑身黑黑的,穿着绣着五毒的红肚兜,穿着秀有牡丹花带袢小布鞋。五毒红肚兜就是绣着蛇、蝎、蜈蚣、蟾蜍和壁虎的小兜兜,我们那里一般给儿童穿辟邪的。
    他也不说话,手里拿着个风车,从我身边的竹驳子下面的条凳子间翻过去。我一看他手里的五颜六色呼呼转悠的风车就被迷住了,跟着他有样学样也从下面钻了过去。可是钻过去后不知道到了哪里黑乎乎的,找不到他了。我想爬出来,可是到处都是条凳子都是竹驳子,怎么也翻不完。
    没过多久,我就累了,靠着一条条凳的腿就睡着了。
    凤云姨买完布匹,发现我不见了,一下子慌了。车子东西都不要了,开始满街的喊,满街的找,急的都哭了。找了一下午也没找着,凤云姨觉得自己闯了大祸,就坐在街上伤心的哭起来。
    街上的人都围过来,关切的问怎么了。一听丢了孩子,大家都停下来帮着找。可是时间过去久了,都没见过我去过哪里。
    眼看天黑了,商人们开始收摊了。突然一家店主人,发现自己的条凳子腿边睡了个小娃儿。赶紧让凤云姨来认领。凤云姨又惊又喜,虽然东西没置办完,总算找到我了。就问我怎么跑这里来了。我就说看到个小哥哥跟他一起来的。
    周围做买卖的人一听,都安静了。后来才断断续续的听家里人提起,那里有个商铺发生过火灾,烧死了一个在家里睡觉的小孩,就4、5岁左右。
    不知道我当时是不是看见了他,寒!
    还好,我回到家也没病没灾的,也没怎么。但是,从那以后,凤云姨不敢再带我出去玩了,小时候一听到大人说这事,我就很内疚,觉得自己错了。可是那个小孩的样子我一直没忘,浑身黑黑的,穿着红肚兜红鞋子,能敏捷的翻过比我高的条凳子横梁。
    最近明星吸毒被抓总是占据着新闻头条,我也来讲讲一个身边做缉毒武警的人的故事。
    这个人是我小姨以前麻纺厂的工友如男的男朋友,很帅的一个小伙子,大家叫他“大斌”。

    我老家以前是豫南的重镇,国家在这里也建了很多轻工业工厂。80年代的棉纺厂和麻纺厂都是很大的厂。
    不过90年代初的时候,国家产业结构调整,棉纺厂和麻纺厂由于技术落后,经营不善,很多工人都下岗了。那时候的人们真的毫无怨言,自己去寻找出路。我小姨当时是在麻纺厂做纺织工人,那时候也就20岁左右,一个宿舍的如男阿姨和其他阿姨都是她的好朋友。

    如男阿姨的男朋友大斌是个武警,在云南边防部队。大斌和如男两个人的感情很好,每个月都有书信往来。有时候如男还会读他的信给小姨她们听,给她们讲大斌的部队生活和边境的风土人情。小姨她们都很羡慕,也深深地祝福着这对甜蜜的恋人。
    两个人本来约定在大斌退伍后结婚的,不过大斌当时退伍后又被选拔为边境缉毒警察,工作任务非常繁忙,无法抽身回家,一直未能履行这个诺言。

    但是灾祸总是不期而至,如男阿姨突然生了重病,是骨癌。那个年月缺医少药,这种病很凶险,有钱也没法治。随着病程进展,如男阿姨很快就不能走路了。在这期间,大斌并没有抛弃如男,总是写信回来安慰如男,甚至在如男绝望放弃治疗,不愿意拖累大斌要分手的时候,大斌也没有答应。他对如难说:“不管你今后如何,我都会陪着你,跟你过一辈子。”
    一年,大斌得到特批,回家探亲几天,还背着如男去了鸡公山,汤泉池。大斌用自己的行动和执着激励着如男,让她好好治病,保持开心。如男阿姨的病居然有好转,能杵拐杖自己走路了。他们的恩爱感动着每一个人。

    可是那时候的 角贩毒活动很猖獗,大斌的工作也很繁重,回来没两天就接到部队电报,要去执行任务。
    尽管依依不舍,但军令如山,大斌还是回去了。如男阿姨受到了大斌的温暖和鼓舞,也决心治疗下去,等着大斌。大斌成了如男最坚实的精神支持,如男一有空就给大斌写信,即使为了不妨碍大斌工作不寄出去,也会珍藏在匣子里。

    就这样过了春天又是夏天,过了夏天转眼到了秋天。一天如男阿姨总是心神不宁,抑制不住对大斌的思念,就又打开匣子翻看自己和大斌的信件。突然摆在旁边的玻璃茶杯“啪”的一声,从半中腰断开,茶水打湿了匣子,沾湿了信纸。信纸上大斌写着:“又要执行任务了,等着我的好消息,回来给你写信……”水在信纸上洇开,很快字迹化了,只留下一圈蓝色笔水的印记。如男很伤心,埋怨自己怎么不小心,弄湿了大斌的信。
    一看杯子,居然像是用刀切得一样,齐刷刷的从中间断成了两截,上半截还保持着一个完整的环。看到杯子毫无征兆的自己变成这样,如男心里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一边责备自己不该往不好的地方想,一边又担心大斌的安危。于是,她拿起笔给大斌写了封信,当天就拖着不便的身躯,到城里邮局亲自寄了出去。

    接下来就是盼望,等待……可是一个月过去了,也没有得到回信,去大斌家打听消息,大家也是闪烁其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如男就去邮局给大斌拍了封电报,不久得到了大斌同事的回复“大斌想你,速来!”

    如男阿姨顾不得多想,收拾了一下,就急匆匆的杵着双拐去坐火车到了云南。一路上她都在想,是不是大斌执行任务出了事,受了重伤?为什么不是他自己发电报。
    几天几夜的行程过去,如男到了大斌工作的地方。门卫打了个电话,就出来几个人,一看就像是首长,把如男直接接到了办公室。首长让通讯员赶紧去安排招待所,安顿如男。
    如男急切的询问大斌怎么了。首长狠吸着烟,过了许久说:“大斌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了。”如男当时就昏了过去。醒过来后,撕心裂肺的哭着要见大斌最后一面。但是,大斌已经火化了,只有一张大大的遗像留在宿舍。如男抱着大斌的相片,抚摸着大斌叠的整齐的被褥,悲痛欲绝。如男说:“你不是要照顾我一辈子吗?为什么你抛弃我先走?为什么?”

    原来大斌和队友一块执行缉毒任务,与毒贩发生了枪战。我们战士的枪还不如毒贩的枪好。大斌为了掩护战友,抱着一个毒贩从悬崖上滚了下去。
    当时,大斌牺牲的事只告诉了他的父母。他父母赶来后见了英雄最后一面。不过大斌的母亲当时非常悲痛,见到躺在国旗下的儿子后狠狠扇了他一巴掌,问他:“为什么就这么走了,让我们俩老骨头怎么活?”当时整个大队无人不为之动容。大斌的父母不能承受失去儿子的痛苦,不愿意把大斌的骨灰带回家。

    如男问大斌的骨灰在哪里,首长说家属没有带走,准备安放在烈士陵园。如男不同意,一定要把它抱回去,留在自己身边。后来征得大斌家属的同意,如男就带着大斌的骨灰从云南飞河南,一起回故乡。

    到了郑州,如男没有休息,就去坐长途大巴回老家,一心只想把自己的爱人安顿好。

    90年代,车匪路霸横行,我们那里也不例外。在息县和我老家交界的地方有座大桥叫“花埠大桥”。由于两县责任部门责任不清,互相推诿,这里成了没人管的地方,车匪路霸猖獗,过往车辆经常遭到打劫。
    毫无意外,如男坐的车走到这里赶上天黑,也遇上了抢劫。劫匪设置路障逼停了大巴车,三个满脸横肉凶神恶煞的歹徒,拿着大砍刀,上了车,挨个搜身。
    搜到如男,没什么值钱东西,就见她紧紧的抱着一个漆黑发亮的方形的盒子。劫匪以为是好东西硬要抢劫,如男死死抱着不放,喊着:“这是骨灰盒,这是骨灰盒!”越是解释,劫匪越是不信,一个人稍年轻的劫匪要杀了她。另一个年纪稍长的看见如男还杵着拐,就阻止了他,只是一刀把子磕晕了如男,抢走了骨灰盒,开着一辆小面包扬长而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如男迷迷糊糊中忽然觉得秋风刺骨,这时候身边有个人拿了件衣服披在了她身上,抚摸着她的头发,像大斌平时对她一样。
    如男一下子惊醒过来,身上的衣服掉了下来。居然是大斌的一件夹克,不知道这件衣服是怎么来的。如男捡起衣服,想起丢了大斌的骨灰盒,只剩这件遗物,也没多想,一边伤心,一边紧紧抱在怀里,就像这是她唯一的珍宝。

    如男正在车上回忆着自己和大斌过去的一幕幕,突然大巴急刹车停了,车里的人都站起来往前面涌。人声鼎沸,如男也跟着下了车。前方,一辆面包车居然翻过去,四脚朝天,碎片撒了一地。里面三个人已经血肉模糊,早没了声息。另外一个人甩在一边,仰面朝天,还有气息,就是那个磕晕如男的人。那个人手脚不停的抽搐着,鼻子流着血,痛苦微弱的喊着救命。
    人群都七嘴八舌愤愤的指责:“活该,你们这些车匪路霸,多行不义必自毙。”大家托路上的车报了警,救护车和警车都到了。警察开始清点大家被抢的物品。大斌的骨灰盒就端端正正的摆在面包车的前面,完好无损。

    警察奇怪,没有任何障碍和与其他车相撞的痕迹,路况也很好,为什么面包车急转发生了侧翻。
    后来听活着的那个劫匪说,一开始他们欣喜若狂的载着打劫的物品,一边狂飙,一边翻看战利品,就那个骨灰盒怎么都打不开,他们以为是保险箱之类的东西。这些人真愚昧!这时候,听见后面有警车警笛的长鸣声,他们害怕就使劲逃命。然而,突然车前面出现一个高大的黑影,穿着迷彩服,戴着迷彩帽,举着一直大步枪对着他们。这时候后面的警笛声越来越近,他们就拼命打方向盘,想从旁边冲过去。突然眼一黑就翻车了,然后就不知道了。

    实际上,两县的警察通气后发现没有出警记录,他们的面包车并没有警车跟来。而那个站在前面的黑影也无从查证。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大家都认为那个高大的黑影就是大斌的灵魂,阻击了这群劫匪。

    到底如何,关于这件事,我听得不是很详细。因为如男阿姨没多久也病故了,我无法求证。他们虽然没有结婚,但是被葬在了一起。

    在这里希望大家明白,不管怎样,请不要吸毒,吸毒的人不但毁了自己,也助长了毒贩子的嚣张气焰,给许许多多战斗在缉毒战线上的英雄和他们的家人带来巨大的伤痛。你不参与吸毒,就没有毒贩子的活路,也不会有着许许多多的人因此而家破人亡,许许多多的英雄因此而失去年轻的生命。
    世上的爱情有上一个故事这样情深意重的,就有无情无义的。

    我大妈(就是我大伯的妻子)的爸爸是付店镇上粮管所的职工,他们都住镇上的。那时候住在镇上都是高大上的感觉。

    80年代中末期,改革开放,人们的思想也随着觉悟,自由恋爱在那时成为一种时尚。我大妈最小的妹子国华正赶上这样思想开放的好时候,和镇上曹家的大儿子大革恋爱了。大革是文革出生的,就取了这样一个小名。
    我那时候还小,但是清楚地记得国华小姨虽然不是美若天仙,但是人很周正,如花似玉的年纪很清新。大革叔叔个子不高,体格健壮,脸若满月,就像86版红楼梦里的贾宝玉(欧阳奋强)。我小时候一直想问他是不是贾宝玉来着,不过没找着机会,呵呵。
    两个人也算是郎才女貌,挺般配的,又很恩爱,人人都觉得他们是天设的一对地配的一双,日后肯定是一对恩爱夫妻,不过还是出了岔子。人们常说世事无常,实际上人心更加无常。两个人遇到了婚姻上亘古不变的人性问题。

    也难怪,大革真的算是个帅哥,一条街上想他的妹子也不少。但是毕竟,那个时候的人还是很传统的,不时兴当二奶的,再低贱的姑娘也做不出那样的事。但是,也不是没有办法。
    我们那里不管你是媒妁之约也好,自由恋爱也罢,都是要找人做媒定亲,这门亲事才算是正规有约束力的,所谓的明媒正娶。如果不走这条路,不但男方会被人骂,女方也会被人看不起,更可怕的是一旦亲事出现变故,都不算对方反悔,不用承担合约上的责任。国华和大革的亲事就坏在了这里。

    大革是复员回来的军人,被安排在乡政府工作,算是镇上有头脸的人吧。而国华除了父亲是粮管所的职员,自己没有什么工作。这样差距就来了。眼看快要到了完婚的年纪,大革家来了一个说媒的。来的媒人不是国华家请定的,而是另一家的。
    媒人要给大革说媒,说的是某某乡长的女儿。一家人一听不是国华,先是诧异,后又动了心。当然,最主要还是大革自己发生了动摇。这户人家在乡镇里地位显赫,大革又是体制中的人,显然这对大革以后的仕途生涯是个难的的捷径。关于这中机会,有些有政治嗅觉,善于投机的人是非常敏感的。

    就这样,国华和大革的爱情在个人利益前不堪一击,曾经传为佳话的真爱成为了街头巷尾谈话的笑柄。
    国华毕竟是个女孩子,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日渐憔悴。国华的妈妈爱女心切,平时也不是个好惹的,上门去跟大革家理论。可是没有媒人的见证,百口莫辩,被大革家扫地出门。
    国华妈妈说:“人人都知道,你儿子跟我女儿谈朋友,你们不能抵赖。”大革的爸爸说:“我们没有订过亲,说过媒,你女儿还想赖我家大革不成?我家大革想嫁的人多了,也没见人都找上门来胡闹。”国华妈妈听见这么侮辱自己女儿,咽不下这口气,上去厮打。哪里是大革爸爸的对手,几下就把她抵挡出去,弄得披头散发,倒在地上。大革家大门一关,任由国华妈妈捶门,骂街。眼见没有希望,国华妈妈呜呜咽咽转头回家。大家当时都冷眼旁观,日后却都眉飞色舞的谣传。

    国华整天无精打采,出门就被人在背后议论纷纷,指手画脚。虽然大部分人都是为国华鸣不平,但是毕竟是当事人的痛,听到了难免觉得没脸面。更有胜者,平时与国华家不和的人说的就更难听了。
    一次国华去小卖部买盐,两个妇女在背后叽叽咕咕。其中一个就是和国华妈妈对头的余大妈。只听余大妈说:“这不是国华吗?哟,你家妈妈没给你撑好腰?你看这瘦的都成四条筋了。往开了想,天下男人还不多?要我说人要识相,要找就找个合适的嫁了,瞎婆娘还能找着瘸男人呢,没那个条件就不要高攀富贵人家。”
    以前老鼠药、农药等烈性毒药刚刚推广,没有国家管制,毒药随手就能买到。国华听余大妈这么一说,强忍着眼泪,顺手就买了一包老鼠药。

    当晚,国华一回家就闭门不出。家里人也不忍过问。做好了晚饭,国华妈喊女儿出来吃饭,怎么都没人应。我们那里人习惯在门路子(就是开大门的门房)吃饭,一家人坐在那里,没有看到国华出去过。这下,大家紧张起来,赶紧找来国华的两个哥哥。两个哥哥一起把们撞开,发现国华口鼻出血,倒卧在床上,手指甲都抓床板给抓掉,摸摸手已经没热气了。

    这件事震惊了整个镇子,大家惋惜之余,都说国华的死与余老太太有关,余老太太更是吓得不敢出门。国华的家人都处于极度悲痛之中,也没有精力去找余老太太算账。直到过了个把月,余老太太才敢出门。

    当时国华去世,我大伯一家也去奔丧。我大堂姐只比国华小姨小几岁,也是个大姑娘了,跟国华很要好,虽然是姨甥关系,但平时就像姐妹一样。晚上,她和我大妈就被安排在国华卧室隔壁的房间。我大妈很悲愤,还要操持丧事,当晚就没睡觉,我大堂姐苦累了,就一个人去那个房间睡下。
    半夜的时候,就听见国华卧室有响声,就像是人的指甲挠门的声音,还有隐隐约约的啼哭声。我堂姐当时迷迷糊糊的,就翻了个身。这时候突然感觉有人在耳边喘气。就像是一个正在经历极端痛苦的人竭力的呼吸一样。我堂姐吓得大气也不敢出,悄悄用被子捂住头,从被子缝里偷看。这时候,屋里的一个西洋样式的大座钟,突然指针从凌晨1点快速的倒转到下午4点,然后“当当当”的敲起来。我堂姐当时就炸毛了,噌地坐起来。这时候床边的一个独凳子,呼呼呼的就旋转起来。我堂姐尖叫起来:“小姨啊,你不要吓我啊。我是王萍啊。”然后,慌不择路的,鞋也没穿就登登登跑到灵堂里。
    我堂姐这一跑,把大家都惊动了。没人敢去国华的卧室查看。正在大家都乱了套的时候,棺材前的火盆里燃烧的火纸中突然窜出一个火球,嗖嗖的就穿过堂屋门飞了出去,无隐无踪了。

    这件事传出去,大家都说国华死的太委屈,死不瞑目,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但是,这些并没能阻止大革的“人生进取”之路,不久他就和乡长的女儿结婚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也算幸福。余老太太也渐渐的不被人提起,被大家淡忘了。似乎,国华小姨把她的委屈都带到坟墓里去了。但是十几年后发生的事,却让大家联想到那个香消玉殒的国华。也许她徘徊了十几年,并没有在大家的遗忘中,放弃复仇。

    有句俗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果真如此吗?后面讲!
    时间一晃就到了2010年,当时还在乡镇机关默默无闻做着办事员的大革已经借着老丈人的东风扶摇直上,坐上了财政所所长的位置,儿子也读高中了。
    要说狗改不了吃屎,一定是没错的。话糙理不糙。他又和一个女下属发生了婚外情。

    女人嘛,在这个社会还是处于弱势地位的,想得到和男人一样的待遇,如果不想靠自己加倍努力,就要动自己身体的歪主意。这个女下属也不例外。
    女人只是个管理档案的边缘人员,捞不到油水。看到现在我们这个小小的县城房价都要5000一平了,节假日唯一的主干道都要堵车了,再看单位同事别人都住着大房子,开着进口小汽车,穿着亮丽的时装,带着金银首饰,孩子读着昂贵的私立幼儿园,就有些不平衡了。想想自己也是一个肥的流油的工作单位的,却只能靠着微薄的工资,沾不到一点光,说出去就怕人笑话。自己的老公也是体制内的人,但是无奈只是个小办事员,工资低不说还帮不了自己。贫贱夫妻百事哀,虽然两个人勤勤恳恳也能生活的不错,但是人总是贪得无厌的,跟人比人比人气死人。小两口没少拌嘴,生活并不是很如意。

    穷则思变,经过观察,所长大革平时看单位里稍微有点姿色的妹子,就眼神色眯眯的,舌尖发硬,觉得有戏。
    女人嘛,不是说长得好看就有优势,有些人会打扮,会骚,会浪,就能勾走意志不坚定的男人的魂。想得到就做得到。女人赶紧置办行头,不久就涂脂抹粉,梳妆打扮起来,在大革面前装腔作势,妖妖娆娆,不久就撩动了他的心。很快两个人就睡到了一起。大革和女下属虽然都在乡镇上班,但是家都安在县城,这给他们互相勾搭提供了不少方便。

    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久关于女人的闲言碎语就传到了他丈夫耳朵里。夫妻为此都打过死架,但是女人还是依旧风骚如故,男人也从没去捉过奸。关于这个,我想一方面是为了孩子,另一方面男人还是估计脸面的,自己被戴绿帽子,也不好自己去抖出来。不像女人遇到小三,大家都是同情的;男人遇到小三,只会被人耻笑。
    而大革老婆那边一直都蒙在鼓里,一个是大革的职位重要,下面的人不敢说,上面的人都一样也不会说。
    渐渐地,两个人越搅越大胆,甚至都以为自己“爱”上了对方。
    女人因此也得到了不少实惠,首先职位从档案管理员变成了总预算会计,其次家里财源滚滚,也渐渐住得起豪宅,买得起豪车,孩子上得起贵族学校。随着生活的变好,男人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不闻不问,家里居然不吵架了。外人看来好像和睦了许多,真是畸形的生活!不过男人偶尔喝闷酒,醉了借着酒气大骂,女人也充耳不闻,甚至看不起他,转身就去找大革寻欢作乐。

    余老太太也步入晚年,丈夫走了,几个儿子都不孝,媳妇也与她不合,分完财产都不愿供养她,只能自己起早贪黑的在外面捡矿泉水瓶子维持生活。一辈子嘴不饶人,晚年了却要在别人面前低三下四的捡垃圾。

    一天,女人去镇里上班,男人去镇里办事,就一起去了。下午,事办完了,男人找女人一块回去,女人不愿意:“我这是正儿八紧的工作,又不像你没本事,天天做些无喳砬子(就是些无关紧要小事的意思)。你以为财政所是菜园子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没下班走了是旷工。”男人被贬低,很生气:“你不就一个小会计嘛!怎么来的以为别人不知道?你们单位办事找不到人的情况多了去了,今天怎么装模作样要按时上下班了?别是又想在哪儿等那个王八吧。”女人轻蔑的一哂,自顾自的做事去了。男人很窝火,大庭广众之下发怒又怕人笑话,就憋憋哝哝的自己开车走了。

    一看男人走了,女人心花怒放,可算逮到机会了,赶紧溜到大革办公室。办公室是个套房,里面还有个卧室,说是给所长办公晚了做宿舍的,实际上就是他偷鸡摸狗的地方。两个人话都顾不上说,关上门就干柴烈火起来。

    这边男人怒火中烧,又驾着车,想不出事都难。

    刚出镇子,就是一个“丫”字形的路口,设计不合理,经常出车祸。男人走到这里,车也没减速,正在车里骂骂咧咧的,无意中看了下后视镜,车后排坐着一个穿着打扮像80年代的姑娘,烫着大爆炸头,脸色苍白。男人吓了一跳,赶紧回头看,还没看清五官,就不见了,接着就嘭的一声撞到了人。赶紧刹车,下来。人们都围过来。
    一看是余老太太骑着三轮拉着一车旧书废纸被撞得人仰马翻。
    万幸的是余老太太似乎伤的不重。这么快的车速,能没什么大伤真是奇怪。只见余老太太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抱住男人胳膊不放,嘴里嚷嚷:“头好晕,头好晕!”,一边死死的抓住男人。周围人看这架势,都哄笑起来。这余老太太可是抓住个讹人机会了。

    男人说:“你别抓,你别抓我!这么多人看着,我又不会跑路。咱去医院,我车子有保险,陪你就是了!”余老太太听这么一说,心里有了底,一屁股作大地上,开始说头晕,现在又说浑身疼起不来。
    有人就打了电话叫了交警和救护车过来,把余老太太抓走了。责任明晰,男人的过错,很快就处理完了。大家慢慢散去。
    男人在路边坐下来冷静一下,突然看见洒在地上的书,有一个翻开的日记本,里面夹着张照片,衣着打扮就是在车里一闪而过的那个女人的样子。男子奇怪,翻开扉页一看,上面写着:赠亲爱的国华,落款:曹大革。
    怎么会是这两个人?这两个人的事,远近皆知。男人心里一阵寒意袭来,难道刚才不是幻觉?这事怎么可能这么巧合?随之又是一阵愤怒,你妈的,大革!你负了人家姑娘不说,还搞我老婆,我今天跟你没完。
    男人怒火中烧,转身去镇财政所找大革。

    男人来到财政所,不见了女人,大声叫骂让女人和大革滚出来。财政所里的人看这架势,谁也不敢拦,都只推说没看见他们。
    男人无处撒气,正暴跳如雷,突然看见那个80年代打扮的女子,在楼梯口一转不见了。男人相信自己没有眼花,觉得蹊跷,就跟了过去。她就不紧不慢的在前面走着,一直跟到三楼不见了。
    男人一眼看去,三楼没有人影,无意发现一个房间挂着“所长办公室”的牌子。男人大踏步过去,踹门,声响很大。屋子里大革和女人乱作一团,来不及穿衣服门就被男人撞开了。来不及了,无处可躲,大革翻身爬出窗外,女人在床上抖抖索索。

    大革光着身子爬到窗外,外面只有一条下水管道可以歇脚,扒着窗户踩着下水管道。男人一到屋里啪一耳瓜子扇倒了女人,四处找奸夫。大革在外面吓个半死。就在闹来闹去,人们都赶到门口看热闹的时候,突然听到窗外一声闷响。
    人们一起拥过去看,坏了,下水管道承受不住大革的重量,连人带管子一块摔下去了。下面是个排水的阳沟,水泥砌的边沿,大革的后脑磕在了上面,血水和脑子流了一地。
    众人慌了,这下恐怕出人命了,赶紧过去,摸摸已经没气了。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大革的老丈人虽然还有实权,但是憎恨大革这件丑事,采取了私事宁人的态度,遮掩了过去。

    都十几年了,大革终究没能逃过应有的下场。他这样的人,不知检点,出事是迟早的。但是不能不说其中有蹊跷。当年国华服毒前,把自己和大革有关的东西全都烧了,而她又是未嫁而死,家里不能留照片,所有关于她的照片当时都烧了。那那本日记是如何漏掉的,如何又在十几年后重见天日的,无法可考!只能说冥冥中自有安排。
    下面讲个我研究生室友的故事。

    我的室友或者战友是个医生,以前在青海格尔木工作。他总是手脚都带着红色的手链脚链。我就问他是不是女朋友特别爱护他,没想到他给我讲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故事。

    大家该知道格尔木是个艰苦的地方,建在茫茫大戈壁上。室友从分配到那里开始就没停止过要离开的想法。个人的品质和道德我们不去横加指责,想要出来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无论是气候恶劣,还是城市偏远,工作条件差都没能让他狠下决心回到内地。最终让他义无反顾,是处浑身解数离开的原因却是一个恐怖事件。

    在格尔木这个地方,除了游牧民族,汉人不多的。分配的工作不如意,让我的室友每天心烦意乱。但是军人的使命和医生的职责,他还是没有忘记的。一百个不愿意,工作上还是兢兢业业的。除了工作,什么娱乐活动都没有,也没有社交圈。心理上的压抑让人更加绝望。同样,这里还生活着许多和他一样来自内地的女孩,比如护士们。
    孤寂的环境总是让人容易对身边的人暗生情愫。一个护士爱上了他。这个护士喜欢他工作上的专注,业务上的钻研,甚至连他业余时的爱好书法都赞赏有加。可是,上天总是捉弄人的,作为一个高材生被分配到这个苦寒之地,室友一直郁郁不得志,是走是留一直处在犹豫不决的情绪中,对身边的小护士置若罔闻,甚至不屑一顾。
    这种暗恋对当事人都是一种折磨。一方面,小护士创造机会接近室友,一方面室友心烦意乱,常常毫无理由的冷淡小护士。尽管周围的人一再撮合,室友都不曾回头,他说自己还有前途,不想留在这个地方,碌碌无为的终了一声。小护士不解,在这里一样可以干一番事业啊,造福偏远地区不是更有意义。实际上,她是不明白,爱情这东西勉强不来的,他对她没感觉是主因。他没有因为她的关怀而觉得甜蜜,反而觉得累赘。

    格尔木是游牧地区,每年都有炭疽病的发生。生长在高原地区的人还好,内地人一旦染病就凶多吉少。
    一年,格尔木又出现炭疽病疫情。室友和小护士都投入到抵抗疫情的一线,但是不幸的是小护士最终感染了炭疽。虽然医院全力以赴,还是没能挽回她年轻的生命。

    小护士临终前要求见室友一面。室友穿好防护衣服进了重症监护室。小护士用微弱的声音问道:“你爱我吗?可不可以抱抱我?”室友没有答应她的要求,回绝的很无情:“我真的没有爱过你。你看,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养身体。我穿着这身衣服抱你不方便。”小护士在失望中走完了最后的人生。
    我们不能去评说个人处事的方式。但是当一个人在快死的时候有求于你,你是否应该帮帮他,哪怕是善意的谎言?到底是该用善意的谎言了却他的心愿,还是该不违背内心的说出真相?我不知道别人如何选择,我想我宁愿选择前者。我会尽量让一个要走的人了却他最后的心愿,哪怕只是精神上的。但是室友选择了后者。

    小护士逝世后,室友一直不得安宁,每天睡觉都是噩梦,梦见小护士来喊他一块走。一开始一夜只是一次,后来只要闭上眼睛,小护士就来拉他一起走。再后来发展到,连中午午休都梦见小护士来拉他一起走。毕竟是医生,开始室友还不在乎,觉得是自己受到精神创伤,没有恢复。可是一个月下来,室友就抵挡不住了。
    格尔木是藏人的地域,不乏喇嘛寺。室友整天整夜无法睡觉,决心去请个附身符之类东西,避一避邪。喇嘛给了室友一串佛珠。回来后,室友接连几天睡了几个好觉,渐渐就觉得没事了。
    突然一天夜里,还没合眼,就见宿舍窗外站着一个人,戴着护士帽。那个人瞧着窗子,让他开门。室友很害怕,就用被子捂住自己。就听那个人说:“你好狠心呐……我一定要带你走!”听声音,就是小护士的腔调。然后就悄无声息了。
    室友捱到天亮,脸也顾不得洗,就去庙里求喇嘛。喇嘛只是说,你不应该那么绝情。虽然很不喜欢室友的作为,活人还是要帮活人不是,就给室友的佛珠加持了一下,并嘱咐他要随身带着。室友就把它缠在手上。
    到了晚上,室友就抖抖索索,害怕的要死。一连几天又没事,就开始放松了。夜里睡觉,佛珠戴在手上很不舒服,就取下来放在床边。朦朦胧胧入睡中,就见一个人影从窗子闪了进来。仔细一看分明是小护士。
    小护士伸出手就来抓室友,室友一个滚翻躲开,抓起佛珠。小护士的眼睛突然暴突出来,血红血红的,恶狠狠地说:“我才不怕那东西,今天不跟我走也得走!”
    说完,小护士就吐出一口黑烟,直奔他的面门。情急之下,室友把佛珠朝小护士扔过去。只听一声惨叫,小护士和黑烟一起消失,而佛珠崩开了撒了满屋都是。
    经过这件事,室友是死活也不愿意住在那里了,就和同事挤挤。可是每天夜里都听见窗口外面有凄厉的哭声,或者是鬼叫。同事被打扰的无法休息,也害怕,就不愿意让他呆在自己屋了。
    室友就又去寺庙求喇嘛。喇嘛说这个他也没有办法了。室友胆战心惊,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当天就坐车回到了老家,然后就发愤图强考到了北京,终于离开了那个地方。

    那他从回到老家后来又回单位考试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呢?原来室友家一个远亲也会巫术,他给室友的手和脚都带了一条红绳子,用来驱邪避害。
    军队是严格讲究纪律的,尤其是医生,根本没有节假日可言。室友最终还是要回单位的。虽然亲戚让他放心,这手链脚链的用处很大,不用害怕,他还是很不安。
    果不其然,回到宿舍的第一夜,死去的小护士就来了,隔着窗户伸进来一只长长的手臂抓他。还没碰到他的手,只见一阵电光火石,小护士嚎叫了一声不见了。第二天,她又来了,只见她绕着床转来转去,不敢靠近。第三天,就没有来了,从此销声匿迹。

    我一直不太相信室友的描述,从来鬼都不会出现这么实在的样子。也许是室友的幻觉吧。可是室友信誓旦旦的说,绝不是,他也是医生不可能分不清幻觉。

    到底是不是真的,我想不用去追究。这件事毕竟让室友受益,如果不是被小护士追的厉害,估计他现在还在格尔木闷闷不乐,如今他来到了大都市,何尝不是小护士的功劳呢?
    我老家人都玩爱一种赌博“干宝”,就是把两个一样的铜钱,一般都是清朝晚期的乾隆通宝或者道光通宝之类的,用右手三根手指大拇指,食指,中指捏住铜钱,在桌子上先后把它们旋转起来,然后迅速用儿童碗把它们盖住。当铜钱停止转动倒下来,把碗推到桌子中央,大家就开始猜碗里的铜钱是相同的一面朝上,还是不同的一面朝上。相同的一面朝上就是“对子”,不同的一面朝上就是“干子”。负责旋转和盖上铜钱的人就是庄家叫“出干宝”的,靠近他的那半桌面就是猜“干子”的人下筹码的地方,另一半就是猜“对子”的人下筹码的地方。
    实际上不用筹码,大家都是直接下钱的。从80年代的5角钱起下,到90年代的1块钱起下,最后到00年代的5块钱起下,随着人们变得富裕,赌的越来越大。一般都是过年的时候,在各地打工的人们赚了钱回来,终于能休个假,就在一块聚赌。算是过年时一个保留的娱乐项目。虽然国家打击赌博很严厉,但是聚赌往往都在农村的春节期间,警察也难以全部搜捕到。但是到了10年代人们就玩这个很少了,因为过年的火车票一票难求,外出打工的人回家的越来越少,留守的只剩下老人和小孩,没人组织;另外一个原因是现在的娱乐活动多了很多,大家有电视看,有聚餐,有KTV,有自己组织的演出等等。

    90年代很多人只有赌干宝这一项算是娱乐的活动,因此有很多出名的赌徒。但是“十赌九输”,很多人沉迷于此而弄得家庭不和,负债累累。
    十三铺的张大钱就是这样一个人。
    说起十三铺,我们老家还有个王莽店,据说这两个村子都是王莽追刘秀留下的遗迹。十三铺实际上是“十三步”的谐音。西汉时王莽追赶刘秀到了那里只距离刘秀十三步了,觉得很快就能追上,不过追的太累,于是到了王莽店就在那个地方歇脚错过了刘秀。这两个村子因此得名。

    张大钱非常爱赌博,经常骑着一辆破飞鸽自行车,到各个聚赌的地方撵赌。他平时靠在工地提泥兜挣点钱,是个老实人,没其他毛病,但就是见赌哭的主。而且赌干宝都是“王八打官司”场场输,每次输完了还舍不得走,看也要看到大家散场。
    他人不坏,一开始在赌场输了钱,找个认识的人借钱,大家都还借,后来越输越多,借钱还不上来,大家看见就躲,谁也不愿借钱给他。
    每次到年根,他都把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扔在了干宝桌上,输的跟水洗一样干净。别人家都开始盖起来砖瓦房,他家还是家徒四壁的土坯房。每年过年,别人家都欢欢乐乐,就他家常常为赌博的事吵得鸡飞狗跳,经常一家人年夜饭都没着落。大家对他是又怜又恨,劝他不要赌,他都不听。他女人都因此喝过多少回农药,上过多少回吊,都没能让他幡然醒悟。

    一年又到了年根,农村人都忙着置办过年的年货,包饺子,杀鸡杀猪,储存鲜肉腊肉留着正月待客。农村人待客都很厚道,哪怕是再穷,正月里客人来了,自己不吃也要让客人吃好。张大钱家里虽然穷,也忙着准备待客的食物,晚上准备请村里的青年人来家里打糍粑。
    吃过晚饭,张大钱就推着破车去请人了。这边,他老婆就蒸着糯米,等着来了上糍粑阵。左等右等,不见人回来,蒸好的糯米都凉了,也没见他人影。凉了的糯米就打不成糍粑了,他老婆看这情形就知道,估计又上哪里去遇到聚赌了,又恨又气,觉得日子没法过了,一个人在家里垂泪。

    先说张大钱出去请人,到了村里陈德家里。陈德家几个年轻人正在眉飞色舞的说城根子在赌干宝,赌的好大,里外下的钱都有上千。张大钱一听,心就痒了,没有叫人去打糍粑,调头就骑上破自行车往城根子奔。

    去城根子的路上有一段人烟稀少的地方,常常用作枪毙犯人的刑场。90年代国家严打,很多人在宣判后就立即被送往那里执行死刑。
    张大钱一心盼命的等着赶赌,也顾不得刑场不刑场的,低着头猛往城根子骑。刚走到那一带,旁边树林子里走出来一个黑影,老远叫他。只听那人说:“大哥,是去城根子赶赌的么?载我一下,一同去。”
    张大钱是个厚道人,一听就停了下来,也没下车子,一只腿撑着地扭头说,快来快来,也不管认识不认识。看着那人快到了,他就先登了下地,回过头骑上车子,慢慢的划着等他来坐,骑车载人都是这样的。就感觉车子一重,觉得那人坐上了,就加速往前骑,就怕赶不上赌局了。

    就这样骑了好久,觉得不对劲。怎么不但没有往前走,又转到这片树林了。想想也没有岔路,怎么走的?夜越来越深,月光很明亮,在冬夜散发出清冷的银光。
    后面坐的人像死了一样,也不说话,任凭张大钱使出浑身力气往前骑。张大钱一心想着撵赌,也没在意。
    过了一会,又转回这片树林。张大钱骂道:“妈的,怎么走的!老转圈啊。哎!老弟,怎么回事啊?”
    后面做的人也不答话。张大钱已经骑的满身是汗,快蹬不动了,气喘吁吁的停下来,歇歇。下了车子,回头准备跟那人聊聊,先抽颗烟。这一回头不要紧,差点吓趴下。
    就看后座上,骑着个人,一身黑衣服,满脸是血,就白瞪着两只眼睛,头上像是有个大血洞。
    张大钱一下子跪在地上,车子倒向一边,那个人就在倒下去的瞬间不见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树林子里的寒鸦“哑”的一声,惊醒了张大钱。
    他顾不得多想,跨上车子就没命蹬,就像赶快离开这里,回到家。

    终于到家了,村子里人,甚至狗都睡了。就自己家门没关,漏出昏黄的灯光。张大钱惊魂未定的进了家门,家里静悄悄的。喊了几声老婆,也没人答应。掀开门帘子进了厢房。哎呀!老婆悬在一根绳子上晃晃悠悠的,在过梁上上吊了。赶紧上去把老婆抱下来,摸摸还有热气,放到床上。一个人坐在床边回忆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真是悔恨交加,羞愧难当,都不知道这半辈子自己怎么那么糊涂,捶着自己痛哭起来。这时候听见老婆嗓子发出“咯咯”的响声,慢慢长吁一口气,活了过来。
    他老婆做起来,看见张大钱在一旁痛哭流涕,自己也心酸,捶打着张大钱说:“我怎么遭了你这么个人啊!”委屈怨气一下子发泄出来,也嚎啕大哭。张大钱和老婆抱头痛哭,说:“媳妇儿,以后我再也不这样了。”

    真的从那次遇鬼以后,张大钱就不在赌博了,人更加勤奋。渐渐的,他家也积攒了些钱,建了砖瓦房子。
    在过年就是有人上门约他一块去赌博,任凭怎么劝说,他也不去了。大家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
    张大钱跟老婆寻思,那个鬼也算救了他们家庭一劫,如今的好日子也有他的功劳,就打算去那里祭拜一下。选好日子,两个人就夜里带着祭品,去了那个刑场。烧了火纸,撒了酒浆,张大钱就说:“老弟,谢谢你了。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你把我拉回头,真的是感激不尽。虽然不知道你犯了什么法,你能拉我回头,也是善心。只是,我有改正的机会,你没有了,就愿你早点脱离苦海,重新做人吧!”

    这时候旁边祭奠的酒瓶里当啷一声,不知道从那里掉下个铜钱。要知道酒瓶的瓶口还不如铜钱大。
    后来大家估计那个鬼是外号“二牛”的人。那个人传说很会赌博,用打磨过的铜钱,能控制钱的倒向,每次赌博都赢。有回被懂行的人抓住,在路上堵他,几个人没打过他一个,反倒被他放到了,因此背了人命,严打的时候枪毙了。
    或许他死后才知道赌博害人害己,幡然悔悟了吧。

    买房子是现在人们生活中的一件大事。房地产的畸形繁荣,催生了人们对房子的痴迷追求,多少人都因一套房子而心甘情愿的背上巨大的负担。

    下面讲一套房子里发生的事。

    楼主家是小城市,屠宰场生产的鲜肉都是运往外地的。本地销售的猪肉一般都是个体屠宰户宰杀拿到菜市场的摊位去卖的。王屠夫就是做这个生意的,我家买猪肉一般都是买他家的,算是他的老客户。王屠夫的家应该在南城周边的村子里,具体哪个我不是很清楚。
    我老家是个古老的县城,以前的地位是在信阳之上的,被一条小河潢河分成南北两部分,南面以前叫“弋阳”,北面叫“春申”,这个春申就是来自于战国四君子之一的春申君,是他建立的“黄国”的故土,后来被楚国所灭,流放至现在的上海,所以上海也叫“申城”。
    南城是汉回民族混居去,很多小巷子和建筑还是保护文物,其中有个小南海,周围有天主教堂、清真寺和南海佛寺是个宗教文化交融的地方。南城没有北城发达,但是随着国家推行城乡一体化,这里也开始了城镇扩张,吸纳了很多周边的村民。王屠夫也在其中之列。

    选择在城里安家,并不是农村人自己的意愿,往往是迫不得已。一是农村的土地流失,被征用建住房。二是孩子读书。由于计划生育和外出打工,农村的小学都萎缩严重,甚至有的地方只有一名学生。农村教学质量和条件都不好,很多农村人为了孩子能有个好的教育环境,都往城镇里搬,这也是农民进城最主要的原因。

    王屠夫进城买房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城里二中教学质量好,要进去比较难,学区房也就应运而生。看了很多套二手房,都是“牛血”价,对一个屠夫来说实在是难以承受。眼看就要开学了,房子还是没有定下。就在全家人急着买房,又凑不够钱,为孩子前途担忧的时候,有人提供了一个消息,说花溪那里有一套房子主人急着脱手,很便宜。
    王屠夫立即前往,看了看是一套自建房,两间有一个院子,虽然年代不断,但是里面新粉刷的,门窗户扇都新换的,还不错。商量一下价格,觉得比较低可以接受,就入手了。当时,也有人打岔,说这房子看着风水不太好,门朝北,而且周围都是开发的高层楼盘,比它高,是个“担山式”的风水,两头压着,不利主人家。可是王屠夫想,价钱合适,而且自己也是个做杀生生意的,觉得自己堂堂正正不怕什么。于是一家人就赶在开学前搬进去了,儿子读书的问题解决了,过的还算安稳。

    干屠夫这一行,都要凌晨走夜路去村子里收猪,歼好,早晨挂到肉架子上卖的。王屠夫住在了城里,离农村更远了,每天2点钟就起来自己骑个破车子出去收猪了,家里就剩下妻子孩子睡到天亮。
    房子倒是住着挺好的,就是妻子和孩子换了新地方不太适应。王屠夫每天出去后,他妻子一个人睡觉总是觉得被什么抽起来坐着,躺下又抽起来。他家儿子老说怕,怕什么也说不清楚,就是睡在房间里就毛骨悚然。
    一开始王屠夫也没在意,觉得他们慢慢适应就好,可是一个月后没有好转,妻子儿子天天都黑着眼圈,神神叨叨的老是走神,医生说是神经衰弱,儿子学习成绩也直线下降,这下急了。王屠夫就打算歇业几天,在家里看看。王屠夫一在家,家里就没事,儿子媳妇睡得都很香甜。一看没事,王屠夫就说这不能老歇业,家里就靠自己一个人挣钱,一天不干就没得吃。就这样王屠夫在家,家里人就相安无事,一开始出去干活,家里人就睡不安稳。

    一天,家里一个远方亲戚从外地回来,在潢川火车站下车,晚了准备在王屠夫家借宿一宿。这个人是个阴阳先,就是去某地给有钱人看“病”回来的。
    这人一进王屠夫的屋,就皱着眉头。晚上,做了一桌子菜,这人也不动筷子,劝酒也不喝。家里人都不知道哪里怠慢了,就使劲劝,这人说这几天在外忙碌,吃东西吃坏了,胃部舒服,吃不下。
    等王屠夫老婆儿子睡下,这人悄悄拉住王屠夫说:“老弟,你这屋里有问题。”王屠夫将信将疑就问怎么了。这人说,刚才弟媳妇和大侄子都在不敢说,说了怕他们害怕,怕你不信,但是不说又觉得对你们不好。想起搬进这屋出的问题,王屠夫也吃不准了,忙说:“你说我信。”
    这人说:“你这房子里有东西,不止一个,我看到三个。两个男人,一个女人。刚吃饭的时候,他们就站在桌子边抢菜吃,抢酒喝。桌上的菜都被舔了一遍。”这话说得王屠夫直起鸡皮疙瘩,看看屋子觉得到处都可能藏了东西。王屠夫说:“我啥也没看见啊。他娘俩身体不好,我不是好好的。”这人就不说了。
    第二天,这人走的时候嘱咐王屠夫:“这屋子大凶。你一定赶快搬走,你是屠夫,身上有杀气,那些东西不敢怎么样。你老婆孩子久了就扛不住了。”问他有什么办法,他说屋里这三个东西怨气大,他做不了,别人估计也不行。这人还说:“我给你家门方子下面压了张符,能保一时平安,但是不长久,尽早离开为妙。”

    这人走了,王屠夫也不敢跟家里人说,才买不久的房子要卖,不现实,就想先挺挺再说,说不定这个人也是骗子。
    就这样家里又过了一段时间安稳日子,渐渐大家都觉得不会有事了。不久又开始出问题了。
    先是王屠夫老婆夜里睡觉出现夜游症,老是在院子里的水缸那里转悠,然后是儿子不是骑车摔了胳膊就是做课间操下楼自己从楼梯滚下来摔了腿,都是无缘无故摔倒的。两人去医院看病,又都查不出来毛病,就是被认定为神经衰弱。
    再去门方子下面找那张符,不见了!
    原来,儿子和伙伴们玩,无意发现那张符,就看见黄纸上画的曲里拐弯的红图案,不知道是什么,一块拿着疯抢着看,撕扯着玩,早就飞灰湮灭了。
    王屠夫打又打不得,又不敢明着跟家里人说,只能一个人承受压力。

    又过了一个月,儿子媳妇的精神日渐委顿,自己干的营生又不能停,就从老家请了个老太太夜里来跟老婆作伴。第一晚,老太太睡下就尖叫起来,死活不在他家呆了。问她怎么回事,她说:“我刚闭眼,就看见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这屋找那屋,翻东西。打开我卧室的门,就闯进来。一看那男人浑身淌血还滴答着,那女人一条舌头都要伸到我脸上了。老命都快吓没了,再不来了。”也说不清男人和女人的模样。
    这下好了,女人和儿子知道了,死活也不愿在这里住了,连夜搬到自己亲戚家里去。王屠夫一筹莫展,这套房子花了几乎全部积蓄不说,现在传出去卖都卖不掉。只好自己一个人硬着头皮在屋里住着。
    夜里,每到3、4点钟的时候,大门锁就会“咔哒”一声自己打开,然后买门扇拉着怪怪的长腔敞开。接着就是屋里悉悉索索的翻动声,和人走来走去的感觉,看又看不到。就是开着灯,到时候不知道睁开眼的时候怎么就是灭的。只要是闭着眼睛,就感觉有人进来翻东西,厨房的锅碗瓢盆会碰的叮当响。
    王屠夫实在无法忍受了,挑起来拿着杀猪刀大骂:“你们这些狗日的,敢欺负老子。老子不怕,让老子发现了砍死你们。”
    王屠夫就这样一个人住了将近一个月,也撑不住了,开始还只是翻东西的声音,后来院子里像有人在磨刀,再后来连王屠夫也睡着睡着就被东西抽起来坐着。

    王屠夫再不敢住了,一家人去租了套小房子,准备卖房子。但是他家闹鬼出名了,很多打电话来的人一听是这套房子就立即挂断电话。
    家里人就打听这房子到底怎么了。原来在他们之前,是一对外地夫妻租住在这里,但是发生了命案。房东也超度过,过了4、5年没人提了,才卖的。具体是什么故事,下面再讲。
    97年香港回归,国家修了条京九铁路,铁路就是在潢川合拢的,当然在这里建了个火车站。修筑铁路的工人和站台工作人员很多都住在潢川。

    有一对外地来参与工程的夫妻准备在潢川城里租房子住,就租到了上面说的那套房子。男人是筑路工人,女人是工地上烧火做饭的。
    京九铁路要赶在97年香港回归前修好,筑路工人比较辛苦,加班加点比较辛苦。而且修的不只是潢川这一个地方的路,是一个车务段的路,所以常常在外面。
    家里的女人因此就不甘寂寞起来,和站台工地一个看场子的老乡好上了。工地上传的闲话很难听,男人知道了,只是没有捉奸在床,也没法评理。
    直到有一次,男人出去干活,早回来了一天,这对在床上的狗男女被抓了个正着。野男人虽然打得过那家的男人,但是毕竟理亏,被那家男人拿着刀逼着写下5万元的欠条。
    野男人本也是孤身在外,找个女人玩玩的,不想被讹了钱,比较不爽。后来,这野男人就想和女人断绝关系,不过女人还是去卖弄风情,纠缠不清。
    眼看拉不回来这个人了,女人就下了狠心,串掇丈夫说那个人不思悔改,还想找机会强奸她。男人就去找那个野男人要账。但是,男人是四川人个子小,不但被羞辱,还被野男人打了。总之,野男人提上裤子就不认这欠条的账了,还打人,这口气实在咽不下。

    男人就和女人商量着,把野男人骗来,把他除掉。女人就去找野男人说:“这出门在外的,发生这样的事,我老公就不得消停,三天两头来闹,怎么办?我跟他商量了,你拿一万块钱来,我老公把欠条给你,我们一笔勾销。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不然,我老公拿欠条去法院。”
    野男人想想,一万块还是拿的出,而且自己确实睡了人家老婆,打官司是不占理的,就同意了。可是他没想到这是个鸿门宴,去的是鬼门关。

    夜里,野男人带着一万块钱上门,准备和解。但是,说起过去的事,两个男人就像红头牛,又吵了起来。男人气头上说:“你这一万我还就不收了,就拿这个条子去告你。”野男人说:“你老婆是卖的啊?她自愿的,你自己问她。要这个钱,多的没有,就这一万,爱拿不拿。就当我嫖娼好了,反正也睡够本了。”
    这话真的太难听,女人听了心里如同针扎一样难受,心想:这人这么凉薄,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情我愿的,我也没亏着你,怎么就当我是个破抹布,用完就扔了?女人就上去挠他的脸,嘴里喊:“都是你强奸,你这个王八蛋!”
    她哪里是野男人的对手,就是她老公也不是他对手。野男人几下就把女人忽一边去了。女人老公毕竟还是她同眠共枕过的人,上去帮女人。三个人厮打起来。
    若是光动手,两个人还不是野男人的对手。但是人被激怒了,就是去了理智。在自己家里,顺手都能操起一把刀,两把斧的。
    于是,不知道怎么纷争的,夫妻俩就把野男人给杀了,捅了好多刀。

    当时,刚刚实行商品房的时候,土地都可以卖给私人的,也不贵。所以周围的居民都是独门独院的自建房。夫妻俩和野男人谈事情,怕别人偷听就关上了门窗。即使这样,当时也该有人听见叫喊声的。不过不幸的是,当时这套房子周围才在建房子,没有住人。

    夫妻俩杀了人,才冷静下来,把野男人身上值钱的东西搜搜,然后处理尸体。二人就连夜在院子里挖坑把野男人给埋了,又怕人看见,第二天买了口大缸,放在了上面。

    这之后,工地好几天不见野男人来上班,由于他们谈事情都是私下里约定的,别人也不清楚,谁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那时候手机没有,只有工头才用得起大哥大,普通人就只有寻呼机。工头呼过很多次,也没有得到回音。本来大家要报案的,可是工头在外面包工程,最怕的就是惹事,就说这个人可能回老家了,也就没人问起了。

    夫妻俩还是照常上班,也没人看出来他们杀了人。夫妻二人聚少离多,有因为这个把柄,男人只要不顺心就折磨女人,女人很愤恨。
    过了一个月吧,屋里开始不太平起来。先是,野男人的寻呼机被留了下来,老是半夜的时候嘀嘀嘀的响,接着就是锅碗瓢盆被翻动的声音。最后,女人一个人在家,总是梦见野男人浑身是血的找她要自己的一万块钱。这导致女人整天疑神疑鬼,在工地做饭总是出错,不是把碱当成盐,就是把盐当成碱。
    经常在外的老公,十八初一的回来一次,被女人的神经质搞的很烦,经常自己喝酒,喝醉了就打。女人几乎崩溃了。

    一次,女人挨了打,半夜在院子里哭,男人在屋里睡的像个死猪。不知道怎么的女人就稀里糊涂的去厨房拿了刀,把男人砍死了,头都快砍掉了。
    砍死了男人,女人一个人也处理不动尸体,干脆就在院子里磨刀,磨好后就把那人分尸了,然后放在院子里的水缸里。怕尸体臭了,第二天,女人又去买了很多盐,把尸块腌了。遇见的人问怎么买这么多盐,女人说要腌肉。当时,问的人还纳闷,这还不到十月,腌肉太早了。女人说他们老家就是这么弄的,人们也没多想。

    但是男人失踪了,他是正规施工单位的人,问女人女人说不知道,找来找去找不着,就报警了。警察第一步就是来找女人问话。看到水缸里的肉女人就站不住了,什么都招了。这是个重大案件,立即就要带走她。
    女人哀求给家里打个电话,派出所说到局里打。女人又说要去厕所,然后就进去关门,很久不出来。警察破门进去,女人用腰带吊在厕所窗户上死了。

    于是,这个事情就传开了。等到周围的人都搬来住了,经常离得近的人会在夜里听见他家有响动,开始以为是贼。但是每夜都是3、4点钟响动,有男人哭还有女人哭。后来房东请人做法,这个做法也很怪异的,下次讲。即使这样,这家房子还是闹鬼。
    驱鬼仪式完成了,据周围的人反应确实消停了。不知道这都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效。反正大家都安稳了,总算是好事。房东也松了口气,又开始挂牌出租。不过,这种房子只要附近知道的,就是驱邪驱的再干净,也是不敢住的。不过,别以为就租不出去了,偏偏就有人愿意租。租这房子的附近的宾馆,租来给“小姐”住的。反正做“小姐”宿舍,住的人多,据说又是做偏门生意的人,不怕的。

    一开始住有几个人,后来其中一个17、8岁的姑娘被某官看上了,而且是带大盖帽的。这个地方就腾给她一个人住,以便随时招待大盖帽。不要说某(dong)地(guan)暗娼明娼屡禁不绝,没有保护伞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不是说没有好polices,有的,但是真的很稀少。小时候因为《便衣警察》电视剧里的崇高形象,让我也对这些人由衷的爱戴,可是长大后这个三观尽毁。不要说我们是刁民,刁民都是被狗官培养成的。直到最近 的铁腕整治,才让我们看到肃清官场歪风邪气的希望。官场有时真比闹鬼还可怕。

    大盖帽都可以做小情人的父亲了,不过两人真在出租屋里做了夫妻。这样的日子久了,女孩像其他有正常思维的女子一样,渐渐的厌倦了做别人的玩物,开始谋划扶正自己。不过大盖帽也和千千万万的玩弄女孩成性的猿类一样,仅仅是迷恋鲜嫩的肉体,贪图拱手送上的好处而已,根本没有这个打算。而且自己的家室雍容华贵,上得厅堂,儿子出息有范,各方面都不是一个随时会老去,来历不明的风尘女子所能给的,所能比的。结果可想而知。这里也要奉劝那些以此为生的女孩,你可以以此挣钱,毕竟这个社会笑贫不笑娼。但千万不要以为就有了上位的资本,除非遇上一个昏了头的男人,不过这样的男人也不是值得你托付终身的,自古杜十娘只能怒沉百宝箱,那还是在古时男人可以妻妾成群的时代。认清自己,挣够了钱,找个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嫁了,别去高攀,以免人财两空。

    枕席之间的温存甜蜜,换来的甜言蜜语永远都是虚假的承诺,一拖再拖。渐渐的女孩觉得自己年纪开始大了,怕抓不住眼前这块宝。周围有很多竞争对手都在争先恐后的往上贴,是男人不可能不心动。女孩一再的要求大盖帽做出各种承诺,大盖帽越来越觉得这件风月事是负担,再不像从前那样轻松惬意,觉得女孩抓的自己透不过气,越来越萌生甩掉她的心思。这让两个人都开始对对方加强了警惕,就像钓鱼一样,钓鱼的人越收紧鱼线,咬钩的鱼儿越使劲摆脱,不过这条鱼并不是普通鱼线能抗衡的,他要是想,有的是办法挣脱。

    大盖帽不像以前来的那么勤,也就在这个时候,似乎某种阴森恐怖的力量又开始在凶宅里死灰复燃了。开始是女孩独自在的时候夜里闪黑影,后来开始半夜听见有女人的哭声,厨房里筷子敲桌子的声音,然后女孩就开始精神恍忽。这也促使女孩加快了上位的步伐,先是偷偷录下了两人欢爱的视频,接着是使手段让自己怀了孕。女孩开始步步紧逼,大盖帽越来越厌恶她,可是又有把柄在她手里,还不能一下子摆脱。

    女孩下了最后通牒宣布自己怀了他的骨肉,如果不快点离婚娶她,就搞到他身败名裂。大盖帽慢慢周旋,心里惊如脱兔,面上却假装喜极而泣,立志娶女孩为妻。女孩信以为真,竟然开始安心养胎,只为为他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不单单是出于母凭子贵的想法,真的有和他过日子,把腹中胎儿当作“爱情结晶”的意思。

    邻居们也发现前段时间暴躁易怒,跋扈骄纵的女孩近来变得温柔可人,礼貌贤德,每天脸上洋溢着幸福满足的微笑。她不知道厄运正在临近。突然在大家都没想到的一天夜里,她从城里最高的那座楼的顶楼跳下身亡,一尸两命。谁都想不到一个憧憬未来,满怀期待的人突然走上绝路,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上去的。那栋楼是个地标,有全城最豪华的夜总会,顶楼是锁着的。

    这时候传言四起,有的说是自杀,也有的说是被大盖帽整死的。渐渐后者占了上风,甚至为此还专门有有关部门出来澄清此事与大盖帽无关。据说当夜有人看见女孩打扮的很漂亮,心情愉快的步出出租屋去了城区,不像是去寻短见。据说尸检结果证明女孩是先被勒死后从楼上扔下的。一切都是据说,永远无法知道真相。

    死者的家属是万万不肯罢休的,口口声声说肯定是大盖帽灭口,有证据表明二者有不正当关系。这能怎么着,大盖帽只因为生活不检点得到一个警告处分。一时间,家属拒绝尸体活化,大闹某某局的桥段上演,不过也就热闹了个把月,很快女孩的死就一了百了,到底怎么平息下来的,没人知道,也没人关心。

    虽然,这次出人命没有在出租屋,可是这座房子总是与人命相关,真是个不详的地方。从王屠夫家搬走后,在没有人能居住过。如今,王屠夫早已把它卖给开发商,这里建起了一座花园,像个八卦阴阳头。
    楼主继续写,您要是觉得可以就顶一下,帖子太冷清,会让楼主觉得像是一个人自说自话,像个白痴。还有就是大家不要在楼里贴神像图了,楼主不能见这个。曾有人说过楼主八字弱,不适合参神拜佛,不能佩戴法器。看见神像,楼主会不适,请手下留情。

    说到楼主自己,不知道是不是算遇到过这类东西。我自己是不信的,只是曾有段时间把家里人吓坏了,找的人说楼主出了些问题,不过楼主是不信这些的。

    在我读博士时,和大家一样需要发文章,写专利,投标书。一周一次组会一次文献汇报,总是担心没有试验结果汇报,真的是苦逼啊,每天睡觉的时间最多只有六小时,除了宿舍和食堂,基本都泡在实验室,估计就是给累坏了。

    我的博士课程只有半学期,学了10门课,学期一结束就被导师揪到实验室了。当时,我就读的地方,教学和试验区域是分开的,分别在北京的海淀和丰台。一下实验室,各项繁重的试验就接踵而来,经常忙到错过饭点,晚上错过末班公交车,打车又打不起,也没地方休息,所以大实验都没法做,或者勉强做就要在实验室里呆一夜,第二天无精打采做实验总出错。这样总是完不成任务,被师兄师姐投诉过很多次。可是这不是我的问题,导师就提出来在附近租套房子,让我们才下实验室的几个人住那里,也好安心做事。

    房子是导师一个朋友的,这个朋友在我们附属医院工作,是个主任医师,单位给分的套两室一厅的40多平米的房子。虽然很小,而且这栋楼对面就是内科楼的停尸房,不过在北京这种地方有个立锥之地已经很不错了。想当年楼主刚拿工资的时候,西直门房价5800每平,我的工资只有1100,等到我工资5000了,房价已经4万,而等我工资上万的时候,这里的房价已经8万了。楼主的薪资水平永远处在买不起房的位置,甚至租都租不起。

    当时,安排在这套房子里的人有4个,我,我一个硕士师弟,一个联合培养硕士,一个实习生。实习生北京的,自己有车,每天开车来回,不需要住。硕士师弟实验比较轻松,嫌这里条件差,房间里没有隐私,坚持每天回宿舍,一回也没来住过。就剩下我和另外一个联合培养硕士小涛,在这里住。

    我每天忙的要死,都是深夜才会,有个地方睡觉都觉得幸福,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经常是后半夜,我一个人路过太平间回租住的地方,早晨又早早的起来路过太平间去实验室。经常能碰到运进或者运出的盖着白被单的尸体。那时候整天被实验压得喘不过气来,已经不知道害怕。北京的冬天深夜总是笼罩在厚厚的浑浊的雾气中,有次冬天深夜,借着昏沉的灯光,看见一具遗体还留在停尸房门口的架子上。周围什么人都没有,当时一阵叹息,感慨生命的无常。这时一个黑影从脚边闪过,蹦到路边的花坛里。当时吓了一大跳,赶紧看过去,就看见两颗闪闪发亮的眼睛,就像小手电筒一样射过来。努力分辨,才看清是一只黄鼠狼,这个夜晚的精灵就定定的看着我,也不害怕,一动不动。看我走过去,它才不慌不忙的隐没到矮竹林里。我有那么一瞬间失神了一下,忽又回过神来,转头再看停尸间前面的架子空荡荡的,纳闷了一下怎么这么快就来人把尸体抬进去了,并没有多想。

    回到租屋,发现小涛没有回来,平时都是他比我早回来的。我就先洗了个澡,接着上床睡觉。当时我们四个人的床都是摆在大卧室的,还有一个小卧室和这个大卧室中间隔着洗澡间兼厕所。厕所正对着大门,这种格局也很差的,晦气占据室内中心的位置,对居住者是很不利的。不过,我们都是做科研的,不太信这个,而且仅仅是租客,不是户主,也没人去担心。

    当天夜里,小涛都没有回来。原来他老师突然让他回武汉的学校办事,他走的急也没跟我说。反正都有钥匙,我睡前还是把两层大门都反锁上了,包括外面古老的铁栅防盗门。这栋楼很旧,楼道狭窄,大部分感应灯都不亮,而楼层过道仅容下两个人挨挨挤挤的并排走,夹在两边的住户中间,更是大白天都黑洞洞的,阴森恐怖。这个单元整层只有4户人家,我从来也没见过有人,可能是我回来太晚了没碰到过。但是门上都贴着红彤彤的对联和门神,过道里还有谁放的大衣柜,有一面镜子的,突然一亮灯,这种诡异的色彩和逼仄的空间让人很不自在。

    夜里一两点的时候,我正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砰的一声,觉得大门被打开了。我有个习惯就是睡觉的时候是要关卧室门的。我一下就醒了,心想难道有贼?然后头脑飞快的转动,犹豫是出去看,还是不出去看?就这么犹豫了几秒钟,也没听见更进一步的动静,还是决定起来看看。打开灯,故意大声清了清嗓子,打开卧室门,一眼看见空荡荡的客厅,只见里外两层大门都是敞开着,外面黑魆魆的。厕所很小,只有1平米吧,门是开着的,我打开了灯,没人。就剩下小卧室,我又打开小卧室的灯,里面也没有人。刚刚狂跳的心,一下落地了,没来贼就好。兴许发现屋子没东西,又有人声出去了?我就仔细检查了一下门锁,伸头往门外看看,外面就像一个黑黑的洞,看不到底,也看不到究竟。赶紧缩回头,把防盗门和内门锁上,把门栓也全销上了。然后回到卧室床上,继续睡觉,仍然睡得很安稳直到天亮,起床上班。

    我并没有把这当回事,一天忙碌下来,又是深夜,仍然是自己一人回去。我们住在整栋楼的最高一层第四层最里面的房间。当我上到第三楼的楼梯转角,觉得上面的楼梯半中腰似乎有个佝偻着腰的老头站在那里。可是楼道很黑,只是感觉有个影子,看不真切。

    我还犹豫,以前都没在楼道里碰到过人,今天碰见了人,不但不觉得放心,反而觉得很可怕。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去,路过那人身边的时候,那人也不动,也不让路,我就侧了身,擦身过去。奇怪的是,似乎没有感觉到碰到任何东西。走到楼梯尽头,回头看,他似乎还在那里低着头站着。当天夜里,我睡的很不好,总觉得屋里有人进进出出。接连很多天,都是这样,我总是精神不济,工作总是走神,打瞌睡,实验也总是出错。

    即使这样,我也没多想,直到一个月后,小涛回来,我才又好了点。

    总之,这期间我是要多倒霉有多倒霉,早上赶班车,在人行道上跑的时候,被一块长到路上突出来的树根给绊倒,门牙差点摔掉。每次等到我用高压锅的时候,高压锅总是半途自动断电,导致我预计要用的灭菌器材不能用,导致实验推后,别人用就没事。然后就是我用试剂盒,恰好某个配套试剂被人用完,培养细菌摇床温度异常。甚至吃饭的时候里面一颗砂子把牙给硌掉了。

    这些都没让我警惕,直到我后来生了病。
    又过了一个月,我日渐消瘦,半夜总是盗汗。这时候,实验室宿舍分配下来了,我搬了出去,离开了这栋诡异的楼。不过,我的身体却每况愈下,一开始低烧,自己没觉得。学业很忙,总以为是太劳累,处于亚健康状态。

    不得不说,母子连心真是对的。每次给家里打电话,妈妈都觉得异样,她总是不停的追问,你是不是病了,说话怎么有气无力的?我总是说你听错了,我正忙着呢,估计是上下楼太多,所以喘气。后来,她终于放心不下,千里迢迢来到北京,在我单位附近租了一间房子,每天照顾我,给我调理生活。

    实际上,租的房子不过是一套2室一厅的房子,被隔断出来的大概有10平米的厅。夏天的夜晚,北京非常闷热。没有空调,想开窗子透透气,周围有空调的人家,空调外机呼呼的转着,往屋里喷热气,只好又关上,反而还好受些。现在回想那段日子,我过得很累,连累了母亲也很辛苦。

    最终,我还是病倒了,突然有一天胃出血。我只好住院了。结果在医院里,我开始发烧,持续了3个约时间,一开始37.5持续几天,然后37.8持续几天,最好直到40度。但是,什么病都查不出来,没有感染,不明原因。可能有些奇怪,医学发展到今天,我们会发现面对的未知的领域越来越宽广。不去医院,你永远不会感觉到很多病医生都是束手无策的,除了每天给你输液,他们真的也没有办法。

    导师来看我,说以前以为我总说累,是想偷懒,没想到我真的是身体出了问题。妈妈也说二十四五的孩子,正是拿龙捉虎的年龄,总喊累肯定是不对了,没想到她来了还是没能阻止这场病的发生。

    就这样,一开始我还是清醒的,持续了一个月,我就开始糊涂了,已经分不清白天黑夜,总是迷迷糊糊。一烧起来,就觉得像要死了,分不清白天黑夜,总是产生睁开眼睛觉得是天亮了,前面闭着眼睛糊里糊涂的时候就是天黑了,不知时日,说胡话。妈妈日夜守在我身边,急的很快头发花白了。要不是她在我无助,绝望的时候握着我的手,呼喊我的名字,我觉得自己真的挺不下去了。

    妈妈回忆,在我糊里糊涂的时候曾经握着她的手说要是我能永远是小孩多好,就永远有妈妈照顾。妈妈流着泪说傻孩子,如果你永远是小孩,那我跟你爸不是有遭不完的罪?你要好起来,还要养活我们啊。想想真是愧疚,妈妈是那么爱孩子的一个人,我至今都未能结婚生子。每次出去,不是张家的孙子就是李家的孙女缠着她叫奶奶,要她抱,要跟她回家。这些孩子,一见到妈妈,连自己的爸妈都不要了。真奇怪,上天这样安排,真是捉弄人。

    妈妈操劳过度,爸爸也放下工作,来到北京找看我。可是我没有好转,家里姑姑,小姨,三舅,四舅都在为我担心。我有一家子感情很浓的亲戚,真的很幸福。他们四处打听治疗的办法。北京的医疗水平和资源可以说非常雄厚,可是医生没有办法,委婉的说只能靠我自己了。姑姑托人高价买来了麝香给我退烧。实在没办法了,小姨,和三舅去找附近以为据说很有神通的会看风水的老先生求救。老头算了算说,这孩子要能挺过这月二十八就没事,他们家的祖坟位置出问题了。以前,我爷爷下葬的地方风水还行,不过后来大家都看中了这块地方,前后左右都成了村子里的墓地,风水就变坏了。这个风水会克家族中的人,而且每代都克相同排行的人。我爸是不信的,因为他恰好和我排行一致,不过老先生说这个风水克的程度会一代比一代强。这下,我二伯害怕了,因为我堂弟的儿子在家族排行跟我一样。就这样,他和我四舅都放下自己的工作,按风水先生的说法在特定的日子半夜去墓地做了相应的布置。

    令人惊讶的是,我真的在当月二十八过后退了烧,渐渐好了起来。这不是我能解释清楚的,虽然我一直让自己相信这是巧合,但是内心却没有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老先生当时说,本来这个孩子很危险的,不过他妈妈是个善良的人,有善举,所以度过难关的希望非常大。我们一家人怎么也想不出做过什么善举,老实说我们没有资助过失学儿童,没有为某个病患捐过钱,为汶川地震也仅仅是尽了绵薄的力量。妈妈想来想去,只能肯定自己曾经做过一件事。曾经有个女乞丐是个残疾人,一次下雨爬到我家楼下,浑身脏兮兮的,头发满是泥水,已分不清五官。当时是秋天,雨水冰冷,她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都湿透了,穿的早已看不出来鼻子眼睛。妈妈见她可怜,就拿了家里的旧衣服,给她擦洗身体,帮她换上。问她家在哪里,她说不知道,只是说谢谢,你会有好报的,后来她不知道去哪里了。我想正常的人看见这样的人都会动恻隐之心的,只不过能去给她擦洗换衣服,就很难有人做了。

    我也曾经在冬天路过五棵松的时候,碰到一个老太太匍匐在地上,端着个茶缸讨钱。每次都会给些零钱。可是连续碰到她几年后,就不再给了。我不算是个做善事的人,因为自己总会计较别人是不是真的乞丐。

    不过,我总是推崇人心向善,你不需要大的举动,只需要在身边做一点点,给别人传递温暖,也是给自己增加福气,不是吗?当然一切都是自愿的,你不愿意,也不要做相反的事,欺负或者蔑视那些卑微的生命,就算是功德。
    九十年代中期,全国国有企业改革,大批职工失业,就是所谓的“下岗”。那一代的中国的百姓真的是为国家牺牲了很多,希望以后国家强大了能给这代人应有的补偿和回馈。目前,国家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全国的养老保险金终于落实了,这代工人也算是没有白白为国家的建设奉献自己。

    我们潢川县以前是轻工业大县,有棉纺厂和麻纺厂,养活了大概一般的居民。在改革开放的冲击下,位于中国腹地,河南边区的这块地方渐渐跟不上国家发展的步伐。本来在国家计划经济时代,厂子还很红火。可是在国家扶持少部分地区,倾全国之力投入资金的情况下,这些小地方落后的生产技术立刻失去了竞争力,被排挤在了经济发展的浪潮之外。
    曾经的“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带动后一部分人共同富裕”的目标,现在看来不但没有达到,反而造成一种极度发展不平衡的状态。一些投机取巧,先富起来地区的人开始奴役和蔑视那些得不到政策支持没有富起来地区的人。他们富起来后首先做的不是帮扶自己的同胞,而是急切与贫穷的区域和人民划清界限,对他们无情的嘲讽和侮辱。每当,网上出现一条关于河南的新闻,下面的评论都是“看偷井盖的又出事了!”、“十亿人民九亿骗总部设在驻马店”,“河南人都是骗子!”,“深圳工厂打出横幅‘不招河南人’”。媒体在这些隔阂上有不可推卸的推波助澜的作用,他们关注的不是怎样解决问题,而是玩弄噱头吸引眼球挑拨盲从的人们激化矛盾,制造事端。我真的很心痛,我是你们为同胞,你们视我们为异类。是的,不可否认河南人有缺点,但是我们依然坚强的活在这片贫瘠被遗忘的土地上。河南从改革开放甚至国家建立之时起都没能争取到任何优惠和扶植政策,无论从文化教育还是经济上。她真的没落了,可是似乎谁都不在意,谁都不关心,只能当作别人调侃和贬低的谈资。

    知道那时候我家周围居住的大部分人都是棉纺厂的职工吗?那时候的棉纺厂有自己的医院,学校和社区,几乎是个独立的城市。可是一夜之间,厂子轰然垮了,大批职工下岗。刘全安叔叔一家四口,刘叔叔刘阿姨和他们的儿子女儿都被刷下来了。瞬间失去了经济来源,日子真的没法过了。
    记得当时的新闻天天都是“下岗工人自谋出路,获得了成功”,“某某典型下岗后没有怨言,不向国家等要靠,闯出一片新天地”……但是,这毕竟是少数,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活在工厂里,所会的技能只有哪一样,而且还是淘汰了的,日子很艰辛。本地电视台没到过节就会播出“县领导带着食用油,大米看望慰问下岗职工,下岗职工感激涕零”的新闻。城市不比农村,你没有了经济来源,至少还有点自留地,吃喝还能自给自足,城市里的工人都是锅高头买锅低下,少一分钱就没得吃穿用度。当时,真的有很多人过年揭不开锅。想想那时的人真的坚强、柔韧,不像现在的人动不动就走极端,国家能安然度过真是万幸!

    刘叔叔下岗了,也不好意思跟大家说。不过一个小县城就那么大,谁不认识谁?很快大家就知道了。当时的人都认为下岗是因为业务不过关,能力不行被淘汰的,会被人看不起。朴实的人思维总是这样的,首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他每次看到别人窃窃私语,都会觉得再说自己无能,因此抬不起头。
    生活渐渐吃力起来,刘叔叔对生活越来越绝望,越来越失去信心和热情,逐渐开始酗酒,然后摔碗扔凳子。刘阿姨稍微劝几句,就不是找来臭骂就是毒打。刘阿姨挨骂挨打都忍着,怕周围邻居笑话。儿子刘刚开始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跟一些鬼灰混在一起,整日不着家。女儿刘倩和母亲一样默默的承受着这社会巨变带来的痛苦和伤害。我记得,曾经有次过节刘阿姨想找我家借点面,借口串门,忍了好几忍也没好意思开口。然后,又是刘倩过来,在门口徘徊好久才开口说:“大妈,这大过节的,你家也不炸点油货?”我妈说:“想炸来着,就是不太在行。”刘倩说:“没事,俺妈炸三股油条最在行。你要想吃,我叫她炸,端给你尝尝。”,接着低着头像蚊子哼哼一样说:“就是我家好像没有面了,这功夫去买怕也晚了。”我妈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知道她家不容易,就说:“买什么呀,我家里还有很多了,去年他大伯从农村磨得一大袋子,都快放坏了。你现在就拿去,劳烦你妈炸一锅,剩下的你们自己留着吃。”刘倩笑笑:“这怎么好意思!”我妈一边把面搬出来,一边说:“这孩子说哪里话,还要你妈帮我炸,我才不好意思呢。”晚上,刘阿姨端了一盆三股油条来说:“她大妈太客气了,帮你炸个油货,不是难事,还要你送那么多面过来。”我妈客气了一番说:“我家人少,吃不了这么多。都是邻居,以后要有事还会劳烦你的。”留下几条,剩下的硬让她端回去了。这三股油条是潢川的特产,不是谁都会做的,刘阿姨果然在行,炸出来的比外面卖的脆香可口多了。

    可是,过了几天刘阿姨就搬了一大袋面来我家。原来,刘阿姨父亲制作三股油条是远近闻名的,是潢川的一大特产。不过后来刘阿姨的兄弟姐妹们都被征召入棉纺厂和麻纺厂,这手艺是传下来了,但是没人出去做了。做小吃是最辛苦的,尤其是早餐,每天半夜起来,别人吃饭的时候是你最忙的时候,这个苦不是谁都吃的了的。无冬是夏都要出生意,小地方做的就是回头客,几天不出来可能人就去别家了。所以,老阿姨家做了工人,就没人再做这个了。如今,突如其来的变革,让她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想了起来,派上了用场。那天借面就是想做一下试试,没想到还有很老的客人记得她家的老手艺,生意还不错。这不,挣了点钱,就赶紧把面还上。妈妈听她找到了生活的新出路,也替她高兴。
    她刚开始做生意那会,我在读初中,上学要路过她在跃进道上的摊位。就见她傻傻的坐在那里,看见我都会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也不敢吆喝,收钱找钱也是手忙脚乱的,客人并不多。没几天,她才渐渐的敢叫卖,手脚也变得麻利了,每次看见我也不再觉得丢人,喊我过去硬塞给我一两条。我妈每次都叮嘱我要给钱,可是她总是像打架一样退让很久还是踹到我兜里。
    那时候还好没有城管,车也没有那么多,交通也没觉得拥挤不便。其实,现在为了所谓的市容,不让在路边摆摊设点我是支持的,但是不能一刀切的取缔一切,可以划出一块合适的地方,让这些交不起房租的小商业,小工业者有个立锥之地,挣钱的手段,才是正确的做法。

    刘阿姨是个好人,炸的油条又风味独特,无人能比,自然生意越来越红火。其中有一个医院的老医生,德高望重是个上海人,丈夫去世了,一辈子也没解过怀(就是没有生育过),孤独的一个人过。她是个注重生活品味的人,满头银发总是丝缕不乱高高的挽成发髻,总穿着旗袍,走起路来优雅的像模特。她也很喜欢吃老阿姨的油条,这老太太很好的一个人,就是很较真。有一次,老太太来买油条,刘阿姨找她钱,她说不对。刘阿姨说对啊,你给了五元我找了你四元,老太太非说是十元。老太太说:“我清清白白放了十块钱在手袋里。看你是个老实人,没想到这么贪心,我一个老太太你也骗,你这么恶毒,以后我就叫大家都别买你的油条。”刘阿姨翻遍了抽屉也没有看到十元钱,可是周围的人谁也没在意,也不愿作证。刘阿姨只好自认倒霉,说:“大妈,我再找你五元,你下次来,我请你免费吃。”老太太才愤恨的转身走了。
    接连几天都再没来买油条。突然一天她来了,径直走到刘阿姨面前,鞠了一躬,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错了,原来她今天洗衣服发现旗袍的兜里揣了十元钱,回想起来可能是自己随手揣兜里忘了。然后,老太太把多找的钱又还回来了。从此,大家更信赖刘阿姨。
    现在有很多老人家摔倒没人敢扶,并不是人变坏了。而是人老了有时候真的会糊涂,万一以为是被推倒了,说有又说不清。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即不能说老人都变坏了,也不能说年轻人变坏了。只能说现在的人都越来越互相不信任,宁愿相信监控也不远相信同类。

    不过,刚过一个月,有天放学回家,看见刘阿姨的小推车被人掀翻了,油条东一条西一条铺了半条街,几条野狗疯狂的抢食,锅碗瓢盆洒落一地,像是发生了爆炸一样。我拨开围观的人群往里一看,只见刘阿姨蹲在那里嚎啕大哭,头发也散了,围裙也被撕破了。原来,相邻的小吃摊主看她生意好,就要撵她走,不让她在这里摆摊。可是一整条街就这里人来人往生意好,往哪里搬呢?几句话一说结,就动起手来,那家的男人和女人一起上把刘阿姨的摊位抽了,还打了她。我那时胆小,看见这情形都没上前,偷偷溜走了,真对不起。这也是没有谁对谁错的事,因为底层的生活资源就那么多,你占有了,别人就没有了,谁不会为了生存的拼命呢?
    还好,刘阿姨并没有因此而一蹶不振,第二天还是临晨早早起床,和面下油锅,做小吃。不过换了个偏僻的夹道,生意不太好了。没有人愿意为一个早餐走个一两里路,哪怕这个早餐再好吃。

    刚刚能维持的生计,又陷入了有上顿没下顿的担心漩涡中。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出现了转机。医院的那个老太太跟院长说情,允许刘阿姨在医院门口摆摊。这个是个好地方啊,人来人往,住院的人,看病的人流量很大,生意超级好。刘阿姨千恩万谢,老太太只说:“你好好做生意,做的干净好吃,别丢了我脸面就行。”

    一个冬天的早晨,刘阿姨做好了油条,把粥、凳子、炉子在三轮车上摆好,就出发了。冬天淮河流域最冷,人们都起的晚,路上没什么行人。就在快走到医院门口的时候,一辆大卡车突然冲破隔离带,照着刘阿姨冲过来。一切都来不及了,电光火石之间三轮突然昂起了车头,整个竖直立起来。恰好卡车擦着三轮前轮的边呼啸而过撞到了路边的墙上。
    刘阿姨在被倒过来的瞬间死死的抓住了车吧,整个人仰了过来,但没有掉下来。就在这时刘阿姨眼神一撇看见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年轻人,一半啦头碎了,一颗眼珠和一半头发耷拉在一边。刘阿姨啊了一声坠下车子,但是没有觉得摔在硬硬的地上,似乎砸在了一个肉呼呼的东西上。仔细一看,医院的老太太正优雅的侧着身子坐在三轮车栏杆上,双腿垫在自己身下,惊魂未定间眨了一下眼,一忽儿就不见了。车子失去重心,哐嘡一声倒在地上,刘阿姨爬起来,惊讶的发现一车东西都稳稳当当的还在里面。
    原来,司机疲劳驾驶,车失控了,还好他没事,只是卡在了里面。而刘阿姨也觉得自己能走能蹦了,还惦记着生意,稍稍定神,还是推着车去出生意了。

    当天得知,医院的那个老太太在头天中午午睡的时候,穿着讲究的旗袍而不是睡衣躺在床上去世了,走的安详依然优雅。而这辆出事的卡车是司机刚买的没多久的二手车,以前曾经出过车祸,师傅是个年轻人,据说头都撞扁了。
    老太太在潢川无亲无故,骨灰就安放在医院的草坪里。逢年过节,刘阿姨都会去祭拜。
    经过这事以后,刘叔叔突然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也帮着刘阿姨出摊卖小吃,一直到现在,生意很红火,日子也很不错。他说这件事让他看到已经一无所有了,再不能失去自己的老伴,与其浑浑噩噩,还不如认认真真过日子。如今他家已经有车了,有时候我去火车站没有的士,他会帮忙送我。只是,现在我家和他家离得远了,不再是邻居了。如今再看过去,当初的下岗又算的了什么的,没有什么能让人低下头的!
    我读高中的时候,纺织厂倒闭,妈妈失业了。那时候,我家后院一家人家是公交公司的合伙人,就央求他家谋求了个售票员的工作。那时候公共汽车还没有普及刷卡投币,靠人工售票。虽然薪水微薄,不至于在家吃闲饭,这样的工作都有无数人等着。

    售票员跟其他服务行业的人一样,是个受气的差事。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每个上车的人都要主动去卖票,很少有人主动走到你跟前。一天下来,都坐不到一小会,所以那时候妈妈晚上下班,经常腿肿的裤子都绑在身上。而且很多乘客从来不顾及别人,带宠物的,吐痰吐瓜子壳的,扔纸巾矿泉水瓶的,逃票的,惯偷,什么样的都有。整天跟这样的人打交道,觉得那段时间妈妈回到家都筋疲力尽,脾气很差。另外,还有年轻的男女乘客,吩咐四十多岁的妈妈搬行李箱,自己却一边嬉笑玩闹。曾经妈妈的一个同事因为提醒乘客注意小偷而被人报复殴打,没人敢保护。

    妈妈跟的是1路公交车,从汽车站到火车站的,人多事多,不知道她那些年怎么坚持下来的。我读大学的时候,好不容易放假回家,却很少见到妈妈,白天她出去卖票,晚上我睡了她才回来,那段时间觉得都和妈妈疏远了。

    既然是这样一段接送各地来回旅客的路线,车上几乎每趟都会有人落下东西。常见的有硬币,皮夹,手包,行李,证件,首饰,手机等等。大部分都会交到公交公司等人认领,不过偶尔一些零散的硬币也并没有上交,她们一块的兄弟姐妹合买点矿泉水,冰淇凌,雪糕,瓜子什么的,发车间隙休息的时候分着吃。

    有次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很久,妈妈也没回来,等急死了。那天,妈妈干完了最后一趟去火车站的活,开始打扫车子卫生,在车子后座发现一个塑料袋。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就觉得硬硬的好沉,打开一看吓坏了,里面是好多钱。这谁真是太大意了,出远门带这么多钱,却丢了,估计急坏了。左等右等也没人来,妈妈也不敢走,也不敢动这些钱,就在车站傻傻的等着。终于,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急匆匆的走来,寻找东西。问丢了什么,他们也不说,就是着急。妈妈也不敢贸然告诉他们捡到一袋钱,谁知道会不会搞错?就看那俩人急的团团转,眼看快赶不上火车了,妈妈问你们是丢了东西么?那俩人警觉的看着妈妈说是,问是什么,说是一个黑色的袋子。妈妈说里面有什么?俩个人半天才说是钱。妈妈心想怎么带这么多钱,鬼鬼祟祟的,别是什么来历不明的赃款吧。那俩人着急的说,是去北京看病用了,突然丢了。然后老头就哭了,说俩个人还把钱丢了,怎么办啊。妈妈把他们领到车站的派出所,让民警确认一下,最后确定钱是他们丢的。他们居然背着钱就走了,连句谢谢都没说!民警和妈妈都觉得真是无语。

    由于公交公司是私营的,因此查票很严。如果售票员漏卖了票或者使用废票一旦发现是要受处罚的。妈妈一向是个兢兢业业的人,同样也遇到过问题。不论你在车上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乘客要拿好自己的票,查票要罚款,还是有人拿到票就不知道扔哪儿去了。有次查票,一个人找不到自己的票了,非说妈妈没卖票,这下好了,责任全在妈妈,罚了200块,快半个月工资。妈妈气的回家,饭也没吃,哭的好伤心。我们劝她不干了算了,可是第二天天不亮,她还是去上班了。

    这就是售票员的生活,有时候觉得还挺艰辛的。

    下面讲妈妈在跟车时遇到的离奇事。

    妈妈是和一个固定的师傅搭档的。那个师傅姓邵,是个五十多岁的转业军人,开车的老手了。军队里的汽车兵开车技术都是杠杠的,所以一直都很放心。

    有回秋末冬初的早上,有很大的雾。车行驶的很慢,早上第一班车人就很多。妈妈卖完票,突然发现邵师傅把车开到了非机动车道,还在向街边门面冲。妈妈大叫邵师傅,停车!看路,前面是房子!眼看就要撞到卷帘门了,邵师傅才刹住车,大汗淋漓,不住喘气。满车人都震惊了,很多人都不愿坐了,下了车,只好临时联系一班车来接走。

    等人都走了,惊魂未定的妈妈问吓蒙了的邵师傅,你这是怎么了?邵师傅才慢慢说,本来能见度不好,开的很慢。但是突然看见前面直直的一条路,很清晰,没什么人。而且有个女的穿个白裙子招手,就想开过去停车接人。那时候,我们那公交车是招手停的。就那么迷迷糊糊的开过去了。但是妈妈一喊,邵师傅清醒了,大路和女子都不见了,看见车子已经开到人家门口了,赶紧刹车。妈妈就说,你糊涂啊,大冷天怎么可能有人穿裙子?幸亏没出事。邵师傅被停职了一个月,在家修养了好久,才缓过来。

    我们那条去火车站的弋阳路是通向七里岗的火葬场的,要拐到另外一条路才能去火车站的。弋阳路是312国道的一部分,车多繁忙,经常有车祸。也不知道那次邵师傅看到是什么东西。

    总之,后来邵师傅去开2路到工业区的车了,那条路人少,不怎么挣钱,还好一直都安安全全的。
    火车站总是建在偏远的地方的,这个火车站就在火葬场的南边。

    当年京九铁路的修建就是为了照顾贫困边穷的大别山区。为此,我们这里在边上成立了一个火车站开发区,希望能招商引资,重振这一有着悠久历史的地区的经济。不过,事与愿违,这个开发区的建设并没有使这个地方得到改观,反而造成了土地的浪费,形成了一大片既让人耕种又没有建起任何设施的荒地。

    这样的局面与当地的执政水平,社会风气都有关系。比如每次都以极优惠的条件,近乎奴颜卑膝的姿态吸引来的投资,都坚持不到打完厂房的地基就给吓跑了。原因是,别人的投资刚一落地,当地的老百姓就开始纠缠土地赔偿,工商,税务,城建部门就开始前脚刚走后脚又到的一遍又一遍的搜刮别人。本来都还没盈利,投资的人就已经蜕了几层皮,索性连前期的投入不要了,一溜烟跑了。低下的行政管理能力和刁恶彪悍的民风使我的老家从春秋时的诸侯国都,后来的州府,解放后的地区专属一直降格到现在的县,未来的镇。

    这个火车站的建立确实给周边人民的出行带来了很大的方便,吸引了驻马店,六安,甚至周口的人过来坐车,比它的上级麻城站的旅客发送量都要大很多。不过,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本就杂乱,滋生犯罪也是迟早的事。

    火车站周围一小片地方还算繁华热闹,不过走出不足一公里就进入渺无人烟的露天开发区范围。这里偏僻荒芜,几乎无人涉足。

    刚开通火车没几年的一个暑假,火车站附近的俩个小孩子打算去水渠钓小龙虾。放假了嘛,大人们都有工作,小孩子经常没人管,都是在外面疯玩。两个孩子顺着至今都未能贯通的京九大道一路向水渠兴冲冲的走着,大太阳的也不怕热。走着走着,突然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一直黄澄澄,肉呼呼的野兔,在烈日炙烤下的路中间迷瞪着眼,好似伸手就能抓住一样。两个孩子争先恐后的冲过去,都怕对手抢先抓到这个玩物。

    眼看要抓住,兔子一个激灵,后腿一蹬,跑到旁边的荒原里。荒原就是开发区征集来的土地,今年说建啤酒厂,明年又说建电子厂,后年又说建食品加工厂,总之年年都说是今年的首要任务,年年都流产,所以一直荒着。满地的野草因为人迹罕至的原因,欣欣向荣的生长着,里面成了野生小动物的乐园。我就见过蛇和刺猬,据说还有獾。

    两个孩子一心要抓住这只兔子,钓竿,竹篓也不要了,慌不择路的追兔子。眼看兔子远了,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跑不动了,兔子就停了坐在草丛里看他们。就这样追追停停,跑到了一片茅蒿草地,兔子钻进去不见了。两个孩子哪肯罢手,也跟着钻了进去。
    前面的孩子小心的拨开深深的茅草,看见一个穿着蓝布衣服的人背对着自己坐在那里,抽烟。小孩子估计兔子不会在这里,刚要退回去,仿佛看见那人用夹着的烟指了指旁边,没出声,可能是暗示他们兔子往那边跑了。小孩蹑手蹑脚的向旁边走,看见兔子真的在前面,鼻翼翕动者,胡子一颤一颤的。这时,后面一个小孩急乎乎的冲来,一头撞在前面的小孩身上,前面的小孩没站稳,两个人一同摔倒,滚了下去。

    两个小孩跌坐在地上,前面的小孩刚要恼怒的责骂后面的孩子不小心,吓跑了兔子,却发现后面的小孩脸色变了,恐惧的看着前面。前面的孩子一扭头,差点吓死。前面有一个“人”躺在那里,蓝色的衣服,头发蓬乱,眼睛像两个黑窟窿,大张的嘴牙齿外露,周围似乎散落着腐烂的肉体,蠕动着很多蛆虫。两个孩子大叫起来,爬起来转身就跑,草茬子扎破了腿脚,挂烂了衣服都无暇顾及。

    晚上,孩子的父母就报了案。警察和周围的群众来了很多人。警察既没有去保护现场,也没有花过多的时间收集证据。围观的人们看见一个已经开始腐烂的人躺在一片茅蒿草中,穿着蓝色的工作服样的衣服,旁边是一个旅行包,已经敞开,里面的东西翻得倒出都是,不知道是动物还是人搞得。旁边还有一个空的健力宝饮料罐。

    人们谈论着期待着,连晚饭都顾不上吃,想看到电视上那样形象光辉,有正义感,锲而不舍追踪罪犯的警察们给他们解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结果却出人意料,警察们来了之后,嬉笑着,玩闹着。抽足了烟后,一个人才慢慢吞吞带上手套稍稍查看了一下尸体,然后跟一旁站着的一个背着双手,一条腿惬意的抖着的上级警察唧唧咕咕说着什么。然后,他们问:“在场的有没有人认识这个人?”人都已经腐烂了,谁能辨认的出来?人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答应。然后警察说:“给100块,谁愿意把这个人就地埋了?”这时候有人回应了,一看是火车站上一个无家可归的男人。大家给他让出一条路,他走过去,领了赏钱,接过警察递上的铁锨,开始挖土埋人。

    周围的人打听着到底是怎么回事。人群有人提出异议:“人都没确认就这么埋了?”只听警察说:“自杀的,我们管不了。无法辨认,也没地方放。”人们追问:“人死了多久了?”“大概一个月左右吧。”又有人问:“那也应该搞清是谁嘛!”警察充耳不闻,跳上警车,呼啸而去。人群忿忿不平:“白养一帮猪,人死了都不管。”有聪明的人说:“看现场,东西翻得乱七八糟,不像是自杀的人。自杀还会带着行李,还会死前翻动自己的包袱?”

    不一会死人就被草草掩埋,看警察走了,流浪汉也不肯多出力,死者的脚还在外面露着也不管,扔了铁锨,跟者陆续散去的人群一块走了。

    后来跟小孩家熟悉的人问情况。小孩的父母也说不清,只是第二个孩子吓得不轻,病了一场。第一个孩子说,他当时明明看看的就是那个死者坐在那里抽烟,给他指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两个孩子估计日后再不会去那块地方了。

    许多年后,那块地方被开发商买去,建成了一片小区,不过入住率很低。渐渐的人们忘了这件事,也忘了那个冤死在异乡的人。不过,后来跟着还是发生了一些相关的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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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2-04 11:52:26  更:2022-02-04 11:59: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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