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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两个小泥人——(那些与鬼相随的日子)[第1页]

作者:老八路杨
首页 本页[1] 下一页[2] 尾页[21]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首先声明,我不是个高明的故事讲述者,我只能搜刮自己的记忆,把那些令自己战栗的部分写出来,给内心的恐惧一个略带阳光的出口,我鼓足勇气去晾晒那些发霉的、甚至是伤痛的过去。回忆是感谢生活的最好方式,所以,请不要问我这个故事哪里是真的,因为,我宁愿你相信它都是假的....。


    小说中所涉及到的符咒,我会根据记忆画出来,随文发到帖子里,但是并不代表那些东西还具有实用意义,我会略作修改。由于您的轻信而草率的使用它所造成的后果,是本人所不愿意见到的,别说谁来承担后果,因为谁也承担不起,特此声明。
    小文是一名大学老师,主讲一些绘画类的课程,在一般人的观念里,艺术家就等于是半个疯子,所以,即便是性格内向腼腆的小文,也总能给人以“神经兮兮”的感觉。小文是不折不扣的凤凰男,在农村长大的他,带着不可改变的执拗,和那些听起来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故事,闯进了大城市….。

    这个大城市就是赵本山所说的全国“比较大”的城市——铁岭的邻居,吉林省最南端的城市——四平。其实四平比铁岭先“出名”的,在赵本山装疯卖傻的假扮农民代言人出现在春节联欢晚会舞台之前,四平这个城市就已经名声在外了。不单单是因为在四平发生过惨烈的解放战役,还因为这里很特别。附近城市的人都知道,这里有一座很有名气的精神病医院,所以附近城市的人要想贬损谁的思路不正确,就说:“你是从四平精神病院跑出来的?”。久而久之,就简化成:“你是从四平跑出来的?”。为了这个影响市容形象的叫法,四平市几届领导班子不知开了多少个会,讨论是否该把这个精神病医院迁移到郊区。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小文说起这些的时候却总是一脸严肃,他常带着一个“秘密持有者”的得意发问:“你知道当初为什么在四平这个地方建起一个这么大的精神病医院吗?”。然后他就很享受地看着你一脸的疑惑,之后他肯定还是那句:“算了,不说这个了,我还是给你讲讲我小时候的大杨树村吧”……。
    大杨树村属于四平市管辖范围内,离四平市区约100多公里。这是一个不为人知的小村子,之所以叫“大杨树村”,是因为村口有一棵非常粗大的杨树。长了多少年没人知道,就像外地人不知道这个小村一样。村民们吃完饭休息的时候经常几个人围拢着那棵大杨树,看究竟多少人在一起能抱住它。直到一个算命瞎子从此路过,用手摸完那棵大杨树,吓得惊慌失措的逃走后,大人们才远离了那浓密的树阴。并且疑神疑鬼地呵斥在那里打闹的孩子们离开。

    孩子们可不怕这棵大树,反而觉得离大树旁边两百步左右的一座破庙很让他们害怕。这种害怕没有什么原因,就是害怕。从它旁边经过都要一路小跑,不敢回头。小文的家就在村头,他只要站在院子里就能看见那棵大树、只要站在房顶就能看见小庙。确切的说,小文家只有一个邻居。他们两家被一条形状像汉字笔画里面的“横折勾”一样的河流半包围着。剩下的村户都零散的分布在河流的另一边。

    小文说起他小时候生活过的这个“大杨树村”的时候,总爱用“兔子不拉屎”这个恶心的修辞。他说,因为这里根本就没有兔子。有的只是一些生活上很邋遢的乡亲们。能有多邋遢?这么和你们说吧,那里家家户户的酱缸是常年敞开口的,基本上不用什么东西遮挡,什么灰尘啊,雨水啊,人们根本就不在乎,要是遇到大暴雨,也只是用一些没有经过清洗的农用塑料布一挡,就算完事。小鸡因为站在酱缸口吃里面的蛆,掉进酱缸里面淹死是常有的事情,通常处理办法就是,把鸡捞出来吃了,然后接着吃酱。但是村里人对逢年过节的祭祀却是非常讲究甚至可以说铺张,掉进酱缸的鸡自己吃了,上供一定要杀大公鸡才行,村里人叫它“歪脖凤凰”。直到在供案上摆放烂了,也绝对不允许人来吃一口。但是这里有一点让人欣慰的是鱼非常多,多到什么程度?多到吃不完的程度。随便一个小水坑里面都有鱼,听说缺衣断粮的饥荒年代,村民为了填饱肚子,想尽了各种办法捕鱼,用网捕、用雷管儿炸鱼、把河水淘干了抓鱼,可是鱼的数量丝毫没有减少。无米下锅、无菜上桌的时候,吩咐家里的孩子拿着网出去,一袋烟的工夫回来,就能靠炖鱼充饥。
    小文是在七岁那年,也就是1970年,举家搬到大杨树村的,那天,下着大雨。大马车拉着锅碗瓢盆叮咣乱响的穿行在村中土路的时候,偶尔有人从路两旁的土房中伸出脑袋探望了一下,又缩了回去。村长史万财披着雨衣在前面带路,一边满脸堆笑地向小文的爸爸杨平介绍这个村子的情况,一边时不时地强调快了、就快到了。几乎是从进村口沿着一条村路横穿到村子的另一端,村长才伸手帮忙拉住了马缰绳,并一脸歉意的指着前面的一座破旧不堪的草房说:“这回真的到了,就是这儿,你们等着,我马上叫几个人过来搬东西”。一会儿的工夫,村长的身后跟着一老一少,朝着马车这里走过来。村长吩咐说开始搬吧,大家就开始往这个破草房里拿锅碗瓢盆、瓶瓶罐罐。东西并不多,在大家齐动手抬完两个大木柜子之后,马车上已经空无一物了。小文的妈妈曾贵英赶紧取出来毛巾说:“多亏大伙了,这么大的雨,快进屋擦擦”。

    村长和那一老一少进屋后,坐在了小文家的炕沿上。小文这才仔细的打量着脱下雨衣露出完整的一张脸的村长。史村长中等身材,大概40岁左右的样子,人看上去很瘦,颧骨很高、皮肤蜡黄,眼睛总是无法在一个位置停留,滴溜溜乱转。接过小文的妈妈递过来的一碗热水后,表示感谢的一笑,露出几颗残缺不全的黄牙。小文的爸爸杨平不善言谈,在说了几次相同的感谢话之后,面对这三个陌生人就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史村长就没话找话的逗起了小文。
    “这孩子几岁了?长得可真带劲,上学了吗?”。
    小文的目光和村长的小眼睛对视的时候,一下打了个寒颤,他觉得那目光很让他害怕,这种恐惧感对于一个只有七岁的小孩子来讲,是无法说清楚的。
    “快说你七岁了,这孩子,和他爸一样见生人就不会说话”,小文的妈妈曾贵英在一旁为这个早已吓傻了的孩子解释着,小文的爸爸杨平听到这里也只是憨憨地陪着笑脸。
    “哈哈哈,有文化的人就这样,听说老弟是识文断字的大学生,怎么就到俺们这个小村子当教书匠了呢?”。村长点燃他的烟袋,一边猛吸一边问坐在旁边的杨平。
    “服从分配,服从分配”,杨平很不自然地笑着说。
    那跟着来的一老一少听后显出很吃惊的样子,老人说:“原来你是咱们村小学新来的老师啊,怪不得瞅着和俺们农村人不一样呢,这下好了,往后村里人要写个信读个信啥的,就得麻烦先生了”。
    “全村人的事儿,你跟着瞎操啥心呐?谁要是想写信,那得来这儿正正经经的求,老师就要给孩子们上课了,会多忙啊,哪有工夫搭理你们这些破事儿。哎呀,老弟你别往心里去,农村人说话就这样没深没浅的”。村长呵斥完那个老人,转过头来对着杨平说。
    杨平被村长这么一说,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了,不停地表示没事儿、没事儿,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地方就尽管说。
    村长史万财说:“还真有事儿求你帮忙,现在村里识字儿的人不多,这文化大革命开始这么长时间了,别的村里搞‘反四旧、斗私批修’啥的,都整的有模有样的,就咱村儿不行,不怕你笑话,别看我是个管着好几十户人家的官儿,大字儿一个不识,可是革命工作也不能不做呀,到各家各户查四旧的时候,看到很多人家有古书,我也不懂那上面写的是啥呀,全他娘的让我给没收了,不收咋办?县里的工作组定期来抽查,查出问题来就是个大事儿,你明天帮我去村部的仓库里看看,哪些是四旧哪些不是,是的挑出来直接就烧了它,不是的就先放在那儿,让他们自己领回去,我可不想让这帮王八犊子天天在背后骂我”。
    “那行,那行”,杨平一口答应了。
    “行啥呀,他一个读书都读傻了的人,哪能领会好革命精神呢,到时候别弄错了影响了革命工作,我是党员,要不明天我去吧”。小文的妈妈曾贵英一边解释一边冲着杨平使眼色。
    “读书人怎么能分不清四旧呢,要是你们都不知道啥对啥错,俺们老百姓就更不知道了,老弟呀,你这媳妇聪明过头了,哈哈哈,没事儿,弟媳妇,有些什么差错,大哥兜着,你就放心的让大兄弟去吧,要是上边儿检查组知道咱们这么重视,给咱们树立个典型,不成问题呀。”村长说完,又露出了他那黄牙笑了。
    “那行,有村长这句话,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曾贵英轻出了一口气。
    史村长磨磨蹭蹭的看着一时半会儿没有要走的意思,好像总有什么话想说还没说似的。杨平当即表示说村长你就别担心了,你交给我的事儿,一定办好了,绝不拖革命的后腿。
    “老弟,不是为这个,有件事儿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村长显得非常不安,小眼睛不停的眨着。全家人被他这句话弄得一头雾水。
    “有啥话你就说吧”,曾贵英说。
    “那我可说了啊,这屋里原来住的是一个打渔的老光棍儿,他去年用雷管儿炸鱼的时候,把自己给炸了,炸得那个惨呐!大伙用门板把他抬回院子的时候,他都没气儿了,俺们寻思着黑灯下火的,等第二天亮天的时候再找块儿地把他给埋了,就把他放在院子里了,哪成想啊,第二天早上俺们几个人到他家的时候,一看,院子里的老光棍儿没了,地上还有血呼呼的手印儿和脚印儿,大伙就发毛了,这些血印儿一直连到他家房门口,大伙壮着胆子就推开他家的房门,对,就是这个门,一瞅,我的老天爷呀,他不知道啥时候自己爬进屋里了,还上炕了,就死在这儿了”,史村长说到这里用手突然一指小文正在坐着的地方,小文吓得浑身一激灵。
    “你说邪性不邪性,那天把他抬回来的时候,好多人都在场,摸过鼻孔号过脉了,人肯定是死死的了,咋就能自己爬到炕上呢?哎,从那以后,这房子就一直这么空着了,没人敢住,我寻思着空着也是空着,再说这房子也没出过啥事儿,乡长让我给你们安排个地方住,可是村子里就这么一个空房子,你们文化人应该不相信这些封建迷信的东西,我才做主把这个房子给你们住。”村长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之后,端起杯子咕噜一声喝了一大口水,也不看别人,低着头眼睛盯着地面。小文的父母听完之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着这个话题往下说,可能是根本就没有预料到。小文在一边很紧张地用手拽着妈妈的衣袖。
    坐在村长旁边的一老一少赶紧帮腔说:“可不是咋的,封建迷信的东西,咱可别再提了,党中央不让咱信,咱们就坚决不信,要从地球上有人的那天算起,哪块儿地上没死过人啊?只要把最高指示学深学透、只要把毛 像往屋里一挂,啥邪门歪道都不会有的”。
    “对对对,挂上,明天就挂上,二愣子,你明天和大愣去咱们村部拿个最大的毛 像过来,帮我这个大兄弟钉墙上,完事儿再帮着补一补房顶”。村长说完之后,老人旁边的少年不住的点头答应着,小文这才知道这个看上去呆头呆脑的半大孩子叫二愣子,那大愣一定是他哥哥了?小孩子总是轻信大人们的话,小文在听到村长和老人拍胸脯作保证之后,紧张和恐惧竟然瞬间舒缓下来,他还能有闲心去打量一下这个名字叫二愣子的大孩子,并推测大愣子是他的哥哥,他还发现,其实村长的眼神儿也没那么可怕,甚至对明天要到来的毛 像很期待,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像,有这么大的能耐。
    “没事儿,这就挺好的了,我们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能有个地方住就不错了,这都多亏了村长帮衬我们,要不还真是没有人可投奔了,再说,我俩都不信那些鬼呀神的,是不是啊?孩子他爸”,曾贵英说完赶紧向杨平使了个眼色。杨平也赶紧说这房子挺好的、挺满意的、挺感谢的、挺….。
    “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啊,俺就知道读书人都是通情达理的,那啥,时候也不早了,你们早点歇着吧”,说完史村长和那一老一少走出了房门。小文的父母把他们送出去之后,回到屋里,才开始仔细的打量着这个破旧的茅草屋。
    这屋子虽然破旧,但是能看得出来,屋架子还是不错的,松木的房梁和柱角、松木的门框和炕沿,只不过房顶檩子架起的苇席已经破了一个又一个的洞,也许是房顶长期漏雨引起的腐烂,或者是被耗子盗了洞,在散发着一股馊霉味儿的同时,向下不停的滴着雨水。小文的妈妈拿来几个盆和瓦罐,放在地上接着由房顶滴下来的雨水。房子很大,从外面进来之后是灶间,灶台中间的大铁锅已经锈迹斑斑,灶坑旁边戳着一根烧火棍和一把扒火铲子。推开灶间的门就进了正屋,分里外两间,半面土墙从炕的中间垂直向上到房顶梁,算是对两个房间、两铺炕的简单划分,除此之外,两间正房的空间都是相通的。窗户上的玻璃大部分已经破碎了,小文的爸爸用塑料布进行了简单的遮挡。炕上铺着的炕席上落满了灰尘,但是透过灰尘还能看到那一大片已经发黑了的血迹,小文盯着这片血迹,心里又开始恐惧了,曾贵英看出来孩子的心事,就卷起了炕席,把它扔到了院子里,铺上了新的席子。自从进了这个屋子开始,小文对这个新环境始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警惕和紧张,他有些讨厌这个空荡荡的大房子、讨厌屋子里那股说不出来的味道、讨厌村长说的那个老光棍儿惨死的故事,值得欣慰的是这些就快过去了,明天毛 像一挂上,就什么事儿都不会有的了,因为是两个大人做过保证的。

    雨停了,可房顶滴下来的水仍然敲打着盆盆罐罐。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杨平用手拽了两下灯绳,灯没有亮,出门站在院子里环视了一下,四周的人家也没见灯光,有可能是停电了。曾贵英叫他拿手电筒照亮,然后打开包裹,拿出一张苞米面大饼子,用手掰开了,分给了小文和他爸爸,然后说:“吃完赶紧睡吧,明天还得起早收拾屋子呢”。大家吃完就躺在了炕上,杨平躺在了炕头,因为那儿就是打渔的老光棍儿最后咽气儿的位置,他发现老婆和孩子都有那么一丝恐惧,只不过老婆是为了让孩子能安心睡觉而故作镇定罢了,从眼神里能看得出来,村长讲的那个故事显然也吓到她了。
    起风了,风吹着遮挡窗户的塑料布,发出呜呜呜的声音,透过仅有的那几片玻璃向外看,天上一团团的乌云被风吹得迅速的移动着,月亮就这样一会儿钻出来,一会儿又被乌云遮盖了,屋子里就一会儿亮、一会儿暗的。小文哆嗦着说:“妈!妈,妈!我害怕”。
    “傻孩子,怕啥,有你爸你妈在,你有啥好怕的?快睡吧,睡着了就不害怕了”,曾贵英说完闭上眼睛,这句话是在安慰孩子,也是在安慰自己。小文一开始睡不着,紧张地盯着窗外、屋顶棚、以及屋子里的各个黑暗的角落。外面忽大忽小的风,从破旧的窗户缝隙吹进来,发出时而短促、时而长鸣的呜呜声,每一次声音的变化,都能让小文浑身一激灵。就这么坚持了不知多长时间,一天来的车马劳顿终于瓦解了这个只有七岁的孩子的意志力,困意袭来,小文的眼皮越来越沉,可是,正当他变得迷迷糊糊之际,屋子的西墙上传来一阵哗啦啦的墙土掉落的声音,小文不由得一惊,眼睛重新睁大起来,寻着声音看去,小文“啊”!的大叫了一声,惊恐得浑身颤抖。因为他看到从西墙角处有一个人,几乎是从墙里爬出来的!边爬边痛苦的哼哼着。
    “爸!爸!爸!快起来呀!快来救我”, 小文一边大声喊着,一边想爬起来向门外跑,可身体就像僵硬了似的,一丁点儿也动弹不得,那个人向着他们越爬越近,可是,小文的拼命呼喊,一点儿作用都没有,他的爸爸妈妈仍然没有醒过来。
    “爸!——妈!——爸!——妈!!”小文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在大喊,那个人已经爬到了他的旁边,突然一伸手抓住了他,借着月光,小文看见那个人满脸满手都是血!小文‘啊’的一声惨叫,使劲儿的挣脱着。
    那个满脸是血的人,张开大嘴,咆哮着喊道:“你们滚出我的屋子!这是我的屋子!我的!!”。
    “小文,小文!你醒醒,你怎么了…”妈妈一边摇晃着小文的身体,一边叫小文醒来,小文慢慢睁开眼睛,看见正在给他擦汗的妈妈,哦!原来是做了个梦。
    “妈!我害怕”,小文的身体仍然在颤抖着。
    “别害怕,刚才做梦,魇着了吧?都怪那个死村长,非得当着孩子的面儿讲这个,没事儿子,别怕,妈搂着你睡”,小文被妈妈搂着,惊恐的心情慢慢舒缓下来,在睁着眼睛警觉了一会儿之后,渐渐的睡去了….。
    感谢大家的支持,我会持续更新的。
    第二天早晨,小文揉着眼睛醒来,又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大叫起来:“妈!妈!——爸!你们快起来!快看我们在哪儿!”,小文的惊叫声让他的妈妈‘呼’的一下坐了起来,睁开眼睛环顾一下四周,她也惊呆了…。
    “孩子他爸!孩子他爸!快起来!快起来!”,杨平在这娘俩的呼喊中,睁开了双眼。天呐!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一家三口,连同新的炕席卷儿,就在院子当中躺着呢。啊!为啥会这样?这就是说,在他们一家睡觉的时候,被人家给一起抬出来放在院子里的,啥时候被抬出来的?是谁干的?为啥三个人都毫无察觉?这一连串的问题一下子填满了杨平的大脑。曾贵英这时已经彻底崩溃了,她已经没心情在孩子面前掩饰恐惧了,一把抱住正在瑟瑟发抖的小文,大哭起来。
    杨平顾不得去安慰媳妇和儿子,故作镇定的站起身看了一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啊!他们娘俩身下坐着的是新席子,可是那个被曾贵英扔出来的旧炕席怎么不见了?!!难道是…?想到这里,他不禁头皮发麻、汗毛倒竖。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他快步的走到门口,推开房门迈步进了里屋,抬眼往炕上一看,他的心跳骤然加快了,咕咚一声坐在了地上。天呐!那快破旧的、带着血的炕席,就像没人动过一样铺在炕上。难道是,难道是!——见鬼了!!!
    “孩子他爸!孩子他爸!你咋地了?可别吓唬我们娘俩呀!”,这时,曾贵英听到声音,跑了进来用手搀扶坐在地上的丈夫,也就在这搀扶的过程中,也看到了炕上那个带血的旧席子,‘妈呀’一声,松开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蹲在地上不敢再看一眼。
    杨平渐渐缓过神来,强打精神拽起蹲在地上的媳妇。
    “快出去,孩子还在外面呢,别吓坏了孩子”,曾贵英这才起来,扶着门框出了屋子,随后,杨平也跟着走了出来。
    天已经大亮了,夏天的早晨,太阳就火辣辣地烘烤下来,他们三个人在院子里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心情慢慢的平复下来。杨平开始劝解媳妇,首先,咱们不能在这院子里大呼小叫的,特别是你还是个党员、我还算个知识分子,咱们本来就不该相信有鬼,让人知道咱们被鬼吓到了,传出去会成为笑柄的;再有,这事儿打死也不能向别人说。现在是啥时候?现在是扫除一切封建社会的牛鬼蛇神的时候,革命小组天天找典型抓败类的,说出来以后,会被人家给批斗死的,小文也会受到连累,哪个多哪个少,咱们心理应该有数;再说,凡是都有解决的办法,我会找机会和村长说说的,看能不能给换一个房子。虽然他自己都不相信村长还能在这个穷苦的村子里再找到一个房子给他们住,但是也要这么说,毕竟自己是家里的主心骨,不能乱了方寸,要是自个都乱了,可让这母子俩咋办啊。

    这时,从院子西侧的土围墙后伸出一个脑袋,冲着他们喊:“喂!你们是新搬来的吧?我是你们的邻居呀”。说着,那人翻墙跳了进来,走到了小文一家的面前。一边走,一边用手向下拽着略显瘦小的旧军装的衣角。这人30多岁的样子,个子不高,长得尖嘴猴腮的,颧骨高、嘴唇薄,稀疏的头发扁扁的帖子脑袋上,他用粗大的手指伸进去捋了捋,就打开了话匣子。
    “你们昨天搬来的吧?哎呀真对不住了,我也没过来打声招呼,昨天我趴墙头都看明白了,史村长带你们来的吧?我和那个姓史的不对付(东北土话,不和睦的意思),我原来给村里当仓库保管员的时候,他就看我不顺眼,找几个人开会把我给撸了(东北土话,解职的意思),操他娘的,我还救过他的命呢,吃红肉,拉白屎——转眼无恩呐!呀!你看看,念叨谁,谁就来了,那啥,大兄弟,我先走了,有工夫再唠”,说完,又跳墙回去了。

    这时,小文一家发现史村长带着两个半大孩子已经走进了院子。村长一挥烟袋说:“大愣二楞,你们赶紧的,把 像给挂屋里头”。那俩孩子抬着一个足有一米见方的毛 像,和村长走进了屋里,那 像四周用木框镶嵌着,一块大玻璃盖在上面,把纸质的毛 像压得平平整整的。
    “村长,挂哪儿啊?”,稍微大一点儿的孩子问。
    “大愣啊,你说你都15岁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娶媳妇结婚了,咋还啥都不懂呢,挂哪儿,你说能挂哪儿? 像,肯定要冲着太阳挂,窗户在南面儿”,村长用烟袋锅点了一下北山墙,却发现这屋子里四壁都是裸露的土墙,就摆手让他们俩先别挂。
    “那啥,二楞子,你拿着我的钥匙,到村部去取点儿报纸过来,对了,还有窗台上的半桶浆糊也拿过来,毛 像挂在这样的墙上可不像话,咱们先把强给糊上”,年纪小一点儿的孩子拿着钥匙跑了。

    村长冲着小文的爸妈嘿嘿一笑,问道:“咋样?昨晚睡的还好吧?这房子好好收拾一下,正经挺不错的呢,哎呀,这旧炕席该换换了”。说完他用烟袋锅敲了敲炕席。
    “村长,我正想和你说这事儿呢,这儿闹…”,她刚想说这儿闹鬼,却被身后的丈夫狠狠的掐了一下胳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闹啥?”,村长追问。
    “哈哈,没事儿,我媳妇想说,我俩昨晚闹矛盾了,想向你告状呢”,杨平挤出了一丝苦笑后说道。
    “我说弟媳妇呀,答应的事儿又后悔了?大兄弟只是帮我过去挑挑书,这活儿咱村别人也干不了啊,我昨天不是说了嘛,有啥事儿我兜着,你还怕个啥”,村长错误的理解成:这两口子害怕干这个活儿会惹上麻烦,所以昨天吵嘴了、闹情绪了,哎!女人就是小心眼儿。他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还得不住的夸有学问的人多么多么的好、这个工作其实多么多么的重要….。杨平看村长丝毫没有怀疑,长出了一口气,立即表示没问题,并补充说其实昨天我们两口子就已经把话唠开了,革命工作这么需要我、村长又这么帮咱们,做这点儿事儿是应该的…。

    让老实人说谎话是艰难的,何况还要一边说谎话,一边夸人呢,杨平,一个受过大学教育的知识分子,他尽量控制自己别脸红、表情诚恳地说完了一大堆这样的话。史村长听得很受用,并一再表示有事儿就吱声,只要有咱们村革命委员会在,就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这时,取报纸的二愣子回来了,大家就一起动手清扫墙角的蜘蛛网、用报纸糊墙、换上新炕席、窗户装上新玻璃、打扫灶台。杨平蹬着凳子要去擦灯泡的时候,被村长叫住了,告诉他别擦了,擦也没有用,都停电好多天了,点蜡吧,没有蜡就点油灯、没有油灯摸黑也挺好,吃完晚饭就睡觉,节约闹革命嘛。大家忙活了一上午,总算是把房子收拾妥当了,最后发现毛 像还没有挂上,村长说不急,等糊报纸的浆糊干透了再贴,不然相框挡住潮气,后面该长毛了(发霉的意思),你们两口子自己挂吧。说完起身要走,小文爸妈挽留村长他们在家里吃饭,村长说啥没同意,招呼大愣和二楞一起走了。
    村长走后,小文的妈妈开始埋怨起小文的爸爸来了。
    “刚才为啥不让我说呢?不说,今天晚上咋办?还睡在这儿啊?反正今天晚上我是死活也不睡在这屋里了,小文也不能睡在这儿…”。曾贵英开始埋怨,埋怨不应该搬进这个房子、埋怨至少搬进来之前应该好好打听一下、埋怨压根儿就不应该搬家到这个村子、埋怨你个大老爷们没能耐,你的同学都留在了城里,就你来到这个鬼地方….。
    “你懂个屁!那个姓史的咱们也不知根知底,你咋就那么信任他呢?邻居也说他不是个好东西,你忘了吗?再说这个乱哄哄的世道,革委会的人在宣传破除封建迷信,你就和人家说你见到了鬼,这不是和伟大的潮流对着干吗!”杨平有些激动地说。
    “嘘!你小点儿声,喊那么大声干啥?不知道隔墙有耳吗?你不是说你会想办法解决吗?我倒想听听是个啥办法,你现在不说,啥时候说?,曾贵英压低了声音说。
    “啥时候说?最起码我也要弄明白这个姓史的是个啥样人,我才能下决定说不说”。
    “你咋能弄明白?”。
    “我就是能弄明白”。
    “你可别当着孩子的面儿,瞪眼说瞎话”。
    “啥叫说瞎话,你等着,我这就去”。
    “你去哪儿啊?”。
    “我去找邻居问问清楚”。
    “找哪个邻居?”。
    “废话,还能有哪个邻居”。
    说完,杨平转身走出去了。曾贵英想想也对,本来就这么一个邻居,哎~!要是像河对岸的那么多户人家紧挨着住,也不会像现在这么害怕,即便是没这个让人害怕的事儿,互相串串门、说说话,也比让在这儿强啊…。
    杨平来到邻居家门口,敲了几下门,先前来说过话的那个人开了门说:“哎呀敲啥门啊,咱村儿都是直接推门就进,没那么多讲究,都是邻居了,以后就得往近了处,来来来,进屋坐,小琴呐!邻居来串门了”。那个男人话音刚落,就从里屋走出来一个略显肥胖的女人,身后还跟着个8—9岁大的孩子。
    “哎呀,大兄弟来了,刚才俺们家的死鬼还叨咕你呢,你看看这就来了,快进屋,快进屋,这是我儿子,快叫叔叔好”,说着,把躲在身后的男孩给推了出来,男孩赶忙打了招呼后,就跑到院子里玩儿了。
    “大兄弟,你抽烟”。
    “不抽了,刚抽完”。
    “大兄弟,你喝水”。
    “我不渴,大嫂你别忙活了”。
    本来打算好的问题,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杨平的确是个书呆子,这么多年也没有学会和别人打交道,特别是陌生人,反而在他眼前的这对儿没有受过教育的农村夫妇,对于唠家常更游刃有余。最后几乎变成了非常被动的一问一答。
    “大兄弟贵姓啊?”。
    “免贵姓杨,叫杨平”。
    “从哪儿搬过来的呀?”。
    “从长发乡”。
    “咋寻思搬到这儿来的呢?这儿有亲戚?”。
    “哦,没有,到这儿工作,服从分配”。
    “到这儿工作?上面派下来的”。
    “啊,不是,大嫂,我不是革命工作组的,是来这儿教书的”。
    “哦,我还寻思呢,工作组都是临时来的呀,检查完了、吃完了就走了,哎呀,那大兄弟你是知识分子了呀,肯定是高中毕业的吧?”。
    “呵呵,不是”。
    “那是中专毕业?”。
    “呵呵,也不是?”
    “我的老天爷呀,那是比中专还厉害的?”
    “呵呵,大嫂你别这么说,我就是比他们多读了几天书”。
    “大兄弟呀,那是啥‘专’呀?”。
    “是本科,大学本科”。
    “哎呀天呐!大兄弟可真有本事”。
    拍着大腿表情夸张地称赞的大嫂,肯定没有弄明白什么是本科。她转头问旁边他的男人啥是本科啊?她那矮瘦的男人就压低了声音告诉她别丢人了,啥是本科都不知道,本科就是本本分分的人,才能读的中专。大嫂听了之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怪不得我第一眼看着大兄弟就是个本本分分的人,人家读的是本科,不像邻村的王会计,读个中专上衣兜就卡着好几个钢笔,看一天到晚把他给得瑟的…。

    杨平差点笑出声来,这种解释还是头一次听到。他觉得这两口子淳朴有趣的同时,也感觉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的悲哀,一种无人倾诉的悲哀。是啊,现在想想一家老小身处此地遭遇如此惊吓,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哎!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大兄弟,你是有啥事儿吧?”。此时杨平心事重重的样子,是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的,所以人家已经开门见山的问了。
    “没啥事儿,就是过来看看,拜访一下新邻居,对了,唠了这么长时间,还没问大哥咋称呼呢”。从一个陌生人的口中,直截了当的去打听另一个人的好坏,的确不太合适,杨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先瞎聊着呗,他心里想。
    “我姓郑,叫郑国梁,你嫂子姓李,叫李淑琴,我俩都是本村土生土长的,祖祖辈辈都在这儿住来着”,瘦小的男人回答。
    “那我以后就叫你郑大哥了”。
    “行啊,那我以后咋称呼你呢?叫杨老弟?还是杨老师啊?”。
    “都行,都行,说起来我还没去正式报到呢”。
    “这回可好了,俺们家的孩子有老师了,全村的孩子也有人管教了”。
    “村小学以前没有老师吗?”,杨平没太理解郑国梁的话,就反问了一句。
    “杨老师你不知道啊,俺们村小学原来就一个老师,后来那个王八蛋村长硬说人家是右派,给关起来了,大兄弟呀,你往后讲课说话啥的,也要多个心眼儿啊”。郑国梁的媳妇抢着说,看来她对这样的话题很感兴趣。
    “就一个老师?还给抓起来了?为啥呀?”。
    “嗯,就一个老师,上学的孩子少啊,能有30多个吧,一个老师从一年级教到5年级,没等到4年级呢,就有一大半儿的孩子不念了,农村人,会个算术加减法,会个小九九啥的就够用了”。很显然这个回答不是杨平所需要的,他现在想知道的是为啥史村长会把村里唯一的老师给关起来呢。
    “那个老师犯啥错了?”。
    “说是给孩子们讲故事的时候,讲了一大堆王侯将相、才子佳人啥的,这是典型的四旧啊,小孩子的嘴没有把门儿的,回家就和大人说了,有人就打小报告到姓史的那儿了,你说这能算个啥事儿啊,可是不怕没好事儿,就怕没好人啊,这不,就给关起来了,天天写检查搞批斗的”。郑国梁一提起村长,就用‘姓史的’来称呼,显然是对他非常不满。
    “姓史的真不是个东西,去年要不是你郑大哥用沙枪轰走了山狸子,他早就让野猫给造了,你看山狸子把你大哥给挠的”。郑大嫂说完,伸手撸起郑国梁的袖子,露出他瘦瘦的胳膊,上面有三条长长的被野兽爪子挠出来的印子,那印子深得有点儿怕人。
    “是啊,一大群的山狸子啊,就在那个小庙后边儿,都要扑到姓史那小子身上了,我正好打猎路过,抬手‘咣’一枪,就把领头儿的那只山狸子给撂倒了,那些畜生就都吓跑了,我算是救了他一命啊”。说完,郑国梁卷了一支旱烟,抽了起来。
    “照理说呀,这山狸子都不咬人的,肯定是那王八蛋做了啥缺德的事儿遭到报应了,哎!还连累了你郑大哥,你看看,咱也别光说话了,大兄弟你抽烟吧”,郑大嫂把一根卷好的旱烟递了过来,麻利地划着了火柴给点上了。
    “干啥缺德事儿?找一帮人拆庙那还不是缺德事儿吗?山狸子也是在那儿围住他的,那玩意儿虽是哑巴畜生不会说话,可是它们记仇啊,我打死了它们的头儿,当天晚上俺们家外面就让一大群山狸子给围住了,吓得她们娘俩不敢出屋,我一寻思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呀,就想去外面放几枪把他们吓跑了,谁知道我刚推门把这个胳膊伸出去,就让一只大山狸子给挠了”,郑国梁一边卷着旱烟一边说。
    “你都救过他的命了,他怎么还这么对你呢?”。杨平不解地问。
    “要不咋说他不是人呢,杨老弟你听我慢慢跟你说”,郑国梁吧嗒吧嗒猛吸了几口旱烟,开始讲起了他和史村长的恩怨…。
    自从被山狸子给抓伤了以后,那种凶猛的动物就一直成群结队的在晚上围住郑国梁的房子,到鸡叫天亮后很有秩序的离开。一连几天晚上,他们连撒尿都不敢出屋。后来有年长的人给他们出主意,说从哪儿结下的仇疙瘩,就要在哪儿解开,有灵性的东西都不会置人于死地的,只不过是惩罚一下它们的仇人,要是取人性命,就会影响它们的修行,但是它们可以折磨你生不如死。现在仇恨转移到你这里了,就要拿出诚意来化解。于是,郑国梁带着香案供品来到那个被拆毁得破败不堪的小庙前,点燃高香、献上歪脖凤凰,不停地磕头认错,并当场焚烧了那支沙枪,发誓以后再也不用这东西伤害性命了。他在磕头作揖的时候,有一个人从这里经过,那个人就是他的邻居——打渔的孙光棍儿,郑国梁知道这小子嘴上没把门儿的,还特意叫住他,求他千万别把这事儿和别人说,可就在郑国梁睡了一晚没有山狸子围攻的安稳觉的第二天,史村长就带几个人不容分说,把郑国梁五花大绑后,将他弄到了革委会,让他交代为啥村里的仓库保管员带头搞封建迷信,郑国梁拼死抵赖,就是不承认,后来村长叫来了证人孙光棍儿,对口供的时候,孙光棍儿临时变卦,说自己也没看清楚,只觉得好像是郑国梁。这才免去郑国梁的戴高帽、游街、批斗等环节,但是仓库保管员的工作是不能让他干了,因为革命工作总不能让一个无法证明自己清白的人来做。从此史村长也一改当初对郑国梁救命时的千恩万谢态度,不再给他好脸子看。就这样,郑国梁认为姓史的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小人;认为孙光棍儿炸鱼炸死自己纯粹是罪有应得。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杨平终于弄明白了这其中的来龙去脉。并且庆幸自己没有和村长说出闹鬼的事儿,也庆幸自己及时阻止了做事不经大脑的媳妇。一个人对自己的恩人尚且如此,何况是对待一个刚刚搬进来的外乡人呢。
    杨平觉得跟这两口子初次接触,他们就能如此坦诚的说出这些话,他们应该是好人,至少不是坏人,或者他们认定我是个可以信任的老实人、本本分分的人。杨平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可以问他们一些事儿了。
    “大哥大嫂,咱们这里住着感觉咋样?咋就咱们两户人家在这儿住呢?”,杨平试探性的问。
    “咱这里可是风水宝地呀,为啥他们都住在河对岸,是这么回事儿..”,郑国梁掐灭了手中的旱烟,打开了话匣子…。

    郑国梁听他爷爷讲,这里原来是一片荒地,只有河对岸有人家居住,多年前有一群打算金盆洗手的胡子(土匪的意思)从这里经过,发现这里地势很高,适合建一个易守难攻的老窝,就花大价钱找了一个有名的风水先生,风水先生看过之后,先是皱着眉连连摇头,后来仔细查看了周围环境,就开始赞不绝口。先生说这里本来是高地,是极阳之所,适合在此建立一番大业,但这里三面环水,北面又是河流的尽头,古语云:河流尽头,悲上心头,算是极阴之地。所以,这里正是极阴与极阳的交汇之处,在此建宅居住,必会经历大喜大悲、悲喜无常。一般的风水先生就会这么下结论,你看看河那边住满了人家,这儿没有人敢来盖房子,就是这个道理。但是,那些‘一瓶子不满、半瓶子乱逛荡’的风水先生,肯定看不出来,其实这儿是一块难得的宝地。你看这里的正西方,百步之内有一座庙,庙乃震地之灵府;西北方百步之内有一棵大树呼应着小河的尽头,树乃净天之圣物。有了这‘震地之灵府、净天之圣物’,这里既不会生出妖狐鬼怪之事,又能保证有地赐天赠的意外之财。那些胡子就听信了风水先生的话,在这儿建起了宅子,从此不再出去烧杀抢掠,与当地村民和平相处。胡子们可能知道他们做过的坏事太多,官府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所以就在这里建起了炮楼派人在上面日夜提防。郑国梁的爷爷就是替胡子站岗放哨的人。他不是胡子,而是被这伙儿胡子以每天两担高粱外加两担小米雇佣的枪手。为啥非得雇他爷爷呢?因为他爷爷是本地一个非常有名的枪手,枪法出神。当地有不少人打猎,可只有他的爷爷有‘眼对穿’的绝技。啥叫‘眼对穿’呢?就是猎人在打猎的时候,为了让打到的猎物毛皮完整,能卖上好价钱,枪法厉害的人都是瞄准猎物的眼睛,子弹从眼睛打进去,这样毛皮就没有弹孔,也就更值钱。但是有的时候猎人距离猎物过近,子弹的力量足以穿透比较小的猎物,即使从一只眼睛打进去,枪子儿也会从后屁股那里钻出来,还会留个窟窿。郑国梁的爷爷打猎,经常趴在草丛里等待最好的时机,也就是等待猎物的头部侧面对着他的枪口的时候,再开枪,这样他就能一枪让子弹穿过动物的两只眼睛,形成对穿,所以这种枪法叫做‘眼对穿’。
    可能这里是一个不显山不露水的地方,没出过大事件,也没出过大人物,政府一直没有派兵来,也许压根儿就没想到这里也能成为胡子的落脚之地。他们对政府的提心吊胆中,却等来了另一伙更厉害的胡子。这一伙胡子足有上百号人,为首的叫左军,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大土匪,杀人不眨眼,但是没有多少人亲眼见过他,或许见过他的人,也没有几个能活着,所以老百姓对他种种劣迹的描述就加上了很多主观的想象,越传越邪乎,可时间久了,那点儿事儿就失去了新鲜的味道,但是人们添油加醋的本能是超乎想象的,后来传着传着,就把这个左军从一个杀人魔头,传说成一个虽然杀人无数,但是有原则、讲义气,颇具正义感的好胡子。而这些传闻竟然让大家深信不疑,也是,面对一种强大到令自己恐惧的力量,去相信它的正义性,无疑能让弱小的民众获得短暂的心满意足。这种短暂就体现在胡子左军被人们传颂,和他真正出现在大杨树村的人们面前这段时间。

    左军一伙胡子打着匪旗,骑车高头大马闯进村口的时候,冲着天空一顿放枪,并高喊‘大爷左军来了!大爷左军来了!’第一批先看到的村民赶紧跑回家告诉老婆孩子别出来,有腿快的还能跑到邻居家说胡子左军真的来了。大家头脑中的第一反应是这些胡子肯定不会对咱们这么穷的老百姓下手的,肯定是来寻仇的,对对对,肯定是来找村西头那些炮楼里的胡子寻仇的,咱们管住自家的老婆孩子别出去看热闹,他们要是打起来的话,枪子儿可不长眼睛。接下来发生的事儿,就残酷地告诉村民,他们的肯定是多么的错误。左军一伙胡子,一进村就开始了挨家挨户的疯狂抢劫,鸡鸭鹅狗统统不放过。有几分姿色的大姑娘小媳妇也都惨遭蹂躏。直到已经抢劫了小半个村子,大家才如梦方醒纷纷带着老婆孩子和稍微值钱的东西逃跑,可是往哪儿跑啊?你的腿再快,也没有胡子的马腿快,即便是跑出村子,也会被追上的。后来惊慌失措的村民选择了逃到村西头的高地上,也就是郑国梁的爷爷站岗放哨的那个胡子窝里避难。毕竟这年月里只有胡子才能打得过胡子、只有胡子才怕胡子,一个村子住着,他们不会这么绝情吧。
    其实在这些人逃到这儿之前,暗哨已经把左军进村的消息报回来了,这伙本来金盆洗手的胡子们,又都重新拿起了枪装满弹药临阵以待。胡子头吩咐郑国梁的爷爷先开大门把村民放进来,然后给左军一个下马威,但是最好别要了他的性命,让他们知难而退就行了。郑国梁的爷爷把大门打开,村民们一拥而进,占满了整个院子。郑国梁的爷爷在炮楼上架起了枪开始瞄准。这时,左军带领着胡子们追到这里,兴奋地和手下的人说,看看,最大的一户在这儿呢,兄弟们给我上。左军刚往前上一步,炮楼上郑国梁的爷爷扣动了扳机,啪的一声枪响,左军头上的帽子被打飞了,子弹擦着头皮飞过,把左军的一撮头发给剃了下来,头皮却没有伤到丝毫。左军懂得这是‘道儿’上的规矩,意思是不想与你为敌,劝他们离开。左军也知道这种枪法在黑话里叫做‘烫天儿’,行走黑道这么多年,只听人说过却没见过。左军先是一楞,后来说了句‘没想到小药铺里也有人参呐’,然后吩咐他的手下们撤退。

    村民们在院子里看得真切,一阵欢呼,并起哄似的骂着左军这个大混蛋,现在咋变成缩头乌龟跑了?横行霸道惯了的左军怎么能受得了这个刺激,灰溜溜的撤退就已经够丢面子的了,还让这么一群‘臭蚂蚁’给嘲笑了,当即下令不走了!叫你他娘的骂,大爷都把你们杀光!左军想出了一个阴损的办法,就是让手下人封锁了村子的两端进出口,并轮番换人端着枪,骑着马在村民们躲避的这个大宅子周围百米左右转悠。

    左军的围困办法奏效了,在他们转悠两天的时候,大宅子里的粮食就要不够吃了,人太多了,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门外的胡子们靠着抢劫村子里的鸡鸭鹅狗牛羊猪,就能维持个十天八天的,可他们再也挺不过两天了。和他们拼了吧?又众寡悬殊,人家有一百多号人,这儿才几十个会使枪的。大当家的吩咐郑国梁的爷爷一定要死守住大门,他要从后门冲出去,骑着快马去搬兵,找几伙道上的朋友来解围。
    大当家的冲出后门不大一会儿,站在炮楼上的郑国梁的爷爷就听到一声枪响,他大喊完了!就下了炮台冲向后门处,从后门看,也就是在不远处的小庙那里,大当家的已经倒在了地上,有两个左军的手下正在骑马向他那里奔。郑国梁的爷爷没有多想,提着枪就冲了出去,抬手咣咣就是两枪,把那两个胡子放倒了。这时候在大门外的左军高兴地对手下说‘他们中计了’赶紧往里冲,门外的胡子们呼啦啦的往里就冲,门里的胡子一看事情不妙,也赶紧开枪还击,枪声像爆豆一样噼噼啪啪地响成一片,分不出个数来。左军看大门已经攻破,就骑马绕到了后门,他估算着这里的大当家的肯定让弟兄们给拿下了,果然他看到了一个人直挺挺地躺在那里。郑国梁的爷爷在左军还没有赶到这里之前,又一枪一个解决掉了好几个来增援的胡子。但此时大门处枪声大作,胡子们都往大门那里跑去了,郑国梁的爷爷想抱起躺在地上的大当家的骑马逃走,因为听到这样急促的枪声,他就知道大势已去了。大当家的用微弱的声音告诉他别费力气了,快躺下装死,一会儿替我报仇。于是郑国梁的爷爷也躺在了地上,大当家的把血糊糊的手在他的身上按了一下,并努力的凑近郑国梁的爷爷的耳边,告诉他如果能活着出去,一定要找机会回到这儿,在炮楼的下面埋藏了他们这么多年抢来的金银珠宝,足有五大坛子,要是还有没死的兄弟们,你就和他们分了吧。说道这里,大当家的咽气儿了。郑国梁的爷爷听到马蹄声,侧目一看,左军来了,赶忙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左军走进了之后放声大笑,他没想到不但解决掉了这里的大当家的,还干掉了让他蒙羞的炮楼枪手,他下马抽出砍刀就要砍掉他们两个的脑袋,这时,郑国梁的爷爷突然坐起来举起枪,‘呯’的一枪,正中左军的脑门上,这个罪大恶极的胡子头儿就这样被打死了。郑国梁的爷爷捡起左军掉落的砍刀,一刀将他的脑袋砍了下来,跨上马。提着左军的人头来到大门口向里面大喊别打了,左军死了,你们没有领头儿的了,说完用力一甩,把左军那血淋淋的人头扔到了混战的胡子当中。左军这伙胡子一下乱了阵脚,慌乱地逃跑了。过了一会儿,躲在院子里被吓傻了的村民们也都逃回各自的家里。郑国梁他们清点了一下伤亡人数,发现只有十几个兄弟还活着,他们连夜掩埋了死去的兄弟之后,郑国梁告诉了他们大当家的临终遗言,大家就七手八脚地拆除了炮楼,挖遍了炮楼下面的前后左右范围,还是没有找到大当家所说的金银珠宝。郑国梁的爷爷建议大家继续找,众人说还是先逃命要紧,闹出这么大的事儿,死了这么多人,这次政府不会不知道的,即使政府不来,左军的手下也不可能善罢甘休的。郑国梁的爷爷说他不走,他要守在这个地方等大伙回来,并约定要是找到了,大伙随时回来,随时都可以拿到自己那一份,宅子里的胡子们就这样走光了,把这里留给了郑国梁的爷爷。后来可能是因为兵荒马乱的年代,全国上下已经乱作一团,没人会关注一个小村子里发生过的胡子抢劫事件,政府没有派兵来、左军的手下们也没再来寻仇。而郑国梁的爷爷直到死,也没有找到金银珠宝,更没有等到哪怕是一个从这里逃走的兄弟回来找他。
    杨平听得入迷,郑国梁又点燃了旱烟,有滋有味儿地抽了起来。
    “这儿应该只有你们家呀,孙光棍儿他们家啥时候搬来的?”,杨平不解地问。
    “哈哈,杨老弟,是这么回事儿,从我爷爷到我爸这辈儿,为了找到那五坛子珠宝,俺们家每年都在院子里换个不同的地方挖菜窖,寻思着总有一年能挖出来,东半边儿院子都挨个地方挖遍了,啥也没找着,俺们家就把这半边儿卖给孙光棍儿他们了”。郑国梁回答。
    “这事儿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吗?”,杨平问。
    “都知道,就是没人信,都说俺们老郑家的人,一个个的吹牛逼不上税,使劲的吹,也难怪,这事儿谁听着不玄乎啊,哈哈”,说完,郑国梁爽朗地笑了。
    “以前孙光棍儿家住在这儿,没出过啥事儿吧?”,杨平接着问。
    “没事儿,住着一直挺好的,这是福地呀,能出啥事儿呢,要不是那老小子灭了良心,也不能被炸死,死也要爬进家里,他舍不得离开这么好的地方呀”,郑大嫂接过话茬说。

    杨平听了这句话,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郑国梁瞪了一眼媳妇,呵斥她别乱说,你这么一通胡咧咧(胡说的意思),杨老弟住着该犯嘀咕了,他媳妇赶紧把话拉了回来,说肯定是当时孙光棍儿没有咽气儿,就让村长他们给扔到院子里不管了,要不,死人怎么能爬进屋呢。
    “就是,幸亏杨老弟看着不像是胆子小的人,要不听了你这么说,还不吓坏了呀”,说完,郑国梁又哈哈大笑起来。
    杨平也附和着笑了笑。正在这时候,小文从外面跑了进来,说史村长来咱家了,有急事儿找你。杨平赶忙起身告辞。

    回到家里,看见村长坐在屋里正等着呢,一看见小文和他爸爸回来了,就赶紧站起来说:“哎呀,我说杨老弟呀,还非得大哥我上门请你呀,快点儿跟我去村部,县里的工作组今天晚上就到,求你给写几张欢迎标语,另外,那些收上来的书赶紧帮我挑挑,别到时候人家一检查,闹出点儿笑话啥的,咱们就吃不了兜着走啦,快点儿,笔墨都给你准备好了”。

    杨平被史村长连拉带拽的走出了屋。小文的他妈妈原以为孩子他爸回来能打听出点儿啥来,没想到刚到家,这‘脚不沾地儿’的又让村长给叫走了。他们娘俩又开始眼巴巴的盼着杨平能早点儿从村长那儿回来,可千万别等到黑天还不回来,那还不得吓死人啊。
    天涯太不稳定了,经常掉线,明天接着更新吧。
    今天晚上7点钟,准时更新,希望大家继续关注。
    哈哈,对不起,我来晚了,现在开始更新。稍等
    村长在前面带路,其实村部离小文家没多远,大概一袋烟的工夫,他们进了一个大院里,这个院子非常宽敞,左面的一个大牛棚里栓着足有三四十头牛,右边的空地上放着石头碾子,正中是一排土房,虽然是土坯搭建的,却非常宽大,举架也比一般住家的房子高很多。有一间房子的墙上钉着一快小黑板,上面用红粉笔写着‘大杨树村革命委员会’,虽然字迹写得歪歪扭扭,却又用黄色的粉笔精心勾了边儿。过了这间房子就到了一间仓库门口,村长从腰间哗啦一声摘下一串钥匙,对准锁眼儿嘎巴一拧,拳头大的铁锁就打开了。推门进去之后,里面黑漆漆的一片,窗户都被土坯给填死了,村长边点燃墙上的马灯边说:“文化大革命一开始,这儿就是黑五类、臭老九、牛鬼蛇神们最害怕的地方,批斗的时候,一帮没人管教的孩子总趴窗户往里看,我一生气就让人把窗户给堵死了,堵死更好,社会主义的太阳不是给他们准备的,让这帮死不悔改的败类在这儿反省,妈了个巴子的,我吓死他们”。
    “杨老师,快进来搭把手”,村长招呼杨平往仓库的里面走。杨平刚走了两步,透过门口射进来的一束光线,他猛的发现仓库正中央的柱子上绑着一个人,披头散发,低着头,胸前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什么字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村长这时催促着说:“快帮我把这个桌子抬出去”。杨平来到仓库的一角,和史村长一起,把一个上面铺着五彩纸、摆放着毛笔与砚台的桌子抬了起来。他们往出走的时候,那个绑在柱子上的人慢慢抬起头,看了一眼他们俩,那微微向上翻起的眼白,在微弱的光线下,泛起发青的光芒。杨平和那目光对视了一下,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他们把桌子抬到院子里,村长一边拍打着袖子上蹭到的灰尘一边说:“就在这儿写吧,亮亮堂堂的,也让这些没文化的土包子们瞧瞧,咱村也有秀才了”。村长说这话的意思,显然是把自己排除在‘没文化的土包子’以外了,让谁瞧瞧呢?无非就是让不识字的村民们瞧瞧,更主要的是让即将到来的工作组瞧瞧吧。不识字的村民瞧了也白瞧、识字的工作组又是来瞧什么呢?谨慎点儿,还是问清楚到底写什么吧,想到这里,杨平问:
    “史村长,标语都写些啥词儿啊?”。
    “哈哈,你这个大学生啊,咋还问起我来了?挑好的写、挑洪亮的写、挑那些反动派一看就害怕的写、挑那些革命群众一看起来就有干劲儿的写”。村长不加思索就回答得这么流利,但这个流利的回答对于杨平来说,既正确无比,又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杨平一想,行了,还是随大流,别人写啥咱写啥,别人咋说咱咋说,肯定没错。于是就提笔写了一张又一张的标语;
    ‘拿起笔来做刀枪,集中火力打黑帮,文化革命齐造反,革命路上当闯将’。
    ‘忠于毛 忠于党,党是我们的亲爹娘,谁要是敢说党不好,马上叫他见阎王’。
    ‘横扫一切牛鬼蛇神’。
    ‘头可断,血可流,誓死不低革命头’。
    ‘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
    ‘革命战士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砌进大厦不骄傲,垒到厕所不悲观’….。
    红红绿绿的五彩纸都写满了,村长笑眯眯地让杨平给读一读,村长边听着这些标语边点头称好,还是文化厉害呀,说出来的话都是一套一套的。这时,桌子的周围聚拢了一大群看热闹的村民,虽然大多数人并不认识上面的字,嘴里却在不住地夸奖这字写得真好看。村长说别光顾着看热闹了,赶紧去贴上,贴在最显眼的地方。于是几个人自告奋勇地拿着标语和浆糊干活去了。
    剩下的工作就是从一堆书里面挑出‘四旧’了。村长领着杨平又返回了仓库,他从墙上取下马灯,提着来到一堆落满灰尘的书旁,嘱咐一定要认真挑,‘四旧’的书一本也别剩下,宣传文化大革命和党的政策的好书也要挑出来,烧了是犯错误的。文化人都爱书,杨平也不例外,他把一本又一本的古典书籍像扔烂白菜一样的堆在一边儿,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这些书能有什么罪过呢,不过是祖辈们留下来的一点儿念想,更何况在这个没有多少人识字的小村子里,还有几个人能读懂呢。

    村长好像看出了杨平是个什么心思,就贴近他的耳朵,压低了声音说:“这些四旧的书都烧了,剩下的那些书,你看上哪本了就偷偷地带走,别让村里人看到就行,你这个文化人用得上,给他们还回去也是白瞎,他们也看不懂”。村长说着,扔过来一条油渍麻花的破布口袋,示意他把想拿走的书装在口袋里。
    杨平看着这些书,真是左右为难,他真不忍心看着这些书被烧掉,可是自己又能做点儿什么呢?既然村长都答应我可以带出去几本了,那我就索性挑几本书带出去算了。他发现了一本厚厚的针灸书,就拿过来装进了口袋,这书起码比那些小说之类的用得上,又看到一本纸张发黄,,薄得发脆了的本草纲目手抄本,上面的字用毛笔的小楷书写,字迹清秀而刚劲,非常有功力,再往里翻看,书里的一些植物图案,也都是毛笔画成的,画得也都形象逼真。杨平还想翻看,结果书哗啦一声,散开了,可能是订书的线绳由于年代久远,已经烂掉了。他赶紧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书页,装进了破布口袋里。

    “日落地星出,海枯鳞爪现,日落地星出,海枯鳞爪现…”那人又开始大喊起来,把聚精会神挑书的杨平吓了一跳。他这才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叫做田广德的人,这个人个头很高,虽然脸上脏兮兮的,但是能看得出这是个眉清目秀、五官端正之人,头发长长的披散着,好像很长时间没有剪过似的。大热天的居然穿着一身破棉袄,不用想,肯定是村长琢磨出来的,折磨人的阴损办法。他看上去四十多岁的样子,两腮已经瘦得塌了坑。
    “日落地星出,海枯鳞爪现,日落地星出,海枯鳞爪现”,那人又在重复着这两句话。
    “你叫田广德?”杨平回过头来,怯生生的问。
    “废话”,那人半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回答。
    “日落地星出,海枯鳞爪现,日落地星出,海枯鳞爪现”,他接着重复。
    “什么意思?什么日落地星出,海枯鳞爪现?”,杨平问。
    “那是我做的一个梦,一个好梦,一个上上梦,嘿嘿嘿”,说完,田广德冲着杨平嘿嘿地笑了起来,露出白刷刷的牙齿,齿缝间还在往出流血,杨平看到这里,有些浑身发冷。
    “你,你做好梦和我有什么关系?不用一遍一遍的说出来吧?”。
    “嘿嘿,这个好梦告诉我,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就要离开这里了!哈哈哈哈”,说完,田广德仰头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既有气无力,又透着胸有成竹。
    杨平感觉到这里阴森森的可怕,就匆匆地挑选完书籍,背着口袋离开了这个仓库。出门和史村长打了声招呼,说任务已经完成,然后就回家了。
    小文他们娘俩看到他这么早就回来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曾贵英就开始问他,去邻居家打听的怎么样了?村长到底是个啥样的人?给村长干活儿顺利吗?…..。杨平就一五一十地把打听来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又把在村部看到的那个田广德描述了一遍。曾贵英听着直皱眉头,原来村长还这么坏呀,幸亏当时被孩子他爸制止住了没说房子闹鬼的事儿,要不然村部仓库柱子上又会多绑着两个人了,好险呐!可接下来的问题怎么办?今天晚上还在不在这个屋里睡觉?要是再被莫名其妙的抬出去,吓也吓死了。杨平坚持还在屋里睡,他的理由是:一晚上两晚上不在屋里睡还能行,可是不能总不在屋里睡呀,没地方可以躲,那就豁出去了,一定要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想出一个办法,就是孩子正常睡觉,他和孩子他妈前半夜后半夜轮番值班看守,倒要看看这人和席子是怎么被抬出去的,曾贵英前半夜看守,他后半夜看守。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曾贵英也勉强答应了。
    好像是越盼着夜晚能慢一点儿到来,太阳就下山得越快,转眼间,天又黑了下来。与前一晚上的乌云翻滚、狂风大作的情景正好相反,今天晚上天空晴朗,圆月高悬,没有一丝风,月光透过窗子照进屋内,炕上和北墙上都罩上了一层灰亮。可是这月光却照不进他们的心里,夜晚给了他们驱之不尽的恐惧。即使曾贵英手里紧握着擀面杖,也仍然害怕得近乎崩溃。

    身边睡的孩子睡着了,身边的丈夫躺在炕上却像烙饼一样,不停地翻身,并没有睡踏实。而这前半夜的时间也竟然如此难熬。墙上的发条式挂钟的钟摆在嘀嗒嘀嗒地摆动着,每到一次整点敲击出来的报时声,都听得她心惊肉跳,那声音仿佛是敲进了她的心里,提醒她稍微松弛下来的神经再次绷紧,因为,黑夜没有过去,恐惧就还会发生。前半夜总算是快熬过了,将近夜里十二点钟的时候,支撑不住的她叫醒了丈夫。

    接过擀面杖的杨平刚想让媳妇睡下,就听见房门‘吱嘎’的响了一声。曾贵英刚想大叫,却被一旁的丈夫给捂住了嘴,小声地告诉她别吵醒孩子。其实此刻的杨平心里也极为紧张,他一手拿着擀面杖、一手提着手电筒,蹑手蹑脚的下了炕,向房门走去。这时,房门开始猛烈地颤动着,伴随着急促的吱嘎!吱嘎声。曾贵英已经如筛糠一般抖得厉害,她蜷缩在小文的旁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杨平也吓得有点儿腿肚子抽筋。不行!我不能害怕,我都吓坏了,这个家也就完了,杨平这样想着,就鼓起了勇气,又靠近一点儿房门了。这时,房门的晃动更剧烈了,随即‘咔嚓’一声,木头门栓断了,门‘哗啦’一声打开了。杨平的腿一软,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他慌忙捡起掉在地上的手电筒,用手推了一下开关,可是手电筒并没有亮,啊~怎么会这样,他更加慌乱起来,啪啪地往手电筒的后盖猛拍两下,手电筒亮了起来。
    杨平举起手电筒向门外晃了两下,才意识到,这么明亮的夜晚,根本不需要手电筒就能对几丈开外的东西一目了然,门外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儿呢?去他妈的!死就死吧,杨平已经受不了这样的煎熬,他站起来,拎着擀面杖就冲出房门,门外同样是空荡荡的,这空空的感觉反而让杨平汗毛倒竖,要是门外有个人、哪怕是有个鬼,上去拼命被它打死咬死也认了,也总算是弄明白怎么回事儿了,这!这到底是为啥!!他转回身进屋,找一条木板凳顶住了房门。哆哆嗦嗦的卷了一支旱烟,抽了几口,心情慢慢地平静下来了。说来也奇怪,恐惧一旦超过了一个人的承受极限,那只会出现两种情况,一种是这个人被吓死了、吓疯了;另一种是这个人反而更冷静,也更勇敢了。杨平就属于第二种,他走进屋,坐在了炕沿上,用手抚摸着瑟瑟发抖的媳妇安慰她,大不了一死,没啥可怕的了,即使是鬼又能把我怎样,我们没做亏心事,还怕鬼叫门?

    这时,门又开始吱嘎地颤动起来,板凳就要顶不住了。杨平这次主动出击,猛地打开门冲了出去,结果还是什么也没看见。不对呀,是鬼也该现身了,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外面又没有风,难道,难道是人干的?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使劲儿推几下门然后迅速跑开,绕到房后,或者藏在哪里偷看?如果是人的话,为什么听不到脚步声呢?他为什么这么做呢?疑惑重重的杨平决定要弄个明白,他拿起扒火铲子在灶膛里铲出一筐柴灰,拎着冲出门外,然后均匀地撒在了门口,他回到屋里,等着房门的再次响起。心里盘算着:如果真的是人干的,他再来推门的时候,就会在柴灰上留下脚印的,只要证明是人干的,我就一定要抓到他问个究竟,然后扭送到革委会。
    撒完柴灰之后,杨平足足等了一个钟头,也没有推门声响起。松了一口气的他认定,这肯定是人干的,他推测刚才在门外撒灰的时候,一定是推门的人躲在暗处偷看到了,所以不敢再来了,装神弄鬼的家伙,我看你还有啥办法。曾贵英小声地说:“孩子他爸,真的是人不是鬼妈?”。
    “肯定不是鬼了,放心吧”,杨平非常肯定地回答。
    “万一要是再响了呢?”。
    “再响了我就逮住他,我有办法”,说完,杨平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身体紧贴着门板,他打定了主意,只要门刚响第一声,他就迅速开门,还真不信了,看你能跑多快。又等了半个钟头,正当杨平觉得那人不会再来了的时候,门又吱嘎地响了,他猛地一下开了门,却发现还是没有人影。打开手电筒照了一下地面,他彻底地惊呆了。那些柴灰仍然是那么均匀平整,没有一个脚印,甚至一点儿痕迹都没有。他脑袋‘嗡’的一下差点晕倒,他表情呆滞地,挪着僵硬的两条腿进了屋。
    “咋样?孩子他爸,看见了没有?你倒是说话呀”。曾贵英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仍然刨根问底。
    “没,没有人”,杨平仍然保持着呆滞的神情,这更加剧了曾贵英的紧张和不安。
    “没有人?那,那是”。
    “不是人,不是人在推门”,这一句回答犹如五雷轰顶,把刚刚平复一点儿心绪的曾贵英再次推到了崩溃的边缘。
    “是哪个孤魂野鬼,我们又没得罪你,咋就不肯放过我们呢”,曾贵英嚎啕大哭起来。小文今天晚上睡得出奇的安静,房门的吱嘎声、妈妈的大哭声丝毫没有叫醒他,这孩子像被点穴了一样,一动不动地酣睡着。
    杨平突然站起来,发疯似的冲到门口,拽开了门,狂喊道:“来吧!来吧!我不怕你,有种你就来吧!!”。说完,冲着门口疯狂地挥舞着擀面杖。门却自己‘咣当’一声关上了。接着,从房梁上飘落一条细长的白纱布,顺着柱角,蛇一样的快速盘旋而下,直接冲着熟睡的小文而来。杨平先是一惊,然后赶紧往小文的身边跑,可是为时已晚,白布已经缠住了小文的胳膊,像是吊拽货物一样,向上快速地拉拽着,熟睡中的小文被拽得身体腾空而起,曾贵英一把抱住了小文悬在半空中的身体,使劲儿往下拉。杨平挥动擀面杖砸向那条白布,此时那条白布像是上面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拽着一样,绷得直直的,由于用力过猛,杨平手中的擀面杖甩了出去,他发疯似的四下找东西,什么抓到手里,都拼命的砸过去,但是,那白布还是缠着小文的胳膊向上拽着,曾贵英就快抓不住了。杨平又抓过一件东西,举起来就要砸过去,突然!白布条‘唰’地一声消失了。曾贵英抱着小文‘咕咚’一声坐在了地上。他们俩这才发现,刚才举起来的东西,是反扣在墙角、还没有挂上的毛 像。天呐!难道这真的可以驱鬼辟邪?挂上,赶紧挂上!惊魂未定的杨平不敢怠慢,赶紧把 像端端正正地挂了起来。这时,窗外传来了鸡打鸣的声音,天渐渐放亮了。

    折腾了一晚上没睡觉的杨平,这才注意到经过这么折腾吵闹的小文,怎么还睡得如此安稳香甜呢?他从精神恍惚的媳妇那里抱过小文,摇晃了几下,轻轻地叫着:“小文,小文!小文,小文!…”,连叫了好几声,小文也没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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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1-28 12:56:02  更:2022-01-28 13:0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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