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自我介绍的时候有点局促不安,显然,面前的情况并非他的预期。我得承认,任何人希望加入俱乐部或者会所或者类似的玩意儿的时候,都不会拒绝自己去想象暖色调的灯光下的地毯、罗马柱下的鸡尾酒、有三文鱼北极贝为主打的冷盘自助餐以及皮肤光滑白皙眼光含情脉脉的女会员。但事实上,这里只是粗粗装修了一下,随便放了一圈沙发,一个饮水机突兀的出现在空空如也的吧台后面。 诡谜会,顾名思义,这个会所并非一般意义上提供可以带出包夜的女侍者的俱乐部,它的宗旨是对神秘事件感兴趣的人们提供一个可以互相交流的场所。尽管在网络上也可以轻易的地申请开通相关主题的网站或者留言板,但我始终认为,一个现实中存在的地址是所有诡谜爱好者最后的伊甸园。显然,在电脑面前看数字组成的文字和活生生的人在面前讲自己的经历(哪怕是编造的故事)绝不会是同一种感受。再者,这个会所还可以为一些愤世嫉俗厌恶网络或者甚至还不大善于使用互联网的人们提供些方便。 至于所谓的神秘事件,则显然与奇案、凶杀、奇情或者古墓、诅咒、幽灵之类的事情有莫大的干系。我尽量把基调定在生活的周围,以免人们把诡谜会和宣扬封建迷信的邪教组织联系在一起。三个星期以来,我的热情驱使着我像条疯狗一样不停的在网上我能找到的论坛留言,建立QQ群四处寻找感兴趣的会员,并不断把真实的地址给出来:“滨海市白松区贝壳路221号B座1号”,但很遗憾,一直没有人对上门拜访表示过一丁点兴趣,甚至在网络上也未成有过真正对此感兴趣的人——直到面前这个临到话头上忽然不安起来的来客。我得承认,诡谜会这个主意有它的局限性,并非每个人都习惯于随意在陌生人面前谈论自己遇到的,“诡谜”的事件,尤其是在现在尚且粗糙的环境下。 为了缓解他的不安,我不得不做出一定的解释。我不能撒谎说会员们都在星期五晚上或者星期六下午(或者类似的某个时候)聚会,那样会很快被戳穿而让我这个俱乐部创办人脸面全无。于是我道:“事实上,你是第一个会员。” 美式翻帽运动服和牛仔裤运动鞋并不能掩饰他眼角和额头的皱纹,尤其是他听到我的话笑起来的时候。这样,尴尬的人就不止他一个了。我这样想道。果然,他放松了许多。端起我泡的茶咂了一口,道:“就像我刚才说的,我是个警察。” 我道:“刑警?还是片警?” “都不是,呵呵,”他道,“我是巡警,就是平常说的110。新洋区巡警中队……我说,你这样没问题吧?” 我停住记录的笔,笑道:“我以为如果我能记录下来并稍加润色,最后可以送给你一份制作精美很有纪念意义的打印稿,甚至可以贴到网上去——当然了,最后的真实地区和姓名肯定都是要隐去的,我可不想因为自己小小的念头把我的第一个会员的生活给毁了——你接着讲。” 自称李亮(一听就知道是假名)的警官犹豫道:“……从哪里讲起呢?要知道,我平常并不是个善于讲故事的人。这是我的亲身经历,呃——最近我常常想到一句话,好像是说一间黑屋子烧了起来,里面睡着的人要闷死了却不知道,后来吵了起来……又什么来着?” “是鲁迅说的吧,去吵醒要闷死的人并不见得对得起他们,因为会有痛苦,但既然醒来了,就不能说完全没有希望。” “对、对,是这么说的。但是,假设另一种情况,里面的人呼救,外面的人冲进去,发现里面应该有的快要闷死的人一个都不剩,空空如也,那又会怎样?” “嗯?”我皱眉想了一会儿,道,“那样的话,也许不断扩大的火势反而会把去救人的人困住……但那些呼救的人又到哪里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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