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网 购物 网址 万年历 小说 | 三丰软件 天天财富 小游戏
TxT小说阅读器
↓小说语音阅读,小说下载↓
一键清除系统垃圾
↓轻轻一点,清除系统垃圾↓
图片批量下载器
↓批量下载图片,美女图库↓
图片自动播放器
↓图片自动播放,产品展示↓
佛经: 故事 佛经 佛经精华 心经 金刚经 楞伽经 南怀瑾 星云法师 弘一大师 名人学佛 佛教知识 标签
名著: 古典 现代 外国 儿童 武侠 传记 励志 诗词 故事 杂谈 道德经讲解 词句大全 词句标签 哲理句子
网络: 舞文弄墨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潇湘溪苑 瓶邪 原创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耽美 师生 内向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教育信息 历史人文 明星艺术 人物音乐 影视娱乐 游戏动漫 | 穿越 校园 武侠 言情 玄幻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首页 -> 恐怖推理 -> 在人间 -> 正文阅读

[恐怖推理]在人间

作者:刘玉天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村外的旷野黑漆漆一团,没有风,只有雪静静的飘落。忽然,村东头的山上响起什么声音,声音不大。那个声音在落雪里穿绕,在旷野里飘散。
    那个声音是哭声。
    那是一个男人的哭声。哭声里包含着愤怒,包裹着苦涩,夹杂着悲痛,充满着凄凉,似乎还裹挟着一丝绝望。扑啦啦,一只大鸟从一棵树上惊慌飞起,树枝上的积雪被震落,积雪穿过树枝,掉落在树下一个男人的头上,脖子里,衣服上。
    树下的男人不是站着,也不是坐着,他是跪着。男人的眼前是一个坟头,坟头上满是荒草。
    “呜——。”男人发出一声低沉的悲鸣,然后就没有声音了。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忽然,男人说话了,他对着坟头说话了,声音不大:“爸爸。”之后,男人沉默了。
    寂静,四下里死一般的寂静。
    “呜——。”男人再次哭出声。这是压抑的哭声。在压抑的哭声里,男人恭恭敬敬地对着坟头磕下头。
    这个男人是谁?
    他叫刘希达。今年39岁。他为什么哭?
    因为,他被大队罚了1000块钱。
    那是1967年的1000块钱。那个年代一斤醋2分钱,一斤酱油3分钱,学徒工一个月的工资是12元。1000块钱大约相当于一个学徒工不吃不喝工作9年才能挣到。
    刘希达为什么被罚一千块钱这样的巨额罚款?
    因为刘希达私自做砖做瓦。
    刘希达为什么私自做砖做瓦?
    他是为了给二弟盖房。二弟要结婚了,需要一个房子。
    自己做砖做瓦不是为了卖钱,只是为了给二弟盖房,自己哪里错了?但是,大队书记说他错了,他就错了,并且被罚了1000块钱,而且,限定他三天之内必须把罚款交到大队,如果三天之内不交齐罚款,再来找他的就不是大队书记了,而是公安局的人了。公安局的人会带着手铐子脚镣子来。大队书记说完,背着手跺着方步离开了小队部。
    1000块钱罚款!刘希达遭遇了一个晴天霹雳。他呆呆地坐在小队部的炕上脑子里一片空白。小队副位广友一脸同情地看着刘希达,微微叹了一口气,无奈地低下头。小队长孙德志脸上露出压抑不住的开心笑容,他斜着眼笑眯眯地瞧着傻呆呆的刘希达,慢悠悠地掏出黑色烟荷包,装了满满一袋烟,刺啦一声划着火柴点燃烟斗里的烟,惬意的吸了一口,然后长长吐出一口烟喷在了刘希达脸上。刘希达没反应。孙德志对着刘希达嬉皮笑脸的大叫。“嘿。”
    刘希达还是没反应。位广友紧锁眉头瞧他一眼。“啪。”孙德志抬脚踢了一下刘希达的腿。刘希达一下惊醒了:“啊!”他一脸茫然地瞧着孙德志。
    孙德志一脸不屑:“你啊他妈什么呀?你想什么呢?”
    “我,我,我······”刘希达狼狈不堪,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孙德志又踢了一脚刘希达,奚落他:“你我我什么?还吁着呢。”
    这里需要解释一下孙德志和刘希达的对话。在农村“我”“吁”是赶驴的话。孙德志是在嘲笑刘希达已经开始胡说八道了。
    队副位广友对刘希达温和说道:“大叔你想说什么?慢慢说,别着急。”
    “我。”刘希达耷拉下脑袋,双手抱头。
    孙德志洋洋自得地瞧着刘希达,不耐烦地催促:“我什么呀?有话说,有屁放。别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
    刘希达猛然抬起头,不服气地道:“我就想不明白,我给我兄弟做几块砖,做几块瓦,怎么就犯错了?”
    孙德志斜眼瞧着刘希达,鼻子里发出一声轻蔑的声音:“哼!”他停顿一下,审视着刘希达,阴阳怪气地质问:“你有没有卖给二队的李海100块瓦?你老实交代。”
    “我那不是卖,我是给他的。 夏天他家的房漏雨了,他看见我烧瓦,就从我要,我就给了他100块瓦。我给他100块瓦防漏雨,这也犯错?”
    “他当时说没说给你钱?哼哼,你还想瞒我?”
    “他是说给我钱着,但是,我没要。”
    “这年头,谁不喜欢钱呀?给你钱你不要,谁信?你自己信吗?”
    “我真的没要。我不骗你。”
    “哼!不图利谁起早呀?你别睁着俩眼说瞎话啦。你骗鬼去吧。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老老实实的招了吧。”
    “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去问问李海。”
    “嘿嘿,李海是你家亲戚,他能说实话吗?”
    “那,那,那。”
    “那什么?”
    刘希达急了,他拍着胸脯大声嚷嚷:“反正我没收,如果我收了李海的钱,我不得好死。”
    “哈哈哈。你也别表演了,收了就是收了,你说什么也没用。再说,即使你真的没收李海的钱,你也犯错了。”
    “我没收李海的钱怎么也犯错了?”刘希达瞪大双眼,满脸困惑。
    孙德志也瞪大双眼,手指刘希达的鼻子,气势汹汹地道:“你私自烧窑,烧砖烧瓦,破坏了社会主义生产秩序,这是什么行为?”
    “这,这是什么行为?”
    “这是反革命行为。是要坐大牢的。”
    刘希达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尖,愤愤地道:“我?我是反革命?我家三辈子贫农,我是反革命?”
    “你不服气?”
    刘希达浑身哆嗦:“我怎么反革命了?”
    “你私自烧窑就是反革命。大队罚你1000块钱,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如果不是看在你一家老小的份上,早就把你抓起来了。”
    “我!”刘希达气的浑身哆嗦,俩眼瞪的跟牛眼一样大,他直直地盯着孙德志,俩手攥成拳头,嚯地一下站起来。
    孙德志从没见过刘希达发火,在他眼里刘希达是一个老实人,甚至是一个窝囊废,老实人今天突然发火了,孙德志吓的一激灵,他本能地身子靠后,手指刘希达,色厉内荏地叫嚷:“怎么着,你还想打我?你还敢打生产队干部?”
    位广友噌地一下站起来,一步跨到刘希达身边,一把拉住他,劝道:“大叔,别动手。”他使劲把刘希达按坐在凳子上。
    刘希达坐在凳子上,低下脑袋,呼哧呼哧喘粗气。
    孙德志看见刘希达低下脑袋不说话了,他立刻来了精神,重新挺直了身子,他手指刘希达,声色俱厉地说道:“刘希达,你必须好好反省反省,好好认识你的错误。”
    刘希达猛然抬起头,还要往起站。位广友死死按住他。刘希达张嘴刚要说话,位广友抢先说道:“大叔,大叔,你先别说话了,你先让我说句话行吗?”
    刘希达喘着粗气道:“你说吧。”
    位广友诚恳地说道:“大叔,你这件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现在大队说罚你1000块钱你就认了吧。如果不认,事情就可能闹大了,如果闹大了,对你更不好,对你们家孩子也更不好。”
    提起孩子,刘希达没脾气了,他叹一口气,垂头丧气地道:“我怎么能不认呢?我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不认也不行。”
    孙德志得意地笑道:“哎,这就对了,你还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就行,说明你还没糊涂。现在知道你错了吧?”
    刘希达梗直了脖子大声道:“我现在也不承认我错。但是,唉——。”刘希达又耷拉下脑袋。
    孙德志好奇地问:“你唉什么?还是不服气?”
    刘希达耷拉着脑袋,无力地说道:“我不承认我有错,但是,唉,我服气,服气,胳膊拧不过大腿。”
    孙德志噗嗤乐了:“服气就行。”
    “只是——。”刘希达抬起头,看了孙德志一眼,又看位广友。
    孙德志严厉地问:“只是什么?”
    位广友也问:“大叔你想说什么?”
    “唉。”刘希达低头不语。
    孙德志厉声催促:“有话说,有屁放。”
    刘希达抬起头,他看看位广友,又看孙德志,恳求道:“我就是觉得罚的太多了,你们俩能不能跟书记求个情,少罚点,我家有一个老妈,还有四个孩子,我媳妇马上就又要生一个了,一下子罚这么多,以后我们家怎么生活呀?”他恳求的目光看着位广友。
    位广友轻轻叹口气,摇摇头,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凳子上坐下。
    刘希达恳求地看孙德志。
    孙德志咳嗽一声,表现出一脸同情,装模做样地说道:“希达呀,你家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你不知道,在你来之前,我和广又已经跟书记求情了。如果我俩不求情,你会被罚2000。罚1000已经是最少了。所以,你还得谢谢我跟广友。”
    “是呀?”刘希达有点傻眼,停顿一下,说道:“那,我谢谢你们俩了。”
    孙德志显出一副慈善的面孔,说道:“你先别谢我了,赶紧给你老娘孩子挣点公分去吧,没工分他们就得喝西北风。”
    “对对,我得挣工分去。那,孙队长,我干什么活呢?”
    孙德志道:“你心情不好,给你派个轻松活吧。狼窝沟还有两棵树的树枝在地上扔着,你去狼窝沟捡树枝吧。打成捆就行,不用背回来。”
    “行,那我就去捡树枝了。”刘希达站起来,唉声叹气走出了屋子。
    位广友透过窗户,看着刘希达耷拉着脑袋走出小队部的院子,担心地对孙德志说道:“三叔,让我大叔一个人去狼窝沟,他不会出事吧?”

    孙德志卷着烟卷,不以为然地问:“他会出什么事?”
    “现在已经两点了,他走到狼窝沟得一个多小时,等他捡完树枝,天早就黑了。”
    孙德志奇怪:“天黑怎么了?”
    “我听说前几天狼窝沟出现了一只野豹子,如果是真的,那,希达大叔就危险了。”
    孙德志轻松地笑道:“哪有那么多野豹子呀?野豹子早就叫人打光了。你别听别人瞎说。”
    “就是没有野豹子,我还是担心。”
    “你还担心什么?”
    “我担心,唉。”
    “别叹气,说说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担心,我担心,”
    “你到底担心什么?快说,别跟娘们似的。”
    “我担心希达叔会不会,会不会自杀。”
    “自杀?”孙德志仰面大笑:“哈哈哈。”
    “三叔你笑什么?”
    “你放心,刘希达不会自杀,他肯定不会自杀。”
    “为什么?”
    “哼哼。”孙德志一脸轻蔑地道:“因为他没那份脾气。你见过一个窝囊废自杀吗?”
    “可是,我还是担心。”
    “你不用担心,我料定他了,他没份骨气。再说,即使他自杀了,与咱们也没关系,那是他想不开,是他自找的。行了,别担心他了,他爱怎么地怎么地,咱俩抽咱俩的烟。”
    位广友伸长脖子,透过窗户看向院子外边,刘希达早没了身影。
    刘希达是懵懵懂懂地走出院子的,他的脑袋一片空白。
    怎么走到狼窝沟的,刘希达不知道。怎么捡完树枝的,刘希达也不知道。天什么时候黑的,他还不知道。天上什么时候下雪了,他依然不知道。他的神智处于梦游的状态。他感觉自己就是在做梦。
    刘希达干完活,梦游一样走出狼窝沟口时,路过一片坟地。这片坟地是刘家祖坟,里边埋着刘家的祖先,也埋着刘希达的父亲。他看见了父亲的坟头,他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来到父亲的坟前,刘希达不由得悲从中来,忍不住哭泣起来。他哭着哭着忽然想到一个奇怪的问题,如果自己死了,大队就没有罚款对象了,家里也就不用交巨额罚款了,老婆孩子的生活就能好一些。刘希达鬼使神差地走到坟地边一颗老栗子树下,他借着雪光,瞧好了一个粗壮树枝。他搬来几块石头放在树下,然后解下裤腰带,把腰带拴在了粗壮的树杈上,他手抓腰带套,把脖子伸进腰带套里。
    忽然,旷野远处暗夜深处隐隐约约传来细小的婴儿啼哭声。细小的婴儿啼哭声在雪花里飘飘渺渺似有似无时隐时现。刘希达心头一惊,荒山野地里怎么会有婴儿的哭声?刘希达汗毛孔都炸开了,难道是鬼?他没心思自杀了,他俩手抓紧腰带套,歪着脑袋,屏住呼吸,仔细聆听。
    四下里一派寂静,只有雪花落在树枝上草丛里发出的莎莎声,没有其他任何声音,更没有婴儿的啼哭声。怎么没哭声了?见鬼了,难道我刚才是错觉?刘希达瞪大眼睛,缓缓转动脑袋,四下观望。
    四野荒凉,黯夜沉沉,刘希达什么也看不见。刘希达低头思索,难道刚才真是自己的错觉?
    “嗯,啊,啊,啊,嗯。”细小的婴儿啼哭声再次传进刘希达的耳朵。
    刘希达的神经刷的一下绷紧了,他能听见自己的心砰砰狂跳声。看来刚才不是错觉,是真的,真的有婴儿在哭。但是,这样寒天冻地的野地里,怎么会有婴儿的哭声呢?到底是闹鬼还是真的有婴儿在哭?刘希达不敢呼吸,绷紧每一根神经,辨别哭声的方向远近。声音似乎是从北边传来的,似乎就在坟地附近。难道是谁把刚出生的孩子扔在了坟地边?谁舍得把刚出生的孩子扔在坟地边?看来就是闹鬼,我得过去看看是什么样的鬼在闹。
    刘希达伸手去解树杈上的裤腰带,但是,怎么也解不下来。怎么解不下来呢?莫非老天爷想让我死在这棵树上?忽然,婴儿的哭声离他越来越近。
    这不是谁扔的孩子,就是鬼。
    真是欺人太甚,这个鬼孩子居然敢跑我身边来。他扭头啐了一口:“呸,你个小毛孩子,敢来吓唬老子。”他瞧向婴儿哭声的方向。
    刘希达周围什么都没有,婴儿的哭声也没了。
    刘希达挥动镰刀:“你个鬼孩子,别在老子面前装神弄鬼。老子不怕你。”
    四周还是一片安静。
    “啪。”树上掉下一个东西砸在刘希达的脑袋上。
    “哎呦。”刘希达急忙抓扯脑袋上的东西。
    那是刘希达的裤腰带。
    刘希达抓着裤腰带发傻:“这这怎么回事?刚才我解都解不下来,怎么忽然自己掉下来了?”
    要说刘希达不怕鬼,那纯粹是瞎说,对于鬼,他也胆怵。他听说鬼怕火,便伸右手去裤子口袋掏火柴。裤子口袋是空的。刘希达心头一惊。他急忙伸左手掏左裤兜。
    左裤兜也的空的。
    “嗯——,啊——,啊——。”细小的婴儿哭声再次响起。
    婴儿的哭声彷佛就在周围环绕。
    刘希达魂飞魄散。
    他哆哆嗦嗦地伸左手掏棉衣左兜。
    还是没有。
    赶紧掏棉衣右兜。
    我的天!
    刘希达终于摸到了火柴盒子。他急迫地摸出三根火柴,一下点燃了。手里有了火,刘希达胆壮了。他仔细听听,细小的婴儿哭声似乎还在坟地北边。刘希达心说,这个鬼真够胆大的,我都点着火了,它居然还敢在那哭,我非要看看你是什么鬼。他弯下腰,在树底下摸索了一大把干草,拧成火把样子,然后点燃了干草。
    刘希达左手举火把,右手握镰刀,小心翼翼地走向坟地北边。“啪嚓。”刘希达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倒在了雪地里,他的火把也扔出去了,散落在雪地里,火很快熄灭了。
    哎!怎么没声音了?刘希达爬在地上,四下观望。
    坟地四周一片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怎么回事?
    “嗯,啊,啊,嗯,啊啊啊。”细小的婴儿哭声又响起来了。但是,这次不是在坟地北边,是在坟地南边。
    刘希达感觉自己的头发都竖起来了,身上冷汗直流。我的天,这个不是被扔的孩子,真是在闹鬼。难道世上真的有鬼?刚才绊我一跤的是不是那个鬼孩子搞的鬼?
    刘希达胆颤心惊,他慌忙爬起来,划燃一根火柴。借着火柴的微弱光亮,他发现自己脚下居然是一小堆杂草。雪只覆盖了杂草的上边,下边居然是干的。他急忙点燃了杂草。看着脚下的火越来越大,刘希达心里安定了许多。脚下有一堆火,那个鬼孩子就不敢靠近自己。虽然鬼孩子不敢靠近自己,但是,鬼孩子就在坟地周围转,自己怎么走出这片坟地回家呢?哎,我爸爸在这呢,我为什么不求求我爸爸呢?刘希达转身,对着父亲的坟大声说道:“爸爸,您帮帮儿子吧,您帮我把那个鬼孩子赶跑了吧,我得回家。我妈在家等着我呢,您的孙子孙女都在家等着我呢。爸爸您帮帮儿子吧。”
    “忽——。”坟地里忽然刮起轻风。
    婴儿的哭声随着轻风越飘越远,很快消失了。
    刘希达长出一口气:“吁——。看来爸爸真的在保护我。谢谢爸爸。”
    刘希达用杂草做了一个火把,他踩灭地上的火,手举火把,再次来到父亲的坟前。他跪在雪地上,对着父亲的坟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坚定地说道:“爸爸,您放心吧,我一定把我妈伺候好了,不让她受一点委屈。我会把您的孙子孙女全部养大,让他们过上好生活。”他擦干眼泪站起来,最后看了一眼父亲的坟头,手举火把离开了坟地。
    刘希达走出坟地没几步,火把熄灭了。一股恐惧感迅速袭他遍全身。
    四周一团漆黑,只有刘希达一个人走在旷野里。
    雪还在下。
    不知道那个鬼孩子跟没跟着自己。刘希达感觉那个鬼孩子就在他的周围,他瞪大眼睛,观察四周。
    四野沉寂,没有那个鬼孩子的哭声。
    刘希达转过一个山脚,看见远处村子里星星点点的灯光。他放心了。忽然,细小的婴儿啼哭声再次响起。哭声若隐若现,离他时远时近,飘忽不定。

    刘希达头皮直发麻,我的天,怎么又来了?看来这个鬼孩子缠上我了。刘希达手持镰刀,对着啼哭声大声喝斥:“那个孩子,你想干什么?如果你缺钱,你今天夜里给我托个梦,我明天给你多烧点纸,给你多送点钱,给你多送点棉衣。如果你觉得你死的冤枉,想找个替死鬼,那你找错人了,我虽然活着,但是,我活的比你还累,我已经不想活了,我也想找个替死鬼,投胎到有钱人家过好日子。投胎——。嘘。”刘希达浑身一激灵。他暗自思忖,我的天,这个鬼孩子总是这么缠着我,是不是要去我家投胎呀?我家的那个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难道他真的是要去我家投胎?刘希达心惊胆颤,他对着婴儿啼哭声恳求起来:“那个孩子,我跟你说,如果你真的是想去我家投胎,那你可找错人家了。我家是穷人家,今天又被罚了1000块钱,以后会更穷,以后我都不知道怎么过日子了。如果你去我家投胎,恐怕你以后会被饿死。”
    细小的婴儿啼哭声忽然没了。刘希达哈哈笑了,他边笑边感叹:“老话说的真没错,人穷鬼都嫌。哈哈哈。”他的眼角溢出了泪珠。
    我得快点回去,家里人恐怕都等急了。哎!刘希达戈登一下站住了。那个鬼孩子的哭声又不远不近地响了起来。
    刘希达这次不害怕了,他很镇定,他判断,这个鬼孩子只是跟着自己,没有害自己的意思。他对着鬼孩子十分恳切地说道:“那个孩子,我跟你说了,你缺钱,夜里给我托梦;你要想找替死鬼,你找错人了;你想投胎,你找错人家了。所以,你别跟着我了。
    细小的婴儿啼哭声再次消失。
    刘希达继续小心翼翼地走路。
    细小的婴儿啼哭声再次响起。
    刘希达加快了脚步,他不停地寻思,怎么才能甩掉这个鬼孩子?绝对不能把他带回家,如果把他带回家,肯定会给家里带来祸害。即使不给家里带来祸害,也肯定把家里闹的天翻地覆。怎么才能甩掉这个鬼孩子呢?
    就在刘希达想方设法甩掉那个鬼孩子时,刘希达的媳妇正在为他担心。天早就黑透了,又是这样的寒冷,还下起了雪,山路崎岖湿滑,丈夫却没回家,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刘希达的妻子叫王宗兰。
    王宗兰根本不知道丈夫刚刚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她也不知道一个鬼孩子正在纠缠着丈夫,她更不知道,一场灾难已经降临到了自己家。
    王宗兰已经是第四次来到胡同口了,她站在胡同口的路灯下,踮起脚尖遥望村外的山路。村外的旷野一团漆黑,她当然什么也看不见。村边忽然响起狗叫声,是不是丈夫回来惊动了谁家的狗?她伸长脖子睁大俩眼使劲望向村外的旷野。那里还是一片漆黑,仍然什么也看不见。
    “宗兰。”王宗兰身后忽然有人叫她。
    这是婆婆的声音。
    “妈。”王宗兰答应着,急忙转过身。
    婆婆离她几米远,手拄着拐棍,蹒跚着走过来。王宗兰急的大叫:“妈您别走了,小心摔着。”她急忙快步迎过去,同时伸出双手,准备随时扶助婆婆。婆婆着急地大叫:“你慢点走,别摔倒了。小心肚子里的孩子。你慢点。”婆婆加快了脚步,伸出一只手,准备搀扶王宗兰。王宗兰走的急,脚下一滑,身子不由得一个趔趄。婆婆着急大叫:“你站住!别走了。”王宗兰晃了两晃,眼看就要摔倒,她急忙扶住身边的墙。婆婆已经来到了她身边,伸手搀住了王宗兰的一只胳臂。王宗兰站在墙根,吓的直喘粗气,心口砰砰跳个不停。她一只手小心地捂住肚子,长出一口气,庆幸道:“哎呦我的妈呀,吓死我了,幸好孩子没事。”婆婆使劲搀扶着王宗兰,口里念佛:“阿弥陀佛,幸好没出事,佛祖保佑,佛祖保佑。走,赶紧回家吧,外边太冷了,别把你冻感冒了。你小心点走。”王宗兰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道:“妈,您甭担心,我没事,佛祖保佑着我和孩子呢。”她伸手搀扶住婆婆说道:“妈您小心点走。”
    “奶奶。”“妈。”“奶奶。”“妈。”胡同里传来一片叫声。胡同里跑来四个孩子。三个女孩,一个小男孩。个子最高的女孩拉着男孩的手,另外两个女孩互相拉着手。
    这四个孩子是王宗兰和刘希达的孩子。个子最高的女孩叫大丫头,有点胖的女孩叫二丫头,偏瘦的女孩叫三丫头,小男孩叫大河。
    四个孩子蹦跳着跑到了妈妈和奶奶身边。二丫头和三丫头搀住了奶奶。大丫头搀住了母亲,男孩拉着母亲的手仰着头叫:“妈,妈。”大丫头关心地问:“妈,我爸爸怎么还没回来。”王宗兰抚摸着大丫头的头,笑道:“也许马上就会回来,你再去胡同口看看,说不定已经到胡同口了。”大丫头嘱咐大河:“你别拉着妈,你扶住妈,我去胡同口看一眼。看爸爸回没。”她撒腿跑向胡同口。王宗兰和婆婆一起大叫:“大丫头你慢点,你慢点,别摔跤。”二丫头对三丫头说道:“你扶住奶奶,我也去看看爸爸。”她也撒腿跑向胡同口。
    王宗兰和婆婆谁也舍不得回家,都站在原地,看着大丫头和二丫头跑到胡同口。
    大丫头和二丫头站在胡同口,对着远处张望了一下,大丫头叫喊道:“妈,没看见我爸爸。”二丫头叫道:“妈,我爸爸没回来。”
    王宗兰心事重重地嗯了一声,婆婆对着两个孙女叫道:“你俩快回来,咱们回家,外边太冷了,别把咱们冻感冒了。”随即她又安慰儿媳妇:“宗兰,你甭担心,希达肯定没事。好人都有好报,他肯定没事,好人佛祖都保佑,希达肯定没事,快回家吧。”王宗兰勉强笑道:“我知道,老天爷保佑好人,他肯定没事。妈,咱们回家。您慢点走。二丫头三丫头,好好扶着你奶奶,别让你奶奶摔着。”奶奶吩咐大孙女:“大丫头,你好好搀着你妈,护着点你妈的肚子,你也瞧着点你弟弟,别让你弟弟摔着。”王宗兰忽然哎呦叫了一声,俩手一下捂住肚子。奶奶大惊:“你怎么了?”王宗兰笑道:“妈我没事,这个孩子踢了一下我的肚子。”
    奶奶长出一口气:“没事就好。阿弥陀佛。”
    三丫头忽然欢叫起来:“二姐,雪花落我眼里了。真凉。”二姐咯咯笑道:“谁让你总是看天呢?瞧着点地吧,小心摔倒了。咯咯咯。”
    四个孩子欢笑着,簇拥着奶奶和妈妈回到了屋子里。
    王宗兰坐在屋子的炕头上,望着窗外的落雪,感觉心惊肉跳。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让大女儿去邻居家问问丈夫去了什么地方干活。大女儿跑回来告诉她,爸爸去了狼窝沟。王宗兰更加担心,她早听说了狼窝沟有野豹子出没的可怕传闻。她要再次去胡同口迎接丈夫。婆婆不让去接,婆婆相信儿子肯定没事。她虔诚地求佛祖保佑儿子。
    大丫头挺身站起来,勇敢地说道:“妈,我认得去狼窝沟的路,我去接爸爸。”妈妈吓一跳,急忙摆手说道:“不行,你不能去,太危险了。”大丫头担忧地道:“可是,我爸爸一直不回来,我怕我爸爸出事。”二丫头叫道:“你是乌鸦嘴。爸爸才不会出事。”大丫头瞪起眼训斥她:“你个小丫头片子,你懂什么?”妈妈和奶奶一起笑起来,妈妈拉着大丫头的手,笑道:“你也是个丫头片子。”大丫头求妈妈:“妈妈,您就让我去接爸爸吧,我想爸爸了。”三丫头也说道:“我也想我爸爸了。”二丫头转了一下眼珠,出主意道:“大姐,这样好不好,咱仨一起去接爸爸好不好。”母亲立刻说道:“不行,你们谁都不能去。”三丫头道:“我想我爸爸了。”大丫头担忧地道:“我爸爸还不回来,怎么回事呢。”奶奶坚定地说道:“你爸爸什么事都不会有,你不用担心你爸爸。阿弥陀佛。”奶奶双手合实放在胸前,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大丫头对着奶奶做了一个鬼脸,捂嘴偷笑。二丫头转了转眼珠,和妈妈商量:“妈妈,您看这样好不好,我们三个一起去接我爸爸,我们只接到村口。我们不出村子,肯定没危险。”
    王宗兰看婆婆。婆婆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王宗兰犹豫一下,说道:“好吧,那就你们仨一起去,说定了,你们只能走到村口,不许出村子。”大丫头点头答应:“妈您放心,我们肯定不出村子。二妹三妹咱们走。”大河叫起来:“我也去。”大丫头道:“你不能去。你太小。”大河嚷嚷:“我想出去玩。”大丫头搂过他哄道:“我们不是出去玩,我们是去接爸爸。外边太冷,也太黑,你不许出去,听姐姐话,好弟弟呢。”大河倔强道:“我就去。我不怕挨摔。大姐你就让我去吧。”二丫头对妈妈说道:“妈,您就让弟弟去吧,我们仨会好好保护他,不让他摔跤。”大河很乖巧,他立刻央求妈妈:“妈妈,您就让我去吧,我想早点看见爸爸。”奶奶说道:“宗兰,你就让他去吧,男孩子,就得锻炼锻炼,别怕他摔跟斗,摔个跟斗不算什么,以后他遇到的大风大浪多了,如果现在连摔个跟斗都承受不起,以后他什么事也干不成。”王宗兰笑道:“妈,我担心他害怕,外面太黑了。”奶奶平静的道:“胆量是锻炼出来的,如果不锻炼他,他一辈子都是个胆小鬼。”大河叫喊起来:“我才不是胆小鬼,妈,我就去。”妈妈摸着大河的头,笑道:“好好,你去吧。”她又嘱咐大丫头:“你是大姐,你要好好看护弟弟和妹妹们。”二丫头叫道:“妈您放心吧,我们仨都会看着弟弟。”母亲叮嘱孩子们:“你们一定要小心。大丫头,你拿着手电。你要看护好妹妹和弟弟。”大丫头点头道:“妈您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妹妹和弟弟。”几个孩子七手八脚地下炕。母亲告诉他们:“你们每人拿一个木棍。”“哎。”“是。”“好。”几个孩子答应着跑出了屋子。
    几个孩子在院子的柴堆里各自挑了一个木棍,然后,大女儿带头,三女儿随后,大儿子居中,二女儿在末尾,四个孩子手握木棍雄赳赳气昂昂地出发了。
    四个孩子一直走到村边,也没有迎接到父亲。
    几个孩子很失望。大丫头吩咐弟弟妹妹:“你们你站在这里,谁也不许动。我往前边再走走。”三丫头道:“大姐,你一个人去危险,还是咱们一起去吧。”二丫头说道:“大姐,你别去了,咱们站在这里一起喊爸爸好不好?”大丫头道:“好。我二妹主意真多。”
    四个孩子站在村边对着寒冷漆黑的旷野使劲大喊:“爸爸,爸爸,爸爸——”
    村边人家的狗受到惊吓,一起狂叫起来:“汪汪汪,汪汪汪。”
    寒冷漆黑的旷野里传来了应答声:“哎——。大丫头二丫头三丫头大河,爸爸在这——”
    “爸爸——。”几个孩子大叫着,顺着落满雪的土路飞奔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刘希达的周围,那个鬼孩子还在哭。他担心鬼孩子纠缠自己的儿女,他愤怒地挥动镰刀,对着周围大声呵斥:“滚!”他侧耳静听,那个婴儿的哭声没了。他大大松了一口气,急忙迈开大步走向自己的儿女们。
    大河跑在最后,“啪唧。”大河摔倒了,他倒在地上,疼的叫起来:“哎呦,大姐,哎——。”他哭了。
    三个姐姐急忙返回身,大姐一把拉起弟弟,训斥道:“摔一下就哭,你还是个男子汉吗?”三姐拍打弟弟身上的雪,关心地问:“你摔哪了?姐姐给你揉揉。”二姐拉住弟弟的手说道:“你拉住二姐的手,二姐不让你摔倒了。”
    “大丫头二丫头三丫头大河。”爸爸的声音忽然在四个孩子的身边响起来。
    “爸爸。”四个孩子欢呼一声,一起扑向爸爸。
    爸爸一把抱起儿子,不停地亲儿子的小脸蛋,叫道:“爸爸的大儿子,爸爸的宝贝儿子。”大丫头拉住爸爸的左手,二丫头握住爸爸的右手,三丫头扯住爸爸的衣角。爸爸亲着儿子的脸蛋问:“儿子,冷不冷?”儿子脆生生地回答:“不冷。”儿子胡乱摸着爸爸的脸问:“爸爸您冷吗?”爸爸回答:“不冷。”儿子摸到了爸爸脸上的泪水,他惊讶地问:“爸爸您怎么哭了?”爸爸笑着回答:“爸爸没哭,是天太冷,把爸爸的眼冻的流泪了。”大丫头拉着爸爸的手说道:“爸爸咱们赶紧回家吧,我妈做了好吃的等您呢。”爸爸喊道:“走,咱们回家。”他偷偷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观察了一下周围。
    周围很安静,没有了那个婴儿的哭声。
    刘希达抱着儿子,二丫头和三丫头拉着父亲的手,大丫头打着手电筒带路,几个人顶着雪花,沿着乡村土路走进村子。
    刘希达回头看了看,身后只有黑夜旷野,确实没有了那个鬼孩子的哭声。
    也许是狗叫声把那个鬼孩子吓跑了吧。刘希达暗自庆幸。
    忽然,有人大叫:“希达希达希达。”刘希达急忙抬头观看。对面跑来一个男人,是东院的魏青大哥。魏青大叫:“你快点跑回去,你媳妇要生了,要生了,你快点跑回去。”
    王宗兰这次生产很不顺利,刘希达家折腾了一夜,第二天早晨孩子才生出来。当孩子的第一声啼哭传到院子里时,太阳的第一抹阳关正好照射进了他家。刘希达正在院子里绕圈,听见孩子的第一声啼哭,刘希达蓦然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他的心情有点复杂,他自言自语了一句:“不知道这个孩子给这个家带来的是福是祸。”
    “希达。”忽然有人叫他,是邻居大嫂子。大嫂子喜气洋洋地告诉刘希达:“恭喜大兄弟,又是一个男孩,你快进去看看吧。”
    “哦。”刘希达迈步往屋里走。大嫂伸手拦住他,歪头打量着他,笑眯眯地问:“等等,你怎么看上去不大高兴呢?”刘希达咧开嘴,努力让自己笑出来,说道:“我这不挺高兴的吗?”大嫂偷偷环顾一下四周,轻声叹口气,压低声音说道:“罚款的事还没跟宗兰说呢吧?”刘希达很惊讶:“大嫂子你也知道啦?”
    “这么大的事谁不知道呀?你自己想办法把罚款交了,千万别让总兰知道。她现在是在月子里,如果得了病那就是病根,那是一辈子的事。”
    “我知道。”
    “你别心事重重的,你高兴点,别让宗兰看出来。”
    “我知道。”
    “知道什么呀?高兴点。”
    “知道了。”
    刘希达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心里嘀咕,这个孩子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呢?他走进屋里,看见躺在炕上虚弱疲惫的妻子,眼泪差点掉下来。炕边一个年轻女人对刘希达兴高采烈地道:“大哥,你快看看你儿子,你瞧瞧,又白又胖。你瞧这个小家伙,睡的多香。”
    刘希达观察了一下婴儿,这个婴儿和其他婴儿没什么区别。他略微放心了。他看着新出生的儿子,心里却想着怎么凑够那巨额罚款。
    弟媳妇不知道刘希达在想什么,她高兴地告诉刘希达:“这个孩子真懂事,知道他妈生他累了,哭了三声就睡觉了,这孩子长大了准是一个乖孩子。”
    刘希达敷衍着笑道:“对,肯定是个乖孩子。”
    “你该给他起个名字了,他叫什么呀?”
    刘希达想着怎么凑齐罚款的事情,便随口说道:“他哥叫大河,他就叫二河吧。二河——。”忽然他想起一个叫宋世民的朋友。
    宋世民是渤海所村的,前两年,他的儿子下河游泳,差点被淹死,为了救孩子,他从刘希达借了200块钱。
    刘希达告诉媳妇去渤海所办点事,就离开了家。
    快中午的时候,孙德志媳妇来到了刘希达家。
    孙德志的媳妇叫高秀美,论起辈分,王宗兰要叫她大婶子,因为孙德志比刘希达高一辈分。
    高秀美先问孩子的情况,王宗兰笑答:“这个孩子出生时哭了三声,然后就睡觉,一直睡到现在。”高秀美不停地夸孩子,然后,话题一转,她十分关心地安慰王宗兰:“宗兰呀,你得想的开,什么事都别放心上,一切都得以孩子为主,为了孩子,你必须把身体保养好。”
    王宗兰奇怪:“大婶子,您什么意思?我刚生了一个孩子,我有什么想不开的?”
    高秀美一脸吃惊的样子问:“希达没跟你说吗?”
    王宗兰惊奇:“他跟我说什么?”
    “昨天你家被罚了1000块钱,他没跟你说吗?”
    “轰。”王宗兰感觉头顶响了一个炸雷,她晃了两晃,差点倒在炕上。
    高秀美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赔罪道:“哎呦侄媳妇,真对不起,我不知道希达没跟你说。你瞧我这嘴,真该打。哎呦,那什么,我走了,你好好养身子吧。”
    “大婶子,那我不送了。”
    “你别送了。”
    高秀美不慌不忙地走了。
    王宗兰看着睡熟的婴儿,眼泪掉个不停,她抚摸着孩子,悲痛地自言自语:“儿子,你的命真苦。”
    小小的婴儿睡的十分香甜,他不知道妈妈在哭,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哭,不知道家里被罚了1000块钱,也不知道爸爸去要债了。
    刘希达的债没要回来,不过,他的朋友对他十分友好。宋世民热情地留他喝酒,酒菜十分丰盛。刘希达哪有心思喝酒,他胡乱喝了几口酒,随便吃了几口菜,就告辞回家了。
    刘希达沿着公路走进村子,心里象压了一块大石头,怎么办?怎么搞到钱呢?突然,公路边的胡同蹿出一头大黑猪,大黑猪发疯一样撞在了刘希达身上,刘希达来不及叫一声,他和猪一起倒在了公路上。猪的反应比刘希达敏捷,它刚倒下,蹭的一下又蹿了起来,继续在公路上奔跑。刘希达被撞的差点闪了腰,他七手八脚地刚爬起来,就听见前边发出一声杀猪一样的嚎叫“噢——。”刘希达急忙抬头观看。他忍不住乐了。那头猪刚才撞了他,现在又撞了一辆吉普车。
    那头猪这次很不走运,被撞的奄奄一息了。
    吉普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年轻,一个年龄大。
    刘希达推测,年轻的应该是司机,年龄大的应该是干部。瞧那个干部的气派,怎么也是个公社书记。刘希达替猪的主人担心,他心说,要坏事,撞了书记的车,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那个司机十分不高兴地对着刘希达大喊:“是你的猪吗?”
    刘希达摇头:“不是。”
    “是我的,是我的。”胡同里跑出一个三十多岁气喘吁吁地男人。他穿着一身蓝色棉衣。
    司机气愤地道:“你怎么放的猪?你看,把书记的车撞坏了。”
    蓝色棉衣打躬作揖道:“真对不起,是我没看住这头该死的猪。你这头该死猪,净给我惹祸,你快点死了吧。”他狠狠地踢了那头奄奄一息的猪一脚。
    司机愤怒地问:“你说吧,你打算陪多少修车钱?”
    蓝色棉衣陪着小心说道:“我哪赔的起修车钱呀?这样吧,你们把这头猪拉走,就算我赔修车钱了。行吗?”
    司机阴沉着脸道:“你说的什么话?你的意思好象是我们要赖你一头猪似的。我们是那样的人吗?”
    “那,你要让赔钱,我真的没有。给你猪你又不要,你说咋办?”
    “我说——。”司机瞧书记的脸色。
    胡同里边坐着几个老头老太太,他们穿着老棉袄老棉裤在晒太阳。
    一个老太太神神秘秘地说道:“我听说,他家那个孩子出生时哭了三声就不哭了,一直就睡觉。听说到现在还在睡。”
    另一个老太太说道:“我听别人说,那个孩子出生时不是哭了三声,是笑了三声,然后就开始睡觉。”
    第一个老太太说道:“哭三声就够吓人的了,如果是笑三声,还不把刘希达媳妇吓死。肯定是哭三声。”
    一个老头说道:“别管是哭三声,还是笑三声,都够稀奇古怪的。那个孩子,哼!指不定是什么孤魂野鬼托生的呢。”
    第三个老太太更加神秘的口气说道:“我也听说了一件怪事。说出来会吓死你们。”
    第一个老太太催促道:“你说说,还有什么怪事。”
    第三个老太太道:“这是老邢头跟我说的。老邢头跟我说,昨天晚上,村子北边的野地里,一直有孩子哭。然后又听见几个孩子喊爸爸,然后,那个哭声就没了,然后,他媳妇就开始生孩子了,今天早晨,就生了一个男孩,你说瘆人不?”
    第一个老太太道:“别说了,别说了,太吓人了。”
    一个老头说道:“要是我说,那个孩子搞不好是个灾星,你瞧着吧,刘希达家以后的日子好不了。”
    第一个老太太道:“看来,那个孩子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投胎转世。这往后,有刘希达受的罪了。”
    第一个老头说道:“还用往后干嘛?现在就够他受的,昨天他被罚了1000块钱,就是他把房子卖了都卖不了1000块钱,村里人都在看着他怎么交罚款。”
    第二个老太太说道:“看来那个孩子真是一个灾星。搞不好是前世要债的投胎转世到他家了。”
    忽然,刘希达身后有人说话:“希达,你干什么呢?”
    刘希达急忙回头,原来是二爷走了过来,他急忙说道:“我我没事。二爷您干什么去?”二爷道:“我去老乔家。”
    “二爷您慢走,路面太滑。”刘希达赶紧离开了胡同口。
    几个老头老太太的议论让刘希达心里也犯嘀咕:“这个孩子到底是什么东西投胎转世的呢?”
    刘希达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观察孩子。这孩子跟平常孩子没什么区别呀?这不挺正常的吗?他看着孩子问媳妇:“儿子吃奶了吗?”
    王宗兰审视着丈夫,平静地答道:“没有,他一直睡觉。”
    刘希达好奇的口吻说道:“这孩子真够怪的,哭了三声就睡觉,到现在都不醒,你说他就不饿?”
    王宗兰继续平静地说道:“他肯定不饿,如果饿了,他就该哭了,就该要奶喝了。”
    刘希达关切地问:“你怎么样?中午吃的什么?”
    “我中午吃了俩鸡蛋,喝了一碗小米粥。孩子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刘希达浑身一震:“上午谁来咱家着?”
    “孙德志的媳妇来了。”
    刘希达愤怒地道:“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她这是故意给你添堵来了。”
    “这也不能全怪人家,如果没事,她怎么能给我添堵呢?我就是担心把你急坏了。如果把你急坏了,咱们家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呀?”王宗兰的眼泪哗的一下流淌下来。
    刘希达慌忙道:“你小点声,别让咱妈听见。你别哭了。你现在是坐月子。别哭了了。那个,妈知道这事不?”
    “不知道。大婶子跟我说时,妈在东屋睡觉呢。”
    “妈不知道我就放心了。我就怕把妈急出个好歹来。孩儿他娘,这事你别着急,我已经想出解决办法了。”
    “你有什么解决办法?咱家现在只有80块钱,你去哪弄那920块钱呢?”
    “你别管了,反正我有办法。”
    “我也想了几个办法,你看看行不行?”
    刘希达吃了一惊:“你有办法?你有什么办法?”
    “我是这么想的。”王宗兰沉着地讲起来:“第一,明天,我把咱家的鸡猪卖了。”
    刘希达摇头:“这个办法我也想了,但是,几只鸡卖不了几个钱。那两头猪还小,也卖不了几个钱。”
    “我还有第二个办法。”
    “什么办法?”
    “明天你去一趟大臻峪,从我爸我妈借点钱。”
    “这个我也想过,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没法张嘴。他们岁数大了,我应该孝敬他们,现在却向他们借钱,我张不开嘴。另外,我也担心。”
    “你担心什么?”
    “我担心从他们借钱后,他们就知道咱们生活艰难了,他们就会替你发愁。我不想让他们为你发愁。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让他们为出嫁的女儿发愁,我以后怎么见两位老人呀?”
    “哎呀,现在都火上房了,你别管那么多了。你要是不去,我去。”
    “行行,我去,我去。你别急坏了身子。可是,唉。”
    “你又怎么了?”
    “爸爸妈他们俩一辈子土里刨食,他们俩肯定没有几个钱。”
    “我知道他们没有几个钱,但是现在情况紧急,能凑几个钱是几个钱。另外,你找找孩子他舅舅,还有他二姨,让他们也给咱们凑点钱。”
    “行。”
    “另外,我还想了一个办法。”
    “我估计你想的办法可能跟我想的一样。”
    “你怎么知道我想的会和你一样?你说说你的办法。”
    刘希达沉吟一下,说道:“我想把准备盖房子的木料卖了。”
    王宗兰咬咬牙,说道:“卖!先度过眼下的难关再说。”
    “不过,孩他娘你也别急。我是这么想的,实在不行再卖盖房子的木料。我想呆会去找找我二弟三弟,先从他俩借点钱。”
    “对,先从你二弟借钱,毕竟你是为了给他盖房才被罚款的,他应该借给你。”
    刘希达说办就办,当即就去了二弟家。
    刘希达走进二弟家,二弟告诉他,自己刚盖完房,真的没钱。
    刘希达来到三弟家,三弟吩咐老婆:“把那钱拿出来,赶紧给大哥。”三弟媳妇从柜子里掏出一个灰布包,打开包裹,拿出一沓票子递给刘希达,十分歉疚地说道:“大哥,就100块钱,你别嫌少。”
    刘希达接过钱,感激地道:“不少,不少,帮我大忙了。”
    三弟媳说道:“大哥,你不知道,我们家也没有钱。孩儿他爹一知道你被罚了那么多钱,当时就急了,四处借钱,才凑了这100。”
    三弟斥责媳妇道:“你怎么那么婆婆妈妈的,你把钱给大哥就行了,少说话。”
    刘希达眼里含泪,说道:“谢谢三弟,我一有钱就赶紧还你们。”
    三弟一挥手,说道:“大哥你别急,尤其是别让我嫂子急。这点钱你先拿着,明天我再去借,争取再给你凑一百。尤其是你别让咱妈着急。这点事不算什么,咱哥仨努努力,怎么也能给你凑齐了。你再去找找我二哥,让他也给你凑点。”
    “我。行,我去找找你二哥。”
    “大哥,我嫂子正在月子里,你别让她着急,你告诉她,没有趟不过的河,没有爬不过的山。”
    “行,我告诉你嫂子。那个,三弟,三弟妹,我走了。”
    三弟媳道:“大哥,你吃了饭再走吧。”
    “不了,你嫂子还在家等我的信呢。”
    刘希达还没走到家门口,就听见自家的院子里传来婴儿的哭声。他急忙往回跑,到了院门口,他听见院子里一片吵吵嚷嚷声。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刘希达一阵风似的冲进了屋子。
    王宗兰坐在炕头上抱着婴儿垂泪,婴儿哇哇大哭。几个孩子在地上叽叽喳喳。奶奶坐在炕沿皱着眉头。
    刘希达一进屋,几个孩子就爸爸爸爸地叫成一片,七嘴八舌地说话。刘希达听不清楚几个孩子在说什么,他着急忙慌地问媳妇:“怎么了?你哭什么?”
    王宗兰焦急地道:“孩子醒了要吃奶,我没奶水。”
    “就这事呀?明天就该有了。你别哭。”
    “那现在怎么办?”
    “给他喝粥沫。三丫头没奶时不就是给她喝的粥沫吗?熬粥了吗?”
    “妈刚熬上。”
    “别哭了。呆会有粥沫喝他就不哭了。”
    刘希达说的轻松,心里却很沉重。他担心罚款的事对媳妇打击太大,奶水被憋回去了,如果孩子没奶吃,他长大都是个问题。老天爷,发发慈悲吧,可别让我媳妇没奶水。
    老天爷没发慈悲,第二天,王宗兰依旧没奶水。孩子只能喝粥沫。
    太阳又升起来了,生活继续。
    按照昨天的安排,刘希达去了大臻峪老丈人家借钱,王宗兰在家卖鸡。
    刘希达去老丈人家借钱,路上遇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他遇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咱们稍后讲,咱们先讲王宗兰在家卖鸡。
    王宗兰在家卖鸡,居然也发生了一件怪事。
    王宗兰让三个女儿抓鸡,院子里顿时鸡飞狗跳。
    王宗兰的婆婆来到西屋,问为什么抓鸡。王宗兰回答准备卖鸡,婆婆问为什么卖鸡。王宗兰回答给孩子准备办满月酒的钱。婆婆微微一笑,道:“办满月酒用不着卖鸡。肯定是为别的事。你跟我说实话,为什么卖鸡。你别想瞒我。从昨天德志的媳妇走后,你表情就不对。希达这两天也显得魂不守舍的,你说吧,咱们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是你俩出什么事了?他是不欺负你了?”
    “没有,妈,希达没欺负我,真的没欺负我。”
    “如果他欺负你了,你跟我说,看我不用拐棍打死他。”
    “没有,他真没欺负我。”
    “那出什么事了?你瞧你俩这两天愁容满面的。”
    “我俩。啊,是因为孩子没奶吃的事发愁。”
    “你都不敢看着我说话,你还在跟我说假话。好吧,我去问德志媳妇去。”
    “您别去,我跟您说实话。”
    王宗兰讲了家里被罚款的事情,她一边讲,一边揪心的看着婆婆。婆婆面色沉重,眉头紧皱,一言不发。王宗兰担心婆婆不能承受打击,立刻讲了凑钱的办法。婆婆对罚款的事情没有任何表态,她只是告诉王宗兰:“卖鸡可以,但是,必须给我留下两只。我以后要吃鸡蛋。”
    “行,那就给妈留下两只。”
    忽然,院子里传来“哇,哇,哇。”的乌鸦叫声。一个乌鸦落在了院子里的大核桃树上。
    院子里的四个孩子挥动木棍驱赶乌鸦,但是,乌鸦不怕他们,它站在核桃树上,向下瞧着几个孩子。
    王宗兰的心不禁一沉。乌鸦向来被民间认为是不祥之物,今天这个乌鸦落在自己家的核桃树上,难道今天自己家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哇——。”这不是乌鸦的叫声,是王宗兰怀里的孩子哭了。王宗兰急忙哄孩子。婆婆急忙端来粥沫。
    “哇,哇,哇。”核桃树上的乌鸦又叫了三声。
    王宗兰担心乌鸦的叫声吓到孩子,她急忙哄孩子:“好儿子,乖儿子,有妈妈在,你别怕。那就是一个破乌鸦,她吓不到你。儿子,怎么不喝了,你喝呀。你是不是嫌粥沫不好喝呀?明天妈妈就有奶了,妈妈有奶就让你喝奶,不让你喝粥沫了。儿子,你干什么?”
    王宗兰怀里的婴儿不喝粥沫了,他挺起小脑袋,瞪大两只小眼睛,透过玻璃窗,定定地看核桃树上的乌鸦。
    “哇,哇,哇。”乌鸦对着屋子再次叫了三声。
    婴儿对着乌鸦忽然笑了。
    王宗兰大喜:“妈,您看看,二河笑了。这是他第一次笑。”
    婆婆点头道:“我孙子笑的真好看。”王宗兰只顾看儿子了,她没注意,婆婆的表情有点沉重。婆婆看了一眼婴儿,看了一眼乌鸦,若有所思起来。
    “哇,哇,哇。”乌鸦又叫了三声,然后展动翅膀呼呼飞走了。
    王宗兰松口气道:“破乌鸦终于飞走了。儿子,你可以安安静静地喝粥沫了。”
    “你好好休息吧。”老婆婆站起身,拄着拐棍往外走。她一边走,一边嘟哝:“这个乌鸦为什么每次只叫三声呢?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婆婆的声音很小,王宗兰还是听见了,她的心又是一沉,是呀,婆婆说的没错,这个乌鸦为什么每次只叫三声呢?难道是预示什么不祥事情发生?是关于这个孩子的吗?难道是丈夫要出什么事?他只是去大臻峪,不会发生什么事情。老天爷保佑,保佑我们家平平安安,保佑希达平平安安吧。
    话说刘希达去老丈人家借钱,前边来到一个岔路口。一条路向北,一条路向西。向西是一条大路,路好走,但是,绕远;向北是一条山路,路不好走,但是,超近。如果是平时,刘希达会毫不犹豫地走山路,今天他看着崎岖的山路上铺满积雪,心里有些犹豫。忽然,山顶上飞来两只乌鸦和七八只喜鹊。
    七八只喜鹊上下翻飞围攻两只乌鸦,两只乌鸦哇哇叫着反击,一边仓惶地落在了一棵树上。那棵树在北边的山路上。喜鹊们落在了西边大路的树上,它们对着乌鸦嘁嘁喳喳地叫阵,又象是在庆祝自己的胜利。
    刘希达有了选择,他决定走西边的大路。乌鸦是不祥之物,乌鸦落在北边的山路上,说明走北边的路不好。他迈步走向西边的路,忽然,几只喜鹊从树上冲下来,直扑刘希达。
    刘希达吓一跳,他急忙站住,挥动胳臂击打喜鹊。喜鹊们从刘希达头顶纷纷掠过,重新落在树上。刘希达看着喜鹊们笑了:“我也没招你们没惹你们,你们攻击我干嘛?你们的敌人在那。”他指了一下乌鸦,继续前行。喜鹊们呼啦一下又从树上俯冲而下,攻击刘希达。刘希达只好站住,继续挥动胳臂反击。喜鹊们再次从他的头顶掠过。
    刘希达看着喜鹊纳闷:“你们怎么回事?是不让我走这条路吗?为什么不让我走这条路?”
    喜鹊们站在树枝上,对着刘希达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刘希达自言自语:“喜鹊为什么不让我走这条路?万物都有灵性,也许它们是为我好。算了,我就走山路吧。山路虽然不好走,但是近。能快点到老丈人家。”
    刘希达掉头走上了山路。
    喜鹊们叽叽喳喳叫着飞走了,两只乌鸦也呱呱叫着飞走了。刘希达听不懂鸟语,不知道它们在叫什么。
    山路上满是积雪,刘希达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转过一个山脚,他猛然发现对面走来两个老人,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好像是自己的老丈人和老丈母娘。刘希达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他揉揉眼,仔细观看。
    对面老头叫他:“是希达吗?”
    “真是爸爸呀?”刘希达快步跑了过去。他边跑边暗自庆幸,幸亏听了喜鹊们的,如果走了大路,就遇不见老丈人了。
    老丈人右肩搭着两个口袋,左手拎着两只鸡。丈母娘挎着一个篮子。不用问,老丈人老丈母娘这是要去看女儿。
    刘希达问:“爸妈您们知道宗兰生孩子啦?”
    老丈人奇怪:“宗兰生孩子啦?”
    “啊,昨天早晨生的,我以为您们知道了呢。”
    “我俩不知道。早知道就多带点东西了。生的男孩女孩?”
    “是个大胖小子。”
    老丈人高兴地道:“快走,我得看看我那个外孙子。”
    老丈母娘关心地问:“宗兰挺好吧?”
    “挺好。您就放心吧。”刘希达心里惭愧,自己被罚了1000块钱,媳妇就要跟着自己过苦日子了,真对不起二老。他又想起借钱的事,怎么跟二老张口呀?
    老丈母娘高兴地问:“宗兰的奶水够孩子吃吧?”
    “早晨我来的时候还没奶呢。也许现在有了。”
    三个人聊着天,刘希达就带着岳父岳母回到家里。
    王宗兰看见爸爸妈妈来了,十分惊喜。那只乌鸦带给她的不快一扫而光。岳父岳母看见女儿身体很好,面色红润,俩老人很是宽慰。岳母知道女儿还没奶水,很着急,她一边劝女儿别着急,一边建议找个也生孩子的,让那个母亲先喂孩子几天。刘希达同意了这个办法。
    刘希达给岳父岳母做了一桌饭菜。吃完饭,岳父岳母来到王宗兰的屋里,岳母掏出一个已经变了色的蓝色布包,从里面拿出厚厚一沓钱。那一沓钱有10块的有5块的有一块的。岳母告诉刘希达,这是给孩子过满月的份子钱,总共是470块。
    刘希达目瞪口呆。470块钱!这是一笔天文数字。二老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王宗兰略一思索,神色紧张地问母亲:“妈,您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事?”
    母亲摇头道:“没,什么事都没听说。”
    “那您和我爸为什么给这么多份子钱?”
    “我们俩想让你多吃点好吃的。”
    “可是,您给的份子钱不对路数。”
    “怎么不对路数了?”
    “一般的份子钱都是整数,要么450,要么500,您为什么给470?”
    “你是我亲闺女,咱们一家人,哪里有那么多讲究?给你就拿着。”
    “妈,份子钱都是满月那天给,您为什么今天就给我?”
    “你哪那么多为什么?妈给闺女钱还分日子吗?”
    王宗兰的眼泪扑簌簌流了出来:“妈,那您跟我说说,您和我爸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你别哭,你现在坐月子,别落下病根。别哭。”
    “那您告诉我,您和我爸哪来的这么多钱?”
    母亲给王宗兰擦眼泪,一个劲地劝:“闺女你别哭,别哭。”她说着话,不自觉地也流下了眼泪。
    王宗兰流着泪说道:“妈您一定听说了什么。您一定听说了什么。”
    母亲为难地看了一眼老伴,老伴神色凝重地点了一下头。母亲央求女儿:“闺女你别哭,你只要不哭,我就跟你说实话。”
    “行,我不哭,您说吧。”王宗兰擦干眼泪,含泪看着母亲。
    母亲缓缓说道:“你们罚款的事情,我和你爸前天晚上就听说了。闺女,这不算什么事,天塌不下来。有你爸和我在,闺女,我们绝对不让你受委屈。有什么事,爸妈给你顶着。”
    “妈——。”王宗兰扑在了母亲怀里。
    刘希达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给岳父岳母磕了一个头。岳父急忙搀起他:“希达,你别这样。我们当父母的,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刘希达发誓道:“爸妈,您们放心,我以后一定让宗兰过上好日子。我决不亏待她。”
    “我们相信你。快起来,快起来。”老丈人扶起刘希达。刘希达重新坐在凳子上,他恳求道:“爸,您告诉我,您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好吧,我告诉你。宗兰,你别哭了。你哭你妈就着急。你别哭了,小心把孩子惊醒了。”
    “我不哭了。”王宗兰坐好,听父亲说话。母亲给王宗兰擦眼泪。
    父亲开口说道:“这470块钱是三家凑的。我跟你妈凑了150,你大弟弟家凑了120。你大妹妹家凑了200。”他转向刘希达,歉疚地道:“我和你妈本来想再凑30,凑够500给你们,但是,我们就这点能力了。剩余的得你们自己想办法了。”
    刘希达泪水横流:“爸,妈,我,我尽快还你们。”
    老丈人一挥手:“你甭着急。你妈我俩的不用还,你把宗保宗芝的还了就行。行啦,你别的也别说了。时候也不早了,都三点了,你妈我俩该回家了。”
    听说父母要走,王宗兰的眼泪又扑簌簌流下来:“妈,爸,你们刚来就走,太累了,明天回去吧。”
    “不啦,家里的鸡猪得有人喂。我和你爸在这你们还得伺候我们,我们回去吧。闺女,好好——。”母亲不由自主地流下眼泪。
    王宗兰的爸爸一跺脚,说道:“哭啥?说走就走,别啰嗦。”他转身就走。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他抬手擦了一下眼睛。
    母亲抹着眼泪下炕,她一边下炕一边嘱咐女儿:“你多喝点小米粥红糖水,赶紧把奶崔下来。”
    “我知道。妈您放心我吧。妈,爸,路上小心点。”王宗兰泪眼婆娑地看着母亲和父亲走出屋子,又透过窗户看着父亲和母亲的身影走出院子大门。王宗兰不停地抹眼泪。“哇。”她身边的孩子忽然醒了。孩子该吃奶了,但是,她只能喂他喝粥沫。她瞧着孩子泪流不停,扎心地疼。
    刘希达顾不得媳妇和孩子,他还得去借钱。
    晚上,刘希达回来了,但是,两手空空。怎么凑够1000块钱呢?明天只有一天时间了。刘希达和妻子商量,明天卖猪,卖盖房的木材,但是,还有一天时间,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卖出去。
    俩人正在商量,门外响起老母亲的声音:“希达,躺下了吗?”
    都快半夜了,老母亲忽然来了,肯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刘希达回答一声:“没躺下呢。”便赶紧下地开门。
    老母亲拄着拐棍站在门口。刘希达急忙搀扶老母亲进门,他小心翼翼地搀着老母亲进屋,叮嘱道:“妈您小心门槛。”
    王宗兰使劲坐起来,往边上挪了挪,给婆婆腾出热炕头。老母亲让她躺下,自己坐在了炕沿。老母亲问了一下儿媳的身体情况,眼看着孙子说道:“我的小孙子,你就慢慢长大吧。天塌不下来。”老母亲又抬起头,对刘希达说道:“明天你去收购站,把那几个胆瓶卖了。”
    刘希达大吃一惊:“啊?”
    “明天你去收购站,把那几个胆瓶卖了。”
    刘希达摇头:“不,我不卖。那是我姥爷给您的陪嫁,我不卖。”
    “你姥爷给我的陪嫁就是为了让我再最困难的时候卖了换钱用的。现在,咱家已经到了最困难的时候了。你明天去把它们卖了。”
    刘希达掉泪了:“不,我不卖,我不能卖我妈的嫁妆。如果我卖了我妈的嫁妆,我就是不孝。”
    “你要不卖才是不孝。”
    “您说我不孝我也不卖我妈的嫁妆。”
    “你要是不去卖,明天我去卖。路上的雪都没化,如果我摔倒了,你就更不孝了。”
    “妈——。”
    “男子汉大丈夫,别动不动就哭。另外,明天你去问问村里人,有没有买棺材板的。”
    “妈——。”刘希达泣不成声:“这个我真不能卖。”
    “为什么不卖?我身体好好的,什么毛病都没有,离死早着呢,现在用不着,为什么不卖?你是盼着我早点死吗?”
    “妈,妈,我不是那个意思。”
    “既然不想我早点死就把它卖了。”
    “妈,我不卖。这个您说什么我也不卖。”
    “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人在,就能挣钱,有了钱,还能把这些死东西挣回来。明天你去卖了。”
    “妈,您看这样好不好?我想办法凑钱,如果钱凑不够再卖,您看怎么样?”
    “唉,儿子,求神不如求人,求人不如求己呀。咱们自己能解决的事情,就不要轻易去求别人。”
    “妈。”刘希达低下头,眼泪成串的往下掉:“妈,都怪儿子无能,都怪儿子不孝。是儿子无能,这么大了还让妈操心。”
    丈夫掉眼泪,媳妇也跟着掉眼泪。
    老母亲慈爱地劝慰儿媳妇:“宗兰,你不能哭,你得为孩子着想,为了孩子,你不能哭。”她扭脸训斥刘希达:“老爷们不能掉眼泪,掉眼泪只能说明自己软弱,只能被看不起你的人笑话。老爷们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哭,不能趴下,要活下去,要挺直脊梁活下去,要好好活下去。”
    “是,妈,我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这才在我儿子。明天咱们两条腿走路。你一边去借钱,一边问问有没有人买棺材板。”
    “是。妈。您睡觉去吧。太晚了。”
    “行。我去睡觉。”
    老母亲并没有立刻离开屋子,她走到靠北墙的两个大红柜前,端详这上面摆放着的六个胆瓶,感概道:“这几个胆瓶是你姥爷从琉璃厂淘换到的,上边都有款,是康熙十年。这几个老古董怎么也能卖个100块钱。”她老人家顿了一下,对胆瓶说道:“是你们几个给这个家出力的时候啦。”老母亲说完,慢慢转身走向屋外。刘希达眼里含泪,急忙迈步过去,扶住老母亲,把老母亲送回了东屋。他看见四个孩子躺在炕上睡的十分香甜,他给几个孩子掖了掖被子。老母亲轻声道:“你也累了,赶紧回去睡吧。几个孩子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他们挨冻。”
    “是。妈您也睡吧。”
    刘希达回到西屋,发现妻子瞧着红柜上的胆瓶神色紧张。他忙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王宗兰盯着红柜上的一排6个胆瓶,神秘地小声道:“嘘,别出声。”
    刘希达压低声音问:“怎么了?”他奇怪地瞧6个胆瓶。
    6个胆瓶整齐地摆放在柜上,和平常没什么两样。
    王宗兰手指6个胆瓶,神色恐慌,悄声道:“你听,胆瓶里好象有人说话。”
    刘希达惊骇地瞧着6个胆瓶,大气不敢出,侧耳静听。
    王宗兰压低声音问:“你听见了吗?”
    “没有。我什么声音都没听见。你是不是错觉呀?”
    “也许,但是,又不象是错觉。你跟妈刚一走出屋子,我就听见屋里有人说话。嘁嘁喳喳地,好象是几个孩子说话。我以为是大丫头她们睡不着觉在说话,但是,我听了听,声音不是从东屋传来的。”
    “大丫头他们都在睡觉。没人说话。”
    “所以,我使劲听了听,发觉声音是从几个胆瓶里传出来的。”
    “你别说话了,我再听听。”刘希达双眼盯着胆瓶,神色凝重,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6个胆瓶静静地排在红柜上,什么声音也没有。他扭头问媳妇:“你现在听见声音了吗?”
    “没有。可能你一进来,把那些东西吓跑了。”
    “你刚才就是错觉。你放心吧,什么东西都没有。”
    王宗兰看一眼窗外的黑夜,神神秘秘地小声道:“也许——。”
    “也许什么?”
    “也许是胆瓶成精啦?”
    刘希达扑哧乐了:“听说过狐狸精,耗子精,兔子精,松鼠精,我还没听说过胆瓶精呢。你别胡思乱想了。快点睡觉吧,待会孩子醒了你还得喂粥沫呢。我去躺厕所。”
    “你快点回来,我怕那几个胆瓶又说话。”
    “胆瓶会说话!?你越说越邪乎。”
    “你就快点回来吧。”
    “外边那么冷,你让我多待会我都不多呆。”
    刘希达做梦都没想到,他上躺厕所,居然遇到了一件十分诡异的事情。
    刘希达家的厕所在房子西边,离房子有十几米远。在房子和厕所中间是菜地。菜地北边是一段乱石墙。乱石墙有半人高。乱石墙外边是麦子地。
    现在是冬天,菜地里堆着柴禾垛,猪草垛,杂物堆,土堆。
    刘希达解完手刚站起来,忽然,黑黢黢的菜地里传来咯咯笑声。
    好象是小孩子的笑声,好象还是小男孩的笑声。
    刘希达身子僵直,脑袋嗡嗡响。难道自己家的菜地也闹鬼?他手扒厕所矮墙,紧张地向菜地里观察。
    在雪光里,菜地里只有那些柴草堆安静地堆在菜地里,别的什么都没有。
    “嗯——,啊——。”菜地里忽然响起孩子的哭声。好象是女孩的哭声。
    什么情况?自家的菜地里不可能有小男孩小女孩。这两个是怎么东西?刘希达的心脏快跳出来了。
    “咯咯咯。”还是那个小男孩的笑声。笑声显得很开心,也很顽皮。笑声似乎在乱石墙上。
    刘希达偷偷瞧乱石墙,乱石墙上什么都没有。
    这是两个什么鬼?
    “嗯——。哥哥你还笑?你别笑了。”这是小女孩的声音。
    我去他奶奶的,鬼怎么还说话了。
    刘希达心惊肉跳,屏息静气,侧着耳朵使劲听。
    乱石墙上响起小男孩的声音:“咯咯咯,你就知道哭,哭管什么用,明天爸爸妈妈还得把你送走。”
    “你就知道笑,明天我就走了,你不想我吗?”
    “你放心,明天我不会让爸爸妈妈把你送走。”
    “你能有什么办法?”
    “我当然有办法,你别哭了。这里太冷了,走,咱俩回屋里玩去。”
    “你真有办法?”
    “我当然有办法。走,回屋里去。”
    乱石墙上立刻没了声音。
    刘希达毛骨悚然。回屋里去?回哪个屋里?不好,我得赶紧回屋里。
    刘希达快速跑回屋里。
    屋里很安静,媳妇搂着孩子躺在被窝里,一切如常。
    刘希达悬着的心放下来,长出一口气。
    王宗兰奇怪地问:“你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了?”
    “我,没——事。外边太冷,我跑回来的。你没事吧?”
    “我没事呀。出什么事了?”
    “什么事都没出。孩子没事吧?”
    “孩子也没事。怎么了?”
    “没事。睡觉吧。刚才你没听见胆瓶说话吧?”
    “没有。到底出什么事了?”
    “什么事都没出。睡觉吧。”
    刘希达担心媳妇害怕,没敢把刚才发生的诡异事情告诉媳妇。他仔细瞧瞧媳妇怀里的婴儿,心里说,这个孩子和坟地里那个哭孩子还有刚才那个笑孩子有没有关系呢?这个孩子太奇怪了,难道他是胆瓶成精了?
    刘希达夜里做梦都不会想到,第二天家里居然发生了一件更加古怪的事情。
    按照昨天夜里老母亲的吩咐,刘希达要去卖那六个胆瓶。但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当刘希达伸手拿第6个胆瓶时,王宗兰怀里的婴儿忽然哭了。王宗兰吩咐他:“你快去给儿子拿粥沫。”刘希达放下胆瓶去拿粥沫。
    二河不哭了。
    刘希达端来粥沫递给媳妇,自己接着去拿第6个胆瓶。他刚拿起胆瓶,儿子又哭了。“怎么又哭了?”他急忙放下胆瓶去看孩子。
    二河又不哭了。
    二河不哭了,王宗兰掉眼泪了:“你瞧,这孩子不喝粥沫了。怎么办呀?我的奶也不来。”王宗兰急得直捶自己的胸膛。
    刘希达拉着媳妇的胳臂解劝:“你别急,你越急奶越不来。”劝完媳妇,刘希达接着去拿第6个胆瓶。他的手刚一碰到胆瓶,媳妇怀里的孩子又哭了。
    王宗兰掉着眼泪嘟哝:“今天怎么了?儿子怎么总是哭?也不喝粥沫,是不有什么病了?”
    刘希达急忙转身再次看儿子。
    二河又不哭了。
    王宗兰心疼地瞧着儿子问丈夫:“你说怎么回事?儿子今天为什么总是哭?”
    刘希达盯着儿子,心里不停地翻腾,怎么回事?今天他怎么总是哭?刘希达忽然心念一动,难道儿子和昨天菜地里笑那个孩子有关系?我的天!刘希达觉得后脊梁冒凉气。刘希达不敢对媳妇讲昨天晚上的事情,他故作镇定地对媳妇说道:“你等着,我做个实验。”
    王宗兰奇怪:“你做什么实验?”
    刘希达没回答媳妇,他起身走到红柜前。
    王宗兰好奇的看着丈夫。
    刘希达站在红柜前,盯着第6个胆瓶,伸手去拿。“哇。”儿子立刻哭了。刘希达松开手。儿子立刻不哭了。刘希达再次伸出双手。他的手有点抖。他的手刚一碰到第6个胆瓶,儿子立刻又哭了。刘希达颤抖着缩回手,他盯着第6个胆瓶发呆。
    王宗兰好奇地问:“你发什么呆?”
    刘希达沉思着道:“你瞧着,我只要一摸这个胆瓶,儿子准哭。”
    “不会吧?”
    “你看着。”刘希达伸手摸胆瓶。儿子立刻哭起来:“哇——”王宗兰吃一惊。刘希达道:“你再看着,我的手只要离开胆瓶,儿子肯定不哭了。”他缩回了手。儿子立刻不哭了。王宗兰满脸震惊:“怎么回事?”
    “可能是儿子不想让咱们把这个胆瓶卖了。”
    “不会吧?儿子还没满月,他能懂什么?”
    “没准这个胆瓶有灵性了,和儿子心灵相通了。”
    “你越说越邪乎。你再试一遍。”
    刘希达俩手颤抖着去摸胆瓶。王宗兰看看怀里的孩子,看看胆瓶。刘希达的手刚一碰到胆瓶,儿子立刻发出哭声。
    “我的天。”王宗兰盯着怀里的孩子,惊骇不已:“儿子不会是这个胆瓶托生的吧?”
    “你说的更邪乎。行啦,咱们不卖这个胆瓶了,别的胆瓶也不卖了,就让他们留在咱们家吧。我去卖猪,卖棺材板。”
    胆瓶没卖,王宗兰的婆婆感到奇怪。她问儿媳妇为什么没卖。王宗兰把奇怪的事情告诉了婆婆。婆婆沉思半晌,说道:“应该给这个孩子算算命。普通的算命先生恐怕算不好,最好找个和尚,最好是得道的老和尚。和尚能算出他的前世今生。”王宗兰发愁:“现在庙都拆了,哪里去找和尚呢?”
    婆婆仰头向天道:“看老天爷怎么安排吧。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婆婆拄着拐棍离开了屋子。
    王宗兰看着怀里的孩子说道:“儿子,你要是真有灵性,你就保佑你爸爸今天把钱凑够了吧。如果凑不够,你爸爸就要被公安局抓走了。你爸要是被公安局抓走了,咱家的天看就塌了。”
    王宗兰的泪珠吧嗒吧嗒掉在了孩子稚嫩的脸上。
    孩子对母亲的话没反应,因为他在睡觉,而且睡的十分香甜。
    王宗兰深情地望着自己的孩子,擦干眼泪说道:“儿子,你来到这个家太不是时候了,妈都没有奶水喂你,你以后怎么长大呀?也不知道你爸爸卖棺材板卖的怎么样了?”
    刘希达跑了几个村子,没卖出去棺材板,在回家的路上,他看见一个奇怪的事情。
    路边是一座山,山上有一块不大的灰白色岩石,一只野兔和一只松鼠岩石上嬉闹。
    野兔是灰色的,松鼠是黑色的。
    野兔子居然和松鼠玩在一起,刘希达觉得稀奇,就站在路边观看它俩嬉闹。忽然,黑松鼠蹦蹦跳跳地向他跑过来。灰野兔站在岩石上看着黑松鼠。
    刘希达好奇地瞧着黑松鼠,心说,这个松鼠真胆大,它不仅不怕人,还敢跑过来,它想干什么?
    黑松鼠蹦蹦跳跳来到刘希达身边,它竟然跳到了刘希达脚上,对着刘希达作揖。
    刘希达低头,笑着问黑松鼠:“你什么意思?你是向我要吃的吗?”
    黑松鼠向上一跃,居然跳到了刘希达的胳臂上。刘希达吓一跳,定定地瞧着黑松鼠问:“你跳我胳臂上干什么?”
    黑松鼠向上一窜,又跳到了刘希达的肩膀上。
    刘希达被逗乐了,问它:“你想干什么?”
    黑松鼠对着刘希达叫:“吱吱吱吱。”
    “你什么意思?是向我要吃的吗?”
    “吱吱。”
    “你真不走运,我现在比你还饿,我没吃的,你去别住找吃的吧。”刘希达伸手赶黑松鼠。
    “吱吱。”黑松鼠灵巧地跳到刘希达另一只肩膀上。
    刘希达笑了:“你别围着我转了,我真没吃的。不信你瞧瞧我的兜。”刘希达翻腾自己家的衣兜,让黑松鼠看。
    黑松鼠跳下刘希达肩膀,站在地上对着他吱吱叫,然后蹦跳着跑向西边一条山路。它没跑几步,忽然停住了,对着刘希达吱吱叫。
    刘希达好生奇怪:“你什么意思?”
    黑松鼠转身跑到刘希达脚下,叼住了他的裤角。
    “你什么意思?”刘希达好奇地看着黑松鼠。
    “啪。”什么东西撞了刘希达腿肚子一下。
    刘希达吓一跳,急忙扭头看。
    是那个灰野兔撞了刘希达的腿肚子。灰野兔自己也被撞了一个跟斗,但是,它一个翻身爬起来,顺着西边的土路向前猛跑。“你个野兔子,不想活啦?哎,哈哈哈。”
    刘希达为什么大笑?
    原来那个野兔子只顾跑路,没想到撞在一棵栗子树上。“啪嚓”一声,野兔子倒在了栗子树下。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个野兔子正好给我媳妇做丸子吃。”刘希达暗自惊喜,他一个箭步蹿过去。忽然,他身后响起一片吵嚷声。
    “在这呢。在这呢。”“抓住他。”“别让他跑了。”“打死他。”
    刘希达急忙回头观看。
    山脚转弯处跑过来一群人,那群人手舞棍棒锹锄,直冲他的方向而来。
    “这伙人在干什么?管他干什么,我先把野兔子捡到手再说,不能让他们捡了这个大便宜。”他快速跑向野兔。他刚到野兔身边,野兔子一个打滚,起身跑了。“嗐,就差一步。”刘希达暗自懊悔。
    刘希达只想着捡野兔了,他没注意,那群人已经跑到了他身后。其中一个人不由分说,对准刘希达后腰就是一棍子。
    “哎呦。”刘希达惨叫一声,扭头要问为什么打他。
    “噼啪。咔。啪。”这顿乱棍来的太突然了,而且下手也够狠,似乎是要往死里打。
    “哎呦喂。”刘希达捂着脑袋倒在地上,他大声质问:“你们为什么打我?哎呦喂。”
    一个人大喊一声:“停!”还是有一根棍子狠狠楔在了刘希达的软肋上。
    刘希达差点被打的翻白眼。他忍着痛,呲牙咧嘴地问:“你们,为,什么,打我?”
    一个人恶狠狠地道:“为什么?你自己不知道?”
    “不知道。”
    “打!”
    “别打。别打。我说。”
    “快说,你那个同伙去哪了?”
    “同伙?什么同伙?”
    “打!”
    “别打别打。我说。”刘希达忍者浑身的疼痛爬起来。周围的人凶神恶煞一样横眉怒目地瞪着他。
    刘希达稳了稳神说道:“哥几个,咱们都是本乡本土的,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是沙峪村的,我叫刘希达。”
    人群啊了一声,都面面相觑。一个年轻人吼道:“别听他胡说,他在骗咱们。打。”他抡起铁锹,铁锹挂着风声砸向刘希达。
    刘希达闪身躲避,大叫:“我真是沙峪村的,我真叫刘希达。不信你们跟我回村打听打听。”
    “谁有闲工夫跟你回村。哥几个,把他绑起来。等抓住那个人再说。”
    “等等。”人群里走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他打量着刘希达问:“沙峪村有个叫刘永年的你认识吗?”
    “那是我爸爸。”
    “那,你妈姓什么?”
    “我妈姓鲍。娘家是渤海所的。”
    老头点点头,对人群说道:“哥儿几个爷儿几个,别打他了,大水冲了龙王庙,这个不是别人,是我外孙子。”
    人群愣住了,刘希达也吃一惊。他疑惑地问:“您是——?”
    老头微微一笑,说道:“你不认识我,但是,你满月时我喝过你的满月酒。”
    刘希达挠着头问:“那,您是——?”
    老头开怀大笑:“你妈管我叫老舅。你得管我叫什么?”
    “叫舅爷。”
    “哎,这就对了。”
    一个年轻人叫道:“三叔,那,您跟您孙子先聊着,我们赶紧去追人。”
    老头挥挥手:“你们赶紧去追,我跟我孙子聊会。”
    一群人旋风一样跑了。
    刘希达困惑地问老头:“舅爷,我怎么没见过您呀?”
    “哈哈哈。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我是你姥姥的一个表弟。岁数比你妈小。但是,你妈得管我叫舅舅。你妈小时候,只要回姥姥家,我俩就一起玩。我喝过你的满月酒。后来,听说你妈带着你和你弟弟去赤城投奔你舅舅家了。后来就断了联系了。”
    “怪不得我不认识您。”
    “你妈还好吧?”
    “我妈挺好的。舅爷,你们在追什么人呀?”
    “我们在追两个偷孩子的。”
    “啊?孩子被偷走啦?”
    “差点被偷走。那俩贼刚到村边,被一个人发现了。他们放下孩子就跑了。”
    “孩子没被偷走,为什么还追他俩?”
    “我们村书记说了,如果这次没被偷走就轻易放过那两个贼,他们以后还会来偷。这次虽然没被偷走,也必须抓住他俩,暴揍他俩一顿,让他俩吃点苦头,长长教训,也让别的贼知道,到我们村偷孩子,是要付出沉重代价的。以后,贼就不敢到我们村偷孩子了。”
    刘希达揉着腰,咧着嘴说道:“怪不得下手这么狠。”
    老头哈哈大笑道:“谁让你跑的?你如果不跑,我们也不会认为你是偷孩子的贼。”
    “我是追一个野兔子。”
    “哈哈哈,真是巧了。哎,你到这干什么来了?”
    “我来卖我妈的棺材板。”
    “你们家遭什么大难了?怎么连你妈的棺材板都要卖呀?”
    “舅爷,是这么这么这么回事。”刘希达简略讲了一遍事情始末。
    老头沉思一下,说道:“行啦,外孙子,棺材板你别卖了,给你妈留着,舅爷借给你100块钱。”
    “啊?”
    “啊什么?不要?”
    “舅爷,这第一次见面就从您借钱,我觉得不太合适。”
    “什么第一次见面?这是第三次了,第一次是你满月,第二次是你一岁时,你还缠着我要糖吃呢?”
    刘希达傻笑:“呵呵呵。”
    “别笑了,跟我回家拿钱去。”
    刘希达捂着腰,拐着腿,一瘸一拐地跟在了刚认识的舅爷后面。刘希达身上疼,心里喜,这顿揍不白挨,借到了100块钱,如果多挨几顿揍该多好呀。可惜,这样的机会百年不遇。
    刘希达意外借到100块钱,还白吃一顿饭,他很高兴。
    刘希达回到家,和媳妇一起把东拼西凑的钱归拢归拢。总共860块钱。
    刘希达和媳妇一夜未眠。但是,他不知道,第二天居然有一件好坏各半的事情等着他。
    话说第二天上午,刘希达和队长孙德志队副位广友来到大队部,把860块钱交给了大队书记。他哀求大队书记把剩余的罚款再宽限几天。大队书记豪爽地给了他三天的时间。刘希达对书记千恩万谢。
    从大队部出来,队副位广友悄悄告诉刘希达:“大叔,今天晚上我想请您吃顿饭。收完工您别回家了,直接去我家吧。”
    刘希达心里一惊,副队长请他吃饭,就已经稀奇了,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就更奇怪了。是不是和罚款的事情有关,可是,如果是交罚款的事情,犯不着请家里去说,更犯不着请他吃饭。刘希达试探着问:“广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呀?”
    位广友笑笑,说道:“是有事,但是,是好事。”
    “什么好事?”
    “晚上去了就知道了。您别我问了,晚上我跟你说。”
    刘希达心里犯嘀咕,好事,自己都家破人亡快了,能有什么好事?
    刘希达回到家里把大队书记宽限三天的喜讯告诉了妻子,他刚要讲队副请客的事,躺在媳妇身边的孩子突然哭起来:“哇——,哇。哇——。”
    刘希达急忙观察儿子:“怎么回事?是饿了还是尿了?”
    媳妇看了一眼尿布说道:“可能是饿了。”
    “我去给他端粥沫。”刘希达转身去堂屋。
    孩子忽然不哭了。
    刘希达端来粥沫,媳妇喂给孩子吃,刘希达说道:“今天晚上位广友......”“哇——。”孩子又哭起来。刘希达心念一动,他想起昨天胆瓶的事情,他瞧着孩子,心里开始寻思,位广友请客莫非与这个孩子有关系?他请客与这个孩子有什么关系呢?再说,这个孩子怎么知道位广友请客的事情呢?这孩子到底什么来路?这孩子与坟地哭那个孩子和菜地里笑那个孩子有没有关系呢?
    王宗兰催促丈夫:“你说位广友,位广友怎么了?”
    刘希达瞧着儿子答道:“位广友——。”
    “哇——。”孩子又哭了。
    刘希达惊慌地对媳妇道:“这事先别说了。以后再说吧。以后再说吧。”他看着儿子发呆。
    王宗兰见丈夫对着儿子发呆,便说道:“咱这儿子除去哭就是睡,我担心他会不会是傻子。”
    “怎么可能?我儿子怎么会是傻子?”他逗弄儿子:“儿子给爸爸笑一个,给爸爸笑一个。”
    孩子自顾喝粥沫,不理睬爸爸。
    王宗兰道:“咱这个孩子很奇怪,从出生到现在,就没笑过。哎,你别说,他还真笑过一次。前天你去大臻峪借钱,咱家的核桃树上落了一只乌鸦,儿子居然对着乌鸦笑了。你说这事怪不怪?”
    刘希达想起那天喜鹊和乌鸦打架的事情,他若有所思地道:“奇怪,真奇怪。”
    王宗兰道:“你刚才说位广友,位广友到底怎么了?”
    刘希达紧张地看着儿子,说道:“他晚上请我吃饭。”
    “哇——。”孩子又哭起来。
    刘希达心里忐忑不安,看来这个孩子确实不同一般,也许晚上的事情真的与他有关系。如果晚上的事情真的与他有关系,那么,这个孩子不是什么妖就是什么精转世。如果他真的是妖或者什么精转世,我的天,这个家可怎么办呀?
    刘希达的预感没错,位广友请客真的与这个孩子有关系。
    位广友家的饭菜十分丰盛,荤素都有,凉热搭配,总共8个菜。俩人喝了两口酒,聊了几句闲篇,刘希达憋不住了,他问:“广友,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呀?”
    位广友笑道:“大叔,今天请您吃饭,是想跟您商量一个事。”
    “什么事你尽管说,咱爷俩不用客气。”
    “嗯,这个事呀,它,啊,是这样,它那个。”
    “广友你尽管说。”
    “这个事如果您不爱听,您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你就说吧,咱爷俩没那么多事。你就说吧。”
    “这个事吧,是好事,但是,也许是坏事。你说是坏事吧,它又可能是好事。”
    刘希达笑了:“广友你就别兜圈子了,你赶紧说吧。”
    “来,大叔,咱爷俩先喝一口。”
    刘希达喝了一口酒,便瞧着位广友,等着他说话。
    位广友顿了顿,他对着刘希达笑了一下,说道:“咱爷俩再喝一口。”
    刘希达心里着急,又不好意思催促位广友,他只得又喝了一口酒,然后就瞧着位广友,耐心地等着他说话。
    位广友整理一下思路,笑道:“您不是托人给孩子找奶妈吗?我媳妇真给找到一个。”
    刘希达十分惊喜:“是吗?那我谢谢你们俩。那两口子是干什么的?”
    “那两口子是老师。”
    “老师?”刘希达犯难了:“人家是老师,愿意给我们家孩子喂奶吗?”
    “他们俩愿意。但是,哎。”
    “怎么了?他们俩有什么条件吗?”
    位广友端起酒杯笑道:“大叔,咱爷俩先喝一口。”
    “喝。”刘希达喝了一口酒,就瞧着位广友。
    位广友沉吟一下,笑道:“我跟您也不兜圈子了,跟您直说吧。是这样,那两口子是老师,已经四十多了,一直没孩子,前些日子刚生了一个男孩,但是,不到半个月,孩子得急病死了。那两口子听说你那孩子是儿子,非常同意给孩子喂奶,但是,俩人又担心给孩子喂奶后对孩子产生感情,所以,他俩的意思是,你能不能把孩子送给他俩。”
    刘希达立时瞪起眼:“不送。我的孩子,我谁也不送。”
    “大叔,大叔,您别急。您听我把话说完。先喝口酒。”
    刘希达和位广友喝了一口酒。位广友笑道:“他俩说不是白送,他俩让您提条件。”
    “我什么条件都没有,我就是不送。”
    “大叔,您希望您的孩子过上好日子吗?”
    “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上好日子?我当然希望自己的孩子过上好日子。”
    “大叔,我要是说实话您别不高兴。”
    “说实话就比说假话强,你说吧,什么实话?”
    “大叔,您家里有四个孩子,现在又加一个,总共5个孩子了。还有一个老妈,这些人的吃喝拉撒睡就靠您和我大婶子挣工分养活,说实话,您家里真够困难的。”
    “是困难。”刘希达闷头喝了一口酒。
    “大叔,我不知道您愿不愿意为孩子着想。”
    “哪个父母不愿意为孩子着想呀?你想说什么?”
    位广友笑道:“如果您愿意为孩子着想,您仔细考虑考虑,您觉得您将来给孩子的生活好,还是那对教师将来给孩子的生活好?”
    “当然是教师将来给孩子的生活好。”
    “那您再考虑考虑,孩子跟着您有前途,还是跟着那对老师有前途?如果跟着您,孩子的户口只能是农户。如果跟了那对老师,孩子的户口立刻就能转成非农户。”
    刘希达的脑袋耷拉了。他闷头喝了一口酒。位广友陪着也喝了一口,然后小心说道:“大叔,您再好好想想。”
    刘希达蔫头耷脑地说道:“这事我一个人做不了主,我得回去跟我妈和我媳妇商量商量。”
    “您回去商量吧。但是,他们也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就是,就是,送给他们以后,你们就不能去看孩子了,也不能跟任何人说孩子送给谁了。”
    “这个——。”
    “大叔,您换个位置想想,如果您是他们,您会不会也这样做呀?”
    “是,换成我我也会这么做。唉。就是苦了孩子了。”
    “大叔,苦的不是孩子,是我大婶子。孩子是娘的心头肉。那对夫妻知道如果抱走孩子,对我大婶子的打击肯定很大,他俩让我先送给我大婶子200块钱,给我大婶子买点营养品补补身子。这是那200块钱。”
    位广友掏出一沓十元钞票递给刘希达。
    刘希达看着那沓钞票发呆。
    位广友催促刘希达:“你快接着。别发呆。”
    刘希达一咬牙,说道:“这钱我现在不能接,我得回去商量。”
    刘希达已经倾向于把孩子送人了,但是,他估计老母亲老婆肯定不会同意。明知道她俩不会同意,他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俩人。
    刘希达首先告诉老母亲:“有一对老师想抱养这个孩子。”
    老母亲一口回绝:“不行。咱自家的孩子,谁也不送。”
    刘希达小心地说道:“广友说,如果把这个孩子送给教师两口子,孩子会受到很好的教育。”
    “你说的什么话?”老母亲沉下脸:“你的意思是说他在咱家就不能受到良好教育了吗?咱家虽然穷,但是,咱家一样能让他上学,一样能把他教育成一个好人。能不能把孩子教育成好人,与穷富没关系。”
    “是,是,妈您说的对。可是,广友还说,如果这个孩子跟了老师两口子,孩子的户口能转成非农户,孩子将来会有一个大好前途。”
    “儿子。”母亲咳嗽一声,缓缓说道:“人的命,天注定。如果这个孩子命里注定有个好前程,他在咱家也会有一个好前程;如果命里注定他没有一个好前程,他在老师家也不会有个好前程。人不能与命争。就让他在咱家呆着吧,孩子将来好坏就看他的造化吧。”
    “可是,妈,我想跟您说两件事。”
    “你说吧。”
    刘希达讲了坟地婴儿哭的事,讲了喜鹊和乌鸦打架的事,讲了野兔子和松鼠的事。
    老母亲沉思不语。
    刘希达小心说道:“妈,我担心这孩子是什么东西投胎转世的。您说他会是什么东西投胎转世的?”
    “这个,咱们找个和尚给他算算命吧。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老母亲合上双眼,又开始念佛。
    看老母亲的意思,孩子是不是送人,得看和尚给这个孩子算命的结果了。
    刘希达又跟媳妇讲送孩子的事情。媳妇抱着孩子流泪,死活不同意。
    这件事到此就算结束了。
    刘希达还得想办法凑钱。
    三天时间一晃就过,刘希达没凑够那要命的140块钱。明天就必须交钱了,不交钱就被公安局抓走,怎么办?
    王宗兰比丈夫还着急上火。她瞧着熟睡的婴儿垂泪:“儿子你的命怎么这么不好呀?”
    “宗兰。”婆婆推门走进屋里。
    王宗兰急忙擦干眼泪:“妈。”
    婆婆坐在炕沿上,瞧着熟睡的孩子,对王宗兰说道:“别哭了。月子里不能哭。”
    “妈,我没哭。”王宗兰挤出一死笑容。
    婆婆看着孩子感慨道:“我的大孙子,这可能是你的命数。”她又抬头对儿媳妇说道:“人不能和命争。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宗兰,咱家得做最坏的打算了。”
    王宗兰强忍泪水,声音打颤地问:“妈,您什么意思?”
    “阿弥陀佛。我的意思是,这孩子和咱们家的缘分可能就这么点时间。一切都是老天爷安排的,咱们凡夫俗子,只能听老天爷的安排。阿弥陀佛。宗兰,你好好想想。我不为难你。我只是给你一个建议。”
    王宗兰泪淌如河:“妈,我,我不同意把孩子送人。我——。”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宗兰,你再好好想想。阿弥陀佛。你别哭了。阿弥陀佛。”婆婆不敢看儿媳妇,她拄着拐棍走出了屋子。
    刘希达在地里干了一天的活,太阳落山时,他收工回家。
    山路上还有许多积雪,山风刺骨,四野幽暗。刘希达有一脚没一脚地往前走着,心里愁死快了。“啪嗒。”忽然什么东西掉在了他的头上。
    刘希达急忙伸手去抓。原来是一截小树枝掉在了他的头上。他抬头观看,一只黑松鼠爬在一根树杈上,正低头看着他。
    刘希达忽然想起前两天那只黑松鼠,他十分惊奇:“怎么回事?你不会也要下来叼我的裤脚吧?”刘希达幻想着再来一次好运。
    刘希达的幻想落空了,那只松鼠没有跳下来叼他裤脚,而是抬起头看天。
    天上有一只老鹰在盘旋。
    噢,原来松鼠在躲避老鹰。刘希达迈步就走,忽然,他感觉身后有响动。他急忙回头。
    那只黑松鼠跟在了刘希达身后。
    刘希达站住,黑松鼠也站住了。
    刘希达看着黑松鼠笑了:“你真聪明。如果你跟在我身后,那只老鹰就不敢抓你了。你跟就跟吧。我妈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刘希达前边走,黑松鼠蹦蹦跳跳地在后边跟着。
    刘希达一进村子,立刻就成了村民的焦点。有的村民打趣他:“哎呦,希达,你怎么时候学会的法术?都会召唤松鼠了。”刘希达笑答:“我不仅会招唤松鼠,我还会招魂,你今天夜里睡觉小心点吧。哈哈哈。”小松鼠也对着村民吱吱叫,引起村民阵阵笑声。
    刘希达前边走,黑松鼠蹦蹦跳跳地后边跟着,一人一松鼠就走进了刘希达家的院子。孩子们看见松鼠,一片欢呼,抢着去抓小松鼠。黑松鼠左闪右跳,几下就钻进了屋子里,直奔西屋。刘希达心头一惊,我的天,这个松鼠和刚出生的儿子不会有什么渊源吧?
    刘希达和孩子们急忙追赶松鼠,他们刚到屋门口,忽然,胡同外边响起一声呼哨。黑松鼠闪电一样从屋里蹿出来,几个跳跃就飞奔出了院子大门。
    孩子们一阵惊呼,都很失望。大河心有不干,迈步追赶过去。大丫头一把拉住他。大河扭动身子大叫:“我要松鼠,放开我,我要松鼠。”大丫头叫道:“你追不上松鼠。别叫了,叫也没有用。”大河哭叫:“爸爸我要松鼠,爸爸我要松鼠。”大丫头训斥道:“还男子汉呢,就会哭。”大河使劲扭动身子:“我要松鼠,我要——,咯咯咯。”他忽然笑了。眼睛盯着大门口。
    大门口站着一只黑松鼠,瞪着小眼睛看着院子里的孩子们。
    大河猛一使劲挣脱了大姐,飞奔向松鼠。大丫头大叫:“大河,你别摔倒。”二丫头大叫:“你别过去,你会吓跑松鼠。”
    奇怪的事情发生 ,松鼠没被大河吓跑,它就站在大门口,定定地看着大河,一动不动。
    大河刚跑到门口,门外忽然响起念佛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阿弥陀佛。”
    一个年轻和尚出现在门口,站在松鼠身边。
    大河急忙刹住脚步,愣可可地瞧着和尚。
    屋门口也响起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念佛的是几个孩子的奶奶。
    刘希达站在母亲身边,他看着年轻和尚暗自称奇,心说,我这两天正想找和尚算命,没想到今天和尚自己走进家门了,我这儿子真有福气。
    几个孩子惊呼:“爸爸,和尚,和尚。”
    奶奶沉下脸,对几个孩子道:“不许乱叫,不能没礼貌,要叫大师。”她又对和尚说道:“大师,请进屋里说话。”
    这个大师为什么会来到刘希达家呢?
    原来那个松鼠是这个大师饲养的宠物,下午时大师找不到松鼠了,他在村子里听人们议论刘希达带着一只黑松鼠回家,他一路打听就找到了刘希达家。刚才那一声呼哨是大师在召唤小松鼠。
    刘希达请大师吃饭,然后,就请大师给儿子算命,算算儿子会是什么样的命。
    大师问了一下孩子的出生时间,掐着指头算了算,然后闭目沉思。
    刘希达心情紧张,张嘴要问,被老母亲用眼神制止了。
    刘希达不敢打扰大师,只能看着大师,静静地的等着。
    王宗兰看看孩子,看看大师,心情紧张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片刻,大师睁开眼,平淡地说道:“这个孩子将来会吃百家饭。”
    刘希达问:“什么叫百家饭?”
    大师道:“天机不可泄露。阿弥陀佛。”
    刘希达猜测道:“大师的意思是这个孩子将来会要饭?因为只有要饭的才会吃百家饭。”
    大师面无表情地道:“天机不可泄露。阿弥陀佛。”
    “大师,有没有办法改变孩子的命运呢?”
    老母亲发话了:“不要再问了。泄露天机会折大师的阳寿。”
    刘希达再问:“大师,您能算出这个孩子是什么投胎的吗?”
    “希达!”老母亲表情严厉:“你太贪心了。你已经知道孩子的今生了,为什么还想知道孩子的前世?你太贪心了。人不可贪心。阿弥陀佛。”
    刘希达低眉顺眼道:“妈,您别生气,我错了,我不问了。”
    老母亲缓和神色,对大师施礼:“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大师不要怪罪。”
    大师急忙还礼:“阿弥陀佛,小僧不敢。施主,小僧告辞了。”
    老母亲吩咐刘希达:“给大师带点饭。把大师送到胡同口。”
    “是。”
    刘希达给大师包了几个玉米饼红薯。恭敬地送大师到胡同口,然后转身要回,大师叫住他:“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施主,我从一进你们家就发现施主面带愁容。敢问施主,你有什么烦心事吗?”
    “明天我就要被公安局抓走了。所以心里烦。”
    “施主是个秉性善良之人,为什么要被公安局抓走?”
    “在这么这么回事。”刘希达简单讲了事情的经过。
    “善哉善哉。阿弥陀佛。小僧可以帮助施主化解这个危难。”
    刘希达惊喜非常:“大师怎么帮我化解?”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恐怖推理 最新文章
有看过《我当道士那些年》的吗?
我所认识的龙族
一座楼兰古墓里竟然贴着我的照片——一个颠
粤东有个闹鬼村(绝对真实的30个诡异事件)
可以用做好事来抵消掉做坏事的恶报吗?
修仙悟
—个真正的师傅给你聊聊男人女人这些事
D旋上的异闻录,我的真实灵异经历。
阴阳鬼怪,一部关于平原的风水学
亲眼见许多男女小孩坐金元宝飞船直飞太空
上一篇文章      下一篇文章      查看所有文章
加:2022-01-12 01:28:54  更:2022-02-24 17:00:46 
 
古典名著 名著精选 外国名著 儿童童话 武侠小说 名人传记 学习励志 诗词散文 经典故事 其它杂谈
小说文学 恐怖推理 感情生活 瓶邪 原创小说 小说 故事 鬼故事 微小说 文学 耽美 师生 内向 成功 潇湘溪苑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浅浅寂寞 yy小说吧 穿越小说 校园小说 武侠小说 言情小说 玄幻小说 经典语录 三国演义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古诗 易经 后宫 鼠猫 美文 坏蛋 对联 读后感 文字吧 武动乾坤 遮天 凡人修仙传 吞噬星空 盗墓笔记 斗破苍穹 绝世唐门 龙王传说 诛仙 庶女有毒 哈利波特 雪中悍刀行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极品家丁 龙族 玄界之门 莽荒纪 全职高手 心理罪 校花的贴身高手 美人为馅 三体 我欲封天 少年王
旧巷笙歌 花千骨 剑来 万相之王 深空彼岸 天阿降临 重生唐三 最强狂兵 邻家天使大人把我变成废人这事 顶级弃少 大奉打更人 剑道第一仙 一剑独尊 剑仙在此 渡劫之王 第九特区 不败战神 星门 圣墟
  网站联系: qq:121756557 email:121756557@qq.com  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