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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我是道门后裔,说说和师傅在南洋鬼市做亡灵买卖的经历。[第1页]

作者:藏镜人8
首页 本页[1] 下一页[2] 尾页[28]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我叫杨立青,出生在“南蛮之地”的闽粤山区。
    俗话说山中闹鬼,河里出怪,在这穷山恶水,民生尚未开化的蛮荒之地,多凶兽猛禽,多恶瘴毒物,也多蛮族夷民。
    我老家是坐落于“蛮鲜”富饶的跋淄河沿岸的杨家屯,村民们世代以捕鱼为生。家门口这条神秘而隐晦的河流,每年到了“安龙祭”前后都会被蒙上一层阴霾。有人说见过在河边玩耍的小孩突然消失了,有时是在河边洗菜的女人。
    还有人说,有一天下大雾,他从河边过,听见有人喊他,一回头,看见那河面上漂浮的全是一个又一个的人头。
    黄昏的时候,河面上还会隐约传来飘渺凄厉的歌声。
    所以“安龙祭”这段日子,没有人敢从河边过。
    那年我上高二,趁着暑假回来,正好赶在“安龙祭”之前几日,天气闷得出奇,蛤蟆都爬到树顶上呱呱地叫。听村里老辈人说,蛤蟆爬多高,大水就要涨到多高。你想想这雨能有多大!
    可这雨足足憋了好几天,就是迟迟不下。
    我本想着帮家里干点活,可我老爹不让我跟他去打渔,他说到了我这代人要走出大山,学文化,别再打渔。但我知道,这是赶上“安龙祭”了,在跋淄河上的渔民们都十分谨慎小心。
    我老爹叫杨赐福,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人,却一直鼓励我努力读书,在我考上高中的那年,是他最头疼也是最欣喜的一年,家里砸锅卖铁,东借西凑,把这杨家屯给借了个遍,筹了4000块给我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4000块,抵得上我们家一整年的收入,所以回到家来我得想办法在这穷山恶水的地方挣钱才行。
    回家几天后,听村里人说,跋淄河上游的葛家沟正在建一座大规模的门坊,亟需人手,一天干八小时,能挣个20块钱。我听了之后雀跃不已。
    但是那里是葛家沟啊,而我是杨家屯的人,葛杨两个村子分落在跋淄河的上下游,两个村都是以捕鱼为生,村与村之间因捕鱼而激发的矛盾是由来已久。
    可我觉得矛盾都是大人的事儿,我有个发小,叫葛铁蛋,是葛家沟村长的儿子。我想通过他的帮忙,让我去工地干活。
    去葛家沟的时候,正是大下午的热头天,这憋了好几天的大雨迟迟没有来,整个山头像是被端到了蒸笼里煮一样难受。
    我正没精打采地走着,忽听村东头的位置传来一声凄厉的喊声:“有人下水去了!”
    听到这一声大叫,我心中暗道不好,过两天就是“安龙祭”了,是谁敢在这个时候下水?就算是打渔的渔民也只敢稳妥地站在船中央,然后小范围撒网。
    乡下人上道跪土地,上山拜山神,我们吃河里这口饭,自然是要敬龙王。“安龙祭”这一天是每年夏季的大节日,家家户户将三牲五畜抬到龙王庙前恭伺,祈求跋淄河能永降福祉,风调雨顺。
    若是有人在这一天前后下水游泳,便是对龙王的亵渎,是要遭罪的。
    这周围正在劳作的村民,一听前方喊叫,都是乡里相亲的,不管是哪个村的人,在这个时候都是义无反顾地村东头冲去,毕竟这是要命的事情,谁也不想看到那个家里突然就少个人。  
    我火速随大伙飞奔到事发地点。原来是葛家沟的几个小孩,因为这大夏天的闷热难耐,天上的雨憋着要下不下。几个小屁孩不懂事,一合计,嘿,干脆去跋淄河游会儿泳吧!
    生活在河边的乡下人水性都好,几个人“扑通”“扑通”下了水,还没有游几圈,就发现不对劲了,其中有个小孩叫墩子,那小子不知怎么地老是往水里沉!
    旁边的伙伴就喊:“墩子?墩子!”
    墩子的脸很快变得铁青,在水里挣扎着叫道:“水里有什么东西拉我……”随后就是听见他咕噜咕噜地说不清楚,显然是溺水了。
    他们几个小孩也就十二三岁,也就只能在河里翻涌几下,知道自己没有救人的本领,索性赶快从水里出来,扯着嗓子喊救命。
    因为我冲得比较快,和几个大汉率先冲到河边,我自小水性就好,见着这种情景本能地想要跳下救人,却是被我旁边一位葛家沟的汉子拉住了。
    “叔,我跟你们下去救人。”
    那汉子用坚毅的眼神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还是摇头说道:“你还太小,不准去。”这一刻我内心温暖极了,什么葛杨两村积怨沉重,那都是屁话,在人命面前,都不二话。
    随后他又对身后的人群喊道:“孩子都不准下水,大老爷们要是条汉子,就跟我下去。”
    话音刚落他就纵身跃入河中。
    过两天就是“安龙祭”了,这种时候下水无疑是给自己找罪,若不是这个汉子一句激话,还真没人敢下去救人。但是乡下人重情,在他噗通一声落水之后,便没有人再犹豫,几个大汉也是飞身入水,五六人朝着河中溺水的墩子
    游过去之后他们拉住墩子的胳膊往岸上拽,墩子拼命叫喊着,水底下泛着巨大的水花,真像是有什么东西潜伏在水里。但是大白天我们在岸上什么也看不到。
    但是我们可以清楚地察觉到,那几个光膀子的大汉拉得很吃力。若是换做平时,五六个水性娴熟的大汉连一头水牛都能拉上来,更别说是瘦不伶仃的小屁孩了。
    这水里面一看就有问题。
    好不容易把墩子拉上来了,只见他的大腿上排着一个一个的血窟窿,“吱吱”地向外冒血,就像是被鲨鱼咬了一大口一样。更离谱的是,这血窟窿用纱布怎么堵也堵不住,一个劲地往外渗血。
    墩子被救上来之后,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墩子的爹妈赶来看到自己的儿子躺在地上,大腿还在冒着血,他老爹还好,毕竟大男人承受能力强,可他妈妈一下就两腿发软瘫坐在地上痛哭不已。
    那位带头下水救墩子的葛家沟汉子显然是一位救人经验相当丰富的老水手了,他仔细检查了墩子的口鼻,也实施了正确的救人方法,可都无济于事,墩子在救上水几分钟之后,依然没有活过来的动静。
    而且更为严重的是,他的腿上还在淌血,这是最要命的,要是墩子体内的血流干了,那就算活过来也活不久。
    众人都在为墩子的性命担忧,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看着都心痛。墩子她妈妈眼看都快哭歇气了,他老爹也是在一旁擦拭着墩子冰冷的皮肤,希望提供最后一丝温暖给他。
    而就在众人对于墩子的性命手足无措的时候,却是听到人群外围传来一声冷笑:
    “人还没死就哭丧呢?这葛家沟还真是走在社会的前列啊!有意思,有意思。”
    众人一听有人说墩子还没死,纷纷都朝那方位看去,却见是一位穿着睡衣的中年男子。我一眼就认出这人是谁,正是前几天刚到我们这里的阴阳先生,他自称名为“阅天机”,当然这肯定不是他的真名,混这行的,说不定过了这村就换姓改名了。
    虽然衣着不同,但是阅天机那鹤立鸡群的气概,却并不是一般的乡下人能比的,让人很难相忘。
    阅天机本是为了两天后的“安龙祭”而来。“安龙祭”不同于其它的祭祀活动,它需要一位主宰祭祀道场的先生来主持大局,否则无法将民心民意很好地传达给龙王。
    乡下人的习俗自成一套。
    阅天机和他的一位弟子刚来几天,乡里安排在葛家沟的废旧公馆里面住。这一带没有旅店,就这么一座公馆,还是民国时期的保留下来的建筑,旧是旧了点,但起码比我们的破瓦房好多了。
    一听说孩子有救,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墩子的老爹已经冲到阅天机的面前双膝跪地,双手紧紧抱着阅天机的大腿,直呼救命。
    阅天机本来就长得还蛮高大威武的,而墩子他老爹本就不高,再一跪,两人这姿势一结合,看上去挺有画面感的。
    “好啦好啦!莫慌莫慌!刚才我本想你们这跋淄河一带山灵水秀,出来散散心,就看到你们大白天地在河边哭天抢地,跟叫魂似的。索性过来看看,你先起来吧!”
    阅天机一字一句都说得不缓不快,有板有眼,倒很像是那么一回事儿,但总给人傲慢轻浮的感觉。但墩子的性命已经危在旦夕,要是他在这么装腔作势下去,估计到时候就算是大罗金仙也来不及了。
    于是我排众而出上前一步说道:“老先生别废话了,快救救墩子,不然就来不及了。”
    见我催命一样,阅天机盯着我看了几眼,应该是有些恼怒,但显然不想跟我一个少年儿斗气,只见在他浓眉一缩之后,伸手用两指在我额头上一弹,示意我闪开别挡道。
    随后阅天机耸了耸肩膀,他轻浮一笑,摆摆手说道:“小破孩让道,这种事情还需要我亲自来动手吗?让我徒儿小露几手就行。存孝,你过来。”
    阅天机一声令下,在他身后平时原本帮他提着包袱法器的青年男子,由于今天阅天机只是出来走走,所以没带任何器具。
    这叫做存孝的青年在阅天机口中是他的徒弟。只见他眉宇间英气焕发,双目坚毅深邃,乃是人中之龙。和他师傅那出口轻浮的模样一比较,简直大相径庭。
    存孝从他师傅身后走出之后,向众人深深一拱,随后挤入人群,在墩子的身旁蹲下。
    奇怪的是,他的双眼由始至终没有看墩子那可怜的父母一眼,他的表情都是那般冰冷如霜,只是静静地检查着墩子的身体。
    存孝的检查方式大致和那位把墩子就上来的汉子一样,眼耳口鼻躯体都过了一遍之后,时过半晌。
    在一众瞩目和担忧之下,存孝终于是站了起来,对阅天机说道:
    “师傅,这小娃儿不是溺水。”
    “啊……这……”一听存孝如此禀报,人群中像是砸开了锅一样,我的脸都白了。其实看了墩子脚上的血窟窿,还有刚才救人的时候几个汉子像是打仗一样,明眼人大概就知道怎么回事。
    只不过这话从阴阳先生的徒弟口中真真切切说出来的时候,大伙还是难免吃惊不小。
    阅天机一改刚才轻浮姿态,目光一沉,问道:“你是说,水鬼找替身?”
    此言一出,再次一片哗然,尤其是墩子的父母,哭喊声根本就停不下来,一把上前将阅天机和存孝的大腿给抱住了。
    “诶!你们这是……怎么又抱住我了……唉!”阅天机双腿突然又被抱住,显然是有些不耐烦了。大伙在旁边也一个劲地催他救人,这种节骨眼上,阴阳先生估计比什么医生还灵验了。
    阅天机抓抓蓬松的头发叫道:“好啦好啦!我救人便是,你们栓我腿作甚。”一阵恼怒过后,他对存孝说道:“既然不是溺水,也就没什么时间限制了,先把这小娃儿带回公馆去再说。”
    存孝冰冷地点点头,转身将墩子背起。一听说墩子有救,大伙都高兴,不过阅天机让我们别跟着,他要带着墩子回他暂住的公馆“治病”,就连墩子的父母也不让跟去。
    大伙觉着这阅天机的脾气十分古怪,不能惹他,于是都在此散去。几个葛家沟的妇女扶着墩子的妈妈先回家去。
    而就在这时,走出老远的阅天机却是在这时候突然叫住了准备回家的我。
    “嘿!那小破孩儿,你过来。”
    我左顾右盼,身边没其他人,指了指我自己。阅天机极其不耐烦地点头招手,示意我跟他过去。
    奇了怪了,连墩子的父母都不让跟去,怎么就叫我了?
    我心想说不定能帮墩子什么忙,也就跟去了。
    阅天机和存孝所居住旧公馆在葛家沟的南面,面临的正是跋淄河,背靠山峦,算是相当不错的好地方,当然了,民国时期留下来的废旧公馆,村里没钱去修,除了建筑基本的外观,墙壁门窗都是相当残破的。
    进入公馆之后,存孝背着墩子上楼去,而一楼空荡荡的大厅就留下我和阅天机。
    阅天机招呼我随便坐下,然后顺手在桌面上拿了颗苹果自己吃着。这气氛确实挺尴尬的,我跟他们又不熟,再说我也从来没跟阴阳先生打过交道,心里怪异。他啃着苹果没理我,最后只得先开口问道:
    “老先生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儿吗?”
    阅天机依旧没有理我,直到他把苹果吃完差点把自己手指头一起吃进去的时候,才舔了舔手指,然后在衣服上擦了几下,正眼瞧了我一下。
    半晌才听他慢悠悠地说道:“小破孩儿,我看你乌云盖顶,印堂发黑,面有死气,大事不妙啊!”
    卧槽,我还以为他想跟我说小子我看你骨骼惊奇,乃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这本如来神掌十块钱卖给你。
    这种话不是电视里骗人的把戏么?还真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会信这玩意儿?
    不过兀地被人说了这番话,还是吓了一跳,生生把心情给搅了。要不是因为他能救墩子,刚才这番话已经足以让我转身走人了。
    阅天机见我不相信,皱紧眉头,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只看得我心里七上八下的,这才道:“唔?你不信老夫说得?”
    我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阅天机身后的墙壁上靠着一根竹竿,上面挂着一块白布,写着四个字:麻衣神算。
    这阅天机原来是个看相算命的,不过话虽如此,也许是深受农村文化的影响,我迟疑了一下之后,还是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算算也无妨,反正不吃亏:
    “那好吧!烦请老先生说一说!”
    阅天机呵呵一笑,见我还站着,用手一指路旁的沙发道:“先过来坐会吧。”
    我正想过去,忽听身旁有个声音道:“小兄弟。”
    我一颤,却见是刚才上楼去的存孝,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我喘了口气问道:“什么事啊,小师傅?”
    存孝一改先前在河边冰冷的表情,嘴角竟然是扬起了一丝微笑,不过他却是笑而不语,看了我一眼之后走到了阅天机的身后,轻轻地对老头说了些什么,阅天机听了,微微点头,嘴角挂着一丝微笑。
    这师徒两个在搞什么名堂,我开口问道:“老先生,请问你刚才说我有大凶之相,是什么意思?”
    阅天机眯起眼睛看了我两眼,微微一笑,道:“小兄弟你天庭虽然饱满,但两颊微瘦,应该并非富贵中人,可对?”
    这是一句屁话,在这南蛮之地,穷乡僻地的,我还哪门子富贵中人。我只得应付着说了句:“老先生说的对,我是农家出身。”
    阅天机笑了一下,轻轻拍拍袍子,气度从容,道:“老夫看你眉浓而密,直而挺,但居右眉末端有一小痣,此位乃主文曲星宿,想必你是学业有成了?”
    我吃了一惊,竟然是信了三分。因为在我们这种穷乡下,要考到高中确实和中状元差不多难度的,所以我考上高中也算是光耀门楣的大事情,说是学业有成一点不为过。于是点头道:“老先生你真是慧眼。”
    阅天机微笑道:“不如请小兄弟你再把手伸出来给我一看,可好?”
    我把手伸了出来,阅天机微笑着正要观看,不料旁边那个存孝突然又窜了出来,一把抓住我的手,我吃了一惊,却见存孝学着阅天机的样子往我手上看了几眼又离开。我抬头却见阅天机和存孝又一起说说笑笑,不知道又在讲些什么。
    阅天机见我看来,开颜笑道:“好了么?那就让我为小兄弟看看手相吧?”
    我依言伸出手来,但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个西里古怪的存孝,不过这时那存孝却似乎很是安静,只在那里看着我吃吃笑个不停,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笑什么?
    阅天机看了片刻,忽地脸色一变,“哎呀”一声。
    我吃了一惊,道:“怎么了?”
    阅天机也不多话,只用手在我掌心上一指,道:“小兄弟,你可见看到了这条命理线么?”
    我看了一眼,自然不知有何奥秘,茫然道:“什么?”
    阅天机面色凝重,道:“老夫看你这条命理线,非与常人一般,是在开始一初,便有一道大缺,此主你必定有一场大难,且此难极深且巨,多半你身边亲人好友也牵涉其内,生机渺茫啊!看这样子,只怕令尊令堂多半也将此一劫数中不幸辞世。”
    说实话,听到这番话,我第一感受不是怒,而是心中一酸,突然脑子里不知道想什么东西,竟然是完全信了他的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涩声问道:“你……你在说什么。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哼!不自量力,无知小儿。胆敢小看老夫我的本事。你可知道‘命理九算’与‘玉柱相学’可是千百年前老祖宗传下来的,相术观天知命,卜术机断来去!老夫身为麻衣相士,晓阴阳,会人事,善出入,避死延生!观天地,度日月,知前后,万物皆明!你要不信,现在给我走出这公馆试试,看谁能救你。”
    我没出息,在阅天机恐吓之下,眼泪已经憋到眼眶上了。不知道在害怕什么,只是当他说到我父母亲人会怎么怎么样的时候,心里不由自主地就难受,然后,就信了。
    我想所有的相信,都来自于恐惧吧!
    阅天机没有给我思考的时间,他叹息一声,随即又道:“本来这般大难,连你也逃脱不过,但你命中有福,在此大缺位置,却又‘玉新格’框住,使你连续命理,再续生机,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我此刻心中忽地沉默片刻,咬了咬牙,道:“那我到底有什么福祸,请告诉我。”
    阅天机微微一笑,忽然间咳嗽了两声说道:“这个,这个……”
    我讶然,问道:“怎么了,老先生?”
    阅天机笑了笑,道:“不瞒小兄弟说,老夫当年出道时,曾立下为人看相必定收钱的规矩,如此……”
    我醒悟,连忙道:“老先生请说,要多少钱?”
    阅天机微笑着看着我,道:“一次1000块钱。”
    卧槽,老子一年的学费才多少,看我快要哭出来,阅天机一皱眉说道:“罢了罢了,我也看出来了,老夫今日与小兄弟也算有缘,就当相助于你吧。不过等你有钱的时候一定记得还给我。”
    我点了几下沉重的头颅。阅天机说道:“相有两种,一个是往生相,是过往定数,不可改动。另一种为后生相,是未知未定之数,是我相学一门最高境界,没那么容易参透。我只看懂了你的‘往生相’,至于‘后生相’,说不准的。”
    我听不懂什么相不相的,我只想要知道,我的家人,在他的口中还有没有救。人在迷惘的时候,总是需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否则就会崩溃。此时此刻,只要他说一句有救,那么我就会立马活过来。
    阅天机踌躇了半天没说话,反倒是这个时候,在他身后的存孝开口:“我师傅的意思是说,你的大难是注定的,但是这个大难的结果会是怎么样,还无法预计。也就是说,还是有希望摩弄乾坤的。”
    阅天机和存孝只给我留下了最后这句话,意思是祸福难料,听天由命,之后再没有任何指点。我只得身形患得地走回杨家屯,途中有几个乡亲跟我打招呼我也没理会。
    回家之后,我跟丢了魂似的,但我啥也没跟爹妈说。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把要去葛家沟工地修门坊的事跟我爹妈提了,他们先是默不作声。大概他们也觉得,这事儿关系到葛家沟,不太好去。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我老爹突然开口说了:“明天去葛家沟的时候捎带上三斤鲈鱼干过去,好好谢谢人家铁蛋。”
    我心事重重,不过还是勉强一笑,点头答道:“好嘞!”
    饭还吃着,就见隔壁的幺婶进院子来了,我妈起身走出去问道:“幺婶什事儿?吃过了没?”
    只听幺婶跟我妈在那嘀咕:“听说阿月家的猪拼命撞墙,一头猪活生生撞死了,另一头破了泥墙跑了。翠萍家的鸡鸭不知怎么就都软脖子了,你说这事儿怪不怪……”
    “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今天……”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吃过早饭后就拎着我妈准备好的几斤鲈鱼干再次来到葛家沟找到铁蛋。
    “青仔你什时候回来的?怎的不早来看我?”铁蛋早已经辍学在家,听说我都回来几天了才去找他,一拳垂到我胸口位置。他跟葛家沟的其他村民不一样,没有那种村落之间的成见,有的就是我们从小光屁股调皮捣蛋的情谊。
    我憨憨笑道:“不敢来呗!怕被你老爹葛大拿一脚踹到河里喂庵庵。”
    “去!就我老爹那腿,还能踹得动你,你看你到城里才多久,这身体壮得,都赶上我们家的猪了。”
    铁蛋的老爹葛大拿曾经也是这一带相当勇猛的浪里白条,翻江倒河的不在话下。在我们两都还小的时候,一个捕鱼旺季,他带着一帮村民到河里捕刁子鱼,被“铁头龙王”弄残了一条腿。他人好强,不愿意拄拐杖,后来走路一瘸一拐的,像是在划船一样。
    和铁蛋闲聊一会儿之后就转入正题,说道:“铁蛋,我听说你们葛家沟在修建门坊,缺人手不?”
    铁蛋一听,搭着我的胳膊笑道:“怎么地,不好好读书,也想去工地搬砖了?”
    “没,闲着没事儿就找点活干呗。”
    我家里的情况铁蛋是最清楚不过的,他知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帮家里挣点家用,一口就答应:
    “行!不是问题,我帮你跟工头的三叔公说一声,安排你去修门坊。”铁蛋突然用手肘挫了一下我的胸口,坏笑道:“我三叔公这人脾气暴躁你是知道的,你小子要是敢偷懒,看他不拿藤条抽你屁股蛋子。”
    一想到当年我和铁蛋到他三叔公家的后院偷挖番薯被逮到的情形,眼皮子跳了两下苦笑道:“这老头还没死啊?”
    铁蛋做了一个要抽我的手势,我赶紧抓住他的手问道:“你老爹他会同意吗?”
    铁蛋拍着胸膛说道:“我葛铁蛋的好哥们,他能不同意?”
    我把鲈鱼干交给他之后就去了门坊工地。这工地嘈杂得很,锄头声,斗嘴声漫天飞舞,从老远的地方就能听见。工地上除了她们捣腾出来的新土,周围都是一些大砖石。这种大砖石是从远处的山头运过来的,算是相当稀有,只有村子的门坊和祠堂一类的建筑物才有资格用上。
    到了工地我的目光就开始巡视铁蛋他三叔公的身影,这老头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他正卷起裤脚,翘着二郎腿斜坐在那批刚运过来的大砖石堆上面,手里还抵拎着一杆小烟斗,在哪儿悠哉游哉地吸着。
    我眼皮子跳了两下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叫道:“铁蛋他叔公,我是铁蛋的朋友,青仔啊!”
    这老头俨然是耳朵不灵唤,半晌才回过神来瞥了我一眼,冷冷说道:“是贼娃子啊?你来做甚?”
    想不到他还记得我,也难怪,我考上高中的时候算是这十里八乡较为轰动的事情了,他应该是印象深刻的。
    “铁蛋没跟您说么?我是来工地干活的!”
    “吵吵!先搬个大砖石我瞅瞅,搬不动可不发你工钱。”
    唉!没辙,碰上这么个难以沟通的老头儿,好在我体格健壮,搬个六七十斤的大砖石不是问题。试过身手之后铁蛋他三叔公算是收我了,乐得我合不拢嘴。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村里的汉子都去跋淄河打渔了,谁也没闲工夫去做这事儿,所以这里满地的妇女啊!有新婚燕尔的少妇,也有年纪稍长些的中年妇女,一个个抡起膀子,胳膊肘比我的还粗三分,都是悍妇啊!
    农村人淳朴,而且工地里基本都是妇女,大家放的很开,而我就要流鼻血了,六伏大旱的日子,看她们一身湿透了,而农村人多数不穿内衣,尤其是干重活的时候,正值青春期的我看着她们胸前浸湿一片,偶尔瞄到两点猩红,实在是难以消受。逼得我只能喉咙里打着咕噜一边流口水一边干活。
    我一瞅,也不全是葛家沟的人,中间掺杂着我们杨家屯的,还有外乡的也不少。这样我就放心了,开始干。
    铁蛋他三叔公发给我一柄铁锹,一杆锄头,让我去挖门坊的地基。我拖着两把工具走到地基的位置,发现地基已经挖了一部分了,周围的泥土已被太阳晒干,应该是昨天就挖好的了。
    我向旁边的一位妇女问道:“婶子,这地基是谁挖的?”
    那妇女说道:“噢!是阿月和翠萍挖的,前几天一直都在挖,不知怎的今天两个都没来了。”
    我眉头一皱,昨天吃晚饭的时候,听幺婶说阿月婶的猪和翠萍婶家鸡鸭出事了,会有这么邪乎的事情?
    在我发呆冥想之际,那婶子拍了我一下随即又坏笑道:“三叔公正愁没人挖呢,你被逮的正着了吧!好好干啊!”
    他娘的整个工地除了我一个男孩和那糟老头子之外,就只有看守工地的阿黄是雄性动物了,典型的阴盛阳衰,要是阿月婶和翠萍婶不过来,估计这整座门坊的地基都得我一个人挖了。
    我虽然身强力壮,要我搬几十斤的大砖石我还能应付几个回合。但是挖土这活可不是握鸡毛毯子拍苍蝇,这农村里的铁锹没有经过减轻设计,都是实打实的木棍和钢材做成的,要比城市的沉重许多,一上一下挖土,没个把小时我就受不了了。
    毕竟不是干重活出世的,在学校里是运动健将和在工地里是两码事,跟那些常年劳作的大汉子就是不能比。
    好在时间过得算快,转眼就中午了,几个负责做饭的大婶担着箩筐就给我们派饭吃,每人一大碗,鱼肉青菜蛋全有。
    在农村有个约定熟成的规矩,无论是公家的活还是帮左领右舍干活,那当家的都是得管饭吃,而这饭还得是相当过得去那种,不能将就。这葛家沟的门坊算是公家的活了,饭就更丰盛了。
    我迫不及待地领了一碗之后蹲在地上,筷子还没拿到手,要不是因为满手是泥巴,早恨不得用手把饭扒进嘴里。说实话,我们家的条件前面也说了,在这一带算不得好人家。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在城里读高中,得花很多钱。
    我妈平时做饭,那都是省着放油放盐,要不是我回来了,她们哪里舍得做那么多好吃的,平时我不在家的日子还不知道他们怎么凑和过的。就说给铁蛋家里送的三斤鲈鱼干,已经是很大的手笔了。
    我平时在学校吃饭也是坚持多吃饭,少吃菜,能省一分是一分。所以见着这么好吃的饭菜,恨不得多端几碗回家去给爹妈吃。
    “慢点吃,你猴急个什,侬,筷子给你。”
    回响在我耳边的是一个熟悉的女人声,温婉尔雅,并带有浓浓的关怀之意在里面,跟工地里的几十个彪形悍妇粗犷的声音可截然不同。
    我抬头望去,是一位穿着得体,皮肤白皙的水灵少妇,精致的五官以及脱俗的气质很难让人将她与这片缺少繁华点缀的山川相容。
    这一刻我望得出神,差点忘了这是我们杨家屯最引以为傲,而又是全村男人垂涎欲滴的大美人杨莲花。这种狂热从杨莲花十四岁发育,出落成为娇艳的可人之后就一直持续到去年,也就是杨莲花嫁到这葛家沟之后,全村的汉子才算是歇了菜了。
    “莲花姐……”我脸颊一热,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感到羞愧。
    “你怎跑过来工地干活了?。”杨莲花边说着边帮其他妇女盛饭。
    “闲着没事干呗!”不知道为什么,在她面前我有点抬不起头,说话的声音也低了许多。
    “没事儿就多看点书,这地方能挣几个钱,好好念书将来到城里面住高楼。”杨莲花虽然嘴上那么说着,但是我看得出来,其实她才不会羡慕什么高楼大厦,相反我倒觉得她对于现在的生活满足得很!
    “你怎么跟我老爹一样啊!”我扒了一口饭嘀咕道。杨莲花轻轻拍了一下我的额头,微微一笑,仅仅那么一笑,我的心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险些没跳到碗里来。
    话说杨莲花为什么会嫁到葛家沟来呢?都说这长得美艳的俊姑娘,那可是自家村子人踏破门槛抢都抢不到,更别说留给外人的份。以杨莲花的姿色,那媒婆可是三百六十五天变着方法轮番上人家家里去叨扰。
    可没想到这久攻不下的杨莲花,最后是对葛家沟的水木工人葛铁军上了心。这葛铁军不是别人,正是铁蛋的哥哥,也就是葛家沟村长葛大拿的长子。
    想当年一听说杨莲花要嫁给葛铁军了,那村里包括我在内所有的男生,甚至是结了婚的汉子,心里都是七上八下,坐立不安,为了这事儿还闹了一阵子。尤其是杨莲花的父母,那是一万个不同意,最后杨莲花不知道是从哪个电视剧上面学的,还是说女人天生就会的一种本领,割腕自杀。
    以死相逼之下,她父母才勉强同意了这门亲事。
    村里的人为什么闹啊?明面上是冠冕堂皇地说葛杨两个村子素来矛盾症结就不少,这要是嫁过去了,保不准莲花在那里要受苦受罪。
    真实的心理我还不清楚么?你说要是嫁给了本村人,那大家伙日后还有个盼头,男人都那么想。但要是嫁去了葛家沟,那是彻底无望了。
    但村里的女人在这件事情上一反常态,她们一致认为杨莲花应该嫁给葛铁军。因为她们早巴不得杨莲花嫁到别的村去。你想啊,自家老公天天趴在自己身上耸动,心里却惦记着别的女人,那这帮女人的醋意得有多大?恐怕杨家屯的醋坛子全打翻了,这跋淄河就得泛滥成灾了。
    我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看她的眼神有多贪婪,直到过了老半天,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端着一碗饭走到另外一位大婶面前和人家有说有笑了。有一阵子没见她,想不到现在出落成为少妇的她,比以前少了一份少女的灵动,却是多了一份少妇的丰韵,别有一番滋味。
    吃过午饭后,我原本想要找个阴凉的大树打个小盹,毕竟夏日炎炎,铁蛋他三叔公也不会拿鞭子抽我。
    就在我起身准备走的时候,可能是在双手撑起身体的那一刹脚下用力过猛,只觉得双脚踩空,往下塌了半尺的距离,然后停住。而此时我感觉脚底下踩到了一个东西,但不是泥土的感觉,它很硬,是一整块结实的东西。
    我寻思不对劲啊,葛家沟是破了旧门坊,再改修了这个大的门坊而已啊!只不过是原来的门坊规模小,葛家沟这几年红极一时,在这一带村落算是头把了,要知道门坊就是村子的脸面,门坊的大小不仅决定了村子的贫富,也关系到村子往后的运势。所以葛家沟看不上原来的小门坊,拆了旧门坊之后又往下掘了好几米的地基,准备搞个大的。
    所以这下面不应该有东西埋着才对。
    是什么?我心里寻思,第一直觉告诉我,会不会是一些风水箱之类的。我是听说过在一些重要的地方,兴建风水建筑之时,地基下面会埋藏一些风水法器,或用来驱邪避难,或用来扭转运势。
    但是这种推论很快被我这个稍微有点常识的高中生大致否定了。也许是从小在农村长大,这方面的事情耳濡目染比较多,大概知道风水布局当中有上中下三个方位,上位自然是最好,中位稍嫌,下位偏次。连我们人也一样,做人向来是择高处立,就平出坐,向宽处行。更何况是讲求道理的风水布局呢?
    而我现在所站的位置,正是平时人来人往的门坊正中央位置,不可能安放什么风水箱任人来踩。
    于是我抡起铁锹往下一剁,“砰”的一声闷响,这里泥土比较松,气力没被抵消,反震之力是震得我手生疼。
    这声响是木头错不了,但这木头还真不是盖的,你要说普通的木头能达到这个程度我还真不相信,在我拎起铁锹的时候,发现铁锹的前尖居然弯了。这要换做是平时,我刚才的气力都能把一块巴掌大的砖头切断。
    难不成是见了鬼了,我迫不及待地往下刨土,没挖几扒,就见到一面金灿灿的木板,竟然是鎏金的。那这玩意儿究竟是什么呢?再往四周刨开一片土,这木板的形状越来越清晰,直到最后,从我脚下站立的位置往两边越来越长,而两侧又往下圆滚下去时,我才全身如受电击一般从那木板上跳了起来,赶紧爬到地基外边去。
    大白天地看到这个玩意儿,我三魂七魄差点没全被吓跑,差点背过气去。过了老半天我才鼓起勇气,全身哆嗦地往那地基池里面定睛看了一眼,这俨然是一副大型的鎏金棺材。
    随即我脑子一抽,立马想起阿月婶和翠萍婶家里发生的鸡鸭猪毙命的事情,不觉汗毛竖起,心慌神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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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12-03 13:57:01  更:2021-12-03 14: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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