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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我真的不愿意相信

作者:笑靥柳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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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州城腊月,白雪将偌大的庭院覆盖,使得檐下悬挂的红灯笼格外醒目。
    坐在轿内的新娘揭下盖头,清丽的脸上透着几分不安。
    今儿是她大喜的日子,按说吉时已过,花轿该在大门外停下,等新郎官来接,却并没有,几名轿夫径直将她从大门抬进了内院,周围没有喜宴上宾客的欢笑声,静得出奇。
    下山前,师父给她卜了一卦,说此行凶险,她倒听说过这沈家少爷身体抱恙,也不知这凶险从何来。
    未能接亲就罢了,可好歹是青州有名有姓的大户,这大喜的日子,怎地连个宾客也没有?
    真奇怪!
    “停轿——”外面传来一老妇人的声音,南昭赶紧将盖头放下,不久,妇人掀开帘子,客气与她说:“老身扶少夫人下轿!”
    少夫人?
    南昭对这个称呼有点陌生,但穿上这身赤红嫁衣,也有了些认命架势!
    老妇人扶她下轿,穿过很快到了大厅,周围依旧无人声,只有妇人一人吆喝:“吉时已到,新人拜堂!”
    那声音尖锐,从回声听,能知道这大厅空旷宽敞,办喜事儿,就要热闹才吉利,如这般空寂的哪儿像是办喜事呢,分明在守丧。
    这时,妇人牵着一条红绳过来给她,红绳那边有个人,从有限的视线里,南昭瞥见那人脚穿一双红色喜鞋。
    新郎官?
    老妇人喊:“一拜天地——”
    她听声缓缓跪下,像从前在观里拜老君那般恭敬的拜过天地。
    妇人又喊:“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南昭从地上站起来,听到这身,转向她的新郎那边,身体微微一倾,大堂里冷不溜秋吹过一阵风,将她盖头掀了一丝起来,她无意中看到对面站着似乎不是新郎官,她马上伸手翻开盖头,迎入她视线的是一张老太婆皱巴巴的脸,对方严词警告道:“少夫人,此举不吉利呀!”
    大门那边,有两个丫鬟扶着一位身穿喜袍的人出去了。
    “少夫人该听老身的话才是!”老妇人说完,替南昭将盖头复原,就亲自送她回洞房。
    南昭自从上了沈家这花轿,就一直心神不宁,到了这时,终忍不住硬着头皮问道:“婆婆,今儿这日子,府上怎没听见别的宾客?”
    老妇很平常的回答:“咱家大少爷身体不好,喜清净,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故一切从简,但少夫人放心,沈家不会亏待你的!”
    南昭听完暗想,这沈家大少爷恐怕病得不清,刚才出去都是两个丫鬟扶着的,这还能洞房吗?
    这时,老妇人突然对她说:“他们都叫我念婆,少夫人也可这般叫我,往后府上的事,都找我。”
    “好!”南昭答应道。
    念婆又说:“对了,少爷身有顽疾,自然与旁人不同,少夫人不必大惊小怪。”
    新房门打开,老妇人请她进去,自己则留在了门外。
    “噶——”地一声,身后的新房门关上了,老妇人在外头说:“大少爷已在里面等着少夫人了!”
    南昭口水下咽,从小在道观里长大,她一点儿俗家的礼仪都不懂,生怕自己哪儿做错了招人闲话,只好一动不动的站在门边。
    头上盖着盖头,屋里有灯但光线很暗,根本看不见东西,她等了小片刻,知道夫君身体不适,便自己往前面走去,没走几步,就摸到了桌脚和椅子,自顾坐下,率先开口说:“你我已拜过天地,往后,你便是我夫君了……”
    房间里一如既往的安静,她的夫君,真真连个“嗯”都不愿意回应。
    南昭心里憋着火,等了许久,她站得乏了,便开口问:“夫君可否先过来帮南昭将头上盖头取下?”
    依旧没有回应,她心想,难不成,沈家少爷还是个哑巴?
    过了大半个时辰,南昭坐得全身酸痛,轻咳了一声提议道:“若夫君身子不适,那南昭便替夫君揭下这盖头吧?”
    语毕,她伸手将头上的盖头摘下,抬头便往床榻那边看去。
    南昭只见床上平躺着一男子,身着赤红喜袍,双目紧闭,犹如睡着了一般。
    对方年纪比她长了几岁,那面容染上了烛火光晕,有几分迷离不清,她得走近些才看得清。
    许是她方才坐太久,往前没走几步就双脚一软,摔了身去,目光无意间扫过榻前整齐摆放的黑色男鞋。
    咦,黑色的?
    不久前拜堂时,南昭见新郎官穿的红色喜鞋啊,就片刻功夫,怎么换了一双?
    还是……刚才与她拜堂的分明是不同的人?
    “夫君,你可听得见我说话?”南昭爬起来,重新往那个方向而去。
    床上之人一动不动的躺着,越走得近,南昭就越看这沈家少爷不对劲,所以她首先伸手往对方鼻间一放,接着猛地收回来,心跟着一沉。
    这……这沈家少爷断气了!
    “来人啊!大少爷出事儿了!”
    南昭赶紧跑到门边,欲出去叫人,却发现房间门打不开,用力敲击了几下,才确定门从外面锁上了!
    一定是刚才念婆送她进来后,悄悄锁上的,这好端端的,锁门干嘛?
    顾不上那么多,她扯着嗓子问道:“喂,外面有人吗?”
    念婆很快就出现在门外,早有准备似的劝她道:“少夫人莫要惊慌,大少爷只是睡着了而已!”
    “睡着了?”南昭不信,她可不是那些养在深闺的千金大小姐,她自幼在道观里长大,没少见过尸体,那沈家少爷肯定死了!
    但避免自己太过紧张误断,她又回到床榻边重新查看了一遍,这回她不止伸手探鼻息,还用手摸了摸沈少爷的手臂,更是十二分确认,这沈家少爷不止死了,从这尸体的僵硬程度可知,已死多时了!
    “念婆,你赶紧开门,你家少爷真的出事了,你快把门打开呀!”
    那妇人依旧无动于衷的回答:“少夫人,我家大少爷只是睡着了!”
    睡着了?骗鬼呢!
    南昭才不信,可念婆不让她出去,她喊了数声无用,才开始细想这门亲事从一开始,就不对劲。
    南昭的娘是低贱的烟花女子,所以她一出生,父亲就将她送到青云观养,十六年没回过这青州的家一回,她是早把自己当成了个出家人,结果,就在前些日子,家中差人来,说她娘病重,所需治病的药材十分昂贵,家中已无钱可供母亲治病,希望能为她寻求一好人家,所下聘礼能为她娘治病。

    从小南昭就渴望亲情,更何况那是她亲娘,她能不救吗?
    最后媒婆来了,下聘的婆家可不是一般的好人家,沈家是青州的首富,南昭未想过沈家为何其他名门闺秀不要,偏生选她一个在山里长大的小道姑,现在看来,今夜若换上别的千金小姐,不吓死魂也丢得差不多了!
    “难怪办喜事,连个观礼的宾客都没有!”南昭气得脸通红骂道:“给死人办婚礼就算了,可我是个活的呀!”
    也不知念婆是否还在外面,她目光看向床榻上沈如故的尸体,方才没来得及,现下细看,这少爷倒是长了副好皮囊,俊得跟师父画里的仙人似的,可惜,再好看的脸,死了之后,就会慢慢腐烂,变成一个样。
    “呵——”
    她听到谁在冷笑,猛地回头问:“谁?”
    房间里除了躺着那位,还有谁?
    南昭觉得死者为大,赶紧双手合十对沈公子说:“您呐,薄命也是命,死了就好好上路,别管这活人都干嘛,瞧你这辈子这么会投胎,下辈子也一定……”
    话说一半,南昭的后半句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不对劲,她刚才看沈公子的脸明明没有表情,为何此刻嘴角微微上扬,就像——是在笑!
    她从前时常随师父下山,为别家做法事,什么尸体没见过啊?还是头一回,遇见尸体会笑!
    该不会是要诈尸吧?
    诈尸她没亲眼见过,但师父见过,还对她讲过不少事例,可她从未好生与师父学这些本事,就是周身就只有一张师父画的辟邪符,下山前,师父曾说过,此符无论如何不能离身,她师父是真的高人,这纸符咒一定很厉害,应该——可以对付尸变吧?
    南昭赶紧从锦囊里将符咒掏出,比划着为自己壮胆道:“你最好别诈,我可是青云观青云子道长的关门弟子,我……我可不是好惹的!”
    话说完,她脚步不由自主的退至门边。

    沈公子的脸上,那抹诡异的笑容依旧挂在嘴角。
    门窗全都锁死了,这沈家是早有预备要将她困在此地,南昭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只好靠着门坐下,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榻上的尸体。
    上半夜在这种煎熬中度过,到了下半夜,屋外的雪风越发肆掠,干枯的树枝挂着屋顶的房屋吱吱作响,房中还没炭火,南昭冻得手脚冰冷。
    就在此时,案上的大红蜡火苗不稳定的波动几下,燃过前半宿,终于耗尽……
    死寂的房间随即陷入一片黑暗,南昭不由得心一紧,尽管什么都看不见,她目光依旧盯着床榻方向。
    她不敢出声,连呼吸都变得跟做贼似的。
    “咔——”床榻那边传来一声响动,如人的关节僵硬后重新活动的声音。
    南昭心里安慰自己道:一定是木床年久发出的干裂声,尸体哪儿这般容易诈?再说,还有师父的救命符呢,我不怕!
    这么想,房间里也没再出现别的声音了,她就更加肯定一切都是自己吓自己。
    然而,独自与一具尸首在黑暗中共处一室,实在瘆得慌,南昭便摸索起身,到案前寻找屋里的其他备用蜡烛。
    可她用手把整个案面都寻遍了,也未找到。
    她明明记得有小半截未用的蜡烛放在点心旁边的,怎么没有呢?
    “咦——是我记错了吗?”
    不应该啊,南昭记忆向来很好,师父让她背的经咒,她都过目不忘的。
    “在哪儿呢?”她有些急了,嘴里小声嘀咕着,又重新围着桌子摸寻着,摸过果盘和点心盒,里面有八颗桃酥……
    这时!她突然摸到一个冰冷的物体,那物体细长细长的。
    咦,这……是蜡烛吗?
    仔细一数,竟有五根那么多,还有长有短。
    可是,这触感怎么有点儿不对呢?南昭心头猛地吃了一紧,这……这绝非她要找的蜡烛啊,这不是人手吗?!
    这房间里就没别的人了,此刻让她在桌子上摸出一只人手来,想都不用想,定是刚才榻上那位公子哥儿的!
    “啊!”南昭惊声尖叫,连滚带爬往后躲,抓住什么扔什么,最后也不知到了哪个角落,她抽出随身的火折子点燃,眼前又有了一点光亮,她快速扫过房间,床榻上真的空了,刚才趟得好端端的沈公子尸体不知所踪!
    不见了!
    这门窗关得好好的,尸体去哪儿了?
    突然,她背后传来幽幽地一道男声,问她:“你在找什么?”。
    南昭浑身一僵,能感受到浑身的汗毛直立起来。
    她手里拿着还未燃尽的火折子,身体缓缓朝后转,便看到沈公子一张死人脸近在咫尺,那嘴角向上扬时,还有何物从嘴里掉出,落至地上。
    南昭低头看去,那从沈公子口中落出的是一条条白色的蛆……
    “啊!”又是一声惊叫,南昭睁开眼,发现天竟是亮的,而自己躺在她的喜榻上,身上还盖着喜被。
    她看着周围,有位丫鬟模样的人,端着银盆进来唤她:“少夫人醒了,大少爷让阿碧不要吵您。”
    “大少爷?”南昭一脸困惑,难道自己昨晚看到的,是一场噩梦?
    “对呀,大少爷此刻正在外面赏梅呢……”
    南昭全然不顾自己穿着,光脚跳下床就冲出了房间。
    白天的沈府青砖红瓦,大院门深。
    雪已停了,满院洁白中,一株红梅甚是夺目,而红梅树下,站着一位白衣男子,身姿翩翩,一眼便识是沈家大少爷沈如故。
    许是听到屋内叫阿碧的丫头叫唤声,沈如故回身来看,那折煞了满园雪景的过人姿色,惊得南昭整个儿停在原地。
    此人确实是前晚躺在榻上的沈如故,只是这般在初阳下看,白雪衬得皮肤晶透,更是好看得不可方物。
    南昭盯着院中的沈如故结结巴巴问:“你……你……你怎生活了?”
    沈如故似听了笑话般,反问她:“哦?我何时死过吗?”
    南昭猛地点头:“你确实死了啊,昨晚,你就躺在床上,尸体都硬了!”
    沈如故听得发笑,竟朝她走来,南昭本意往后躲的,但双脚却不听使唤的挪不开脚。

    眼瞅着这男人走近,俊脸还特意伸到了她眼前,提议道:“娘子何不仔细再看看为夫这具尸体,是否还僵硬着?”
    南昭吞了吞口水,还真就鬼使神差地伸手捧住了这张妖孽脸!
    软软地、暖暖地、皮肤和她差不多嫩!
    这是个活人的脸!
    南昭一时有些尴尬,但未曾想过要放开自己手上捧着的俊脸儿。
    沈家少爷等不及将她手拨开,顺带撩了几缕颈部的青丝,转头对追出来的阿碧说:“少夫人昨日太疲惫,尽说胡话,送她进屋穿戴整齐,该用早膳了!”
    说罢,就迈步朝院外去了!
    南昭全然不知什么情况,不过瞧这沈如故活生生的走来走去,莫非真是自己昨夜因为太过紧张,进了新房以后就睡着了吗?
    这么想着,她长吐出一口气,只是一场太过逼真的噩梦而已。
    回到屋内,阿碧拿来为少夫人准备的衣服替她一件件穿好,从前都穿道袍,这富贵人家的锦衣绸缎上了身,反倒没看上去那样舒适,她活动了两下,好奇的询问道:“阿碧,你家大少爷身子不是欠安吗,我方才看他似乎挺精神的。”
    阿碧笑了笑回答:“大少爷是有旧疾,但不碍事儿的。”
    “哦——”她点点头,终于放下警惕,随阿碧去饭厅用早膳。
    人到新房门口,她目光注意到不远处的地上,似有何物掉落,脚步便下意识步过去弯腰拾起看,发现是一截快烧尽的火折子……。
    去饭厅的路上,南昭跟在后头,小心翼翼的打量沈如故的身体。
    身长八尺有余,步伐轻盈,特别是行走时,膝盖弯曲的幅度,与常人无异,并无不妥,怎么看也不像是具尸体。
    可那房间里残留的火折子又如何解释呢?
    她昨晚看到的,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饭厅里,沈家的长辈已等待多时,见二人进来,面容带笑的唤她进去。
    南昭这桩婚事来得急,她连沈家有哪些人都不清楚,看年纪,坐在正中央的,该是沈如故父亲和母亲。
    这二老样貌除了看起来富贵些,倒没有别的过人之处。
    进来后,就有丫鬟端来茶,南昭和沈如故一同给沈家二老敬茶,二老便送上改口礼,一句多的话都没有。
    不过有钱人家就是不同,全是真金白银,南昭长这么大,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她该高兴的,可看了一眼身侧的沈如故,她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二老喝完茶,便离席了,南昭虽说在道观里长大,但也发现这沈家人的关系有点奇怪。
    这两位老的,怎么像是逃跑的?
    逃什么呢?这厅里坐着的,可是他们的亲儿子呀!
    桌子上,这番就只剩下南昭,她手捧着一碗热粥,汤勺在往嘴里送,眼珠子却一直停在对面的沈如故身上,见他手指修长,皮肤白皙,连指甲的方圆都没错过。

    再看那脸,睫毛卷翘,眉宇轩昂,高挺的鼻梁与唇线一笔而成,简直太好看了!
    可越是好看,南昭就越慌!
    这天下间,哪儿有这么好看的人?
    “娘子似乎对我这张脸,很有兴致?”
    这时,一眼都没看南昭的沈如故慢悠悠地问了这样一句,南昭慌忙把头低下不再看,解释道:“夫君长得好看,旁人都会多看两眼。”
    沈如故嘴角带笑,不知信不信,那眼眸太深沉,南昭丝毫不敢对视。
    吃完早膳,沈如故还要用药,南昭得空到外间,寻到了前夜将她关在新房里的念婆。
    念婆正在吩咐下面的人扫院里的雪,瞧她出来,很平淡的唤了一声:“少夫人!”
    “念婆,昨夜里……”
    “少夫人昨夜大婚,劳累奔波有些累了,所以看得不仔细!”念婆没让她把话说完,强势的强调道。
    南昭听完,更加肯定昨晚自己见的沈如故,确实是具“尸体”,而且此事,念婆与沈家的人应是知道的,所以才将她锁在房内。
    她压低的声音问道:“婆婆,我这都嫁你们家来了,您给我说个实话,这大少爷到底得的啥病……”
    念婆的面容依旧没多大改变,再重复了一遍:“少夫人,您只是太累了,看到了一些不太真实的东西!”
    南昭无奈,想从这老婆子口里得到答案是不可能了,她便识相的不再多问,转身回屋找寻她师父的辟邪符。

    不管沈如故是人是鬼,那张符是她唯一可以护身的物件儿了,但她把整个房间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见。
    她记得前一晚发现沈如故是具尸体后,她就把那涨符掏出来比划了一下,然后,就塞回了锦囊里。
    至于后来她怎么睡过去,何时睡过去的全然忘了,醒来后锦囊也不见了!
    “娘子——”刚把被褥掀开,背后传来沈如故的声音,南昭惊得浑身一僵完全不敢动。
    沈如故看了看榻上丢得乱七八糟的枕头,语气还带着几分关切,问:“娘子是在寻何物吗?”
    南昭咬了咬嘴唇,放下手里的被褥,回身心虚的回答:“没……没……我就是看这丫鬟整理的被褥不怎么好看,所以想亲自叠一叠。”
    沈如故目光扫了一眼房间内的一片狼藉,附和道:“那么——娘子应是觉得阿碧打扫的房间也不好看,所以也想亲自收拾一番了?”
    “对,是这样的!”南昭笑呵呵的回答。
    沈如故点点头,叹了口气道:“我还以为,娘子在找那个锦囊呢!”
    南昭头脸一抬,“那个锦囊在哪儿呢?”
    沈如故淡淡回答:“我不太喜欢那个锦囊,所以我让阿碧扔了!”
    “扔了?”南昭眼睛一瞪,气急败坏的说:“那可是师父给我防身用的!你……”
    “防身?”沈如故看着他,一双祸害人的眸子死死盯着她,意味深长的问:“你——打算防谁呢?”。
    当然是防你了!
    这话南昭没敢说,咬着嘴唇使劲摇头,“没谁!真没谁……”
    沈如故听后,似满意的点点头,他身子端正的坐到旁边的椅子,伸手为自己到上半盏茶。
    南昭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不知是眼花了还是怎地,茶烟寥寥中,那如画的俊脸上,出现了一道纹路,又在刹那间消失了!
    “南昭——”心还紧着,沈如故突然唤了她的名字。
    若未记错,先前这位大少爷可都叫她‘娘子’,这突然正坐直唤其名,仿佛堂上审讯逼供一般。
    “啊?”
    沈如故未看他,眸眼低垂,手中撩拨着那茶杯,一副闲散样儿,问她:“你怕我?”
    南昭笑得很尴尬,但还是摇头,“你是我夫君,我怎会怕你呢?”
    沈如故还是笑,但那笑容只在皮相上,令人看得害怕。
    “来之前,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点头,“知道呀,青州城首富的少当家!”
    这青州城谁不知道他呢?他们家垄断了整个青州江海运道,生意都做到乐国去了!
    沈如故叹息道:“可惜只是个病秧子,当年的神医药当都说我活不过十八!”
    说沈少当家活不过十八岁的传闻,南昭也听说过。
    这时,沈如故又补充道:“不过今年,我正好二十,你知道,我怎么熬过来的吗?”
    南昭装出一副懵懂样子回答:“我虽是观里长大,却也知这俗世里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家这般有钱,定能为你寻来治病的方子……”
    对方轻将手中的茶杯一放,似乎不太想与她玩这种隔着肚皮说话的游戏,直言说:“南昭,你不必在我面前装无事,我不喜欢。”

    南昭依旧那副傻呵呵的笑容回答:“夫君,此话又从何说呢?”
    沈如故收起笑容,他看着南昭,冷声叙述道:“你生母姓南,出生卑贱,与你爹亦是在烟花之地相识,你出生时,手心有怪纹,是大不祥,后来李宅频频出怪事,你爹便将你丢至青云观外,说来也怪,一将你丢弃,李宅便安生了,李家为此庆幸,还大摆宴席,从那以后,半个青州城都知道,你娘生了个煞物,被青云观收走了!”
    听到这些往事,从沈如故口中说出来,南昭那原本没事儿人一样的神情,突然黯淡下来。
    青云观收留她,但从未给她取道号,李家不肯认她,便随了母姓‘南’。
    记得她八岁那年,娘亲偷偷跑到观里来看她,给她带来亲自做的红花绣鞋,她很开心,穿了三年多,鞋底子磨破了就重新补上,但脚越来越大,半个脚丫子都在外面,她还是穿着等着,期待着娘亲再来看她时,为她缝一双新鞋。
    是,她是个被至亲视作煞物的怪胎,可她自记事起,她就知道,山下青州城里她有家,她的娘亲会给她缝绣鞋。
    但那年之后,娘亲再没有出现过了!
    是,没错,人们都背地里议论她是害人的煞物,连她那些师兄师弟也忌她,她害怕别人异样的眼光,所以很小就学会了装傻卖乖。
    她以为自己装得很好,却被沈如故一眼看穿,仿佛揭开了伤疤,再往上面擦点儿盐……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生出几分冷意,问道:“那么你呢?活过了十八岁,又为何娶我这个半数青州城都听闻过的煞物为妻?”。
    对方深意一笑,不做回答。
    南昭心里堵得慌,等沈如故前脚一走,她后脚就收了一个包袱,把早上拿的那些喜钱全装了进去。
    虽说这堂拜过了,可这沈如故一个早该死的人,现在浑身的蹊跷,她可不敢再留在这儿。
    再则,她一山野道姑,大户深闺里的三从四德算什么,活着才是紧要的大事。
    趁府上的丫鬟不备,她就偷偷翻墙从沈府出来,直奔娘家。
    她回青州城那天,就直接被亲爹给送上了花轿,连娘亲一眼也未见着,她实在记挂着娘亲的身体。
    李府坐落在青州城南边,天河桥旁,比不上沈家这样的财阀,也算是有名有姓的大户,祖上还出了一位大官。
    话说南昭亲爹名叫李岳黄,家里有几房姨太太,南昭的娘是第四房。
    南昭到了李家门前,敲过门后不久,家中的长工来开门,一看是生面孔,不过瞧她一身锦衣缎子,是来找四姨太太的,也没问她是谁,就领着她到了四姨太住的院子。
    这院子比不上沈府的华贵富雅,没一会儿就到了,四姨太正坐在屋前绣花。
    很快就看到南昭,虽许多年不见,但第一眼就认出了她,四姨太面色一愣,一丝喜悦都没有的问:“你……怎生来了这里?”
    南昭来时想问娘亲,女儿出嫁,为何未曾来见一面?还想问她,身上的病可否好些了?
    但看到此景,听见对方的问话,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四姨太起身看了看院外,有些为难的解释道:“为娘是说,你这回来太突然,都没有提前知会一声,你爹他……”
    声音未落下,院外急匆匆进来几个人,四姨太小心翼翼的收了声。

    “人在哪儿呢?”听见声音,南昭转身看去,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亲爹李岳黄。
    一进院门,就看到站在屋前的真是南昭,李岳黄脸色一沉,一点儿父女情意都不留的质问道:“谁让你到这儿来了?”
    纵然早知家人忌讳她,但她现在好歹听了父亲的话,嫁进了沈家,也不至于回个娘家,还这般不待见吧?
    她语气委屈的回答:“爹,我就是回家看看娘亲的病,我……”
    “看什么看?”话说到这里,对方揪着她的袖子就往外面推,“你嫁人前也不姓李,嫁了人就是沈家人,这里从来就不是你家,别来给我们添麻烦!”
    “爹!”南昭才回来话都没说上几句,就被亲爹往外面推赶,十分委屈的说:“爹,你将我丢在青云观里十六年,我不怨你,这些年我一直等着你们来接我回家,我都听您的话嫁去了沈家,您说什么,我都听您的。”
    里边的四姨太听到女儿这一声,两行热泪也跟着流下来,激动得拖着病躯走近来求情说:“老爷,她终究是我们的女儿啊!”
    李岳黄听见四姨太的乞求声,没再动手,却厌恶至极道:“女儿?这孽障是我女儿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倒了八辈子血霉……
    这话,从自己亲生父亲口中说出,南昭心头猛扎了一针,双脚杵在原地,不得动弹。
    6
    这边为她求情的娘亲一边哭,一边抹泪。
    李岳黄吐出一口恶气,更是质问起娘亲来,“难道,你忘了当年的事儿了?”
    当年南昭出生后,李宅频频发生怪事,闹得鸡犬不留,他们便请了位道长来看,一眼就说出了这新生的女娃身上有问题。
    李岳黄知道后,要将南昭沉缸淹死,是四姨太拼死护下,才留了她一条命丢至观庙外,任其自生自灭。
    再提当年旧事,四姨太也是惶恐的,但好不容易才看到女儿,便怀着侥幸说:“她嫁去沈家也无事,兴许,她身上的煞气已被师父消得差不多了!”
    “哼,别自欺了,她天生就是个煞星……”
    话还没说完,一小厮慌慌张张跑进来,大喊:“老爷,不好了!”
    李岳黄问:“怎生了?”
    “杨家叫了好些人过来闹事,说要老爷给个交代!”
    李岳黄这还为南昭贸然回家生气,又听说素昧交际的杨家闹事,一时一头雾水,人都闹到府上了,自然得赶紧去看看。
    南昭这才没再被赶,便趁机过去询问母亲的身体。
    四姨太听前院杨家的人闹得很凶,不放心,就与南昭一同移步前院。
    “我家老太太昨夜突然得了怪病,不到半个时辰就一命呜呼了,我就纳闷了,这好端端的人怎生突然就没了,还浑身黑气,这才想到,昨夜里你家的大花轿从门前过去,轿子里坐的就是你家那煞星女儿吧?”说话的是杨三富,家里做着镖局生意,自来蛮横不讲理,这不,带来的人一个个腰肥身壮,手持棍棒,看来,今日不给个交代是没完了!
    李岳黄瞧这阵仗,也是吓得一头虚汗,急忙否认道:“杨三哥,话没根据可不能乱讲,咱们街坊邻里的有话好商……”
    杨三富咄咄逼人的打断说:“我老母都被你家那孽障害死了,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害人偿命,你们都别想跑!”
    李岳黄一听,彻底慌了,赶紧过来低声商量道:“杨三哥,别别,我们也是无辜的啊,你该知晓那孽障早就被收了,跟我李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要找偿命,就找她偿命!”
    音落,李岳黄将身后站在下人堆里的南昭指认出来,强调:“她人在这,天杀的害人精,你拉走任凭处置,我李家一句话都不会说!”
    听到此话,南昭心如刀绞。
    这些年,她受尽旁人冷眼,却始终渴望有天亲人能接受自己,可她从没害过人,做过坏事,这天降的祸事就落下来了!
    转身看了周围站着的人,父亲的几房姨太太都出来了,她的兄弟姐妹几个也在其中,他们看待自己的目光,就如看一只凶恶的洪荒猛兽,又怕又恨。
    他们甚至连话都没与她讲过一句,仅听杨家人一面之词,便已认定,那杨老夫人暴毙与自己有关。
    可悲!可笑!
    南昭张开嘴,想为自己辩解,杨三富率先过来,粗暴地扯着她的袖子,往地上一扔。
    “小昭!”
    唯有四姨太担心的想冲上来,却被李岳黄伸手拦住, “你没听见吗,她都害死人了,你也想死吗?”。
    四姨太听到这么一声,终究还是惧怕的,没再上前。
    南昭就这般,被杨家的人团团用棍棒围住,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杨三富见把人给控制了,马上给手下打了个手势,不一会儿,院门外慢慢走进来一个老太婆。
    这儿尽数都认得这老妇,不就是整日在天桥下给人算命的跛脚大仙儿吗,此妇外貌有些邋遢,坊间传闻有点儿本事,她走到近处看了一眼南昭,嘴里就开始骂:“好个天命的凶星,浑身煞气,一步百枯,百枯万死,是孽是障——”
    骂着骂着,她让杨家人把南昭绑起来,自己围着南昭手舞足蹈的跳起来,嘴里念念有词,不时还动作夸张、声音起伏带着凶狠,旁人看,仿佛南昭身上有何脏物正与她纠缠,都纷纷往后躲闪,露出惧色。
    南昭手脚皆被绑,无法动弹,只得无措的看着发生的一切。
    当跛脚太婆往她身上贴上一张张纸符后,她从人影里寻到父亲的身影,委屈的喊道:“当年我不过是个婴孩,就凭他们口说我是煞物,你便将我丢弃,这十六年来,我在青云山活得好好的,从未有害人之心,如今,你接我回青州,我听父命回来了,现又以当年给女儿的罪名,任我死活,爹——我叫你一声爹,你好好看看女儿,我与其他几位兄姐一样,是你的骨肉啊——”
    李岳黄被女儿质问,面上露出一丝愧疚,随即心一狠回答:“别叫我爹,我从未承认过你!”
    南昭点点头,眸中含泪看向旁边的四姨太,声音哽咽申明道:“娘……我不是他们口中的怪物,我没害过人!”
    四姨太在此毫无发言权,只得不停抹泪。
    这边儿,那坡脚老太婆提着一桶黑狗血,从头倒下来,给南昭淋得一身腥红。
    大家都以为淋了这辟邪的黑狗血,煞物南昭该有什么激烈反应,然却没有,杨三富有点纳闷,凑过来小声问:“大仙,这怎么没用啊?”
    跛脚太婆不慌不忙的回:“急什么,这孽障道行深着呢,得断了她的筋骨,然后用火烧,尸骨散尽,方可送你家老夫人下葬,你家后世才可安宁!”
    杨三富听后深信不疑,立即对手下道:“还愣着干嘛,赶紧把她身上的筋骨都打断了!”
    南昭见众人挥着棍棒上来,害怕急了,可无处躲避,一下、两下……乱棍结结实实落在她身上,她疼得头冒冷汗,却咬着嘴唇,一丝叫喊都没发出。
    跛脚太婆不甘心,继续念着听不懂的咒语,周围的人见此一幕,露出了大快人心的表情。
    南昭心生绝望并非身陷危境,而是,这些害她的人不是别人,全是她的至亲……
    方才她还有心反抗求生,现在却但求一死。
    若她的出生就是个错误,那她死了,便一了百了了!
    “住手!”突然,有人在人群里喊了一声,众人停手。
    南昭睁开被狗血模糊的双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人群里出来。
    连她的亲生父母都冷眼旁观,还会有谁肯为她开口?
    来人不是一个人,也带了好些人,顷刻间,便将这李家前院挤得满满当当。
    杨三富瞧来人不少,但却一丝不带怕的,毕竟这一带,敢跟他杨三富耍横的还没出生呢,他第一个站出去指着带人来的老妇,“谁呢?找事儿啊?”
    那老妇头发花白,面色不惧,颇有精神气儿的回答:“老身沈家念婆,前来寻我家少夫人,若说找事儿,怕是另有其人!”
    杨三富根本不将来人放在眼里,不屑问:“沈家?哪个沈家?”
    “源潮沈家!”旁边的四姨娘帮忙回了!
    杨三富面色一变,方才的心高气傲瞬间消失了,殷勤笑了笑,“哦——那个沈家,寻少夫人?”
    念婆早已发现被人围殴在地上的南昭,一丝好脸色也没给杨三富,伸手将其往旁边一拨,很快来到南昭身前。
    “少夫人受委屈了,是老身来晚了!”
    南昭从煎熬中理清头绪,来救她的不是别人,是她刚刚嫁去的夫家……
    “沈……如故……”
    念婆用自己的袖子帮她抹着脸上的狗血,眸眼里心疼的回答:“是大少爷,大少爷让老身来救夫人!”
    沈如故让念婆来救自己?
    今日之事,全是偶然,他又怎知自己有难?
    南昭无心去思考这问题,她坐在地上,抬头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家人。

    瞧他们一个个局外人的冷面,可笑的是,刚才那一刹,她还以为是父亲回心转意了!
    结果,却不是……
    念婆将她扶起来,跛脚太婆立刻过来阻拦道:“此孽煞气一身,你就不怕死于非命?”
    杨三富也不罢休的强调:“就是,我老母被这孽障给害死了,现在尸骨未寒,现在都殃及我儿了,我才不管她是哪家的少夫人,这事儿要不了了,让我断子绝孙吗?”
    念婆看出对方是不打算放人了,她回头瞧了一眼那跛脚大仙,点点头说:“你口口声声说此事与我家少夫人有关,是凭何依据?若是,我沈家帮你了结此事,若不是,今天伤了我家少夫人,怕是你十个杨家都赔不起!”
    “你——”杨三富气得跳脚,但又不敢跟沈家动粗,既然沈家要说法,那他就给他们个说法。
    不久,众人都移步杨家。
    说来奇怪,今日本来天气甚好,人刚一踏入杨家,就感觉天空黑了下来,才不过午时,却被暮色压顶。
    好些人跟到了院前,只觉浑身汗毛直立,终究觉得晦气,不敢上前。
    念婆却不怕,她扶着南昭,轻声说:“少夫人一会儿若是看到什么,莫要慌怕。”
    南昭是疑惑,不明白念婆所指为何,唯有跟着进了杨家老夫人生前所居之处。
    此刻房门紧闭,门上贴着跛脚太婆的符咒,南昭前脚才踏入,就感觉阴冷入骨!
    她伸手拉了一下伸手的披肩,回头看,念婆和杨家那些人全不见了!
    莫大的院子,就只剩下她一人,她不觉慌乱,转身看过每个角落,那些想害她的人,真的都不见了!
    不过,檐下有个老妇正朝她招手,似让她过去。
    南昭也未去多想这老妇是谁,只觉得分外慈祥,便迈步朝老妇那边去。
    “别过去!”这时,一双冰冷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转头看过去,便见是风姿雅人、一身白衣的沈如故。
    “你何时来的?怎么方才没见着你?”南昭疑惑的问。
    沈如故未看她,目光仔细打量过那檐下老妇后,回头对她说:“张开手!”
    “张开手?”南昭还未反应过来,对方已经自顾将她手摊开,并咬破自己的手指,将血点在了她手心上。
    “这是……”
    “别多问!”沈如故将她的手合上,然后牵着她朝那老妇走去。
    老妇看到她走近来,刚才慈祥笑着的老脸,突然变得冷漠道:“婉儿该谢谢你!”
    “谢谢我?”南昭不明所以。
    “我等了十五年,才有这一天,多亏了你!”
    老妇说完,南昭才发现对方身上不对劲,明明是一苍老的婆婆,为何声音听起来如少女般,且动作也不似老人那般缓慢。
    “那你在这里做什么?”南昭问她。
    老妇不回答。
    这时,她似乎听到有谁在叫她。
    “少夫人!”
    再一看,南昭发现自己躺在院子里,念婆正抱着她,而杨三富和跛脚大仙几人正狐疑的看着她。
    她问念婆:“沈如故去哪儿了?”
    念婆轻声回答:“大少爷不在这儿!”
    “他不在这儿?”可是她刚才明明看到他呀,看得真真的,连他手握着自己的温度都记得清楚,怎么会不再呢?
    “既然人醒了,就进去吧!”杨三富提议。

    念婆扶南昭从地上站起来,几人便朝杨老夫人的房间而去。
    杨家那些打手都不敢进去,是那跛脚太婆将房门一推开,接着一股尸臭味儿扑鼻而来。
    若未记错,杨老夫人是昨夜里才死的,这大冬天的,尸体不应该腐烂这么严重才是,看来,这老夫人的死确实有问题。
    房间里面实在是太暗了,跛脚太婆便点了一盏烛灯到床那边。
    念婆也带着南昭到了近处,便见一身穿灰蓝色衣服的老妇尸体躺在榻上。
    南昭与所有见过这尸体的人一样,心里发毛,那尸脸不仅露着狰狞,且全身的皮肤都变黑了,这绝非正常该有的样子。
    “念婆……”她摇了摇念婆的胳膊,小声说:“我见过她!”
    不就是刚才朝她招手,自称婉儿的老婆婆吗。
    对面的跛脚太婆脸色一变,斩钉截铁的说:“你当然见过她,人就是被你这害死的,若不是你,她阳寿未尽,还可以享好几年的天伦之乐!”
    南昭被说得哑口,她心头想:现在尸体见到了,死得确实蹊跷,难道真是被我害死的?
    我真是他们口中害人的煞物吗?
    这时,杨三富撕心裂肺的哭起丧来,“我的娘呀,您死得真惨啊,儿现已将害您的孽障带到你面前了……”
    念婆打断他问南昭:“少夫人,你方才说见过杨老夫人,她与你说什么了?”
    杨三富立刻就不哭丧了,倒要来听听这孽障有什么好说的。
    南昭吞了吞口水,弱声回答:“她说要感谢我!”
    “你害死我娘,感谢你害死她吗?”对方几乎跳起来,恨不能现在就把她给撕碎了!
    南昭下意识的退了两步,也觉自己将幻觉里看到的东西说出来,有些荒唐。
    跛脚太婆火上浇油的说:“我一眼就看出这女娃满身煞气,一般人一靠近她,必死于非命,杨老夫人年纪大了,哪里经得起她身上的煞气,这不,人死了,还送不走,现在连上杨家小公子也快没了,若再不快点烧死此女,死在她煞气上的无辜之人,将越来越多!”
    “暂且不急!”念婆严肃说。
    “不急,死的又不是你家的,你当然不急!”杨三富激动起来,撩着袖子就要上来与南昭拼命。
    念婆拼命挡在南昭身前,两边拉扯起来。
    “起来了!”南昭喊了一声。
    混乱中,也没人理会她说的什么。
    她着急得很,声音尖利的重复了一变:“坐起来了!”
    跛脚太婆这才意识到她说的什么,面带惊恐的朝后面的床榻看去,便见那明明平躺的杨老夫人尸体,此刻已垂直的坐在榻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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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坏了!”
    又没人动过那具尸体,这般平白无故坐起来,不用想,必是诈了!
    可那杨三富还呆愣地喊着:“娘!娘!”
    “别喊了,她早不是你娘了!”跛脚太婆看出大事了,也不敢耽搁,当即从随身的布袋里摸出一把糯米,扔向杨老妇人。
    这不扔还没事儿,谁晓得这糯米一扔过去,像给这老尸提个醒似的,那张发黑的死人脸就转向了这边,最可怕的是,僵硬的脖子转动时,还发出了一声‘磕磕’的脆响,连从头到尾深沉的念婆都变了色,拉着南昭往后退。
    而跛脚太婆见糯米没起到太大作用,便以为是量不够,又摸出几把朝杨老尸扔去,老尸也似乎被激怒般,从榻上站了起来,直朝跛脚太婆逼来。
    这么大个尸婆子,光看脸就够吓人了,跛脚太婆也有些畏惧,一边念着咒语,一边往后退,直至退到墙根,退无可退了,便被那杨老尸抓住了脖子,毫不费力的往地上一扔,重重摔在地上,好像腿给摔断了,动弹了两下,失去了自保的能力。
    “啊!救命啊!”跛脚太婆眼看老尸又朝自己来了,也不顾自己的大仙身份,竟出口求救。
    已彻底看傻眼的杨三富这才回过神来,扑通一声往地上一跪,头重重嗑在地上求道:“娘啊,你有何冤屈,害死你的人就在此,你找错人了!”
    哪知话才刚说完,那杨老尸猛然扑过来,对着杨三富的脸就是一口。

    “啊!”杨三富脸上的肉就这么被撕咬了一口,哀叫声吓坏了一同进来的几个小厮,他们欲逃出此屋,可那门竟就这般被一股怪力关上了,如何都打不开。
    这边,杨老尸咬掉了自己儿子脸上一大块肉,还不尽兴,张着血盆大口又朝他脖子咬去,这口下去,杨三富恐怕得改名叫杨三死了!
    千钧一发之际,南昭拿了桌上一个茶壶,一口塞进了老尸的嘴巴,这一口,便将那茶壶咬了个粉碎。
    她心头暗叹,这老尸才刚诈就这般凶厉,绝非是寻常诈尸,可她知道的不多,根本不知要如何对付。
    这时,咬了一口茶杯瓷碎的杨老尸被黑气覆盖的眼珠子一转,看向了南昭。
    这一眼看得南昭心都提到喉咙上了,她赶紧屏住呼吸。
    从前听师傅讲过,那死去的鬼留着执念,便变成怨鬼、厉鬼;而这死掉的尸体,若留有执念,便会留着最后一口人气,不愿离去,为了活人气,才要咬活人。
    所以遇尸诈,就得闭气,别让尸体发现自己。
    可这招显然对面前这具老尸没用,因为南昭竟看见这尸体对着自己牵起嘴角,笑了起来。
    那刚咬过人的牙齿,还带着血……
    接着,她听到尸体在说话。
    “谢谢你——”
    诈尸了还会说话吗?南昭以为自己听错了!
    下一刻,老尸就张嘴朝南昭咬过来!
    “少夫人!”
    慌乱中,南昭听到念婆在喊自己,她为自保,右手无意识拍打在老尸额头上,却不想,方才怎么也对付不了的老尸,突然发出撕哑的叫声,额头冒烟倒地,不再动弹了!
    南昭不知,这老尸为何突然怕起自己来,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才发现掌心有一团红色的东西。
    这是……沈如故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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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用手摸了摸,那血还在,不可能有假。
    另外一边,所有人还惊魂未定,杨老夫人的尸体倒地了,房门也开了,外面站着杨家好多下人,他们在外面听到里面动静闹得大,都急着在砸门。
    哪晓得门一打开,那跛脚大仙就从房内跪爬着出来,神志涣散的说:“这钱俺不挣了,这钱俺不挣……”
    杨三富脸刚被自己亲娘啃了一口,血肉模糊着,瞧自己请来的大仙都跑了,更是绝望哀嚎起来。
    “我这是造了哪门子的孽啊,这是要我杨家断子绝孙呀!”
    哭喊完了,他似乎想到什么,目光看向南昭,跪地求饶道:“今日之事,皆是我杨三富听信神棍之言,冲撞了大仙,还请大仙高抬贵手,放过我杨氏一门,我求求你了!”
    南昭见此,更是有口难言,想辩解,那杨三富却未听进去一句,只是不断的求饶。
    念婆走过来,轻叹道:“少夫人,你试试吧!”
    “我?”南昭很诧异,自己除了会念点经,一无是处,哪里能救他们?
    “不行不行!”她摆摆手,就往外面走,念婆未出来,在里边交代杨三富什么。
    南昭脚才刚踏出房门,便见杨三富的妻子带着家中数人跪在院子里,哀嚎连连。
    “我们无冤无仇的,求你放过我们吧!”
    这场面真是一言难尽……
    实在折煞了南昭,她也跪在地上,着急的解释道:“你们真的误会了,真不是我要害你们,你们起来吧,别这样,都起来吧!”
    “你以为——你和他们同样跪在地上,他们就不害怕你了吗?”
    头顶冷不丁传来一道男声,南昭忙抬头看去。

    只见那人一袭白衣出尘脱俗,漂亮的容颜将这满院的晦气给遮了去,不是沈如故,还能是谁?
    沈如故俯视着跪地的她,高高在上的问:“先前他们要乱棍打死你,还要烧你尸骨,让你魂飞魄散,现在却突然全部跪地求饶,敬你如神,为什么?”
    南昭还愣着,对方提醒她:“因为他们奈何不了你,所以你从煞物突然就变成了大仙,人就是如此善变不可信!”
    “你……”有了先前的经验,南昭不太肯定眼前站的是不是真的沈如故,“你……你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什么我?给我站起来!”
    南昭很听话的从地上站起来,不敢确认,便伸手去摸捏沈如故的袖子和手臂。
    对方也没有躲闪,挺有耐心的待她翻看完毕。
    “看够了?”沈如故问。
    南昭点头,又是摇头,心里还是疑惑重重。
    “大少爷!”念婆从屋内出来,这声叫喊,让南昭得以肯定眼前的沈如故是个真人!
    不过念婆似乎也没想到,脸上还有些担忧,走近来轻声询问:“大少爷怎么亲自来了,此举恐怕不妥啊!”
    沈如故摆摆手答:“无碍。”
    说完,他看向南昭,语气变轻了一些说:“你问我,为何敢娶你这所有人都忌讳的煞物为妻,现在我回答你;在别人眼里,你是煞物,可在我沈如故这里儿,你不是。”。
    南昭一直渴望被人善待,可真当有这么个人出现,她却只有不安。
    连自己亲生的父母都避而远之,这沈如故又何故对她好?
    她是看起来傻笨,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沈如故也自有洞察秋毫的能力,早看穿了她心里在既怕些什么,却不急着揭开,回头问念婆:“那杨三富怎样了?”
    念婆压低了声音回答:“不太好,被死去的杨老夫人咬了一口,老身交代他用糯米大蒜水洗,能缓一阵子,但……”
    没耐心听完,沈如故埋步朝屋里去,但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停下来回头对南昭说:“愣着做甚?过来!”
    南昭是乖巧惯了,连个为什么都未问,就跟着过去。
    沈如故牵着她从新进到屋内,此时,杨三富还在里边,和他堂兄弟几个守着他老母的尸体,怕那尸体再诈了,他们用麻绳儿把尸体给捆了个遍。
    “还捆做什么,拉出去烧了!”沈如故命令的口气。
    杨三富不认识他,但看牵着南昭进来,也猜到了估计是沈家少当家,他捂着血脸哭丧着说:“这怎么能烧了呢,这是我娘啊!”
    “活人你都敢烧,这死掉的,你还舍不得了?”沈如故一点儿同情的意思都没有,这话也着实打脸。
    南昭接了话:“杨三富,这殡葬传统确实讲究入土为安,但尸诈成那样你也看见了,你要是不烧,一会儿再诈一次……”
    杨三富忙点头:“烧!现在就烧!”
    其他妇幼被清了出去,就地在院子里架起柴堆,两个杨家壮年将杨老夫人的尸体抬出去烧!
    沈如故随即带着在杨老夫人的房间查看,具体看什么,南昭不晓得,但她知道,这男人是有点儿本事的。

    看到一半,他对南昭说:“一会儿烧尸体的时候,你去仔细看着。”
    “好!”南昭答了一声,听话的出去了!
    这尸烧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她完全听沈如故的吩咐仔仔细细看到最后,再回去房内,沈如故竟就在杨老夫人生前的椅子上睡着了,一点儿都不嫌晦气。
    念婆和其他人也不知去了哪里,南昭轻轻走进去,开口唤道:“沈大少爷?”
    沈如故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这画面似曾相识,南昭心头一紧,却提着胆子走近去,手指做贼似的朝沈如故的鼻子探去。
    也就恰好,沈如故那双俊眸在此刻睁开,将她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啊!”
    南昭明显还未从先前杨老夫人诈尸的惊吓中出来,看到他睁眼那刻,惊得重心不稳,身体往后仰去。
    却不料,常年以病弱著称的沈如故,竟动作敏捷的将她一把拉了回来,还拖到了跟前。
    这下,南昭离着沈如故的脸一寸的距离,四眼相对中,她的慌乱无处遁形,与对方那冷如冰山的神态形成鲜明对比。
    “你怕我死了?”
    “呸呸!夫君身体安康,正是壮年,怎可能会死!”南昭极力否认的样子,像个狗腿子无疑。
    沈如故已不将她这信口开河的能力放在心上了,面上闪过一丝笑意,问:“若我早就死了呢?”。
    真的最怕听见什么,就来什么。
    南昭两只眼睛瞪得滚圆,结结巴巴的回答:“怎怎……么可能呢!夫君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沈如故眸中流过一道难以捉摸的暗光,他伸手轻抬起南昭的下巴,细细打量着这张脸,缓缓道:“那个跛脚神棍说了那样多废话,唯有一句没说错。”
    “哪句?”
    “想知道?”沈如故偏着头,看待面前捧着的南昭小脸,像个有趣的玩物说:“很快你就会知道是哪句了!”
    说完,他起身,换了另一种严谨的口气问:“那杨太婆的尸体烧完了?”
    南昭点头。
    “可有什么异象?”
    南昭摇头,“没有。”
    “果然——”他早有什么预料,从屋内出来。
    南昭紧跟在身后,好奇的问:“大少爷发现了什么?”
    沈如故未答,只对她说:“你去问杨三富婉儿是谁!”
    “婉儿不是他娘吗?”南昭吃了一惊,被沈如故这么一提醒,立刻意识到,刚才她看到的幻象里沈如故确实在,而且,那个与她说话的也不是死去的杨老太本人!
    只不过她仅看到表面,而沈如故一眼洞穿全部。
    莫非……他真的早就死了?
    可都死了,何以驾着一具漂亮的活人皮囊在大白天走来走去?
    这样的诡事,南昭纵然在青云观里阅完《百鬼录》也无从听闻过,唯一能肯定的是,就算沈如故真是鬼,凭他点在自己手心的血,可治住那么凶的尸变,也绝非普通的鬼!
    她心神不安的出了院子寻杨三富,此刻,这厮头上脸上包着白布,有血渗透出来,看起来有些可怕。

    照沈如故的吩咐,她直问:“婉儿是谁?”
    对方一听,立刻情绪激动的问:“什么婉儿?我不认识什么婉儿!”
    这时,沈如故从后面走近,事不关己的说:“既然不认识,兴许是这闹腾的鬼东西找错地儿了吧,你就自认倒霉吧!”
    杨三富慌了,只好改口说:“我认识!我认识!”
    沈如故表情没多大变化,一个眼神递过去,等待着。
    杨三富顿了顿,开始讲来:“十二年前,我还未成家,一次在押镖的途中遇见她,两人情投意合,我答应过要娶她,便带她回来,谁知我娘知晓她的身事后极力反对,那不久,娘为我订下婚事,怕对方知后有麻烦,便要赶走婉儿,可她当时已怀有身孕,娘怕她日后携孩子来闹事,多生事端,便找来堕胎的汤药灌她喝下,谁知,她却喝过药之后吐血而亡……怕吃官司,我便连夜将她的尸身扔后山掩埋……”
    这般,那无依无靠的婉儿便含恨死去,被抛尸山野。
    现在知晓了事情原委,南昭为那孤苦惨死的女子不平,脸上写满了难过,而沈如故,全程没有一丝情绪起伏,听完只问:“尸身埋在何处?”
    “梨山九勾坡……”话没说完,杨三富抽搐了两下倒地不起!
    南昭不知发生了什么,正要上前查看,沈如故拽着她,说:“死了!”
    “啊?死了?”这么突然的吗?
    而这沈大少爷,似乎连杨三富何时会死都已算到了,连句对死人的惋惜都没有,他对南昭说:“我们走!”
    “走?”南昭不明白,她追在沈如故身后,着急的说:“这杨三富是死了,可杨家还有大大小小的人呢,那婉儿那么厉害,肯定要祸害完全部的,我们不管了?”
    沈如故完全不理会她,不久出来杨家,上了沈家的马车。
    南昭还有一事不明,她跟在后面上了马车,嘴里着急问着:“那婉儿对我道谢,说她等了十几年,才终有这一日,她为什么等……”
    话说到这里止住了,只因她一个趔趄扑在了车内坐着的沈如故身上!。
    南昭的身体就这么朝沈如故扑了个满怀,整个人都陷在了对方那宽大的袍子里。
    关键是,马车内光线昏暗,她有那么一刹没意识到自己抱是什么‘东西’,她动作迟钝的朝上面摸了摸,恰巧摸到了沈如故的脸。
    这过程中,沈如故如一尊雕像,挺直了腰板,浑身僵硬的一动不动,直到她手指在他眼上来回摸索了几番之后,才沉声提醒:“是我——”
    “啊!”南昭反应过来,这时想爬起来,被沈如故一把抓住手臂。
    “你不是说你不怕我吗?”沈如故脸都没垂一下,唯有那双冷薄的眸子朝下俯视着她。
    “没错,我不怕你!”低暗的光晕里,南昭的小脸白里透着红,任她嘴上如何否认,惊乱的眼神说不了谎。
    对方将此尽收眼底,还备有兴致让她的慌乱来得猛烈些,他说:“鬼是会吃人的哦!”
    南昭睁大了眼睛望着他,这是彻底承认自己是鬼吗?
    这么坦白,她倒有点不知所措了!
    想了想,她生硬的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道:“我的肉不好吃!”
    沈如故不以为然的回答:“不咬一口,怎知不好吃?”
    南昭感觉自己的手都在抖,但她努力保持着轻松的模样,“不用这么麻烦啦,真的……”
    她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沈如故张开了薄唇,露出白色的牙齿,她眼珠子都差点从眼眶里瞪出来,讨好道:“夫君,我可是你拜堂成亲过的娘子啊!”
    沈如故轻笑了一下,抬起她的手臂在唇边,像对盘中餐一样的嗅了一口,缓缓道:“你不知道吗?跟我拜堂的娘子都是用作吃的!”
    说着,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这些年,我都吃了十来个了!”
    南昭心里猛打鼓,怪不得,结个婚,偷偷摸摸的,连个宾客都没有,那被吃的十来个,估计都和她一样,孤家寡人,死了也没人在意的!
    想到这样,她伤心的说:“既然如此,我还不如被杨家人乱棍打死!”
    沈如故瞧见她眼泪掉下来,便将她放开,带着几分嫌弃说:“算了,这瘦不拉几的,等过些时日,养肥壮些再吃吧!”
    南昭抹了抹泪珠子,委屈的问:“夫君当真要吃我啊?”
    “不当真还当假啊!”
    马车动了,朝沈府而去。
    一路上,南昭都担惊受怕的坐在边角上,连沈如故的脸都不敢看。
    她内心里盘算着,娘家是绝回不去的,还是要找机会逃回青云观去,这天下间,除了那里,没地方能容下她了!
    沈府到了,下人早备好了晚膳。
    有了早上被她逃跑出去的前车之鉴,南昭由阿碧带回屋换了一身干净衣袍,便寸步不离的带到饭厅用餐。
    她的公婆不知所踪,她也不敢问,估摸着,这沈如故要是吃大活人了,他父母才会怕他。
    这边儿饭桌上他们两两相望,看着桌上摆着丰富的菜肴,早就饥肠滚滚的南昭却光抱着汤在喝。
    沈如故注意到她没动筷子,特意提醒了一句:“这老鸡汤炖了好些个时辰,最是滋补了,娘子,你以为——光喝汤,就不长肉了吗?”。
    真的……连口汤都不让人喝了!
    这句,硬是让南昭喝进嘴里的鸡汤都给吐了出来,苦着脸说:“我吃饱了!”
    沈如故未达目的似的,问她:“当真吃饱了吗?”
    南昭憋屈的瞅了一眼桌上的大鱼大肉,用力点了点头。
    “那行!”沈如故起身,拍了拍袖子,“那就别耽搁了,晚上还有事儿呢!”
    “什么事儿?!”
    “什么事儿?”沈如故怪调子反问一句,那张俊得人神共愤的脸上还添了一丝坏笑,看得南昭心头直打鼓。
    不是说要等她养肥点儿再吃吗!
    这……这可如何是好?
    “哎哟!”南昭灵机一动,“我肚子疼,我要上恭房!”
    沈如故挥挥袖子,任她去了,一副再她如何折腾,也逃不出他五指山的架势。
    南昭好不容易离了这鬼夫的视线,阿碧还跟着,两人走到恭房外头,她停下来,将自己头上的金簪子取下来,讨好道:“第一眼见到阿碧就觉得像极了娘家的妹妹,以后咱们就是姐妹了,这簪子就当是我送你的见面礼!”
    阿碧不敢收,“少夫人这是哪里的话,如此贵重的物品,阿碧收不起!”
    “哪有什么收不起的!”说着,南昭自顾将金簪戴在了阿碧的发髻上。
    阿碧怪不好意思的,脸都感动红了!
    南昭便趁此机会询问:“早上,大少爷是否让你丢一个锦囊?”
    “嗯,是有那么一个,我看还挺新的,没舍得真丢!”阿碧从袖囊里摸出来,递过去。

    南昭如获救赎般,一把拿在手里,夸道:“这是我的,谢谢啊!”
    接着,她独自进了恭房,发现师父的那张符还在锦囊内,心头落下一块重石。
    但这显然还不够,说这沈如故是鬼呢,又不尽是,他有一具身体用着,她听师父说过,对付鬼上身,得用银器、加持过的红线绑过的剪刀,她回去房间里,把首饰盒里所有带银的首饰都藏在身上,连对耳环都没放过。
    加持的红线……她是加持不了,只得随意拿了红线绑了剪刀,藏在身上。
    “少夫人,大少爷还在外面等你呢!”阿碧进来催促了一声。
    “这就去!”她整理了一番衣袍,跟着阿碧从来到沈府的后门,门外面停着一辆马车,赶车的车夫一身黑衣,大晚上的带个斗篷看不见脸。
    而沈如故早在马车内坐好了!
    “我们要去哪儿?”南昭疑惑的问,站在原地没动。
    “上来,别多问!”马车内传来冷冷的一声。
    南昭紧张的看了一眼身后的门,已经关上了,那沉闷的关门声,仿佛预示着不祥。
    她吐出一口气,不能就这么被牵着鼻子走!
    于是乎,她拔腿就朝巷口跑去,她跑得贼快,连风都被她甩在了身后。
    南昭不知自己跑了多久,但许久都没听到沈家人追来的声响,有那么一刻,南昭庆幸于自己是个小道姑,身体倍儿棒,逃奔一流。
    实在累了,南昭气喘郁郁的停下来。
    青州城街头夜深人静,刚才一股脑儿跑,也不知自己跑到哪儿了,她东张西望,发现前面的街角坐着一位妇人。
    她便快步过去,轻声询问道:“大婶,请问,这是出城的路吗?”
    “你看得见我吗?”妇人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腐烂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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