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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并非灵异故事:生死门[第1页]

作者:妙空如如
首页 本页[1] 下一页[2] 尾页[86]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哎,坐好坐好,给你们讲个真实的故事。
    那年年三十,屋里屋外漆黑,大人们在偏远的灶房忙着年夜饭。
    我从床上坐起来,刚醒,脑子还有点迷糊,却莫名其妙的,知道身边有人。
    虽然一丝光线也无,但我清楚看到他,站在床边,笑吟吟望着我。
    先讲一下屋子的情况。这是我家祖屋,爷爷的爷爷修的,土墙砖瓦。那会儿算起来,我家家底尚算殷实,所以房子不算小,摆放着不上漆却很厚实的木头家具。
    我睡的是左厢房,前门通向堂屋(也就是客厅),后门通向左偏房,再往左通往储藏室。整个房子以堂屋中轴对称,往右是右厢房和右偏房,和储藏室对称的最右侧是灶房(也就是厨房)。
    这个时间,这个人,就站在通往左偏房的那道门和床榻之间,看着我。
    打小我就很沉得住气,也不容易紧张。所以我也就这么看着他,不害怕,也不说话。
    他很温暖地笑着,缓缓伸出手,就在我觉得他就快要摸我头顶的时候,前门传来妈妈的声音。
    “丫头,吃饭饭了哦。”
    她一手盏灯,一手小心地把我从床上抱起来,让我趴在她肩头。随即她往前门走,后脑勺和我的脸自然朝向后门。我看到那个人还是笑着,伸出来的手又缓缓收回去,朝我摆了摆,然后一步一步退到后门那里,半隐半藏在高大木床和妈妈手中油灯形成的阴影中。
    “老爷爷没来。”我说。
    妈妈一愣,“你说谁?”
    我说,“刚刚那个老爷爷。”
    现在想想我当时真的太小,说话没有逻辑可言。我大概是想表达“为什么老爷爷不来一起吃饭”之类的吧,可是把妈妈吓坏了。这时候我们已经走到堂屋,她猛地一扭身往后看,这下子我的脸和她的后脑勺一起朝向了堂屋。
    她手里的灯光飘忽了起来,大概是被她举着左右晃了一圈。她又问一遍,“你说谁?没有人啊?”
    我伸出手,指了指自己脸正对着的堂屋侧墙,墙上挂着一个相框。
    “就是那个老爷爷。”我说。
    她随着我的动作转回身来,一来二去的我们俩的脸和目光不再是反方向。她顺着我的手指,看到墙上的相框,释然道,“你说太爷爷啊。太爷爷不来吃饭。”
    我有点生气她不理解我的意思,努力让自己的表达得更连贯,“这个老爷爷,在那里。他没来。”
    我的手,这回非常清楚的指向左厢房后门。
    妈妈总算明白了,她看看后门,什么都没有再说。拿灯的手却好像有点摆动,所以光阴变得飘飘忽忽。
    我们到了灶房。灶房里灯火明亮,晚餐丰盛,爷爷奶奶爸爸姑姑都在。
    妈妈让我在凳子上坐下,拉过爸爸,“丫头,告诉爸爸,刚刚看到谁了。”
    爸爸笑眯眯看着我俩,“怎么啦?”
    不知怎么的,人一多我说话也清晰了。我回答,“刚刚看到老爷爷了。墙上那个老爷爷。”
    爸爸喔唷一声,双眼瞪得圆圆的,“真的啊?“
    他和妈妈对视一眼。
    那晚后来的事情我不记得了,包括后面好几天发生过什么,我都没什么印象,唯有老爷爷这一茬,每一个细节都丝丝入扣,几十年来栩栩如生。
    为什么?因为我当时只有2岁。
    最后一个关于此事的记忆就是爸爸低声说的一句话。
    他像是对我说,又像是对妈妈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还真是啊。”
    看到这里恐怕你们要失望了。什么啊?刚起了个头,就这么不了了之?
    当然不会。
    只是时间要跳跃一下,到我12岁那年,这件事情才又有了后续。
    刚刚说的那间祖屋,在我3岁那年被大人们卖掉了。我们一大家子搬离了那个山坳,住进了县城。说起来,这个山坳也非常有玄机,以后有机会我详细讲一下,现在先把12岁这年的故事讲完。
    还是大年三十。奇怪吧?不奇怪,你看下去就知道为什么故事都发生在大年夜了。
    仍然是一大家子吃年夜饭,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姑姑,不同的是多了一个姑爷。
    姑姑姑爷还没有小孩,所以全家人的重心仍然是我。
    从来不爱吃鱼的我,不知怎么的主动夹了好大一块鱼来吃,结果,毫不意外地被刺卡住了。
    我痛得嚎啕大哭,大人们忙成一团,又让吞饭团又让喝醋,妈妈还拿了手电筒掰着我的嘴找半天,都不得其法。一个钟头过去,鱼刺依旧在,我的肚子却快被各种食物灌爆了。
    大年三十的,家家户户都闭门团年呢,没法子,爸爸像是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猛地一拍大腿,“只能去找陈婆了。”
    大家随着他这一句话,都安静下来。没有人反对。我被爸爸领着,走了半个小时夜路,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一路上爸爸都没有说话。问他谁是陈婆,他也不理会。
    我们一直走到小县城的另一边。偏僻的小路边,有一间旧而不破的红砖房。
    那时候没有电话,当然更没有手机。奇就奇在这里,有一个老太太——很老很老了吧,时至今日我对她唯一的印象就是她的脸已经没有任何一个平整无皱纹的地方了——这个老太太,早早地就等在红砖房门口,看见我们,笑笑,“来了啊。”
    更奇怪的是爸爸,他很平静地接一句,“嗯,还是来了。”
    老太太穿着旧旧的、但是很干净,甚至散发着肥皂香气的布衫。打见她第一眼,我就觉得很舒服,好像2岁时见过的那个老爷爷,莫名奇妙有温暖的感觉。连仍然扎着鱼刺的喉咙都不那么痛了呢。
    老太太没有让我们进屋子的意思,只手掌往下虚空地按了按,表示让我们等她,转身回屋,出来的时候端着一只碗。
    她把碗递给我,“喝吧,孩子。”
    我看看爸爸。
    素来告诫我不要吃陌生人食物的爸爸,破天荒竟带着一丝急切的对我说,“赶快喝。”
    “这是什么啊?”我反倒是有点紧张起来。
    老太太给我一个安心的眼神,“只是水,好孩子。”
    我接过碗,发现碗底有一些水,非常少,几口就能喝完的样子。我又把碗端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老太太笑了。
    “陈婆对不住,”爸爸道歉,“这丫头从小就很沉稳。”
    陈婆摆摆手,“我知道。”
    我越发的好奇了。这个陈婆,是知道多少事啊?
    陈婆对我说,“慢慢的,三口,把水喝了。”
    我小心的喝了第一口,并没着急往下咽,水在我嘴里转一圈,嗯,确实是如假包换的清水。
    然后第二口,第三口。
    陈婆见我喝完,收回碗,对爸爸说,“好了。你们回去吧。”
    说罢一个字也无,也不再看我,转身就回屋。爸爸倒是有点急,跟上去,“等等,陈婆,然后呢?”
    夜色下,陈婆的脸格外平静。
    她笑笑地看着爸爸,“然后什么?”
    爸爸支支吾吾,“然后,她——”他瞥我一眼,“我——”
    陈婆等他支吾完,轻轻道,”别急。“说罢回屋。门关。灯灭。
    爸爸蹲下来,凝视我。搞到现在已界凌晨,四面八方开始放爆竹。
    在一片斑斑驳驳远远近近的爆竹声中,他的声音非常非常颤抖、飘忽不定,“丫头,你喉咙怎么样?”
    现在想起来,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心情该有多复杂。
    这个问题几乎就是一切的界限啊。
    我当时可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吞了一口口水,立刻欢快得跳起来,“爸爸,我不痛了哎!”
    “真的?”
    “真的真的!一点都不痛了!”我确认。简直没感激的扑过去拍门谢谢那个陈婆。之前的几个小时我每吞口水都痛到想吐,现在喉咙里舒服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爸爸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纠结。现在想来,那是混合着舒心、难过、忧虑的多重情绪。连我那么小的年龄,都直觉感到什么不对劲。
    “怎么了爸爸?”
    他皱着眉,摇摇头,站起身牵着我的手,“没什么。不痛就好。我们回家吧。”
    于是我们又循原路返回。
    这一次,爸爸话多了起来。
    他问我,“你不记得陈婆了?”
    “啊?”我倒是吃一惊,“我见过她?”
    爸爸笑了,“嗯,因为你一直记得2岁见太爷爷的事情,所以我老是觉得你应该记得很多事。”
    “那我什么时候见过这个陈婆?”我好生吃惊,当真没半点印象啊。
    爸爸说,“就在你见过太爷爷后没几天。我和妈妈带着你来见过陈婆。她那时候就住这里,你完全没印象了?”
    我搜肠刮肚半晌,最后气馁,“完全没印象。”
    爸爸笑,“没关系啦。”
    “那时候她对我做了什么?”
    爸爸侧过脸,声音很诧异,“你为什么这么问?”
    “哎?”我有点懵。
    爸爸饶有兴致地看着我,“你为什么不问:她说了什么?”
    我想一想,不得要领,“啊,不知道,我就觉得她应该对我做了什么事情吧。”
    爸爸唔一声,说,“对。我们跟她说了你遇到太爷爷的事情后,她问了很多你的事情,生辰八字什么的,然后算了很久,对我们说:你没事,命很好,老天爷很疼你;但是她又做了一件事情。就在我和你妈妈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她突然伸出手,捏住你的喉咙。”
    我“啊”一声惊呼,停下脚步,不由自主的握住自己的喉咙。
    爸爸也不管我听不听得懂了,一口气说下去,“她动作很快,简直不像个老太婆,我和你妈妈吓一跳,刚要去拦她,她就把手收了回去,像是什么都没做一样,笑笑说,我给这丫头喉咙里种了个东西,没事,这东西能保她平安到12岁,12岁之前她不会再被任何人打扰。但12岁那年这东西就没用了,不但没用,还要赶紧拿出来,不然反而会害到她。你们记得到时候还来找我。”
    爸爸说到这里,突然笑了,“我当时还问了她一个特别不好的问题,冲口就问了出来:要是那会儿找不到你怎么办?陈婆知道我的意思,哈哈一笑,道:放心,我不会那么早死。”
    (101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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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听得迷迷糊糊的当口,爸爸又说道,“其实,更早的时候,你还见过这个陈婆。”
    “哈?”
    爸爸摇摇头,“这个你就不可能有印象了。那是你刚出生的时候。你知道自己的生日吗?”
    我回答,“当然知道。九月五号啊。”
    爸爸又摇摇头,“其实不是。”
    我们已经走了一半路程,放鞭炮的小孩也开始少了,街上慢慢变得安静起来。偶有爆竹三两声,混着遥远小巷里传来的鸡鸣狗吠,听着特别空灵。
    爸爸抿抿嘴,“唔,你真正的生日,是大年三十。”
    “哈?”我吃惊得无以复加。即便12岁的我相比同龄孩子要沉稳很多,也被今夜一连串的奇异见闻弄得一惊一乍。
    “也就是,昨天?”我嘴巴都合不上了。一直以为自己是如假包换的处女座呢。
    爸爸有点无奈,“很多话,不知道该和你说,还是不该和你说。说了怕你听不懂,不说嘛,又怕你反而猜来猜去不舒服。”
    我想了想,说了一句连自己都吃惊的话。
    “那你就别说了。等你觉得我能听懂的时候,再说吧。”
    爸爸看我一眼,哈哈一笑,“你这孩子,还真是沉得住气。好,那就再说吧。”
    这一“再说”,就到了16岁那年。
    其实从12岁到16岁的这四年期间,我时不时会偷偷去看陈婆。
    倒不是好奇或者什么。就是一股子由衷的好感,像是她是我一个很重要的亲人?或是知己?说来好笑,我反复问过自己多次,到底为什么对这个老太太有好感?始终都没有找到答案。
    学业紧张,我和一般学生一样,忙碌于功课与考试。所以每次去看陈婆,都是下课后的黄昏。多数时候,陈婆那栋红砖房子的门都是关着的。房子旁边有片菜地,她种了些丝瓜毛豆,倒也年年有收,就是不晓得她何时耕耘。唯有一次,习惯了只见房子不见人的我,远远就看到她在菜地里弯着腰忙碌,不晓得为什么,反而紧张起来,脚踏车头迅速调转,一路飞奔回家,像是怕被她看到似的。
    16岁夏天的一个黄昏——这回终于不再是大年夜——怪事来了。
    我如往常一样,和同学一起骑着脚踏车下课回家。
    因为我长大了而姑姑也为了人母,原本的大家庭拆成了三个小家庭。爷爷奶奶还住县城一隅老地方,爸爸妈妈把家安在一个当时的高档小区里。小区旁边有一栋百货楼。
    说起这个百货楼,有一个旁枝小故事。话说当年有个富商衣锦还乡买下这块地,因为这块地旁边就是河,富商觉得风水很好,就盖了栋私宅,把一家老小都安顿在此。可是突然有一天,合家上下集体头痛难当,先后送到医院,检查半天也没个结果。
    富商在广东打拼多年,信风水但并不真的很懂,当下立刻找了一个风水大师堪虞。
    风水大师长什么样、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不知道。所有说起来绘声绘色的人,也都是道听途说。总之风水大师走后,富商合家搬走,把好好一块地,连带房子,荒废在那儿。
    渐渐的县城里的领导也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不知怎么处理了一下,把房子推平了,盖起了这栋百货楼。最奇怪的不是百货楼,而是百货楼前,政府还盖了一根很华丽、很怪异、与百货楼风格完全不相关的柱子。
    我和同学研究过这个柱子。柱子上有花纹,但很明显不是龙纹什么的,柱子头上有雕塑,却又不像华表那样的东西。
    最后我们得出一个结论。
    这根柱子是拿来镇妖的。
    ——后来事实证明童言无忌、一语成谶啊。
    那天我和同学道了个别,刚要转进小区,无意中朝百货楼瞥了一眼,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砸了一下头那样,我眼前一黑,连人带车栽了下来,摔得七荤八素。
    好容易挣扎着站起,小区门口的看门大爷迎出来,一迭声问,“没事吧,孩子?”
    我摆摆手。不死心,又看了一眼百货楼。
    这回可好,像是一把火从我心底腾地烧了起来,高温直窜头顶。
    “哎呀!”我捂住脑袋。
    大爷以为我头摔坏了,赶紧叫住旁边的人,“快去叫她妈妈,孩子好像不对劲。”
    疼痛难忍,我倒还算镇定,车是不敢骑了,一步一步推着车挪回家。
    妈妈收到线报,早早迎了出来。我一见到她,心口稍稍一松,直接就倒在了家门口。
    后来她说,我高烧39.5。
    当时温度计上显示的水银柱就把她吓得魂飞魄散。这温度是个正常人早就走了。
    退烧针打了,盐水也吊了,折腾到晚上,温度一点都没下去。
    因为毫无征兆——既不是大年夜也不是鱼刺在喉之类的,妈妈没做多想,一直等到加完班的爸爸回来,才告诉他我的情况。
    爸爸微微迟疑了一下,问,“没有感冒症状?”
    妈妈摇头。
    爸爸喃喃自语道,“家里倒是装电话了,关键她没有装电话。”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但我们三个都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虽头疼脑热得不行,直觉反应是不想走那么长一段路去找陈婆。所以躺着有气无力地摆摆手道,“你们别急,让我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就好了。”
    但是感觉不对,我又舔了舔嘴唇,对妈妈说,“我要喝水,冰水。”
    妈妈赶紧阻止,“你都高烧了,不行!”
    我只觉得浑身像烧起来一样难受,再下去恐怕要把床单烫出一个洞来。
    妈妈拗不过我,终于端来一大碗冰茶。
    我昏昏沉沉喝下去,昏昏沉沉盹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股烧心的感觉渐渐退去。不仅退去,四周空气的温度仿若没止尽的跌落,没多久,我竟觉得如置身冰窖。
    阴冷的空气里,人影憧憧。
    奇怪的是我倒也毫不紧张,只觉得他们匆匆忙忙,个个面色焦虑。
    “哎,你们是谁?”我问。
    没人理我。甚至,没人有任何反应。就像他们完全感受不到我的存在。
    我看着他们来来去去,倒也瞧出点规律。每个人出现的时候有如一团白雾,白雾慢慢凝结成形,变成有真实面孔与血肉的人体。但是他们没有热气,冷冰冰。
    而每个人消失的时候,白雾倏地散去,比形成的时候快很多很多。
    再笨再愚钝,我也知道我这是看到什么了。
    就和我2岁那年看见太爷爷是一样的。
    刚想再问问,突然一阵震动惊醒了我。
    (10010100)
    我睁开眼睛,只见妈妈正轻拍我的面颊,“丫头,醒醒,醒醒。”
    “怎么了妈妈?”
    妈妈很高兴又很为难的样子,“你退烧了,但是……”
    她嗫嚅着,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神情,像是从来不认识我这个女儿一样,“出大事了。”
    我这会子也清醒过来,满耳的喧闹,屋外天空浑不似黑夜,正相反,红彤彤忽闪忽闪,非常奇幻。
    我一个激灵坐起来,“什么大事?”
    妈妈指了指屋外,“隔壁那栋百货楼起火啦!”
    说罢她又很古怪的看着我,“就是你喝完冰水睡着后的事情。”
    我哪里还坐得住,掀开薄被箭步冲到窗前。
    浓烟滚滚,臭气熏天。真的。我第一次看见火灾,才知道起火原来这么臭。不知道是烧着了塑料很臭或是别的什么,那股味道混着救火车的蜂鸣以及人们的各种尖叫嘶吼,深深印入我脑海。
    我联想到刚刚冰窖里的那些人影,转头问妈妈,“死人了吗?”
    妈妈叹口气,“不知道。”
    我突然觉得奇怪,“都晚上了,百货公司不应该关门了吗?不应该会死人了吧?”
    爸爸的声音突然插进来,“就是这个邪门。”
    他还穿着白天的衣服,一头汗,“我刚从陈婆那里回来。”
    呃……
    我和妈妈都敏感地静待下文,谁知他说到别的地方去了,“……回来,经过百货楼,听到一片哭声。有人告诉我,本来是肯定没有人的,可巧前段时间四楼改建成家具店,新招了一批北方来的营业员,因为临时没有住处,百货公司就安排他们住在四楼展厅里。有十几二十个呢!其中有一个姑娘见起了火,楼梯逃不了,直接跳楼逃生。”
    妈妈赶紧问,“有得救吗?”
    爸爸摇头,“怎么可能。四楼啊。”
    一时间我们大家都沉默了。爸爸脸上也露出妈妈此前的那种古怪表情,望着我,好半晌才轻轻问,“丫头,你看到什么了吗?”
    我微微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突然又接回了之前的话题。
    “陈婆说,没法子,一切都是天意。她让你明天去一趟。”
    我一愣,“干嘛?”
    爸爸边回忆边说,“她没跟我讲太多。我告诉她你突然高烧,她问我你除了高烧还有别的什么反常没有。我说你就是讨了一大碗冰水喝下去,然后就睡着了。她想了想,突然叫一声,’糟糕!’过几秒,又说,’来不及了。’然后我再问她,她只翻来覆去那句话:让丫头来一趟。”
    我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件事,索性坐到爸爸身边,问,“爸爸,为什么我的生日会从大年夜,改成九月五日?我刚出生的时候也见过陈婆吧?”
    爸爸脸上的古怪表情,终于换成了豁出去的释然。他望着窗外的火光冲天,回答道,“准确地说,不是你见过陈婆,是陈婆来见你。”
    他缓缓说出了整个故事。
    妈妈临盆之际,其实已经超过预产期半个月。那时还不是特流行剖腹产,妈妈一边担心羊水变薄一边害怕剖腹产会给我们两个都带来伤害,就这么纠结着,蹭到了大年夜。
    熟读红楼的爸爸笑说,“正月初一出生的话,就取名叫元春。”
    妈妈念一念,“琴元春?沁园春?不好,成词牌名了。”
    爸爸不服气,“词牌名就词牌名,好记。”
    妈妈也爱风雅,提议道,“那还不如叫琴初。初一的初,多好听。”
    爸爸不乐意,“还是元春好听。还贵气。”
    他俩的争执很快就失去了意义。我没等到初一,大年夜的那天早上,我开始躁动了。
    这一疼疼了妈妈一天,疼得她死去活来。送到医院,医生偏偏大都回家过年,剩下几个小护士,慌得跳脚,“脐带绕颈!好几圈!胎位不正!”
    爸爸妈妈都没了着落,急得差点没哭。
    突然一个老太太闯进产房,大喝一声,“慌什么?给我闪开!”
    小护士这会儿就盼救星,不顾别的规矩方圆,立刻让这老太太,也就是陈婆,来到产床前。
    陈婆握住妈妈的手,“别害怕,有我。”
    她净了手,很快把我接生出来。这里只能用“很快”这两个字,因为妈妈几乎痛昏过去,而爸爸,还来不及看清什么,就见我脖子上三圈脐带交织着被陈婆果断请出妈妈的肚子。
    爸爸说我当时没有哭,一双大眼睛咕噜咕噜转。陈婆笑一笑,也不担心,只拍拍我的屁股。
    我嘻一声笑了。
    爸爸回忆到这里我打断他,“爸?你没记错?一般来说小孩子刚出生就会笑吗?”
    爸爸一脸骄傲,“你本来就不是一般小孩子。”
    “好好好,”我举手投降,“你接着说。”
    爸爸接着讲故事,“你笑了之后,陈婆才给你剪断脐带,把你交给护士。安顿好你们母女后,她悄悄告诉我说,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给你算命,不要告诉别人你的真实生日和时辰。我问她为什么,她说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只要我照做。还有,她说她自己都不敢算你的命,除非等到你大一些,有些异象的时候才行。”
    “意向?”我听岔了,“什么意向?”
    爸爸挥一下手,“就是奇怪的举动。”
    我“哦”一声,恍然大悟,“所以你和妈妈在我见到太爷爷后,带我又去找了陈婆。”
    爸爸对陈婆显然是非常尊重且忌惮的,“什么陈婆,你要叫陈奶奶。”
    “陈奶奶,陈奶奶。”我点头如捣蒜,听故事听得入了迷,“再后来呢?”
    “再后来她又说——”
    爸爸才说了这六个字,许久没有发话的妈妈突然冷不丁打断他,“她又说,你的名字,最好单名一个弹字。”
    我是个特别敏感的人。我非常强烈的感受到,妈妈一定是拦下了爸爸原本要说的很重要、又很隐秘的什么话。
    但直觉又告诉我,最好别追问。
    当下我哈哈一笑,“所以,我就叫了琴弹,对吧。搞来搞去,既不叫琴元春也不叫琴初,落了个最滑稽的名字。”
    没错,你应该还记得,这时我才16岁。
    但我自己也知道,即便那么小,我的城府深不见底。我会打圆场、察言观色、记忆力也一流。
    我们一家三口,就这么结束了那晚的话题。睡下去的时候,天已将明,火已熄灭,黑黢黢的废墟里青烟袅袅。
    我一觉安然。没有人再来扰我。
    (11010100)
    累了,一日三更,关键除了广告贴没人留言,泪目~
    明天见~
    @microlen2013 9楼 2014-07-02 22:47
    顶一个
    ------------------------------
    抱抱~
    为了某人能见着。
    @零的逻辑 12楼 2014-07-02 23:16
    加油写
    ------------------------------
    嗯!^_^
    谢谢各位支持!今天实在太忙回家太晚,稍等!一小时后更新!
    第二天一早,妈妈对我说,“不用去学校了,我已经帮你请了假。”
    我“哦”一声。
    后来细想想,妈妈的这句话,和爸爸当年问我的那句“你喉咙还痛吗”,都几乎算得上生死诀别了。
    他们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态说出这句话来,我不忍细想,想到就会心痛如绞。
    但当时我只觉得挺高兴。我成绩优异,高二课业大半是巩固复习,对我而言非常轻松。能够有机会不去学校,就意味着可以放开玩儿。
    我收拾了小背包,跟妈妈说准备去见陈婆。
    妈妈看到我肩上的背包,脸上露出非常艰涩、又假装轻松的笑,“丫头,你又不是出远门,背包干嘛?”
    我笑一笑,“就是觉得很远呢。”
    其实我包里有个东西,一直想交给陈婆。每次偷偷去看她,都琢磨着等哪天遇见她本人了就给,唯一那次真正见了她,又莫名奇妙退缩了。
    闲话休提。待我来到那栋非常熟悉的红砖房前,就见陈婆像我第一次见她——哦不对,是第三次见她——时那样,早早地就等在门口。
    看到我,老太太朝空气点一下头,“来。”转身进屋,手支着门等我,苍老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
    我停好脚踏车,一步迈出去,像有个铃声在耳边“叮”了一下,心情顿时变得非常非常奇特。
    那黑洞洞的门,和和霭笑着的陈婆,既让我感觉到大大的不妥,又像是通往幸福之路,有种神秘的吸引力,让我到底还是忍不住继续一步一步走过去。
    待真的进了陈婆家,才彻底感到了奇特。
    她在我身后关上门,没再多说什么,径直接着往里面走,留我一个人,愕然杵在门口。
    我熟悉奶奶的房间,那是一个充斥着老家具、老物件、杂物和食物的地方。一种淡淡臭气和洁净香皂气缠绕在一起,有时候还有隔夜的茶饭气,猫儿的气息也会时不时飘进鼻孔。这一切就是奶奶给我的印象,有种很琐碎的安定感,只要在她家待着,人都会变得迟钝而知足,一切时光以及身外之物都仿似毫无意义。
    但是这里,完全没有那些东西。
    不但没有,整个堂屋,有如雪洞一般,一桌一几以外,空无一物。连挂画都欠奉,动植物更是不见踪影。
    还有,干净的不像话,纤尘不染。
    就在我吃惊个没完没了的时候,里间传来陈婆的声音,“还不进来?”
    我半是乍舌半是迟疑地踱进里屋。
    哎呀。我眼睛差点没弹出来。
    里屋和堂屋几乎一般空洞,唯一两个不同的地方是:墙上有一张巨大而古旧的挂画,以及挂画前的空地上,有一个硕大的靛蓝色圆形坐榻。
    进去的时候陈婆已经盘膝坐在坐榻上,背对着我,面向挂画做着什么手势。听到我的脚步声,她侧过身,拍一拍身边的坐榻,“过来孩子,坐下。”
    我脱鞋走上坐榻,学着陈婆的样子坐下来。仔细看看,她的坐姿挺奇怪。不仅是盘膝,她的左脚踝放在右腿上,右脚踝放在左腿上,整个下半身看起来像是打了一个结。
    作为一个老太太,这肢体也过于灵活了。
    但是对我而言很轻松。
    陈婆见我坐好,笑笑,道,“这叫毗卢七支坐。”
    “哈?”我愣一下,“毗什么七什么坐?”
    陈婆缓缓闭上眼,“嘘……”
    说也奇怪,我现在看这个老太太的一举一动,竟有仙风道骨那个意思,弄的我都不好意思冒冒失失。她“嘘”一声,倒真的让我静了下来,也学她缓缓闭起了眼睛。
    过一会儿,就听到陈婆说,“我等一下会伸手按你的身体,你不要紧张。“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说,“现在,深吸一口气,深深的,深深的,吸一口气。感觉你自己的肺涨得满满的,然后慢慢把气导下来,到这个位置。”她的手在我小肚子上轻轻按一下,吐出两个字,“丹田。”
    我依言照做。吸气,导气,毫不费力。她“咦”一声,“你学过吐纳吗?”
    我没法子张嘴说话,只摇了摇头。
    陈婆没再问,她的手指往刚刚按的那个位置下方移了一下,“把这股气向会阴引导,在下腹部转一圈。”
    16岁的我月信刚来,说起会阴这个词,虽然懂得,却甚是羞赧。好在大家都是女的,她又是那么老的老婆婆。
    我再依言照做。
    她夸道,“好的。”突然间手指又换了个地方,“现在开始,你只管导气,按照我指的地方,一点一点导;我说的每一个词,你最好都记住。丫头,我老了,没耐心讲第二遍。”
    我听她讲完,心底大大抗议了一句。
    拜托!我也没有主动要求什么吧!
    鉴于总觉得陈婆于我有大恩大德,我最终只是“唔”了一声。
    结果骇人的事情来了,她的手指,一路频频点上来,伴以几乎没有停顿的两个字两个字,像不耐烦的公交车报站员一样。
    “这里,记好了,曲骨,中极,关元,石门,气海,阴交,神阙,水分,下脘,建里,中脘,上脘,巨阙,鸠尾,中庭,膻中,玉堂,紫宫,华盖,璇玑,天突,廉泉,承浆。”
    这一连串实在太猝不及防了。我糊里糊涂记了个乱七八糟。
    陈婆像是站起了身,走到我背后,“还有气吗?”
    我噗一声,“憋死我了。不行,没气了。”
    陈婆笑了,手轻轻抚在我头顶,“那就重来,像刚刚那样,一口气导上来,承浆穴再往上,如果能到我手的位置,告诉我。”
    我又试了两三次,很顺利,最后一次不仅能够把气导到头顶,还能够游刃有余的在头部转悠。
    陈婆明显感觉到我的每一次明显变化,再度“咦”一声,“你真的没学过吐纳?我还没教呢,你都会了。”
    我一口气这个时候也差不多到头了,闻言吐出嘴里的浊气,问道,“教什么?”
    陈婆倒也不嫌我受惊过度,毫不客气地回答,“教你转周天,或者通俗点,叫做打通任督二脉。”她在我身后坐了下来,“好了,丫头,跟此前一样,你把气导到头顶后转一圈,然后沿着我手指按到的地方,一点一点导气,直至会阴,再转到最初的丹田结束。”
    我点一下头。
    她静静等我一口气导到头顶,这才开始轻按我头顶至屁股的整个背后脊椎沿线。
    “百会、后顶、强间、脑户、风府、哑门、大椎、陶道、身柱、神道、灵台、至阳、筋缩、中枢、脊中、悬枢、命门、腰阳关、腰俞、长强。”
    好容易一口气导完全程,我感觉整个身体就快被“气”炸了。赶紧呼气不说,陈婆刚说的那几十个词语,也忘了个大半。
    她不纠结也不生气,“今天就这样,你回家吧。”
    我吃惊,“就这样?这么简单?”还当叫我来一趟有多重要的事情,闹半天就是教我“转周天”?这是什么意思?
    陈婆叹口气,“真的,你回家吧。今天就这样。”
    我不甘心,“陈奶奶,要不你再告诉我,昨天为什么我突然会发烧吧。”好歹我骑了十分钟自行车大热天的赶了来呢!
    陈婆摸了摸我的脑袋,“你别贪心。今天真的只能到这里。不信,你睁开眼睛。”
    我睁开眼睛,返身看她。这下可好,好悬我没惊吓得跳起来!
    这是什么诡异的情景!
    (4)
    诡异的不是陈婆!她还是同一张慈祥微笑着的面孔。可是原本空无一物的房间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榻一柜!
    先说榻。那是一张老旧的贵妃榻,榻上躺一只三色花猫,胖乎乎,懒洋洋,正添毛呢,像是知道我在看它,突然抬起头盯住我,漆黑瞳仁几乎撑满整个金色眼睑。
    “喵……”
    它张嘴叫一声,声音里没来由的娇嗲。
    陈婆说,“咦,丝丝挺喜欢你。”
    三色猫像是听懂了,伸长脖子,胖乎乎的脑袋在空中虚晃继续下。
    我伸出手,它直起身跳下榻,妖娆地走到我身边,尾巴卷得高高的,围着我一顿蹭。
    “它叫丝丝?”
    陈婆回答,“嗯。刚认识它的时候,它还很小,奄奄一息,喉咙里只发得出丝丝丝的声音。索性就叫了这个名字。”
    我一边挠着丝丝的脖子,一边努力压抑内心的惶恐,尽量平静语气,“陈奶奶,你开了我的天眼,对吧?”
    陈婆笑了,“你这孩子,哪里学来这些话?”
    我看看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呃,就是看些杂书看来的。”
    陈婆本来是一副要催我赶紧离开的架势,听我说了天眼的事情之后,又重新坐下来,沉一口气,反问道,“你知道什么叫天眼吗?”
    我支支吾吾,“不就是说,有些人,天生灵异,能够看得见鬼魂吗?”
    说出鬼魂两个字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抖了一下下。正挠着丝丝脖子的手也停了下来。真的是鬼魂吗?那为什么我摸得到它,甚至能感受到它的体温?
    陈婆想一想,狡黠一笑,“也算是吧。”
    我不依不饶,“陈奶奶,不然其实应该算什么呢?”
    陈婆没有回答,朝贵妃榻和柜子努了努嘴,“你再去看看仔细,还能看到什么,告诉我。”
    我闻言起身,刚到近前,柜子里像是有东西闪了一下光,把我的目光吸引了过去。我临时起意,率先走到柜子前。
    这个柜子,也很有些年头了,做工精美,雕花繁复到我根本不能分辨都是些什么图形。柜子有很多层,我快速数一数,一共九层。下面六层摆放着各种经卷,文字我一个都看不懂;上面三层摆放着一些器物,高低错落不一。刚刚闪光的东西在第三层,跟我视线基本平齐的位置。
    凑近看,只见那是一个类似于麻绳编织的绳结,估计年头久远,绳结已经看不出本原颜色了。我心中纳罕:莫非是眼花?这东西明明不是金属制品,怎么会闪光?可是刚动了这个念头,那绳结又闪了一下,像是有个人在我后脑勺打闪光灯一样,明明亮了,却找不到光源点。
    到底年纪小,我不做他想,伸出左手就拿起了绳结。
    陈婆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边,见我拿起绳结,先是微微倒吸口凉气,“你不仅看得到!还能拿……”
    完全和她平常的淡定判若两人。
    我被吓一跳,转头看她,“怎么了陈奶奶?”
    陈婆盯着我手上的绳结,没有说话。
    被她这么一盯,我也下意识的盯着绳结看。岂料就在这当口,拿绳结的左手大拇指、食指和中指,陡然一凉。那绳结像是瞬间变成了冰,而后迅速融化,冰冷的水样物一下子沁入我的手指和手掌。
    “啊!”我大惊,刚要撤手,已经来不及了,绳结化作的那股凉意从指尖沿着手指迅速向手掌汇集,然后消失在掌心。不仅消失了,我甚至还感觉一股温温的热,从手掌中传出。我盯着自己的左手掌,翻过来翻过去,“糟糕,怎么办?它去了哪里?”
    陈婆叹口气,“它就在你掌心,丫头。”
    我仔细看掌心,哪里有绳结的影子。不知是否心理作用,不仅仅是温热,我还看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光,从手掌中柔和的透出来。
    陈婆突然变得沮丧万分。说沮丧也不对,她的模样,用沉痛更贴切。我以为她痛惜我弄丢了她的宝贝,一迭声道歉,陈婆却挥了挥手,说了两个字,“命啊。”
    我还要再说,她却返身重新在坐榻上落座,有一下没一下的逗着丝丝。
    没法子,我满腹狐疑,不甘心就这么离开,只得又坐回她对面。
    “陈奶奶,你一口气告诉我吧。”我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更坚决,“我有思想准备。”
    她抬头看看我。还是那副沉痛的表情。
    我一个字一个字问,“我,是,不,是,妖,怪?”
    她凝视我半晌。
    她的瞳孔冷静而热烈。
    真奇异。我的丹田那里——对不起现学现卖一下了——突然涌起一股热浪,滚滚袭来,又痛又酸,我哎哟一声,蹙起眉头。
    面前的陈婆,明明是个老太太,却在这一瞬,给了我爱恨情仇交织无数的感觉。
    既像是恋人,又像是亲人,甚至还像不共戴天的仇人。丹田那股气,像是在告诉我:这个陈婆,和你的渊源非常复杂。
    我内心惊涛骇浪,面上还是本能的掩饰了一下,“糟糕,肚子疼。”
    陈婆哪里会是被我糊弄过去的,她瞳孔里那冷静而热烈的色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满满善意,“好孩子,你先调息一下,转几个周天再说。”
    哦,对。我真是抱着水井渴死的那种人。
    待打坐完毕,再次睁开眼时,陈婆才回答了我的问题。
    “你不是妖怪,你是守门人。”
    我“啊”一声。
    自从我知道自己和别的小朋友不大一样以来,有的没的,我都会去偷偷看一些杂书,包括武侠在内。生、死、天眼、吐纳,对我虽陌生却不至于闻所未闻。但这个“守门人”,我当真第一次听说。
    “门?”有些不大置信,“什么门?”
    陈婆一字一顿回答,“生,死,门。”
    我听得一楞一楞。
    她又开口了,这一回没等我问,流畅地讲了一大段。
    “你刚刚拿起来的那个东西,叫做金刚结。那是当年我在嘎丽修行的时候,仁波切留给我的最珍贵的东西。但是我从没有佩戴过它,并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仁波切留给我金刚结的时候说:它的主人不是你,有一天,自会有主人领走它。日子一天天过去,啊,让我算算,快有90年了吧。金刚结慢慢烂掉,一碰就化作了粉尘。粉尘坍塌,散开,突然又重新慢慢凝聚在一起,变成了你刚刚看到它的样子。我曾试图拿过,但每次都只捏到空气。”
    “也就是说,它也是鬼魂?”好嘛,这一大段流畅的话,只叫我越来越糊涂,“还有陈奶奶,咖喱是什么?仁波切是谁?你说90年?那你,今年多少岁……”
    陈婆闭起眼睛。我突然意识到,她已经岁数很大了,跟我这一来二去的,肯定非常疲倦。
    果然,她闭着眼睛缓缓道,“孩子,真的,今天就到这里吧,我累了。”
    我这才起身,颇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我还有一大堆疑问啊陈奶奶。”
    她长长吐纳,“……明天再说吧。”
    “你到底是不是开了我的天眼啊?我要是一直见到——那个——那些个家伙怎么办?”
    她还是那疲倦而不紧不慢的语调,“……能躲开,就躲开。”
    挖咔咔,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一时没了头绪,她又不愿意睁开眼睛再多说一个字的样子。
    倒是三色猫丝丝,绕着我的腿转来转去,很留恋我的意思。
    我穿好鞋,拿起背包。背包里有个东西是我原本就想送陈婆的。这时刚打开背包盖子,丝丝突然紧张的嗷唔一声,全身的毛都竖起来,整个猫进入战斗状态,牙尖嘴利地朝背包嘶吼。
    陈婆总算睁开眼睛,看看丝丝,看看我,又看看我的包,像是明白了什么,有气无力问道,“你那里装了什么?”
    我拿出那东西,丝丝随着我的动作弹跳了几步,脊背耸得像弓一样,像是对这个东西又惧又恨。
    “这是一个鬼魂给我的东西。”
    (5)
    对不起,新更的错别字有点多,原谅原谅!
    晚上还有两更,请朋友们耐心等待!
    今天第二更发了,过一会儿还有第三更。
    没人理我啊,还发不发呢?泪目。。。
    话说前文有些小矛盾,已修正~
    大伯站起身,拍一拍身上的土,“丫头,跟我来。”
    我跟着他,走进了好多年没走进过的东厢房。
    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在踏进陈婆房间的那个刹那,惊得说不出话来的原因。
    大伯霸占的东厢房,除了一床一柜一桌以外,空无一物;东偏房更夸张,什么都没有。
    和我后来看到的陈婆的家,如出一辙。
    犹记得当时大伯对我说,“不要乱动。”
    我还觉得滑稽呢。乱动?那也要有东西给我动啊。
    现在想来,那只是尚未开“天眼”的我的幼稚念头。
    我只觉得,既空成这样,还要让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挤成一团,把十多岁的姑姑赶到学校住宿,当真过分。可纵如此,我一点也不生大伯的气。
    他见我老老实实站在房里,乖乖的果然一动不动,就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个东西。从打开柜子到合上柜子,一共用了不到三秒钟,像贼一样敏捷。
    好神秘。
    大伯把那个东西放到桌上。我定睛一看,哈一声,兴高采烈起来。
    居然是一个木头玩具。两个小人儿手握着手面对面坐着,十分趣致。
    大伯当真不学无术,好好的农活不干,跟小孩似的还玩玩具呢。
    他咳嗽一通,喘息不已,干瘦的手指对小人儿拨弄了一下,像是触动了什么关窍,那两个小人儿居然动了起来!
    它们动作缓慢,上勾手下踩脚,你来我往一招一式有模有样。我乐得哈哈大笑,连连拍手,“好可爱!”
    大伯喘息甫定,不甚连贯说道,“看……看下去,很多……后面……很快……很快。”
    可不是。我目不转睛。只见两个小人儿的动作越来越流畅,越来越严丝合隼滴水不漏,俨然两个武林高手过招,好不精彩。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终于一套打完,两个小人儿的动作嘎然而止,恢复了最初的面对面手握手姿势。
    大伯拿起木偶,递过来,“机关在这里。丫头,这个送给你。”
    我自然是喜欢到极点。可就在打算伸手去接的时候,心里又是一下剧痛。
    不。不行。
    我抬头看着大伯,摇头道,“我不要。”
    “为什么?”
    “我不要。”我十分坚定,肯定,以及确定,“我不要娃娃教我武功。我要你教我武功。”
    大伯愣住了。他眨巴着眼睛,像是第一天认识我那样细细打量我,好半天,才淡淡一笑道,“也好。也好。”
    从此后,我没再进过大伯的房间。
    更悲伤的是,寒假过完回城后,我也没再见过活着的大伯。
    学期还没结束的一天夜里,我在梦中见到了他。
    就像当年见到太爷爷一样,他不知从何出现,亦不知从何消失,一团人形的雾靠近我,停一会儿,轻轻放一个东西在我床头。
    大伯?
    我发不出声音,只在心里发问:大伯,你怎么来了?
    大伯没有说话。他像是想要伸出手爱抚我的脸庞,却又像被什么东西催着拉着,快速的往后退去,渐渐消失。
    我又急又怕,终于大叫一声醒来。
    扭头就看到那个木头玩偶,面容如昨,静静地坐在我床头。
    我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停不下来的一声一声嚎叫。
    爸爸妈妈从隔壁赶来,抱起我,“怎么啦怎么啦?”
    我急得哭,“大伯,大伯!”
    爸爸一愣,脸色铁青。
    说来也巧,家里刚刚装了电话,还是最早的那种“叮铃铃”震天价响的老式电话,这会子大半夜的,突然跳将起来铃声大作,把我们三个都吓傻了。
    还是爸爸最先反应过来,赶过去接。
    “村长……是……哦……啊……什么时候……哦……我知道了……”
    片刻后他挂点电话,回转身,轻轻道,“大哥走了,刚刚在村诊所里咽的气。”
    妈妈知道我同大伯的感情,不由得一把抱紧我,一下一下拍我脊背。
    我右手抓起木偶,攥紧。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大伯这一辈子,像是一个幻觉,从没快乐过,也从没被人理解过。
    爸爸给我端来一杯水,又对妈妈说,“让丫头休息吧,我们俩得商量后事。”
    他递水给我,我左手还被妈妈抓着,右手握着木偶,没法子,只得把木偶放下再去接水杯。
    忽然之间,我意识到一件事情。
    怎么爸爸觉得我的右手是空的吗?
    我没有放下木偶,反而端着它,平举到他俩面前。
    爸爸以为我要接水杯,直接就把水杯塞了过来,眼见就要撞到木偶,我倏地收回手,好没叫他把水杯跌在床上。
    “你干嘛?”他吓一跳。
    爸爸妈妈,你们看不到吗?
    我重新把木偶托到眼前。不可思议,明明有触感实实在在,他们却看不见。
    妈妈紧张起来,“丫头,你干嘛盯着自己手掌看?”
    我的心怦怦狂跳。相比梦中的木偶真实出现在床头,更叫我吃惊的是,爸爸妈妈看不见这真实的木偶。
    大伯的一生,从此在我看来变得更加神秘了。
    大伯和木偶的故事讲完,我把木偶轻轻放在陈婆面前的地榻上。
    三色猫丝丝老早跑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对牢木偶继续又是嘶吼又是蹦跶的虎视眈眈。
    我伸出手,第不知道多少次打开机关,两个人小人开始互搏。
    陈婆哟一声,啧啧称奇,“好精妙的玩意儿。丫头,你不认识吗?”
    “认识什么?”我想一想,“你说它们?我认识。我现在认识了。这叫做咏春神拳。”
    陈婆点点头,“难怪你懂得吐纳。原来大伯,才是你身法真正的启蒙者。”
    听陈婆提到大伯,不知怎么我鼻子一酸。这也算是他一辈子以来(好吧还得把死后都算上)第一次被人认可吧,即便只是以这种方式。
    陈婆问,“你大伯叫什么名字?”
    我回答,“琴树海。”
    陈婆呢喃半天,摇摇头,又摇摇头。
    “我不认识,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听你描述,他应该也是一个守门人。”
    我好容易重新抓起这个话题,哪能轻易放过。
    “陈奶奶,守门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陈婆目不转睛地望着仍然在娴熟互博的木偶,“生死,本来只是简简单单一线之隔。偏有些灵魂,不舍得进,或不舍得出,在生死线上流连徘徊。守门人不是阴司鬼差,不是负责来抓人的,准确的说,守门人更像是半仙半妖,要说流连徘徊,守门人简直是其中佼佼者。有悟性的守门人,倾向于仙的那一面,擅长帮助亡魂前往极乐世界;坏脾气的守门人,倾向于妖的那一面,专门捉弄活人和死鬼,更有甚者,利用他们为自己牟利或者害人。”
    “那守门人自己,”我觉得自己声音都在颤抖,“到底算不算是人啊?”
    陈婆终于抬起眼皮来看看我,呵呵一笑,“你这丫头,当真聪明,总问我关键问题。”
    我故作轻松嬉皮笑脸,“告诉我嘛陈奶奶。”
    陈婆想了许久,叹一口气,道,“真的不能说了。真的,真的。我累了,你回去吧。丫头,你明天若是再来,我一定回答你。”
    我看她一脸憔悴疲倦,倒也真的不再忍心纠缠,起身告辞。
    她指一指木偶,“你不带走它?这可是大伯留给你的念想。”
    我笑笑,“我已经看得倒背如流了。送给奶奶你吧。”
    她眯缝起眼睛,露出一般老奶奶的慈祥面目,“傻孩子,你的心爱之物,我干嘛要霸着。”
    我一时词穷,“嗯,就是觉得你对我有大恩德,想要拿最好的东西送给你。”
    婆婆笑,“如此说来,我的金刚结又是一笔新账?”
    “哦对!”我举起左手,她不提,我真的快要忘了,“你的金刚结!”
    她摇摇头,“不,是你的金刚结!”
    (所以告诉你们,我后来看到郭碧婷那个广告:“嘿,你的益达!不,是你的益达!”的时候,简直没笑背过气去。)
    我不爱戴手表,不知道离开陈婆家到底是几点。反正太阳正落山,赫然已经过去一白昼。
    经过那栋起火的百货楼废墟时,我仍然没按捺住好奇心,停下了脚踏车,走到近前呆了一会儿。
    从昨天黄昏的头疼脑热,到眼下这个黄昏,只有24小时,我的人生像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陈婆到最后也没有回答我发烧和起火之间的联系,不过我也不那么好奇了。如果我真的是守门人,发烧也许就是一种预感吧。
    现在这片废墟,在越来越沉的暮色下,变得越发阴森狰狞。
    三两人群和我一样的好奇,坐的坐,站的站,簇拥在废墟周围。
    “听说啊……”“……就是风水问题……”“高人支的招也不是很灵验嘛……”
    这之类的不绝于耳。
    一个姑娘在我身旁,一脸忧伤的仰头望着废墟。我瞧她睫毛上挂着泪珠,忍不住问,“那里面……有你的朋友吗?”
    她没有理我,反倒是旁边一个老头摇摇头,“别问了,好多人都是打工仔,家里穷,到处飘,这一场横祸来,恐怕很多连给家里报丧的人都没有。”
    姑娘闻言,更加伤心,轻轻道,“我忘记是四楼了。他说等我回去就结婚的……”
    我一开始顶莫名其妙,突然心念一动,往她身上看去。
    背上的汗毛蹭一下就竖了起来。
    暮色掩盖了她白衬衫上的浑身血渍,令我错以为她穿的是花衬衫。她的腿更恐怖,扭曲到了不合理的角度,偏偏还这样不合理的站着,摇摇欲坠。
    爸爸昨天说什么来着?
    “……其中有一个姑娘见起了火,楼梯逃不了,直接跳楼逃生。”
    我紧张到想吐,拼命思索着怎么撤退逃跑,又有种急切的情绪涌上心头,一句话几乎是本能地冲口而出。
    (7)
    @闻声楼主 36楼 2014-07-05 00:59
    太好看了,期待后续
    ------------------------------
    就来就来!中午会有一更!
    @小嘎嘎414 37楼 2014-07-05 02:17
    半夜看还是有点吓丝丝。
    大伯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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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大伯后面还有下文~
    “走吧,如果运气好,二十年后能嫁个更好的人家。”我说。
    姑娘像是突然发现我能看到她似的,啪一下扭过头来。
    我的小心脏几乎没被吓到爆裂。
    她的那一侧脸,血肉模糊,骨头都翻了出来。
    我浑身血液像是从脚底溜走,自顶至踵变得冰冷且虚脱。
    她整张脸开始凑近我,忽而一笑,更加恐怖得莫以名状。眼瞧着她离我的面孔也就十来公分,我再也受不住惶恐,别转头伸出左手胡乱一挡。
    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感我手心金光一闪,眼前雾气如烟花爆炸一般飘散。伴随着很远不知名的某个地方传来一声尖利的“呀”,那姑娘消失了,只剩老头,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我?你说我?”
    他肯定是困惑于我让他二十年后嫁人。
    我攥紧拳头,胡乱打个马虎眼,仓皇离开这是非之地。
    再待下去,恐怕还会遇见新朋友。我纵使不会被吓死,到底也不愿意见那些个血肉模糊的流浪魂魄,焦尸神马的就更加……我打个冷颤。
    一直到家,心都还在怦怦跳。
    不对,有哪里不对劲。
    我疑窦丛生。
    昨天冰窖里的那些人影,和今天废墟里遇见的姑娘,对我的态度明显不一样。前者对我视若罔闻,后者对我则相当不友好。
    否则,我手掌心的金刚结怎会叫她魂飞魄散。
    钥匙拧开家门,就只见爸爸妈妈正坐在二人沙发上,眉头紧蹙。
    而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个、大概也是全世界唯一一个、能够解我疑窦的人。
    那是半个小时前,宣称自己“太累”,拼命把我赶回家的陈婆。她正垂着头,见我进门,匆匆低声说一句,“你们再想想清楚。”
    我一边慢腾腾换着鞋,一边竖起耳朵听爸妈回话。
    结果什么都没有等到。
    爸爸妈妈同时沉默。
    “想清楚”?什么事情需要他们想清楚?
    陈婆起身告辞,我岂能这样放过她。
    “陈奶奶,”我拦在门口,“有话就直说吧。”
    陈婆又习惯性眯缝着眼睛看我,她的目光投进我眼底的刹那,跟她恩怨情仇交织的那股感觉又来了。我仿佛对她既充满了感激,又充满了感情。这种没来由“伤她自己更痛、不伤她又难消心头之恨”的情绪,让我自己都莫名战栗。
    她苍老的眼睛里透射出来的冷酷又热烈的光,表示她跟我的情绪应该非常相近。
    就在我们俩面对面僵持着、空气一片凝重的当口,一声娇嗲的“喵”——划破宁静。
    丝丝!
    只见它从陈婆脚旁溜出来,绕到我腿边,仰起头在我腿上一顿撒娇磨蹭。
    一点都不意外的是,我发现爸爸妈妈对丝丝的存在毫无感知,就如他们对那木偶、和刚刚废墟里那个老头对瘸腿姑娘一样。
    丝丝的出现打破了我和陈婆的僵持。她眨一下眼,目光重归慈祥和蔼。
    “你这孩子——”她笑笑,话里有话,“——我倒是小瞧了金刚结的作用。”
    我想一想,“啊,我明白了。那姑娘是你故意放出来拦我的?”
    陈婆呵呵一声,“倒也不算是故意。就是没坚持把她送走而已。”
    我有点生气。哇咔咔你倒说得轻松,那姑娘魂飞魄散之前,好教没把我吓得魂飞魄散。
    “那你到底对我爸妈说了什么?还要特地的赶在我前面过来说。”
    我索性靠在门上。
    陈婆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爸爸终于开口了,“丫头,别任性。陈奶奶年纪大了,让她回家休息吧。”
    我望向爸爸,他朝我点一下头,“好孩子。”
    我这才直起身,“那陈奶奶,明天见。”
    陈婆笑,“明天见。”
    爸爸等陈婆离开,才嘱我坐下,郑重其事地说,“丫头,12岁那年,我曾经犹豫要不要跟你和盘托出。当时你讲,’等等再说’,所以我就等到了现在。你不要为难陈婆了,我同你说也是一样的。但你确定要听吗?”
    我从没看到爸爸如此严肃。如果说真有过,就是12岁那年他突然蹲下身问我“喉咙怎么样”那次。
    我的心又开始狂跳。不是速度快,而是跳得非常重,蹦蹦蹦,像有一把大铁锤在敲打。
    终于我点了点头。
    爸爸长叹一口气,开始说了。
    也就是昨天晚上,他跟我讲完我那惊心动魄的降生过程、陈婆再三叮嘱、“再后来她又说——”这六个字之后的那些话。
    这一回,妈妈没有再拦着。她只是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16年前,陈婆叮嘱爸爸,“这孩子是生死门的守门人,你可以视她为跨在阴阳两界上的人。她出生的时辰,不偏不倚在年末年初,阴阳两界的人都忘了她,所以,她不大会遇到灾难,一生都将很平安,除非器官老化,不然可能活到非常长寿。但是糟糕也糟糕在这里,因为她体质特殊,从小会看到许多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将会干扰她的成长;除此之外,最糟糕的是,这世界不止一个守门人。如果其他守门人知道她,也许会对她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
    爸爸当时哪里听过这些天方夜谭,虽然对陈婆把我顺利接生出来充满感激,但对这些话仍然将信将疑,“啊……这样啊……”
    陈婆见他不信,左右瞧了瞧,狠一下心,随手虚空一捏,像是把一条无形的手帕盖在爸爸脸上,“你再看。”
    爸爸定定神,眨眨眼,待看清眼前发生的变化,一下子汗毛倒竖起来!
    (8)
    新更有点短,sorry,晚上还有更~
    他俩说话的地方,是产房外的待产室。小护士都还在里面帮妈妈挂点滴或是照顾我,待产室空无一人。
    不过这话现在说可就不对了。
    之间原本空落落的长椅上,坐着一个小孩。很小,约摸两三岁。双目漆黑,皮肤雪白。他百无聊赖的左顾右盼,两条腿在椅子下面摆来摆去。
    如果不是突然看见他,爸爸只会当他是个寻常孩子。
    陈婆低声说,“他叫小溪,前两天刚去世。急性白血病。”
    爸爸惊骇得张口结舌,“刚……刚……刚刚,我还坐在那儿来着!”
    陈婆笑一笑,手再在他眼前一挥,小孩消失了,一切如泡影。
    陈婆说,“你们这些俗人,鬼故事听多了。你以为自己看到鬼了吗?”
    爸爸回忆到这里我也百般不解。
    “怎么说法?爸爸?”我想起此前陈婆说过的另一句话,“我问过陈奶奶,是不是开了我的天眼,从此我就看得到鬼。她只是笑。”
    爸爸嗯一声,抿抿嘴,接着回忆下去。
    他当时就惊呆了,“不是鬼吗?那刚刚那个是什么?”
    陈婆说,“三言两语的解释不清楚。你知道《西游记》里面,孙悟空为了保护唐僧,常常用金箍棒在地上画的那个圈,叫做什么名字吗?”
    爸爸当然摇头。
    陈婆说,“那叫结界。简单点说,结界就是由高人临时划出来的空间。这个空间不为他人所见、不能被闯入、也不能被破坏。再简单点说,就像是高人临时做了一个盒子,把不想被人看到的东西装进去,这个盒子既存在,也不存在。你们所谓的鬼,就是不愿意离开的魂魄。生死有别,他们既不能在阳世呆着,也不愿进入阴世轮回。他们只能在各种结界里晃来晃去。很多人所谓撞鬼,就是偶尔撞破了结界而已。”
    爸爸咂舌,“所以刚刚你就是……”
    陈婆点头道,“对。你是一个很平常的人,你也没有所谓天眼。只是我帮忙打开了这个结界、给你看到了结界里的魂魄。而那些所谓有天眼的人,就是我所谓的守门人,他们游离在生死两边,他们中间如果有人得道,不但可以游离于生死,自己还会做结界。”
    爸爸紧张起来,“那我女儿……你能不能帮忙让她永远不要开天眼?你如能够做到让我看到,应该也能够不让她看到吧?!”
    他问得急切,语无伦次,但陈婆非常明了他的意思。
    当下摇摇头道,“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你女儿不是一般的守门人。她来头太大,未降生就已经让很多守门人虎视眈眈。说多了你会听不懂,就且记着’妙’与’空’这两个名字吧。总之’妙’与’空’都想争夺她,不管谁争夺到她,如果这时间过早,都将给她本人带来毁灭性灾难。而我的使命,是保护她到足够强大能够分辨是非忠奸。”
    说罢陈婆挥挥手,“好了,说这一大抽屉话,我正事还没有办呢。”
    她走到我身旁,双手做了一系列很复杂的动作,嘴里念念有词。
    半晌,才对爸爸说,“我略施小计,盖住了她的光芒。你要记得,在守门人眼里,她是像太阳一般耀眼的人物。所以我这雕虫小技也就是利用她现在襁褓之中阳气不足,才能硬撑一撑。看看能撑到哪一天吧!如果哪一天你觉得她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记得立刻、马上、赶紧来找我。”
    她一口气用了三个语气肯定词,爸爸岂敢不诺。
    这才有了之后的两岁在我喉咙里种东西、十二岁给我喝水解咒的一系列故事。
    我长吁一口气,下意识又摸着自己的喉咙,“那个时候爸爸你说的可够轻松。原来是这么长一段来由。”
    爸爸闻言和妈妈对视一下。
    我愕然,“还有下文?!”
    妈妈想要制止,爸爸却摇摇头。
    “算了,都告诉丫头吧。其实还有一件事情。大伯去世当晚你在睡梦中叫大伯的事情,几天之后我也跟陈婆说了。她当时就告诉我,守门人注定一生孤独,所以血亲都会在他们降生后迅速离世。有高人指点的话,父母一般会把守门人过继,或是送到非常远的地方,越早越好……”
    他讲到这里我心下巨震。
    大伯!
    不会这么巧的吧?
    大伯打小就被过继,然后以过继后的身份再度被过继,然后离家出走——还有还有,他回来后把我们所有人都赶走——
    我心痛如绞。大伯,大伯,你的一生到底发生了什么?是高人指点,还是天意使然?
    还有,大伯最终早逝,是不是因为和我走得近,有什么关系呢?!
    可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我猛然甩脱妈妈的手,站起来,“那你们为什么不把我送走?!”
    妈妈拉着我重新坐下来,“别急别急,你先听爸爸说完。”
    爸爸说,“一般来说是这样:守门人必须远离父母。但陈婆2岁那年见你,虽觉得你的光芒已盛,倒没有要反过来伤害我和你妈妈的意思。她一直都很奇怪,直到你大伯离世,她才开始提醒我们把你送走。”
    我听完,呆掉了,喃喃道,“这就是她要你们想清楚的事情吧。”
    妈妈突然一笑,大声说,“我不信!”
    “啊?”爸爸看看她。
    素来温柔娴静、事事以爸爸马首是瞻的她,此刻无比坚定的回答,“我不信丫头会伤害我。16年都平平安安的过来了,不是吗?”
    爸爸看看她,又看看我。
    妈妈继续说,“把丫头送走,送去哪里?国外?外地?她考大学说不定就已经考到外地去了,到时候就算想见也未必能见到。我着急干什么,16年都相安无事过来了,还有2年,我才不怕呢。”
    说罢把我一把搂住,“再说了,就算……那什么,我也不要让丫头不开心。我不会让女儿离开我。”
    她像是对着空气宣誓。爸爸拍拍她手背,“好啦,我们想法一致。你别这么紧张,反而吓着丫头。”
    我们一家三口,一时间谁也没再说什么,默默的抱着。
    倒真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思。
    “喵——唔——”突然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贴上我的小腿。
    哇咔咔!我直起身,“丝丝?!你怎么没走啊?”
    可不是。又是那胖乎乎的三色猫。
    它不知道是着急跟丢了陈婆,还是非常乐意留下来的意思,一边快速的转着圈子,一边不停叫唤。
    我的余光瞥到爸爸妈妈正在面面相觑。
    只得硬着头皮解释,“那个,有一只猫,但你们看不见……”
    爸妈有些尴尬,“哦,好……”
    接受了我的身份的同时,还是会感到怪异——大概是这种情绪带来的尴尬吧。
    接下来的每一天,我几乎一下课就直奔陈婆家。
    丝丝跟着我上课下课吃饭如厕,横竖没有别人看到它,我也就渐渐习惯了。
    因为已经弄清楚了身世,我和陈婆之间,也变得无话不谈。
    她告诉我,她今年已经130多岁。
    她十多岁起进入西藏嘎丽寺修行,是密宗传人。
    稍微多说几句,关于密宗。
    首先,密宗和显宗属于藏传佛教,而大家比较熟悉的禅宗属于汉传佛教。藏传佛教和汉传佛教两者有着比较大的区别,而密宗和显宗之间区别比较小。
    此三者的具体区别是这样的。
    禅宗是佛教完全中国本土化的佛教宗派,禅宗的核心理论是强调“顿悟”,认为成佛与否关键在于“心”而不在于修炼多长时间。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是禅宗思想的一个典型表达。
    藏传佛教(包括密宗和显宗)还基本保存了印度佛教的基本形态。藏传佛教认为人想成佛是没有其他简单途径的。唯一正确的方法就是照释迦牟尼佛的方法去做。也就是释迦牟尼佛怎么做就应怎么做。因此藏传佛教提出”身口意”的修炼方法。
    而密宗和显宗在一致坚持“身口意”修行方式的前提下,另有一个主要的差别:如何达到“身口意”。
    显宗认为只要按照那些公诸于世的佛经去做就可以了。所以显宗主张公开宣道弘法,显宗被称为“显”,也是因为这个观点。
    而密宗认为要想达到到“身口意”除了公开的佛教以外,还有一套秘密的方法,没有人传授密法修行很难达到“身口意”。所以密宗强调传承、真言、密咒和灌顶。
    密宗传承非常严格,入室弟子必须和上师心心相通。
    密宗真言必须由上师亲授,弟子方能熟练林林总总的若干技法与运用。
    密宗密咒就更多了,比如大家熟悉的“嗡嘛尼叭美吽”属于观世音菩萨心咒。
    最后才是灌顶,也即意味着弟子完成传承,是上师把毕生精力传递给弟子的最后一步。
    大家很熟悉的瑜伽(Yoga),其实是一种密宗教徒的修行方法,所以密宗也称“瑜伽密教”。
    现在大家已经把瑜伽简化成了强身健体的一种方式,或者,还有人认为瑜伽是怪里怪气的装神弄鬼。我只能说:好吧。
    说回我和陈婆。
    (9)
    不行了,今天困得要死~新更短了些,见谅见谅!
    陈婆曾经提到的那位仁波切,是她的上师。
    而我,又是陈婆的唯一弟子。
    她第一次教我的毗卢七支坐,也叫金刚坐,是密宗瑜伽最基本的打坐法。
    我一点点学会了真言、密咒,开始修炼密宗瑜伽,直至达成身心一致。
    因为不敢忘记大伯教我的咏春拳——真的,我不舍得忘记——所以我天天保持练习木人桩套路,于此同时,我又开始修习密宗。但武功与密宗,一个求动求快,一个求静求慢,十分矛盾。
    我常常在瑜伽的时候,觉得有气血本能地涌动,难以平复;又常常在练习木人桩的时候,带出真言手势。有一次,手上一个小念头本来只是要挥开一片枯黄的落叶,不知怎的,有股控制不住的气跟着小念头就挥了出去,这还没完,我嘴上又不由自主跟了一个“兵”字咒,结果,那片落叶不是弹开,而是在贴上我右手背的一瞬间有如薄玻璃被击中,碎成粉末。
    那画面看起来十分卡通。看起来,我只挥了一下手,那片落叶先是悬停在我手背,又立刻如雾般四散。
    我自己被自己吓得愣在当场。
    更惨的是旁边一个路人。可巧他经过我,亲眼目睹全过程,揉了半天眼睛,最后怪叫一声逃掉。
    这件事情困惑我很久,甚至我都曾经想过是否要放弃咏春选择密宗,抑或完全反过来。
    陈婆不知道我的矛盾,她只是一个股脑儿把毕生所学都教给我。
    那只柜子,下六层放的几乎都是密宗经卷,文字要么是梵文要么是藏文。我花了几年时间才读完,顺带学完了梵文与藏文。
    突然我在经卷里看到类似这样一段文字:密宗瑜伽的本质乃是战斗。人需经由内外的战斗,以意志力来控制其世俗行为和表现,由内在的战斗来克服心灵所有的弱点,以灵性直觉的力量来唤醒和提升生命沉睡的无限潜能。
    顿时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武功和密宗,根本有些共通,这是连陈婆都没法子体会的美妙。
    密宗讲究修炼,收敛、忍耐、融合,直至达成一切不平衡下的平衡;而武功,讲究进攻是最好的防守,讲究一击必中,讲究打破平衡,输赢必争。所以孕育在密宗心法下的武功,有种出乎意料的爆发力。
    咏春神拳本来就讲究“寸劲”,所谓寸劲,是指距离攻击目标很近,或者动作即将完成的瞬间,才突然加速收缩肌肉发出的短促,刚脆的爆发力量,俗称沾衣发力。咏春高手不用蓄势就能发动连续紧凑的攻击,随粘随打,所以很难被对方抓住把柄(蓄势常常会让自己露出比较大的软肋)。可以说,寸劲实际上就是传统武术中,通过内外兼修,使意念力,呼吸力,运动力集中的一种武术劲力的表现方式,看似简单平淡的一击,却足以产生致命的杀伤力。
    更何况这种“内外兼修”的“内”,是密宗低子。
    就像那天的落叶,竟在糅合了密宗身法的咏春拳小念头下,粉身碎骨。
    但我没有跟陈婆兜底。
    寒来暑往间,我在爸爸妈妈的悉心照顾下,高中毕业了;也在陈婆的悉心教导下,在佛法和身法上都小有所成。
    (10)
    @依依200710 49楼 2014-07-06 13:51
    楼主,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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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起了起了,傍晚更新,晚上再一更
    我在小县城里的学生时代,基本上是以下文这种形象度过的。
    抱歉,我不是美人。我长相普通,鼻子不够挺,眼睛也不够大,性症发育迟缓,胸部到大学都还平得可以不穿内衣。我还近视,幸好这世界诞生了隐形眼镜,让我及早摆脱了600度的啤酒瓶底。因为从小修身养性,我的体态尚算细巧轻盈,加上四肢长过普通女生,所以看起来格外像一只蚊子。
    你可以想象得到,没有一个男生会关注到如此平凡的我。
    而我自己呢?由于功课底子好,语文历史政治地理本来就是我喜欢的,上课的时候,要么在钻研功课,要么在心里默各种经卷。下课后的时间不用说了,简直废寝忘食钻研密宗,我没有一点心思、时间放在喜欢哪个男生身上。
    再然后,时不时要处理几个结界问题。对了,挑两个有意思的小故事讲个大家听。
    第一个故事是玻璃厂结界。
    我之前说过,进县城后,爷爷奶奶就和我们分开住了。他们住城西,我们住城南,陈婆住城北。有条河从城南通往城东北方向。那栋起火的百货楼,就在河的西北面。
    而在城西南,有做废弃的玻璃厂。玻璃厂始造于70年代,后来大概因为兴建民居搬迁掉了,却因为一直没有解决工厂留下来的污染问题,那里废弃了很久。
    虽然废弃了,遗留下来的各种玻璃制品和工业垃圾,却成了孩子们的游乐天堂。
    游乐天堂里最受欢迎的,当然是玻璃弹珠。
    不是跳棋盒里的那种小东西哦。这里的玻璃弹珠,大的鸡蛋大小,小的有如豌豆,以纯透明为主,想来应该是即将再加工的中间成果。这些玻璃弹珠对我们来说可是大宝贝。男孩子们捡来打弹珠,因为尺寸大小不一所以用途可以很多种,精细讲究的孩子简直借此创建了最早的“老鹰”、“小鸟”高尔夫打法;女孩子捡来当作水晶球做各种公主梦,大家以谁捡的玻璃珠更大更纯净而作为攀比依据。总之这东西非常受欢迎。而且,到处都有,捡不完的感觉。只要去,即便地面被人捡干净了,随处翻翻,还会在草丛、废料和各种犄角旮旯发现它们的身影。
    第二受欢迎的,是玻璃纤维。
    说起这个东西,大概很多人没见过。是玻璃拉丝未果的失败废品,一束束一团团,以凝聚后的原始形态,丢弃堆放在各处。大家一开始玩这个的时候,吃足了苦头。有的纤维比较粗,状若冰针,拿来做装饰——其实也没啥好装饰的,通常都在孩子们的文具盒里躺着——正好;有的纤维比较细,一两毫米直径粗细,扎成一束竖起来会得自然散开,这样就比较像花束了,看着也挺美;但还有的纤维很细很细,有如发丝,一不小心扎进指甲缝,可糟糕透顶,痛到极点,不管是拿针挑,还是把皮肉翻开来清洗,都很难弄干净。我为什么感同身受?马上就要讲到了。
    我就读的学校是十二年制的,也就是小学中学全部一起读完。学校在爷爷奶奶家附近,也就是城西。所以玻璃厂就在我回家必经之路上,这一“经”,就经了12年。
    16岁之前,我的“守门人”光芒被陈婆压制,结界之门尚未开启,什么异象都没有看到过。
    17岁的高三有一天,下课路经玻璃厂的时候,一直乖乖跟着我的丝丝忽然间咪唔一声,压低双耳,发足狂奔,迅速消失在一个转角。我正感到莫名其妙呢,只见一个脏兮兮的男生,蹲在丝丝狂奔那条路反方向的路边,笑嘻嘻朝人们脚底丢玻璃球。
    他准头相当好,走在我前面的几个同学猝不及防,一个一个踩上去,摔得东倒西歪,哎哟声此起彼伏。
    脏男生嘎嘎嘎笑得前俯后仰。
    爬起来的同学们骂骂咧咧,“见鬼了,哪来这么多玻璃珠?”
    我一愣。秒懂。
    这里有个结界,而且,这个结界有破绽,或者,这脏男生也是守门人。否则,他不可能以他空间之物,袭击这个空间的人。
    说起来,丝丝虽然也跨阴阳两界,却好像对阴气重的东西特别反感,包括上次大伯送的那个木偶,所以每次见到就仓皇“猫”窜。
    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只见一个孕妇走过来,一手撑腰一手扶着肚子,看着不下于6个月身孕了。脏男生可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他贼兮兮擦一下鼻涕,眼看要手挥目送,我大喝道,“住手!”
    所有人都惊住了。
    “说谁呢?”爬起来的同学们面面相觑,有些当我神经病,白一眼后走掉。
    孕妇吓一跳,愣在原地。
    那个脏男生霍地转过头来看我,他最吃惊,但他也恢复最快。
    他笑嘻嘻的脸突然变得狰狞而不怀好意,朝我吐一下舌头,手上原本就打算丢出去的的玻璃弹倏地朝我面门直飞过来。
    我虽练习了千万次,却从没在实战中真正用过真言手印,当下只是本能的躲开。玻璃珠飞到我身后的垃圾堆上,砸到硬物,啪一下碎裂。
    泥马,动真格的啊。
    我有点生气,却瞥见同学们看我的异样眼神,伴以“那女的在干嘛?”“奇怪,刚刚是什么声音?”“好像垃圾堆里什么东西爆炸了?”“赶紧走吧!”之类的窃窃私语。
    那脏小孩看出我的顾虑,知道我不好意思当着许多人的面和他争斗,手上动作更大了,接二连三的玻璃弹朝我飞来。
    我见他年纪小小,黄黄瘦瘦,看起来有点可怜。不明就里的情况下,我还不想像上次对付跳楼姑娘那样直接拿金刚结打得他魂飞魄散,只得不停躲闪飞过来的玻璃弹。他哈哈大笑,我则像个神经病一样在同学面前凭空上蹿下跳。
    好不容易撑到孕妇也离开、同学也散得七七八八,我一个箭步冲到脏男生面前,右脚使出木人桩里的踩字决,把他压在原地,左脚一撩,他刚站起来的身子往侧面倒去,我的右手毫不客气挥上他脸颊,两下借力,相当有劲儿。
    嗡——
    对,不是啪,是嗡一声,如同打在冰冷的流沙上,他的脸几乎变形,与我手掌心接触的那个点还开始发黑冒烟,眼瞧着像是灼烧出一个洞来。
    他嗷嗷惨叫起来,捧住脸在地上打滚。
    我则再次被自己吓到,看看他,又看看自己右手手心。已经不敢贸然伸出左手、特地换了右手才打的,怎么还会这么大威力?!
    “姐姐饶命,姐姐饶命!”他一边打滚,一边求饶。
    我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快给我看看,伤得怎样?”
    他支支吾吾爬起来,右手还捂着脸,眼泪汪汪;我心下更加不忍,不疑有他,直接伸手去拉。离我几十公分的时候,突然把一把透明短剑朝我心口刺来。
    就在短剑触碰到我胸前的一刹那,我一把攥住了剑尖。
    哗,我的右手掌感觉像被穿透一般,冰凉刺骨,剧痛难当。
    再不饶他!我右手既已挡住短剑的进攻,左手反过来一把拍到他心口。金刚结金光一闪,脏小孩的黄黄脸儿刚才露出的得逞后的贼笑立刻换成了愕然。他整个“人”软倒下去,不省“人”事。
    我撒开右手。原来攻击我的不是短剑,是一把玻璃纤维束。
    也算他机灵,这么紧要当口还来得及就地取材。
    玻璃纤维粗细不等,最粗的几根,直接被我折断掉,中等粗细的那些横七竖八划破了我的右手掌,最糟糕的是数不清有多少根细若发丝的,全部扎进了掌心里,碰不得,拔不得,痛得我眼冒金星。
    (11)
    更了更了,大家记得捧场哦~
    我一边倒吸着凉气一边诧异:脏小孩到底什么来头?那跳楼姑娘被金刚结一照就遁去了,他却只是瘫软在地而已。
    一时之间我恍然觉得:他莫非是个真实的人?
    突然听得陈婆的声音,“你不治伤,站在那里发什么呆?”
    我扭头看,只见陈婆和三色猫丝丝在暮色中朝我走来。
    “陈奶奶,你怎么来了?”
    “丝丝火急火燎来找我,我以为你遇到大麻烦了。”陈婆走近,俯下身看看仍然晕厥的脏小孩,笑一笑,“又是你。还装?”
    脏小孩一动不动。
    陈婆轻轻道,“再不起来,我就亮法器了。”
    “了”字还没落音,就见脏小孩一蹦三尺高,活鲜鲜跳起来,搂住陈婆的脖子,“奶奶,好奶奶,不要把我抓回去!”
    又是扭腰又是扭臀,活脱脱是个撒娇的小孙子模样了。
    陈婆瞪他一眼。脏小孩像是非常怕她,不敢再造次,扁扁嘴,放开手。陈婆朝我努嘴道,“姐姐不忍伤你,你却暗算她,把她伤成这样,怎么办?”
    咦?脏小孩代替我问出了问题,“奶奶,你怎么知道的?你看到了?”
    陈婆嗤笑一声,回答他,眼睛却看着我,“你姐姐的身手,百倍千倍万倍于你,若不是心软或被暗算,你能伤到她皮毛?”
    啊。我被夸得冷汗都出来了。
    端庄也好、慈祥也罢,我从没见过这么威严的陈婆。脏小孩垂下头去,她继续在数落,“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你把姐姐的手治好。”
    脏小孩闻言,撅着嘴踱过来,仍然忌惮我的左手,远远的站定在我右侧。我把伤手摊给他,他见我没有怪他的意思,又开始嬉皮笑脸,“其实啊,姐姐,你要是不抓那一下,这玻璃丝根本就伤不到你的手。”
    废话!手当然伤不到,我的心脏可就完蛋了。
    脏小孩仔细看完我的伤,愁眉苦脸道,“我还不是只有那一招?奶奶,你可要先跟姐姐说清楚,别一会儿生气了,又拿金刚结拍我!”
    陈婆又好笑又好气,“你只管做!”
    但见脏小孩握住我的手,一张脏兮兮的小嘴就要吻向手心。
    哎呀!
    我又是嫌弃又是害羞,刚想把手缩回来,就听陈婆解释道,“别动,丫头!”
    我停住。脏小孩的嘴并没有真正吻住我,他像是努力要把那些玻璃丝从我肉里吸出来,我只感觉一股股凉丝丝的气从手心往外传递。过一会儿,那些玻璃丝开始松动,另一种如拔倒刺般的痛让我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好在这痛苦时间很短。一旦倒刺被拔出,伤口随即也自动愈合。玻璃丝如烟气一般消失在脏小孩的吸气声中,我的右手心,除了仔细看还有能看到点点晶光闪烁之外,再无痛感。
    陈婆说,“你这么调皮捣蛋,源源不断搬出那些个玻璃球洒在路上,我也懒得管,我知道你希望不断有小孩来捡球,省得你日日无聊。但是调皮也得有个分寸。”
    我看着陈婆严肃的表情,联想到她早先那句“亮法器”,不由得想脏小孩莫非是……
    陈婆像是完全猜出了我的心思,咳嗽一声,道,“他叫多吉,不是魂魄,是妖。”
    哦。我恍然大悟,“难怪我刚才那一掌金刚结下来,你一点事都没有。”
    多吉跳起来,“谁说我一点事都没有?!你再大力一点,不用奶奶亮法器,我都直接被打回原形了。”
    他既治好了我的伤,我更不好意思同他计较,心下已然当他做自己人了。听他这么讲,不由得问道,“前面我那一耳光,怎么好像灼伤了你一样?给我瞧瞧,你这会子倒又没事了。”
    他的脸此刻除了蜡蜡黄,完好无损。
    多吉嘻嘻一笑。
    陈婆拿手指点一点他,“原因我来说。他本是一只金刚杵。五股,八指,此刻真身在我家的柜子里放着。你见过却没有留意。他有千年道行,是地藏王座下某上师之杵。听说当时造他的时候,除了用金、银、赤铜、镔铁、锡这五色金属外,上师又多加了失利般尼木、害人木、迦谈婆木、却达罗木这几种木材。所以他有木性,容易灼伤。”
    见我表情复杂,陈婆笑了,解释道,“五色金属,是让金刚杵通达诸法;额外添加失利般尼木,是求无病灾;添加害人木,是求摧毁敌人;添加迦谈婆木,是增加起死回生的念力;添加却达罗木,是为除鬼魅障眼。总之这只金刚杵曾经威力很大,是上师在世时睡觉都不离身的法器。”
    我听她话里有话,下意识看了多吉一眼。
    打一开始这黄瘦小屁孩就是涎着脸的样子,现在听完陈婆的话,居然也露出一丝伤感的神情来。
    “后来,”果然有后来,“上师坐化后很多年,他一班不成器的徒子徒孙,为了这只金刚杵大打出手,自相残杀。有位法王一怒之下,给金刚杵做了结界,从此诸法空相,金刚杵再无魔力,渐渐淡出所有人视线。千年过去,金刚杵自身炼化成妖,无奈就只能在自己的结界里翻腾,没什么意思。”
    听到这里多吉“哼”一声,十分不服气。
    我愕然,“陈奶奶,你法力那么高强,都不能解除这个结界吗?”
    “我?”陈婆呵呵一笑,“傻丫头,我都说了,当年给多吉做结界的是一位法王啊。结界这东西,本来就很难解。除非知道当时结界人用的手法,否则不但不能解除,还会添加多一种力量,让再后来的人更加无从下手。”
    我看看多吉,不知怎么的,心里很是替他难受。
    困了一千年啊……那着实是够无聊的,连打打弹珠都可能吃耳光,太可怜了。
    (12)
    本来还有一更,不知道写不写得动,有点困~
    此刻暮色已然四合,凉风吹来,我们一老一少一妖一猫站在玻璃厂废墟里,那画面相当诡异。
    丝丝并不怕多吉——此前是我误会了——它像是一个非常负责任的人事部经理一样,对多吉有种“被我抓着你早退了吧”的那种轻蔑。此刻它看都懒得看多吉一眼,只在我和陈婆的腿之间绕老绕去。
    陈婆问多吉,“你是要继续瞎晃呢,还是跟我回去?”
    多吉像是受够了呆在真身里的日子,一个劲儿摇头。
    我看着他,欲言又止。
    陈婆像是能透视我的心灵,“怎么你,丫头?你想带他走?”
    我想一想,摇摇头。奇怪,我内心有种蠢蠢欲动,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这上下右手那股凉丝丝的气又来了,好像多吉还在对着它吹气似的。
    突然之间我明白了,“多吉,你留了什么在我手心里?!”
    多吉哈哈一笑,拍一下手,像狂风卷落叶般旋转起来,呼的就消失在原地。而我的右手,在他消失的一瞬间陡然凉意更甚,隐约还有流动之感。左手似乎感受到了右手的变化,掌心那股暖意也突然发作,像是有股电磁脉冲在涌动。
    陈婆跌足,“小王八蛋,促狭鬼,被他想出这办法!”
    我骇然,举起右手,“不……不……不会……多吉不会在……在……在我右手里吧???”
    哇咔咔要不要这么精彩啊?!
    我左手金刚结,右手金刚杵,一仙一妖,一热一冷,这是要闹哪样啊?!
    陈婆很同情地看着我,“丫头,你只能带着他走了。还好密宗讲究’左手常静右手常动’,他倒也会挑地方,你就带着他天南海北去转吧,总好过让他缩在老婆子我的那个柜子里头。而且,指不定哪天,多吉还能帮上你的大忙呢。”
    好半天没有发声响的丝丝,此刻又很应景的“喵——”一声,率先结束四方会议,往我家的方向走去。
    是夜我们就此分手,各自回家休息。
    用右手脱衣洗澡的时候,和用右手拿卫生纸擦屁股的时候,我还是非常不自在。
    我的右手里住着一个男孩子啊。他到底是看得见呢?还是看得见呢?还是看得见呢?
    真泥马要命。
    次日我问陈婆,“关于结界的含义,我还是糊里糊涂。是重叠的空间吗?这么说起来,我能同时身处两个叠加空间的同一时空之下?”
    陈婆答,“你只说对了一半。其实,你不仅能同时身处两个叠加空间的同一时空之下,你还能同时身处两个叠加空间的两个不同时空下。这么说吧,就像你昨天发生的事一样,你既和同学们一起下课经过玻璃厂,又和多吉一起在玻璃厂打斗。他们彼此却并不能触碰,因为那是两个空间。但你能。不仅如此,如果外力条件允许,你还可以和多吉一起在他所在结界打斗,假设他所在结界是一个可以移动和变化的结界,好比,在北京吧,甚至唐代的北京,那么即是说:你在2002年和同学下课经过玻璃厂,同时在唐朝的京城里和一个小妖缠斗。”
    我被她说得云里雾里,就最后一句话听得最真切,“难不成,这就是……这就是……’穿越’?!”
    陈婆眯起眼睛,“你的新鲜词儿还真多。”
    后来事实证明,这确实就是穿越的真正起源。
    很多时候我们会有一种“咦这一幕我怎么感觉曾经经历过?同样的空间、同样的人、说着同样的话?”
    其实不是错觉,更不是脑子坏了;这只是人们出现在不同时间的相同空间里而已。
    你如果不害怕,可以视这种情形为最简单的一种穿越。
    说完玻璃厂结界的故事后,再说一个方河河底结界的故事。
    前面我提到过很多次,县城东南边有条河。这条河叫方河。
    “方河里产金子”——不记得是哪一年开始有了这种说法。总之很多人买了淘金船,日日夜夜的在方河里下锚、钻井、淘金。
    小时候的方河美景不再,不绝于耳的机器轰鸣声把两岸居民吵了个底朝天。
    怪异的事,从那时开始,方河便每年都会淹死人。
    最开初大家也觉得没什么,因为淘金帮来之前,方河因为水流湍急的关系,也偶有淹死人的现象。大家把这些事当个悲伤的新闻说说也就算了。
    可是时间久了,人们开始觉得奇怪。因为每年淹死的,都是十七八岁的男孩子。是十七八岁哦。很多都正值高三或大一,是家里人灌注最多期望的年纪,也是即将能够出成果的年纪。
    (13)
    写不动了,sorry,更得有点短,晚安~
    @闻声楼主 58楼 2014-07-07 10:04
    渐入佳境啊。出妖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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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啊。妖道鬼仙,原都是结界故事
    没人留言。。。没有信心再更了。。。泪目。。。。
    @小嘎嘎414 62楼 2014-07-08 00:49
    当当当,楼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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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网络断了…两更都发不了…明早吧…sorry
    这一次的事情发生时,我们高考刚结束。
    大暑将至,蝉鸣正浓,我们一班同学相约了去河里玩水。
    尽管我们都知道这条河常常出事故,可人往往是这样,总觉得:我不会这么倒霉吧?
    女生们多数都穿了薄薄的花裙子,在水边嬉戏外加摆造型;男生们基本全部丝毫不解风情的扑腾到水里,你追我赶起起伏伏的玩得高兴。九把刀说的好:青春期最大的误会就在于同龄男生永远没有女生成熟。
    我是属于男生那一卦。虽然我不和男生玩在一起,但和我相熟的女生也不多。我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往上游去。
    方河有一个很有意思的水域,我们当地人管它叫洄水区。在靠近西岸的二十米之内,水是逆向流的,只不过流动得非常缓慢。所以在离河岸二十米的地方,河流会泾渭分明的分成左右两种流向,水的颜色从浅绿到深绿突变,水温也会有一个突变——靠近岸边的洄水区比较温暖,过了那条线,河水突然很凉。你可以把方河视作一条深绿色的缎带上,镶着一条翠绿色的边。
    至于形成原因嘛,爸爸给我解释说,因为水流很急,而下游不远处有个急转弯,河水由于离心力的作用在岸边形成洄流;整条方河有洄流的仅此一段,别的地方倒也未见。
    我喜欢沿着洄流往上游游一段,然后突破分水岭游到河心位置顺水而下,再重新游回洄流区,如此循环往复,既省力,又好玩。
    这天我刚刚游了几个圈,就看见一群男同学爬上一艘无人看管的淘金船,在船舷位置依次做着跳水表演。
    那个叫于秉的男生也在其中。
    记得于秉并不是因为我暗恋他,而是因为他功课一流,和我分属文理状元。和我不一样的是,他长相俊秀、爸爸还是副县长,简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绝对“校草”级人物。
    轮到于秉跳水,他甩甩头,纵身一跃,腿蹬得不够直,却也迎来女生尖叫声一片。
    男生也一片口哨声,半是起哄,半是羡慕。
    我笑一笑,转身游开。
    待我一个圈游完回到起点的时候,只见船头岸边全体混乱。
    “你们赶紧下去看呀!”“下去了没找到人!”“怎么办这么长时间了!”
    我愣住,仰头问淘金船上的男生,“怎么了?”
    有个男生像是刚从水里上来,大口大口喘着气回答,“奇怪了——于秉跳下去后——半天没动静——我们找——找——没找到——”
    已经有女生开始哭,“怎么办?赶快叫人吧!”
    还有女生嘶声力竭,“救命啊!”
    周围大人们也围过来,“发生什么事了?”“又出事了?”“你们是高三学生吗?”
    还有好事之徒已经在幸灾乐祸,“肯定是高三学生!年年淹死的都是高三学生!”
    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反应就是攀住船舷,轻轻纵身上船。
    那个回答我问题的男生刚准备伸手拉我,“哎?”了一声,我已经站在他身边。
    这节骨眼下,我也顾不上掩饰自己的身手了。而且,更重要的是,我一下就发现河中央某个位置,有一团阴沉沉的黑气,从河水中飘散出来。
    那黑气来得非常诡异。我发誓在于秉下水之前肯定没有。
    “你看到吗?”我朝那男生指一下黑气,刚问出口又发现不对。这附近除了我,恐怕也就丝丝能感觉到这团黑气。偏偏丝丝怕水怕得要死,早在我下河之前就躲到离河岸八丈远的树荫下睡大觉去了。
    果然,男生循着我的手指极目远眺,“什么?看到什么?”
    怎么办。我一时也有点紧张。多吉,你给我滚出来,看看那里到底有什么问题?
    可是右手毫无动静。
    这家伙,估计也在睡大觉。
    时间不等人。再多纠结也于事无补,眼下最好还是潜下去瞧个究竟。
    我刚要深呼吸,旁边男生蹭一下站起来,拉住我的手臂道,“你要干嘛?你准备下去?”
    “嗯。”我瞥他一眼。做咩?女的就不行救人哦?
    不过我好像误会了他。只见他搓了搓头发,凝视水面,嘴巴却对着我说道,“我跟你一起。对了,我叫金浩。”
    咦。这很重要吗?我点一下头,也不打算再掩饰,“如果你跟得上我,就跟,如果喘不上气了,就到水面上换气,别硬撑,会把头憋坏的。”
    他愕然瞪我一眼。
    我气蕴丹田,纵身跃入水中。
    刚说了,方河有一个洄流区是逆向流水。冒黑气的地方,大约在分水岭外的二十米位置。像我那样玩儿似的转圈子并不累,可是要一口气从岸边游到那里,可费劲了。因为首先要抵抗逆流的流速大约二十米距离,然后在经过分水岭之后,抵抗顺流的流速大约二十米。看起来四十米直线距离,实际要游一个大大的S形。
    因为这次游得急,在经过分水岭的时候,前所未有的水温骤降感觉让我浑身一紧张,好悬没抽筋。待游到目的地附近时,我的丹田之气耗去将近一半,余光一瞥,发现金浩倒还亦步亦趋的跟着,也算水性了得。
    到底是孩子,我忍不住朝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他朝我咧嘴笑笑。
    就在这时,我看到一个人影朝我们走来。
    是哦,你没看错。“走来”。
    我和金浩是像花样游泳运动员那样,一边手脚忙碌着抵抗水流,一边四下打探,其实满狼狈的,一会儿他蹬到我的腿,一会儿我挥到他的脸。
    但这个人影,是顺着方河河底——到底河没河底我也不清楚,总之如履平地——走过来的。
    我瞪大眼睛。朝金浩做个手势,他立刻明白,转身朝向人影。
    糟糕。
    待看清人影的面孔,我一颗心凉到冰点。
    这个人影已经是一团白雾了。
    虽然白蒙蒙、表情呆滞,我还是毫不费力地认出,人影就是于秉!
    (13)
    @依依200710 时间:2014-07-07 21:14:00
    今天没干活呀,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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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啦更啦!
    sorry,刚发那段是(14),中午时候再更(15)!
    @1346702pang 时间:2014-07-08 02:36:00
    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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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mua!
    @依依200710 70楼 2014-07-08 11:59
    快点,恰在紧张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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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第二更马上就来!
    由于此前的很多次经验,我清楚知道,于秉变成这副状态只能说明:他已经死了。
    可是,我不甘心就此无功而返。
    一来生不见人死没见尸,二来,刚刚看到的那团黑气不正常,太不正常了。于秉不一定是淹死的,或者说,此前每一年的那些男孩子,都不一定是淹死的!
    白雾“于秉”目光空洞的穿过我和金浩中间,继续往前走去。
    金浩毫无知觉,左顾右盼,朝我摊开双臂,表示“怎么了?”
    我此刻顾不上向他解释什么,双手结日轮印,默念大日如来心咒,凝神静气。
    数秒后,水波似乎荡漾了一下。
    没用吗?
    我继续默念密咒,再过数秒,只见于秉停住脚步,紧接着慢慢转过身来,双眼空洞的望住我,十分可怖。
    我努力稳定身心,张开嘴,无声地念出真言,“在——”
    说到这里,恐怕我需要解释一下“手印”“密咒”和“真言”了吧?
    前文我提到过,在密宗里,左手为常静,故名为慈悲之手,渡顽愚众生;右手为常动,故名为智慧之手,渡上根利器。合双手即表示断除“贪嗔痴疑慢”之烦恼障惑,是远离“身语意”之无始无明,其合掌的姿势名为“印”,即断“杀盗淫”之恶业,念佛号等密语,及观诸尊相好庄严,则成“涅槃实相”之常乐我净。
    密宗有很多手印,准确的说如果算上所有变化,大概有成千上万种。但最基本的手印有九个。
    这九大手印,配合心法口诀和咒语修习,能够使个人感知与能力,都到达无上境界。
    其一,不动根本印,配合金刚萨埵心咒,以及“临”字诀,能稳定身心。
    其二,大金刚轮印,配合降三世明王心咒,以及“兵”字诀,能最大可能的聚集身体能量。
    其三,外狮子印,配合金刚萨埵发身咒,以及“斗”字诀,可让感官意识与宇宙万物共鸣乃至融合。
    其四,内狮子印,配合金刚萨埵降魔咒,“者”字诀,可迅速复原身体所有不良状态。
    其五,外敷印,配合金刚萨埵普贤法身咒,和“皆”字诀,集中念力,即可感应四周所有细小危机。
    其六,内缚印,配合莲花生太士六道,“阵”字诀,和外敷印相反,适宜用以感应内心世界。
    其七,智拳印,这个很常见了,配合个人认为最威猛也是耳熟能详的:大日如来心咒,以及“列”字诀,修习得当,足以控制时空变换。
    其八,日轮印,同上,配合大日如来心咒,所不同的是字诀为“在”,用以控制周身金木水火土五元素皆为己用,随心所欲。
    其九,宝瓶印,配合摩利支天心咒,以及“前”字诀,用以窥探佛心,向往光明。
    这就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密宗“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九字真言,及其手印与密咒。
    按理说,密宗的九大手印和大家可能更熟悉的气功,实际上殊途同归,本意都是提升个人修为,但是因为威力强大,所以经常会被用来揍人。
    上次把落叶像冰片一样击碎,我用的是“兵”字真言,配合大金刚轮印。
    今天我直觉觉得必须先消除水的阻力,让我能够如履平地一般找出黑气源头。所以选了控制金木水火土五元素的日轮印。从前我曾经用这个手印把一团火变成一朵没有高温、却听我心念调遣的火花,在手上跳来跳去玩了好半天。但那是小玩意,像今天这种大阵仗,我当真没把握说有用没用。
    不过,马上我的疑虑就没了。
    白雾于秉摇晃了一下。不,不是他摇晃了,是整个水域像逐渐烧开然后沸腾,四面八方都在汩汩作响。
    这真言有用!
    我还来不及高兴,不知哪里传来金属碰撞的“铿锵”一声,紧接着就听到一个尖利的女声阴恻恻笑道,“等了十几年,高手总算来了哦~”
    这上下连金浩都感觉到不对了。他应该听不见这阴恻恻的女声,但此刻像是被环境变化吓到,脸色从原本长时间憋气形成的红色变得煞白,一个泄气,吃一大口水,顿时呛咳,整个人翻滚起来。
    我游过去,把住他的腰,用尽全力往上一送。
    好在我们入水不深。
    眼见他就要冲出水面、呼吸到新鲜空气之际,突然一双惨白削瘦的手破水而来,抓住他的两只脚踝,迅速往下一扯。
    还是那个女声,“既来了,就别走!哈哈哈哈!”
    金浩吐出一大串气泡,重新落到了河底,双目紧闭,四肢无力,整个人呈现出失控状态,迅速向下游漂去,显见得是已经气竭力尽了。
    我一时也有些慌。
    那手的主人,终于出现在我眼前。
    这一次,不用陈婆在旁解释,我也知道她是恶灵。
    瘦得如同骸骨,偏偏脸上浮肿不堪,双眼如血洞,嘴唇惨白,长发披肩,浑身戾气。
    我一边努力控制自己因害怕而狂跳的心,一边拉住金浩不让他随波逐流,忙成一团。
    恶灵知道我的狼狈,好整以暇地伸出手,长长的指甲朝我脖子掠过来。我侧身闪过,脑子一片空白,只得机械地重复默念大日如来心咒,嘴里再次不出声地口吐真言,“在——”
    还是像之前那样,水波荡漾了一下。
    确实有用。
    而且我注意到水波荡漾的方向,是逆向的,也即上游方向。
    也许我应该……
    我心里琢磨着,双手不得闲,双脚踢腾出去,使出木人桩里的拐字诀,打算先拌她一跟头再说。
    她没有我狡猾,仍傻乎乎地攻击我的脖子,被我双腿锁住腰身用力一绞,翻倒在水。
    稍微腾挪出的这点时间,足以让我空出双手,日轮手印伴着蕴了半天的真气爆发开去,如同电波一样,河水以我双手为原点,一波一波往外荡漾,逐渐平静、平静、再平静。
    奇景出现了。
    我居然用日轮印在河心位置,造出了一个方圆十米的大果冻!
    果冻内的我和金浩,终于不再担心会顺水而下;而果冻外的河水,越过果冻流淌照旧。
    这个大果冻也不是完全不动,它轻微的逆时针旋转着,但已经丝毫不能影响我的动作了。
    趁那恶灵刚直起身又随即被我造出的“大果冻”惊呆的时候,我一把揪住金浩的手臂,使出吃奶的力气,拉着他两个人死命往上游。
    哗啦啦!
    水珠四溅开去,我们两颗头不分先后的窜出水面。刹那间新鲜空气有如利刺一般穿进我的肺,带来钻心的痛楚;伴着大口大口呼吸和痛楚的同时,我的大脑逐渐清醒、血流逐渐流畅,我知道自己的战斗力也正在恢复。
    金浩已经半昏死过去,我想起那个有名的“海姆利西”急救法,绕到他身后,双臂勒住他的腰,双拳顶住他的胸腔隔膜位置,咏春寸劲发力,朝他后背方向猛按他的肚子。他的胸腔发出“格”一声,一大口水从他嘴巴里喷出来,时间之长水量之多,都映出彩虹来了。
    “喂!快醒醒!”我见奏效,再一下一下继续顶他的胸腔。四五下之后,终于听到他发出风箱漏气一般的猛力吸气声。金浩眼皮一动,缓缓睁开。
    我松口气,“你还好吧?还能动吗?”
    他虽然半昏迷,但似乎大约知道发生了什么,点点头,朝水底方向努努嘴,意思是,“别管我,你去吧。”
    我嗯一声,才要深呼吸,两只脚踝双双一凉。
    糟糕!
    刚才那双腿绞到恶灵的腰的时候,那股子滑腻腻冰冰凉、像是绞到一条硕大的泥鳅的感觉让我甚是恶心,现在这种滑腻腻冰冰凉的感觉出现在我的脚踝,也就是说,我的脚已经被她抓住了。
    十万火急之间,只见我的右手在阳光下一闪。
    (15)
    @wangleegee 73楼 2014-07-08 12:11
    楼主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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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嘻嘻,先去吃饭,晚上再一更!谢谢!
    多吉!你若是醒了就给我靠谱点儿!
    写了这一段,其实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我陡然被拉到水下,连气都没来得及调匀。不过这不重要了。那恶灵的长指甲已经搠上我的脖子,而我的右手虚握成半球状,借着她拉我的反作用力,挽出一个硕大的水球。
    嗡——
    我脖子一凉的同时,水球也袭上了她那张浮肿阴森的脸。
    后来陈婆告诫我:打架的时候不能只管拼命,保护好自己还是要紧的。
    可不是。我到底还是没有经验。她被我的水球冲击得往后翻飞,可指甲还是结结棍棍地划破了我脖颈皮肤。
    我看到鲜血一丝丝渗出,慢慢融化在冰凉的果冻里。
    但相比恶灵,我这还是好受的。
    击中她的,不仅仅是水球,还有藏在水球里如钻头一样旋转着的多吉。
    这只五股粗、八指长的小小金刚杵,真身就快要朽腐在陈婆的柜子里,妖化后的形态竟还是如当季新品一样晶光闪烁。
    水球砸翻恶灵后,金刚杵破水而出。恶灵骇然阻挡,却哪里挡得住,但见金光一闪,当面给她穿了个冰糖葫芦心。
    她的鼻子那里变成一个大洞。人形全散了。恶灵化作两股白蒙蒙黑乎乎的气或液体,慢慢消散在水中。
    因为这次下水太仓促,我也再坚持不住,赶紧回到水面大口呼吸。
    过一会儿,多吉也浮上水面,“呸呸呸!太恶心了!姐姐你也不捡个好一点的地方打,我和那恶心女人嘴对嘴亲了个正着,恶心死了!”
    我筋疲力尽,浑没好气,“不然下次我对着他们的肚子打,你从屎尿屁里经过就比较高兴了么?”
    他不理我,兀自呸呸呸半天。
    我游近他,仔细端详他神色,“多吉,你个小鬼头,可是隐瞒了什么?你为什么先前不动声色,我命都快没了你才出来?”
    多吉诉苦,“姐姐,我哪敢瞒你。我是金刚杵啊,我怕水……”
    我举起左手,左手掌心的金刚结隐隐发光,“昨儿怕火,今儿怕水,你再胡编一个字试试看。”
    多吉一见我的左手,知道再瞒下去滋味不好受,才嬉皮笑脸道,“那个,是这样的。陈奶奶不知道,我的材料里,除了四味木材外,还有一味人骨。”
    “人骨?”我收回手,愕然,“人骨的作用是什么?”
    “加人骨,用以降伏极恶怨敌。我看这女的满身怨气、招招要命,大概最怕人骨。更何况我身上的人骨,是上师取的自己的净手(左手)的无名指骨,功力有如舍利。”他嘻嘻一笑,道,“这才敢出来试试。”
    “上师取了自己的指骨?”我乍舌,哇咔咔,难怪后人会为了争夺多吉打破头。
    多吉点点头,发力旋转,在水里形成一个小小漩涡后,他又悄然回到了我的右手手心。
    可是麻烦来了。
    光顾着和多吉说话,我完全忘记水面上,还飘着一个目瞪口呆的金浩。
    他此刻看我的表情,不会比在水底受到惊吓的时候更糟。
    “那个……”
    我哑口无言,不晓得该如何解释。
    算金浩识趣,问了我一句正经话,“接着下去?”
    哎?
    也对。
    他完全不知道这短短几分钟内发生了什么。
    我点一下头,“好,走。”
    谁知金浩游过来,郑重其事道,“不是我们,是我。我下去继续找于秉。你肯定累坏了,休息一下吧。”
    我冷笑一声,吓唬他,“不是我小看你,刚才缠住你双腿让你溺水的那种家伙,若再来一个,你可对付不了。”
    也算不得吓唬,我句句都是实话。而且说真的,恶灵是不是就只有这么一个,我心里也没谱。还有一句没说的实话就是:于秉的魂魄应该还在水下,只有我能够找到。找得到魂魄,大概就能找到他的人。
    金浩沉默片刻,目光落在我脖颈,“你那里,还受了伤?”
    哎,烦死了。我蹙一下眉。真懒得解释。
    “呆在水面上的时候,我发现方圆十米的水是不流动的。”金浩淡淡一笑,突然伸手拂开我额前的一缕头发,“我再笨,也知道恐怕有事情超出了自己想像范围。”
    嗯,这个话就比较上路了。
    他像是鼓足了勇气那样,坚定地继续说道,“不然,我们一起下去吧。我会小心,不拖你后腿。你不用顾忌我,只管对付——对付——”他顿了一下,“那种家伙。”
    我笑了。
    我们再次潜进果冻里。等眼睛重新适应了水底的暗,我一眼就找到了依旧白蒙蒙呆呆站在那里的“于秉”。
    你看到这里一定糊涂了。
    刚看到白雾“于秉”的时候,我确认于秉已经死了;可是现在,我又有期望说找到他本人,莫非他还没有死?
    是的,到底死没死,我此刻也没有十足把握。
    按说,只有当人将死未死、意识开始在中阴(死亡与转生之间的中间状态)中游荡时,真言才可以触及他。我一开始吟诵真言,本意在于改变水的磁场;没成想第一个给出反应的是于秉的魂魄。
    是不是也可以理解为:于秉仍处在将死未死的状态呢?
    不过很糟糕,这一番打斗过去,于秉的魂魄还能不能感知真言——或者说于秉这会子是不是还活着,真不好说。
    (16)
    @妙空如如 60楼 2014-07-07 18:24
    没人留言。。。没有信心再更了。。。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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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雯雯不在乎 76楼 2014-07-08 22:22
    写的不错噢加油,就是更的慢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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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我会尽量快更的!mua~
    @蓝小婪 80楼 2014-07-09 01:17
    没有重口味,就是最好的味。露珠快快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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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后面…口味会稍重一点哦…
    @通过考试就走人 81楼 2014-07-09 03:03
    写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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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
    @蓝小婪 85楼 2014-07-09 12:49
    @妙空如如 2014-07-09 08:21:00
    可能…后面…口味会稍重一点哦…
    —————————————
    反正停不下来了,后面还要多后啊,快点啦。么么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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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珠都是现写现发的没存货,今晚再迟我都会更!谢谢!mua~
    我游到白雾“于秉”身边,静下心,双手结内狮子印,配合金刚萨埵降魔咒,轻轻默念“者”字诀。希望能够让“于秉”重新回到肉身,复原身体状态。
    片刻,白雾“于秉”动了一下,然后慢慢朝着一个方向飘过去。
    我朝金浩打一个手势。两个人跟在白雾“于秉”后面亦步亦趋地游动。
    约摸行进了十米,他到了我造的这个“果冻”边缘,然后很轻松地穿了过去。我突然意识到一件讨厌的事情:果冻外面,可还是如假包换的湍急河流啊。
    可眼下已经来不及做什么了。我也不现实把整条河流都变成果冻,不然明儿可就够上全国报纸新闻头条了。
    最奇异的是,在我穿越果冻的一刹那,那个缓缓旋转的大果冻转速增快,慢慢慢慢汇集成一个越来越小的漩涡,最终顺着洪流消失无踪。
    这可是我人生第一次亲手制造的大场面啊!注目礼缅怀一下。
    然后收回目光,继续追随白雾“于秉”。他走得很轻松,我们跟得可费劲了,加上此前打斗耗掉了体力,这次才回到洪流不出几米,就累得快要浑身酸软、胸闷气短了。
    突然之间,白雾“于秉”不见了。
    不是像从前那样一点点烟消云散!
    是,突,然,不,见,了!
    我使劲儿闭了闭眼睛,再用力睁开。
    哪尼?不可能啊?
    见我一脸吃惊没有想法的样子,金浩倒是比较镇定——话说回来他什么都看不到只能跟着我瞎游也没啥好不镇定的——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臂,把我拽出了水面。
    “怎——怎么啦?”他一边大口换气一边问。
    我趁机也调息调息。
    “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他问。
    我又哑口无言。看向他,本来以为会看到茫然的表情,没想到他此刻居然是微微笑着的。
    “你直接说吧。连河水都能为你逆流,你的本事已经让我大开眼界了。”
    我被他一夸,倒也有些飘飘然起来。
    “嗯,于秉的魂魄。于秉的魂魄不见了。”
    即便都还在湍急的河里漂着,两个人各种上下起伏,我还是觉得金浩抖了一下。他的微笑有点僵硬,明显正努力掩饰住害怕,“是——怎么不见的呢?”
    我说了往常看到的魂魄消失和这次于秉魂魄消失的不同之处,补充一句道,“就像突然钻到地洞里去了一样。”
    金浩喃喃道,“突然钻到地洞里去了……”
    我举目看了一下。咦,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居然比果冻那里更靠近河岸,只不过到了更上游的位置。怎么回事?我皱起眉头。逻辑出了点问题?
    果冻那里,就是我第一时间看到黑气的地方。有黑气,说明恶灵当时在那个位置。可是我是先到了那里,才看到白雾“于秉”慢慢飘过去的。也即是说,于秉丧命(或者魂魄离开肉体)的时候,恶灵并不在他身边?那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而且,在恶灵现身之前,我还听到了“铿锵”一声金属在水下碰撞的声音。不清脆,但穿透力因为水波而放大很多倍。
    让我想一想。
    还有什么不对。
    在我沉思的档口,金浩兀自还在喃喃,“怎么会突然钻到地洞里去了呢?”
    哦!我明白了!我兴奋叫道,“就是这个!就是钻到地洞里去了!”
    他愕然。我来不及解释,做了个下水的动作,然后气沉丹田,重新潜入水中。
    (17)
    sorry各位,今天实在太忙了,先更一小段,等下还有,不过会很晚,大家明早再看吧!谢谢!
    你们还记得吗?我说过不知打什么时候开始,很多人买了淘金船在方河里淘金。
    和私人煤矿一样,民间淘金船当然都是非法的。
    所以淘金船外表看起来都装扮成运沙船一样,荷载很大,吃水很深,黑色帐篷盖得严严实实,白天靠在岸边,雇个把工人假模假样、有一铲没一铲的把沙子铲到岸上,次日再把沙子铲回船上。入夜了,他们就会把船开到某个探测过的位置,下锚,机器开起来,挖洞,淘金。
    挖的洞有多深?我没亲眼见过,不过,应该很快就会见到了。
    因为我几乎敢肯定,于秉魂魄消失,就是因为回到了尸身上而已。而尸身,一定在某个淘金洞里,所以才会让我感觉魂魄是“突然”消失的。
    重新下水后不到一分钟,我们就找到了那个地洞。
    而且,最搞笑的事情,你们知道是什么吗?
    这个地洞居然在洄流区!
    于秉下水后立刻就“死”了,然后顺水飘到了上游一些的洄流区!难怪大家在河心和下游一顿好找,却连根毛都没找到!
    有地洞的地方,水有一个明显的回旋。地洞开口不大,两米见方,加上河水的浑浊,根本只能看到深不见底的黑。
    我有点害怕。真心的。
    不管我是不是守门人、惯看了生死、见多了妖怪,但尼玛我才17岁好吗?!
    就在我犹豫“进是不进?进是不进?”的当口,金浩忽而伸出右手,拉住我的左手,用自己的左手食指和中指做出小人儿走路的动作,示意我们俩一起慢慢往下趟。
    我点个头。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了。
    我们就这样沿着洞壁,慢慢地往下探。光线在一寸寸退让,河水在一寸寸污浊。
    等眼前完全一片漆黑之际,我的脚,蹬到了一堆滑溜溜的水草上。见底了。
    刚想左右四下找找于秉的尸体,金浩突然跟发了疯似的抽动起来,拉着我的手死命攥紧,不设防间捏的我生疼。
    不仅如此,他还拉着我一个劲儿往上窜。哇咔咔,好容易趟下来,这就没气了吗?我的气可还长着呢,再转几个周天都够。我尽力甩开他的手,想说“要走你自己走”,他又粘上来,死活揽住我的腰,连拉带拽把我弄出洞,重回水面。
    出水的时候,我们俩的姿势相当暧昧。
    两张因为泡在水里太久而变得煞白的嘴唇,大概也就隔了一寸距离。他像是忘记手还在我腰上,一点都没有放松的意思,我那虽然很平但也还能称得上“胸部”的物事,totally顶在他的胸前。并且两个人都还在喘息。那画面~矮油。
    可是两个人的表情都没有半分暧昧的意思。我是生气,他是恐慌。
    “喂!干嘛……”才刚说了三个字,他就瞪着眼睛叫道,“全是人!”
    “什么?”
    “全是人!”金浩像是只会说着三个字了,瞠目结舌又恐慌不已,“全是人!”
    “你到底在说什……”我埋怨了半句,立刻双眼睁大到无敌状态。
    卧槽。卧槽。刚才那些水草……
    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是我们两个能够搞定的了。
    金浩呼叫——人们围过来——自告奋勇的精壮游泳好手们纷纷出马——扎绳索——把淘金洞里的尸体一具一具捞上来——警察来了——封锁现场——继续打捞——
    我没兴趣继续展开对上述内容的描述。
    如果于秉这个时候已经死了,那我留着也无济于事。
    如果于秉这个时候还能回魂,那我把他救起来的速度和施救的速度也不会更快。
    我甚至没有参与金浩的呼叫。
    他开始呼叫的时候,我潜到水中,顺着洄流悄没声息地游到了上游稍远的位置,上岸。
    穿回大T外套和鞋,我站在岸边遥望忙碌的人群的时候,大约看到了金浩(赤膊的男人隔100米以上看老少咸宜)在四面寻找人的样子。
    差不多了,我拧拧头发,转身离开。
    微风中我走得特别轻盈,心情特别淡定。阳光把我的影子拉很长,我突然想起那首黄霑写的叫做《沧海一声笑》的粤语歌。哇,就是这种绝顶高手混迹江湖的味道。这才叫“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昂~
    但当晚我就高手姿态全无了。
    脖子上的伤口倒是小事情,泡来泡去的已经发白了,我趁妈妈不注意,涂了点紫药水,早早的躲到了房间里。
    可是接下来一晚上我都在洗脚……
    我洗了一晚上脚……
    我花了一晚上来洗脚……
    香皂用光一整块,那种阴森森想死的感觉还是没有完全消除。
    晚饭都没有胃口吃,任何事物拿到嘴边,都想起俩字儿:水草。
    (18)
    @妙空如如 92楼 2014-07-10 01:04
    你们还记得吗?我说过不知打什么时候开始,很多人买了淘金船在方河里淘金。
    和私人煤矿一样,民间淘金船当然都是非法的。
    所以淘金船外表看起来都装扮成运沙船一样,荷载很大,吃水很深,黑色帐篷盖得严严实实,白天靠在岸边,雇个把工人假模假样、有一铲没一铲的把沙子铲到岸上,次日再把沙子铲回船上。入夜了,他们就会把船开到某个探测过的位置,下锚,机器开起来,挖洞,淘金。
    挖的洞有多深?我没亲眼见过,不过,应该很快就会见到了。
    因为我几乎敢肯定,于秉魂魄消失,就是因为回到了尸身上而已。而尸身,……
    -----------------------------
    @雯雯不在乎 93楼 2014-07-10 11:49
    楼主快快更新啊
    ------------------------------
    今天又很晚,实在对不住,明天更新长的!抱一下!
    @大黄蜂个 95楼 2014-07-11 04:07
    好温馨
    ------------------------------
    哎?你这感受很特别
    @妙空如如 196楼 2014-07-11 10:58:00
    @大黄蜂个 95楼 2014-07-11 04:07
    好温馨
    ------------------------------
    @大黄蜂个 97楼 2014-07-11 13:35
    哎?你这感受很特别
    —————————————————
    我不知道啊,感觉看了一半就舒服的吧,文字非常山东细腻,看到后我想起了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可惜他们都过了。
    ------------------------------
    啊,节哀。谢谢你喜欢我的文字,也很高兴(荣幸)有人能从我的非灵异故事里看出温馨。
    楼主来更了啦啦啦~
    虽然还是不长但是体谅下楼主这两天熬夜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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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10-27 13:42:23  更:2021-10-27 13:5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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