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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社工笔记

作者:ty_坚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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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害怕睡觉,害怕明天的到来。我是一个专职社工,听见社工这个词你们可能脑海马上就会想起那种香港电影式的社会工作者,活力充沛,热情乐观,每天都充满活力的去寻找各种需要帮助的人,和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怎么高大上,怎么正能量怎么来。可是,你们知道吗?其实,社工就是你们肯定都听说过的,甚至接触过的居委会,里面的工作人员基本都是社工,也就是很多人调侃过的居委会大妈。
    我是一个90后,还是个男的,所以这个调侃我其实并不在意,我关心的只是我的薪酬待遇。可能看到这里, “没有奉献精神。” “这种人怎么可能做得好这种公益性的工作啊!” “不行就滚。”……会这么想或者说出来的人可能也不在少数了吧,这其实是一个信息差,很多人会认为你在居委会干活,那你就是公务员,就算不是,收入待遇怎么也差不到那里去。那如果我告诉你,半年前的我还是三千的工资呢?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这么熬下来的,可能是本地人不用交房租和拖着不交家用吧,哈。不过关于这个问题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如果有机会的话。嗯,如果有。噢,对了。我从小和其他人有一点点的不一样。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可以看见一些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不过也仅限能看见,相互基本没有影响。你们可能会不信,会觉得你看见了怎么不害怕啊?人啊,恐怖多了。其实吧,我一开始入职的时候也是一个正能量满满,活力充沛的人。可能就是经历的多了,也就磨灭了工作的和对生活的热情。不过,凡是经历,皆是馈赠。所以我也希望可以借着这个机会给大家分享一下遇到的人,遇到的事。所以算是一个工作笔记吧。
    我记得这是我刚入职的时候,在做了两个多月无穷无尽的Excel后,所遇到的第一个需要调解的案例。那天将近下班的时候吧,一个阿姨行色匆匆的跑进了办公室。一张嘴就是问主任是谁啊?阿姨看上去有五十七八的样子,瘦瘦长长的,还顶着一头蓬松的卷发。眼睛瞪成了瓶盖的大小,上衣穿着一件的黑色的T恤,下半身又配着一条大红的七分裤。很是显眼,但在阿姨身上却一点突兀的感觉都没有,可能是气质加持的原因。“你们的主任在哪?”“ ”“主任呢?”
    “怎么,阿姨,你有什么事吗?你要讲出来具体什么事,我们才好跟进,我们有分工的。看你处理什么事或者办什么证,我们会有不同的同事和你去跟进。”“靠着门边的同事显然是对这种事见怪不怪了。”
    “什么事?我都打过几次电话啦啊?我昨天晚上还报警了,都一个多星期了,楼上的天天一到晚上就崩崩崩的响,人家不用睡觉的吗?你们也不管管的吗?再这样我投诉你们......” 哦,原来是邻里纠纷。那就是我负责的范畴了,我打断了阿姨刺耳的吵闹。 “阿姨,这样吧。我先跟你去你家的楼上看看,看现在有没有人在。在的话呢,我就先和他协商一下,看看他的态度怎么样,后续没有改善的再说吧。” “哦,你跟我去看是吧。那走吧,我也上去看看这户什么人。”阿姨说完也快步跟着我走出了居委。一路上阿姨也是喋喋不休,看得出来这个事情对阿姨的影响确实是很大,我也借着这个机会和阿姨聊聊,算是安抚情绪,更多的是了解情况。阿姨姓梁,就叫她梁姨吧,梁姨结婚那会就已经住在这里,现在连孩子都结婚搬出去了,算是老业主了。楼上那户倒是新搬来的,搬来半年左右吧,搬进来的时候也见过面,是一对年轻小夫妻。外地人,男的看上去斯斯文文,三十出头的样子,带着一副眼镜。话很少,平时应该也不怎么出门,搬进来半年了见过也才两三次。女的倒是经常在上下班时间见过,挺热情的,还是附近一家小学的老师,搬过来这边似乎也是因为上下班比较近。和梁姨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说着就已经到梁姨的门口了,梁姨住的七楼,走的我是气来气喘。梁姨倒是一点累的意思也没有,看见我这幅不堪的样子,甚至开始笑起我来了。
    “喂,你身体怎么这么水的啊?你看我,气都不喘一下。多运动一下啦,年轻人。老是坐着……”梁姨还在继续巴拉巴拉地说着,我没有反驳她,因为我真的是没有力气了,甚至她后来讲什么我都已经听不下去了,我几乎是扯着栏杆往上走的,到了八楼,也是这栋楼的顶层。粱姨已经在敲门了,没有反应,现场除了我浓厚的吸气声,一片寂静。一路上一直说个不停的梁姨也停止了喋喋不休的嘴,头靠在门边,猫起了耳朵生怕错过了一丝会在大门另一边出现的声音。时间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就在我以为会由粱姨打破的这片宁静,没想到是身后传来一把年轻的女声。
    “什么事啊你们?”听见声音的粱姨和我一起顺着声音的方向往回望。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年轻的女性,也是三十出头的样子。长相一般吧,但是很引人瞩目,因为她很白,简直可以说是太白了,比在大街上看见的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年轻女孩子还要白,脸上也看不出有一丝血色,眼睛不大,不过有一种很有生命力的光。穿衣打扮也很朴素,看来这个应该就是粱姨说的新搬来楼上热情的住户了吧。
    “哦,是你啊。你认得我吧?我是你楼下的啊,我本来想直接找你们说说的,可是这几天也没见着你们,所以我就找了居委会的来和你们说一下啊。你们啊,晚上老是有崩崩崩的声音太吵了,没事没事,见着你们就好了。”粱姨一改刚刚刻薄的嘴脸,满脸嬉笑的和眼前的这个女人交谈。 “哦哦,不好意思啊,我会和我“先生”说一下的。”这个女人说到“先生”这个词的时候明显卡顿了一下,眼神也闪烁了一下,不过很快也恢复了正常。“那这位就是居委会的吗?”
    “是啊,你好。你们是新搬过来的是吧?我是你们住的这边的居委会工作人员,我是负责治保工作的,我听粱姨说了她遇到的这么个情况,然后因为你们新搬过来嘛,户籍可能也还没迁过来,没有你们的联系方式,所以我就跟着过来看一下。本来敲了门以为你们不在,哪里知道这么巧碰见你。实在是太好了,不用白跑一趟。那就顺便登记一下个人信息,留一下联系方式。以后有这些邻里纠纷或者有什么要咨询的也不用这么麻烦。”
    “好啊,不过你先等一下。我开个门放一下袋子。”说完已经在找钥匙开门了,我和粱姨一起往后退了一步,腾出了位置。“进来坐一下吧,外面也没地方写东西。对了,粱姨也进来喝杯茶吧,我搬过来以后你都没进来坐过。”女人边开门边回头和粱姨说。“ 哦,好啊好啊。进去坐一下嘛,喝口茶再下楼” 还没等我回应,粱姨就雀跃的像一个等着家里人带她去游乐场的小孩子,马上就作出了热情的回应。听到她这种意料之内的回答,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打开门,映入眼帘的一幅诡异的画面。我们发现有一个穿戴正式的男人正对着大门的方向盘膝而坐,他坐的地方正正就是客厅的中央。透过窗户射进来的灯光,我们还看见他手上拿着一把明晃晃闪着亮光的西瓜刀,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门口。就像一只野兽在捍卫着自己的地盘,而那把西瓜刀就是它的獠牙,在向每一个胆敢踏进它领地的生灵发出死亡的要挟。
    最快反应过来的是女人,她熟练的转身开了灯,就像她没有看见眼前这一幕一样。“哇,怎么回事啊?下午就来入屋抢劫啊?你不要乱来啊,我报警的啊。巧了,我旁边的是居委会的啊,你不要乱来啊!” 然后反应过来的是梁姨,而且顺势就把我顶在了她前面。“……”我被梁姨这流畅的一套连招打的我是连要说什么也愣是想不起来了。没一会儿,是对面的男人打破了僵持的局面。他也没有管梁姨和我,和女人淡淡的说了一声“是你啊?”然后就缓缓站了起来,然后转头就走去了房间的方向,刀子也被他顺手就丢到了地上,刀子掉到地上先是发出了“乒,崩、乒、崩崩崩……”的响声,刀声和刀柄在惯性的作用下在地上发出了属于它自己的叫声。顺着刀子掉落的附近看去,伤痕累累的地板也说明了男人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看来现在声音的源头也找到了。现在的关键是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们了。他平时不是这样的,不过,没事了。随便坐吧。”女人的声音很平静,不过眼神中的光已经没有了,显得格外的空洞,然后自顾自的放下了袋子无视了呆站在原地的我们。我和梁姨几乎是同时转头看向对方,尽管大家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已经说在了就在脸上,在这一刻我觉得我和梁姨想的是一样的同一句本该脱口而出的脏话。就在我和梁姨面面相觑,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一幕时,女人递给了我两个身份证。一个是她的,另一个则是刚刚的男人,也就是她的“先生”。然后一手扶着梁姨的手臂,领着她一起到沙发坐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旁边的茶几已经放着两杯水了,然后招呼着我过去喝水。我看见梁姨坐得很端正,腰板也挺得正正的,其中一只手还端着水杯。一幅乖巧听话的模样,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眼神写满了“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充满了错愕和震惊,更多的是那种带着不解的恐惧。 “很奇怪是吧?呵,我们是同学,河北人,来广州有差不多十年了。那时我们老家那边穷,都说广州好嘛。我们就约好了一起考广州这边的大学,然后在广州找工作留在广州。结果呢,他没考上,也没继续读书跟着一些也没考上的同学去了深圳打工。我考上了华南师范大学。我就来了广州这边上大学,开始啊我以为我们关系可能就差不多到此为止了,毕竟异地嘛,而且文化上有差异,看法和角度什么的难免也会有分歧的。可是没想到啊,我们就这么一直稳定的走到了毕业,走到了婚姻,走到了现在。而且,毕业后我在学校里找到了教师的工作,他为了我,放弃了在深圳几年打拼下来的事业基础,来了广州创业。一切又要重新来过,开始的时候啊,我们很穷,但他也不舍得我吃苦,自己打着两三份工,也不告诉我。我发现他偷偷出去打工,他还跟我许诺,说一定会给我过上好日子的……” 女人也看出了我们窘境,缓缓的和我们解释道。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一边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一边继续给我们说道 “后来呢,他做到了,我们从城中村租的小单间,到租的套间,一步一步到现在自己买了个房子。现在的生活不能说是大富大贵,但起码是三餐温饱,不愁吃喝。他的事业现在也是上了轨道,不再需要像以前一样去透支时间来换钱了,但是从搬进来一个月后一切就变了。先是他的性格变了,变得沉默寡言,变得不喜欢出门,生意上的东西也不管,每天就对着窗台发呆。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莫名的暴躁,有时还会乱丢东西。后来发展到,连我出门回家晚了他也会很生气,会乱丢东西,从上个星期还会像这样在家门附近等我回家。”
    “会不会是李先生他有什么想要跟你说呢?你有没有尝试和他沟通一下为什么突然这样啊?李小姐。”我把抄写好的身份证递回了给正在给梁姨倒水的李小姐。“你以为我没有吗?我这半年想尽了一切我可以想到的办法,希望可以和他沟通一下。有什么都可以和我说啊,有什么不可以一起解决的吗?”说到这里李小姐终于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哭了起来,梁姨也马上没有闲着,又是递纸巾又是低声安慰的。
    “喀”很轻的一声。除了在一旁的我,在哭的李小姐和安慰李小姐梁姨都没有留意到这个响声,这个时候我偷偷看向李小姐和李先生房间,房间开了一条很小的缝隙。
    似乎是察觉出我留意到了门缝,又或者是确认了李小姐的情况,很快门缝再一次合上了。不过就是这么一会儿我就觉得很不安,我上面已经提过了,从小我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应该可以说算是一个灵感比较强的人吧。刚刚在门缝里看见的除了有充满了担心的李先生,而且还不止有李先生。还有只眼睛?不,应该说是一只大眼球,我之所以不敢确定是因为那只眼球在李先生的脸上方10公分左右的位置,明显不是属于李先生的啊,而且那只眼球的比例也不对啊,差不多有李先生的头那么大。如果真是一只眼的话,那承托这只眼的脸得要多大啊?我最怕的就是这种无法解释的东西,因为这种真的是超纲了。可能你们不能理解这种恐惧,我这么给你们说吧,小时候的我正正因为从小就能看见各种灵体,所以我觉得这一切都很正常,我看见的和别人看见的东西没有不同。毕竟就算和身边的人说,他们也只会觉得是小孩子乱讲话而已,也有可能是小孩子能通灵,长大一点就好了。所以小学前的我是不会害怕的,甚至有的还可以对话。大部分的灵体没有大家想的这么恐怖,也没有这么充满恶意。他们有的就和普通人一样,只是看上去有点朦朦胧胧,就像云雾围绕的感觉。有的可能看上去会恐怖一点,缺失了一部分的身体。不过也没什么不同,小时候我还试着模仿一个少了一只腿的灵体走路,他看见也就只是笑了笑。现在想起来真的是太冒犯了。我会感觉到害怕的是从小学开始,因为那时候小学开始流行讲鬼故事,看恐怖小说和看恐怖电影。那时候我才知道了,噢原来这种叫鬼,鬼是会害人的。有的鬼还要害死了别人才可以去投胎。这个时候应该可以说是意识觉醒时期。然后我从这一段时间就开始很怕我能看见的灵体,我会害怕没人的地方,怕黑,怕大部分人会怕的关于灵体的一切。可是也忍不住会好奇,好奇这些身边只有我能看见的另一个世界。后来随着了解的多了,人也长大了,渐渐也不再那么害怕,不过也归功于小时候被我烦的不行的我爸,问我的三个问题,“既然你说能看见这么多的鬼,你没有害过他们,他们为什么要害你?要害你为什么要等你长大?而且如果他们要害你,你能有什么办法?”我这么一想,啊这个光头说的有道理啊。后来我就没有这么害怕了,就当看不见就好了。除了一种,就是这种无法用逻辑解释的存在。就看见了,人形的或者动物形的,缺胳膊少腿的我起码也还能知道这是属于什么生物的灵体。就像这个眼球一样,你们能解释是属于什么生物的吗?霸王龙吗?如果是,那我害怕我觉得也很正常。其实这种无法解释的东西,我小时候不是没有见过,只是通常都伴随着一些不好的事出现。就像是一种凶兆的预告一样,我举几个例子,比如说看见一些黑色的像落叶一样的东西围绕着一个人的话,那十有八九他要遭殃了,可能是摔一跤,可能是被车撞,可能是各种东西,反正是负面的东西,具体有什么规律,我现在还没摸清,又比如看见一个人或者物件上出现几条不规则的发着金光的细线,就像一个金色的蜘蛛网。那就,那就远离这个地方或者人。如果这个人有什么心愿未了的或者可以帮帮他。所以说这次的这个眼球到底是什么我真的很介意,当然了,更多的还是害怕,源于对未知的恐惧。
    梁姨突然站了起来大声的说道“岂有此理,男人怎么可以这么没有担当呢?是怎么样就怎么样,就算是天塌下来也应该要撑起来,这么躲起来算什么?老婆都在哭了,做老公的还在房间里躲着,不如不要做男人了,和老婆做姐妹吧!”梁姨越说就越大声,好像怕房间里面的李先生听不见一样。老实说,这番发言倒是很符合梁姨给我的第一印象,话糙理不糙。因为在梁姨看来,他们夫妻就是缺少了沟通。
    “滚!”一声嘶吼从房间传出,说实话,李先生的反应和回答也在我的意料之内。也可以说是很正常,这个状态下的李先生能听的下梁姨说的这番话才是真的有问题,就像是你在你女朋友生气的时候给他讲大道理一样,不打死你也是真爱了。没办法,李先生的逐客令也下了,而且这种状态也劝不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我们也不好说些什么,今天也只能先到这,李先生的事只能再想办法了。李小姐一脸歉意地送着我和梁姨到了门口,然后我和李小姐也加了微信,也算是方便了我可以继续跟进李先生的事。因为我觉得李先生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而且放任不管的话可能还会继续恶化。加了微信后我也习惯性的刷了一下李小姐的朋友圈,朋友仅三天可见……好吧,本来也不指望能从她朋友圈看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喂,肥仔。没想到要弄这么长时间,害你加班了喔。这么晚了,来我家吃饭吧!反正我家就我和我老公两个老头吃饭,煮饭都不知道要煮多少米才好。你不嫌弃没什么菜就行了。喏,不吃就是不给面子啊,以后我天天去你们居委会烦你们。”原来已经走到了梁姨的家了,我才刚想说不用了,她已经一手拉着我的手臂拍门了。开门的是个地中海的还有点胖胖的阿叔,相必这位就是梁姨的老公了吧。“老蔡,煮饭了没有,多煮两碗啊。有个肥仔来吃饭啊。”梁姨几乎是说着这句话的同时已经脱了鞋侧躺在了沙发上,顺便把风扇和电视都打开了。动作一气呵成,上次看见这些事这么流畅的还是我妈回家的时候,扯远了。不过她既然叫他老公老蔡,那我叫声蔡叔也不过分吧。想不到他们都一起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肥仔,你是不是以为我叫他老蔡是他姓蔡啊?” “不是吗?”这我是真的搞不懂了?“你有没有听过“菜根香”啊?广州这个喔,他年轻的时候在哪里做大厨的,还爱喝酒,一喝酒就到处和人吹牛说自己是“菜根香”的大厨。所以四周的的人都叫他老菜,不过,现在不能喝了,又有高血压又有痛风。是不是啊,老菜?”说完梁姨瞟了老菜一眼,老菜也略带些尴尬的笑着点了点头,试图用微笑掩饰尴尬。随后老菜拍了拍我的后背和我说:“这样吧,我姓司徒,你要不叫我司徒叔,要不像她们一样叫我老菜就算了,反正怎么都是一句称呼,听得懂就好了嘛。先坐一下,我再炒个菜就可以吃饭了”说完就又转入了厨房继续忙活。“哎,好的。司徒叔,麻烦你们了啊。”老菜头也不回朝我摆了摆手继续翻炒着他的菜。我就顺着走道进去老菜和梁姨的客厅,结果被走道里挂着的一张照片吸引了我的目光,照片里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很漂亮。而且旁边站着的就是梁姨,和老菜。
    “靓女啊,是吧?”梁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我的背后,满带骄傲的语气和我说道。我一股脑的点着头,她又继续面带骄傲的说了起来:“当然靓女啦,我的女儿喔,和我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不过,你迟啦,嫁人了,别想了。”说罢又领着我走进了客厅,我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尤其是那个蓬松的半爆炸头和她那条大红色的七分裤。和照片上她漂亮,年轻的女儿……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想象这两个人是母女,而且年轻的她和她女儿一模一样的事。坐下来后她也继续和我聊起她女儿的小时候事,我也没认真听。一方面呢,她和我一说话我就想起来她刚刚说的她年轻和她女儿一模一样的事。另一方面,我还在想刚刚在李小姐家发生的事,她老公究竟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样?那只硕大的眼球又是什么东西?这东西是不是也像之前看到过的也是凶兆的一种呢?等等这些各种各样的疑问了。
    突然间一股肉香味传来,迅速充斥并占据了我的鼻腔,嗯?这是要吃饭了的节奏啊。原来不知不觉间老菜已经做好饭了,哇真的不愧是大厨啊,做的菜无论品相和香味都能称得上是一绝,味道肯定也不会差。我也赶紧去帮老菜递递菜,摆摆筷子和碗。毕竟吃别人家的嘛,说是装模作样也罢,说是社交礼仪也罢,该做还是要做的。在饭桌上,开始边吃饭边和老菜讲,刚刚在李小姐家的事,除了眼球的事。我如果说出来了恐怕会被当成精神病吧,当场送着去医院。不过,有一说一老菜做的菜真不是盖的,碟里的菜都被清的一干二净,我也不负梁姨的期待满满当当的吃了两碗饭。酒饱饭足后,梁姨和我继续坐在饭桌边上聊天。洗碗的事自然也是落到了老菜的身上,看着眼前这个地中海男人不停的在厨房认真擦拭着他的厨具,感觉现在的他像一个凯旋归来的战士,在和他最亲密、合作无间的战友在把酒言欢。然后看了看嘴里像装了个永动马达的梁姨,或许在这一刻,厨房里的老菜才是这个房子里最舒适的人。
    “崩崩崩……”突如其来的响声像个警钟。既把战士老菜变回了一个普通的地中海男人,也把放松的状态下的我瞬间拉回到了精神紧绷的状态,连永动马达梁姨也停了嘴。三个人几乎是同时看向了天花板,仿佛我们可以透过天花板看得见楼上的李先生在拿着刀子挥舞的姿态。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又传来了各种摔东西的声音和尖叫声,还有的是一声清脆的关门声。额?这是?他们吵架了?跑出来了?是李小姐吗?我还没等脑子想明白,就已经跑过去开门了,希望来得及叫住下楼的李小姐,可是万万没得到是我一打开门看见的是…… “李先生?”我脱口而出叫出了李先生的名字,他瞟了我一眼头也不回的继续跑下了楼。我来不及细想了,我也跟着李先生跑下了楼,留下还在探头张望的老菜夫妇。李先生下楼梯跑的很快,我几乎看不见他,只是沿着他呼吸的声音一直跑。所幸是下楼,如果是刚刚那样上楼的话,我怕是跑几层就废了吧。很快我就听见李先生打开大楼铁门的声音了,这时的我还在三楼下来二楼的拐角处,我必须加快速度,不然等下李先生跑远了,我就真的是想找都不知道在哪找他。转眼,我也到一楼了。肉眼我已经看不见李先生了,根本不知道他往那个方向跑了。要猜吗?可是他这栋楼四通八达,方向错了,我跑一辈子也找不到啊。就在这时,我一回头又看见了那个大眼球。他出现在了我的正后方,不急不慢地向我飘过来。也许是刚刚剧烈运动过,也许是画面太震惊我怂了,我的双腿不听使唤,左脚想往左边跑,右脚想往右边跑,愣是动不了,一个没留神直接跪在了原地。
    没想到,这个大眼球也没管我,甚至说的无视我,继续着不急不慢的行程越过了我一路往前飘。我扭过头,看向了这个大眼球,我这才借着路灯看清了这个大眼球的全貌。 “大眼球”大概有两个篮球的大小,瞳孔和眼白的位置,除了黑白分明外,眼白部分还有着许多细长不规则的血丝。眼球的后方和下方还有这一些像血管或是神经一样的突起物,不过下方那个位置的灯光被上方的球体遮挡,看不清具体的样子。球体的后方则是有着几条筋脉神经一样的构造缠绕在一起的“小尾巴”。就是平时看科普视频或是恐怖片看见的人类眼球的样子,只是不知道被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这时我不争气的腿已经能动了,还站了起来。我想既然李先生找不到,或者可以跟着这个大眼球,看看它要去哪,要干嘛?说不定还可以顺着这个线索找到李先生,或许还可以找到解决李先生这个大问题的方法。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走!一开始我还怕大眼球会发现我,就在它后面小心翼翼的跟着它走。后面发现它根本就不理我,也不管周边的环境,过马路也不看红灯或是绿灯,直接飘着就走,飞驰的车辆和人群根本阻挡不了它前进的步伐。看我不是啊,若不是它这么大足够显眼,还走得慢,我恐怕一早就跟丢了。我就这么一路跟着它走到了附近一个公园里,这是一个人工湖公园。这边白天会有很多老人过来晨运,唱歌跳舞的,还有很多家长会带着小孩子来这边玩耍。只是晚上过了九点后的话,这边就只有三三两两的情侣散步,还有一些夜跑的跑友了。果然再走了没多久,我就看见远处出现了李先生的身影,李先生就靠在了湖边的栏杆抽烟。这个时候的李先生没有了刚刚看见他时的那股邪气,有的满是疲惫和憔悴。我绕开了大眼球跑了过去,叫了声李先生。
    他淡淡的看着我,略带疑惑的问我:“是你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然后又深深的吸了一口烟。“……”见我没有说话,他没有继续问。把手上的烟盒打开递到我面前抖了抖,又说了句“抽吗?”我笑着点了点头,其实那时的我根本不抽烟。在此之前只有在初中时期有抽烟,那时候也只是单单觉得帅,身边的同学都在抽而已,根本不算有烟瘾,毕业了也就没有抽了。只是此情此景我觉得真的是要陪一根,这也是一种共情,希望可以拉低一下李先生的心理防线,没有那么拒绝沟通。点了烟,我也和李先生一样深深的吸了一口,停顿了一下,再缓缓吐了一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抽了或是李先生的烟太浓了,竟有了一种恍惚的感觉,就像喝酒了一样。就在我低头研究李先生抽的是什么烟的时候,大眼球也已经到了我们的身边。我看了看身边重新回到沉默的李先生和大眼球,嗯?难道?心里默默涌起了一个想法。不管了,反正试一试吧,我站直了对着李先生说:“走吧,起来走走?”两人对视又是一阵的沉默,只要我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他,是吧?“走吧。”不知道对视了多久,李先生终于也动了起来。这次我也留意着大眼球的动向,我们一路走走停停,走动的时候大眼球始终和我们保持在五步左右的距离,走得慢或是停下来的时候,大概则会在距离我们两步的地方停下。这个时候的李先生也会显得特别的低落,有几次停下来就不想走了。哦豁,看来我的猜想没错。大眼球和李先生的情绪有着密切的关系,那要怎么办呢?都走到这一步了,再试试吧。我开始加快了脚步,李先生明显是察觉到了,问我怎么走这么快?
    “呃,我想上厕所。”
    “……那走吧。”李先生先是错愕了一下,随后也是和我一样加快了步伐,走了一段路,现在大眼球稳定在了我们身后二十步左右的位置。我想着时机差不多了,可以试着和李先生沟通一下。没想到的是李先生率先打破了沉默,“其实刚刚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那,李先生你觉得我们说的怎么样呢?既然你听见了我们讲话,那你应该也能听见你老婆说的话吧?你是在怕什么吗?”
    “你们说的对啊,你们说的我也都知道啊。可是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就像我现在和你说,你可以给个肝我吗?”
    肝?什么玩意。所以,李先生是身体出了问题吗?那后面还在跟着我们走的那只大眼球又是怎么回事?想到这里我又悄悄加快了脚步,然后继续着我的疑问 “肝是怎么回事啊?李先生,你老婆知道吗?”
    “她怎么可能知道,刚刚我老婆也和你说过啦。我们是同学,外地来到广州打拼,一开始的时候,我们住的地方都没有,一贫如洗。她的家里人为了她能过得好一些,想她找个本地的另一半。她也不管家里人的反对,要和我在一起,尽管当初那个我没钱没文化没前途。我们从一贫如洗到现在三餐温饱。还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我这辈子能找到个她这样的老婆,我真的是几辈子的福气了,不过可能也是这种福气到头了。”李先生说完眼里闪烁着泪花。
    “怎么会啊,不是都买房子了吗?而且照你说的你们夫妻之间不是挺好的嘛?”
    “我有肝癌。买完房子不久我就检查出了肝癌,前几年用时间赚钱,现在用钱想买时间了。”说罢便呵地苦笑了一声,眼角的泪也像一道银光滑落了下来。
    “啊?!这……所以,你是怕她难过,接受不了,所以没有告诉你的老婆吗?”听见李先生说的和看见他现在这个样子,我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
    他低着头想了想,然后又点了点头。“我其实不怕死,每个人都有这么一天。我只是觉得很不值得。我们渡过了这么多生活的苦,好不容易有点小成就了,可以享受一下生活了。然后我就要走了,留下我老婆一个。你知道吗?我老婆和我以前还讨论过“谁要走在谁之前”这个话题,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恋爱测试,我就和她说我先走吧。谁知道马上就吃了她一拳,她和我说我好自私,两个人相爱的话,先走的那个什么都不知道就走了,剩下后走的那一个孤苦伶仃的留在这个没有对方的世界里,太残酷了。没想到真的一语成谶,我真的最放不下的就是她。”说到这里李先生已经哭成了个泪人,从快步走变成了跑了,还越跑越快。哎?我也不敢怠慢啊,只好快步跟了上去。我还是追不上李先生,只见他就像一个憋屈了很久的孩子边跑边哭,一路“呜呜呜”向前狂奔。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他终于停在了湖边的一个凉亭边上,我真的是筋歇力疲了。半天下来,把我以往一个星期的运动量配额全部消耗量,刚刚在老菜家吃的东西怕是已经全部消耗了。
    “怎么样?哭出来了有没有觉得好一点啊?”
    李先生没有回答我,只是伸手摸了摸身旁凉亭的柱子,缓缓道来“你知道吗?这里是我和我老婆以前经常过来的地方,那时候我们住在很远的城中村。她呢,刚刚入职。什么都不懂,经常批改试卷啊、作业啊,加班加的很晚。我就去她工作的学校去接她下班,那时候无论多晚了我们都会来这边坐一下,休息一下。我给他说说今天遇到些什么有趣的人或者有趣的事,她呢有时会给我说说自己的学生多厉害,拿了市或者区的第几名或者什么称谓,有时还会和我吐槽一下级主任有多凶,讲一下其他老师和老师的八卦什么的。有时也会因为太累,聊着聊着天就睡着了,我就是那个时候暗暗起誓要在这附近买个属于自己的房子。”说完了以后李先生双目坚定的看向了他家的方向。然后又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根烟,点了起来。
    “李先生,你比我大不了多少,或者我叫你一声李哥吧。我和你就见过两次,刚刚这些话你都能和我说了,怎么不能试着和你老婆说一下呢?肝癌嘛,我有个阿叔也是啊。他知道自己有肝癌了以后,医生都断言他活不过半年了,他就戒了酒,天天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愣是坚持到孙子出世,到现在孙子都两岁了,不也好好的嘛,医生都夸他心态好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和你说这些东西,不过你给我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感觉。和你讲话的时候我身边那种负面的不好的声音好像都消失了。自从我知道自己有这个病以后,我感觉我的天空像塌了下来一样,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安稳。而且变得不想见人,还时不时的总感觉有人在我耳边说话,所以人也变得特别暴躁和神经质。这段时间真的是苦了我老婆了......”
    “等一下,李哥。你刚刚说感觉一直有人在你耳边讲话,讲些什么,你还记得吗?现在还有吗?”我粗暴的打断了李哥的讲话。
    李哥先是一愣,然后又继续说: “所以啊,我觉得你和其他人的感觉不一样。从刚刚看见你开始,那种一直围绕着我的声音就好像没有了。我很久没有这种耳根清净的感觉了,之前可能就是在家憋屈得太久了,人都闷出病来了......”
    “李哥,你讲重点好吗?你记不记得那些声音在说些什么?”我再一次打断了李哥,想不到这人也是个话痨啊。
    李哥也有点不明所以了,不过还是继续唠了起来 “这个嘛,记我倒不是记得很清楚。就都是一些不好的话,像那些[活着有什么用啊?][老婆也嫌弃你啦。]这种话。可能就是这段时间啊在家老是不出门......”李哥说着说着又开始重复起刚刚没说完的内容。我也没心情继续听他讲什么,我一直留意着身后大眼球的踪影。因为如果真像李哥说的这样,那就证明我刚刚的推断没有错,至少方向没有错。事情总算是有了头绪,我可以把大眼球理解为李哥的负面情绪的具现化,又或者是可以影响到李哥情绪的源头。假设大眼球是李哥的负面情绪具现化,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李哥只要解开心结,这个大眼球就会变小或者消散呢?还没等我细想,后方拐角的地方再次出现了大眼球。我去,这玩意都不会累的吗?而且看上去也并没有变小啊,那看来这是别的什么东西了。等下它过来了,李哥不就又要回到一开始的状态了吗?不行!我为了这件事东奔西跑了一晚上的,还加了这么久的班,我不能就这么前功尽弃啊。去你的吧!我拉起李哥拔腿就跑。
    “哎,哎?干什么?为什么要跑啊?”李哥一脸疑惑的被我拉着跑了起来。
    “你刚刚不是说在家闷太久了吗?出来走走觉得人舒服多了嘛,那我现在就带你跑起来出一身汗,把你身上的衰气跑出来。有病治病,没病强身的,别那么多话了,跑起来啊。”
    可能是真的是躲在家里太久没动过了,尽管我的这个理由很荒唐,但也从我一开始拉着李哥跑,到李哥主动跑了起来。我见李哥已经主动跑了起来,而且愁眉紧锁的脸上也慢慢有了表情,有希望的表情。我也偷偷拿出了手机,打开了微信,然后按下了李小姐的语音通话,大声的问跑在前面的李哥“李哥!你刚刚说的是不是都是真的啊?你是不是真的很爱你老婆啊?”
    “还会有假的吗?我们高中就开始拍拖了好吧!我不爱她难道爱你啊?”
    “那李小姐你呢?”
    听到这句话错愕的李哥马上停下了脚步扭过头看我,我也把手机屏幕朝向他给他展示着他刚刚无意中做了一件多么让人感动的事。然后又把手机递给了他,示意他和他老婆好好聊聊。他几乎是全程手抖着的接过电话的。
    “喂?老婆?哎哎,你别哭啊。对不起啊,这段时间让你担心了。啊,是是是。是我不好,是的。没有没有,哪有什么第二个,我就你一个嘛。是啊,我当然爱你了。是是是,你现在在家吧,我现在马上回来和你说。你等我,你等我啊,我现在跑回来。很快的,很快就到了啊老婆......”李先生就这么一边拿着电话哄老婆一边加速的往家里跑,虽然真的很累,但我也只能继续硬着头皮跟着李哥的后面跑,毕竟他手上拿着那部手机是我的。
    跑到他家的时候,李小姐和粱姨夫妇也早已在楼下等着了。嗯,果不其然的一个拥抱。李小姐旁边的粱姨和老菜也是一副磕到了CP的表情在看他们,我笑着问他们怎么也在。原来,刚刚我跑出来了以后,他们也去了楼上安慰李小姐,怕李小姐想不开做些什么傻事。可以啊,真的人不可貌相啊。就在李哥他们夫妻俩还在卿卿我我,你浓我浓的时候,我又看见了那个“老朋友”大眼球,走到了马路对面了。不是吧,还来?不过起码也给李哥争取到了一些时间可以好好的给老婆说说话。不过看上去大眼球并没有要过来这边的意思,只是朝着我们的这个方向远远的停留了一阵子,然后转过了身又消失在了黑暗当中。哦?终于结束了吗?我看到大眼球的离开,瞬间就瘫坐在了地上。老菜和粱姨看见我瘫坐在了地上就想着扶我起来,我实在是动不了了。于是乎,他们就在附近的士多找来了椅子。就在楼下和我坐着聊了起来,看着面前还在紧紧抱着的李哥夫妇,觉得今天虽然是很累,但还算是有意义嘛,然后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
    “粱姨,你今天是不是跟我说过李先生是做什么生意的?”
    “是啊,做健身房嘛。怎么了?” 哦哦,原来是这样。糙!
    后来,李哥夫妇也加入到了我们闲聊的行列中,这件事也终于告一段落了。后来的李哥不仅和李小姐坦白了全部事情,解释了这段时间是因为承受不住打击所以乱发脾气。还特别积极的配合医院治疗,两夫妻经常会一起去做义工,也还时不时的就去那个凉亭里面坐一下。到我写出这个故事为止,都还活得好好的,据说最近还有计划要个孩子。只是,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那个大眼球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缠着李哥?最后怎么又自己走了?如果说当初这个大眼球没有离开,那李哥现在又会是怎么样的呢?这的一切我都不知道,也无从考究。其实李哥这件事以后我也有找过一些玄怪类的书和上网搜索过类似的传说,只是上面的内容不是外观对不上号就是行为对不上号。不过,不管怎么说那李哥事情还算是圆满结束了,顺带解决的还有噪声扰民的问题。
    自从李哥夫妇的事件解决以后呢,我的工作也重新回到了无尽Excel的模式。不过,唯一不同的是,梁姨隔三岔五的就会来居委和我聊天,说是聊天,但其实基本都只有她在说。我根本就搭不上嘴,因为她说的都是一些小区的八卦,像是什么谁谁谁昨天和儿媳吵架啦,谁谁谁喝酒被老婆赶了出来睡啦,这样的话题。有时候,我觉得其实她比我更称职。不过,平静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
    这天一大早,我们才刚刚开门。一个老婆婆就从门口焦急的走了进来: “这是居委吧?我想找你们打听一个人。”
    “找人吗?你要找什么人啊?是你的那一位啊?”
    “我要找我年轻时一个朋友,她以前就住在这里附近。她叫贺然,你们知道这个人吗?”老婆婆抓着我的手,满眼期盼的看着我。
    “阿姨,你有没有找过派出所啊?找人的话我们......”
    “我找过了,他们说我不是她的家属,而且我只知道她的名字,不能受理,你帮帮我,好不好?我只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好不好?”老婆婆更用力的握着我的手匆忙的打断了我的话语,感觉生怕放手,我也会像她的朋友一样会消失不见。
    “我试试吧,那你知道她具体住哪里吗?”
    ‘“不知道...”
    “那你知道她有什么家人吗,和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
    “......”
    “那阿姨你想我怎么帮你?你知道些什么,你知道她多大了吗?”我开始理解为什么派出所不受理了。
    “哦,这个我知道。她比我大一岁,我是51年的,她50年。” 那按这么算的话,那眼前这个老婆婆69岁,那个“贺然”也已经70岁了啊。
    “那,阿姨你找的这个人她有什么特征啊?还有你最后联系她是什么时候啊?怎么这么急着要找她是要干什么?”
    “我和她一起当过知青,我们是最好的姐妹,自从知青回城我们就再没有见过了。一开始我们还有书信来往,后来我们因为一些事断了联系,再后来我也出国了。可是这么多年以来,我还是一直想要找到她,和她好好叙叙旧。所以,这次回来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以前的朋友打听她的消息。但,她好像和其他人也断了联系,没有人知道她现在在哪,只知道她以前住在这边。所以,我就来这边找派出所,找你们。可她现在什么样子,我真的说不准。”
    “……这样吧,阿姨你留个电话和名字给我。因为我们也要保护隐私的,我等下帮你查一下户籍名册,如果有这个人呢,我就先给她打个电话看看她愿不愿意跟你联系,然后把你的电话给她,让她去联系你。如果确实是户籍名册里没有,我再想其他办法好吧?”
    “嗯嗯嗯,好好好。你肯帮我找我就已经很高兴了。”说完便在包里掏出了一本单薄的笔记本,熟练的写下名字和联系方式并撕下来整齐的叠好再交到我的手上。“谢谢,谢谢你啊。小伙子。那我先走啦,要是有什么消息的,也请你告诉我一声啊,麻烦你了。”我礼貌性的笑了笑点着头把她送出了大门,其实我心里清楚,哪有这么容易找到啊。我这几个月的无尽Excel模式,最大的工作量就是更新核查户籍名册,把原来纸质的档案,换成电子文档。别说叫贺然的了,姓贺的都没几个。不过既然答应她了,那也尽自己所能吧,尽人事,听天命。然后冲了杯咖啡,回到位置上。打工人打工魂,加油!默默给自己打了气后,便开始大海捞针式的寻人。不过,话分两头说,她来的也正是时候。幸亏刚刚做好了电子版的名册,不然还得一页一页地去翻纸质版的名册,可能光是翻页都要翻个两三天,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看向了墙角那满满一纸皮箱的纸质版户册。哎,不想了。虽说做这个电子户册真的是一种痛苦煎熬,但真要用起来还是挺方便的,就像现在,我只需要查找“贺然”这个关键字,按下回车就可以了。嗯,户册果然是没有这个名字,证明了我的记忆还是靠谱的。不过,户册没有不代表真的没有这个人在这里住。有可能是户口在别的街道,但其实住还是住在我们这边的,也有可能是流动人口,就是户口还在外地的。可是,无论我用的是哪一个查询系统。还是委托与我同期进入别的居委的同事帮忙查找他们的户籍底册,都是查无此人。
    这可怎么找啊?全广州这么大,人口这么多。就用一个名字和大概年龄去找个人,比大海捞针还难,何况她也不一定还在广州生活。就在整个事情陷入僵局,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我看见了希望的曙光。而且,这个希望的曙光还带着糖水向我走来。
    “喂,肥仔。难得见你这么认真工作喔,你们今天有口福啦,老菜煲了一大煲糖水啊,雪耳炖木瓜。正点啊,给你们补一下,尤其是你啊肥仔,身体这么虚,等一下要多喝两碗啊,知道吗?这个雪耳啊……”我发誓,这次是看见梁姨过来居委,最开心的一次了。我也来不及等她讲完这个雪耳啊到底怎么样,一路小跑过去把她手上的那煲糖水放在前台就拉着她走到了门口的花坛。
    “梁姨,你也没有听过贺然这个名字?”
    “有!”
    “那她现在住在哪里?”
    “我这么知道。”
    “……那你刚刚又说你听过?”
    “你刚刚讲的嘛,我就听过咯!”
    “……”听到梁姨这个答案,我白眼都快翻到了头上。果然,还是不能太相信这个人说的话。
    “翻什么白眼啊,那我确实是没听过嘛。不过我可以帮你问一下老菜,他出生开始这住在这里了。不过啊,我劝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我在这里都住了三十多年了,我都没听过的,那基本上就是没有这个人啦。”
    我听着她劝我的话语,总觉得很耳熟。不过她说的也有道理,她在这边住了三十多年,平时连隔壁大楼的那个儿媳妇对婆婆不好她都知道,她都没有听说的人,那更别说老菜了。不过,尽力了就好,实在没办法找到,那我也问心无愧了。想到这里我的内心又好过了很多,快步走回了办公室连续灌了两碗糖水。洗了碗后就摸鱼摸到了下班时间,晚上还约了人打游戏呢,趁着没人留意我得赶紧溜。装作电话的信号不好要出门口的我拿着手机已经快要走到了居委会大门,眼看胜利就在眼前,加油,你可以的!谁知道被我贴在耳边的手机在我左脚准备迈到自由大门的时候“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登~”突然的就响了。全场除了这个不合时宜的电话铃声,我好像还听见了身后其他同事强忍着的笑声,现场尴尬的气氛在这一刻就像是无数堵有形的墙,从我的四面八方压迫而来,压得我是呼吸都有困难。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当场找个洞钻进去,就地掩埋了我自己。
    “喂,你好。那位?”强忍着尴尬我还是按通了电话。
    “你找贺然干什么?”听到这句话,我赶紧我全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精神也为之一擞。
    “我是居委会的,是贺然的家人吗?我这边有个她的朋友叫……额,叫陆桂兰的阿姨想要找她叙叙旧。你等一下啊我看看她给我的联系方式……”我用头和肩膀夹着手机,双手则在艰难的翻找查口袋里陆阿姨早上留下的纸。
    “陆桂兰?好像有点印象,我是老菜啊。”
    “老菜?”我居然会听不出老菜的声音?不过在我印象中,老菜说话一直都是懒散,轻言细语的。和刚刚那种认真和果断的声音截然两人。
    “老菜,你认识贺然?”
    “是,我明天再找你。”说完就挂断了电话,连给我继续问下去的机会都不留。
    这就在我心里留下了一个更大的疑问了,到底贺然是何方神圣啊?不过,下班要紧。迟到了的人要请喝东西的,电子竞技不需要感情,更不要有犹豫。 “犹豫就会败北。”这句话我不知道是谁说的,但在今天晚上显得格外的正确,我们整整输了一个晚上。回家以后根本就睡不着,一方面是在愤愤不平刚刚就不应该打龙,直接团一波就赢了。另一方面呢,贺然这个名字就像是一句咒语。一句会让我无法入睡的魔咒,每当我闭上眼想要入睡,这个魔咒就在我的脑海中浮现。我脑补了无数个关于贺然的身份,有特工,有卧底,有犯罪组织的头目等等各种靠谱的和不靠谱的身份。一一推敲后,得出了一个贺然和老菜是情人的这个结论最为合理,而且还是姐弟恋。下班前他神秘兮兮的的给我打电话就是不想梁姨知道自己在外面还有个女人,啧啧啧,想不到老菜还有这么风流的一脸啊。后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入睡的。反正第二天的一早我就被同事的电话吵醒,“你怎么还不回来啊?你赶紧的,老菜等你都快一个小时了。我们问他什么事,他也不说,就说等你回来就好。你赶紧的吧。”不等我解释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这就在我心里留下了一个更大的疑问了,到底贺然是何方神圣啊?不过,下班要紧。迟到了的人要请喝东西的,电子竞技不需要感情,更不要有犹豫。 “犹豫就会败北。”这句话我不知道是谁说的,但在今天晚上显得格外的正确,我们整整输了一个晚上。回家以后根本就睡不着,一方面是在愤愤不平刚刚就不应该打龙,直接团一波就赢了。另一方面呢,贺然这个名字就像是一句咒语。一句会让我无法入睡的魔咒,每当我闭上眼想要入睡,这个魔咒就在我的脑海中浮现。我脑补了无数个关于贺然的身份,有特工,有卧底,有犯罪组织的头目等等各种靠谱的和不靠谱的身份。一一推敲后,得出了一个贺然和老菜是情人的这个结论最为合理,而且还是姐弟恋。下班前他神秘兮兮的的给我打电话就是不想梁姨知道自己在外面还有个女人,啧啧啧,想不到老菜还有这么风流的一脸啊。后来,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入睡的。反正第二天的一早我就被同事的电话吵醒,“你怎么还不回来啊?你赶紧的,老菜等你都快一个小时了。我们问他什么事,他也不说,就说等你回来就好。你赶紧的吧。”不等我解释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原来老菜一早就来了居委会等我啊!我一看闹钟,哇原来已经快九点半了。“刷”的一下跳下了床,用我平生最快的速度既是刷牙又是洗脸的,趁着刷牙的时间偷偷瞄了一下手机。原来老菜已经给我打过了四次电话,最早的还是早上六点多。看来我昨天晚上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了,这个男人有古怪啊。快速洗刷完的我,一路飞奔跑到了居委会。一进门就看见正襟危坐的老菜坐在了前台的最角落,一改平时不修边幅,吊儿郎当的形象,脚上万年不变的人字拖也换成了崭新的皮鞋。嗯果然,这个男人有古怪。我给老菜点了点头,示意我看见他了,然后走进工位放下了包。转头看见老菜已经走到门口的花坛,点起了烟了。
    “不好意思啊,我今天晚了回来,也没听见你给我打电话。”见状,我也快步走到了老菜的旁边给老菜表示抱歉。
    “直接说重点吧,你说的这个陆桂兰有没有和你说她这次回来找贺然想干什么?”老菜边说边朝我摆了摆手。
    “她说她们以前一起做过知青,是好姐妹。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断了联系还出国了,这次回来就是想找她叙叙旧。你认识贺然对吧?你可以给她带个口信吗?”
    “怎么带?贺然早就不在了。”老菜说完就直直的看向了我,好像我刚刚提出来的问题很愚蠢一样。
    “不在了?什么时候的事?所以,你认识她吗?”
    老菜点了点头,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烟,停留了一下,再从容的缓缓吐出。隔了一会儿才继续娓娓道来:“贺然...是我的表姐。我小的时候啊,我们家族人丁很多,很兴旺。一大家子都住在一个老院子里,就像那种北京的四合院一样,一个小家连着一个小家围着,最中间的就是我爷爷奶奶的房子。小时候,大人出门了,我们做小孩子的就会在院子里面玩,很热闹的。贺然呢,是后面搬进来的,她是我姑姑的孩子。我从来就没有见过我这个姑丈,以前听大人说他好像是个纨绔子弟,家人当官的外面有其他女人,还会动手打我的姑姑,姑姑忍受不了就带着贺然回来我们院子住。那个时候别说我们院子了,我们附近这一带和我们年龄相仿的都听过贺然的名字,简直就是童年女神。长的清秀委婉,五官细致,人还高挑。尽管常年留着个短头发,也丝毫不影响女神地位。可是啊贺然她比我们同辈的所有人都大,而且可能是女孩子比较早熟,也可能是性格本来就文静,很少跟我们玩在一起,我们一群人在院子里打闹追逐的时候,总是会有意无意走过她的窗前,看看她在窗边静静的看书。我那时候啊,总想着以后能找到贺然这样的老婆多好啊,而且她成绩也好,我们这一大帮人中就她考上了高中。你想想看,我们那个时代的高中和现在是不一样的,那个时代背景和历史氛围下很厉害的啦。后来又赶上了上山下乡,当知青。到她回来的时候大院已经拆迁了,盖了现在我们住的这栋大楼,她的家就搬到了我家的对面。”老菜说这段话的时候,面上的表情写满了对过去的怀缅与伤感。
    “那你说她不在了又是怎么一回事?”我打断了老菜继续沉溺在过去的时光里。
    “哦,这个啊。在她当知青的这段时间里也发生了很多事,包括我的姑姑也不在了,回来了以后她也一直在忙活收拾房子的事,因为也空置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了。这段时间,我们家也经常喊我去帮忙,毕竟也是一家人,小时候姑姑对我也很好。也就是去帮忙的这段时间,我才算是真正的去了解这个我童年的女神。她去当知青当了六年,时间好像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的痕迹,一样的漂亮,还多了一些干练。一开始去帮忙收拾房子的时候,她也像以前一样,话很少。后来接触得多了,也就多了些话题。也知道了她有个书信来往很密切的姐妹,因为我在帮她收拾房子的时候,经常会看见她拿着一些信回来。只有在她看信的时候,我才会看见她的笑容。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她笑,哪怕是微笑都没有,她的那种笑容就好像是寒冬里的一抹骄阳,我看见了以后,感觉自己收拾了一天的房子都值了。不,别说一天了,一年都值了。”说到这里,老菜脸上洋溢着幸福,看来老菜又回忆起她的笑容了。我没有打断幸福的老菜,打断这个属于眼前这个地中海老男人的浪漫青春。这也难怪为什么老菜这么神秘兮兮的了,也解释了粱姨为什么听都没听说过贺然这个名字,要是刚刚这段话是给粱姨听见了,老菜这个地中海怕是也保不住了。
    这个时候老菜又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丢到脚下,踩熄了还剩一半的香烟。情绪从刚刚的幸福转换到了又满怀心事的样子,继续了他刚刚尚未结束的话题。
    “可惜啊,好景不长!自从有几次我发现她看信以后笑容消失以后。情况就越来越差,她人也变得更加的孤僻,还时不时会控制不住自己乱发脾气。就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把我从她家赶出来过几次。不过发完脾气后的第二天就会和我说对不起,还会做东西给我吃。所以,我以为也没什么,可能就是和信里的好姐妹吵架了吧。直到有一次,那次是我见过她的第一次情绪失控。那天我在她家刷天花板,她像往常一样拿着信就走了进来,还问我累不累啊。我摇了摇头,她顺手就拆开了手上的信件,仔细的阅读了起来。开始看信的时候她心情还是愉悦的,谁知道脸色突然就变得阴沉和愤怒交集了。然后就是对着各种的物体发脾气,桌子都被她掀翻了。然后再一次粗暴的把我赶了出去,关上了门。不过这次,我并没有像以往一样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耳朵贴着大门仔细听着房子里面的情况。因为,刚刚的情况和以往的也明显不同。她哭了!在我的印象中,她除了在看信的时候出现的微笑,其他的任何时间我都没有见过她有过这么明显的表情。包括我们告诉她,姑姑离开了我们的消息,她都只是淡淡的问明原因然后沉默。好像她与整个世界并无关联,这些信件就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关心的东西。所以,她刚刚这么反常,我根本不敢离开。一直尝试用备用钥匙打开大门,每次大门都是发出清脆的[咔]一声,没用,她在里面反锁了。我真的急了,连拿钥匙的手都在颤抖,试了几次开门开不了连钥匙都掉了,就在我低头要捡钥匙的时候。大门的另一边突然传来了沉闷的一声[咚......]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至少当时我不知道。我当时觉得自己的脑子伴随那一声[咚]一起炸开,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再有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医院里了,是我的父母和派出所送我来的,我问我妈发生了什么事。我妈告诉我,贺然已经不在了。就是那天我在她门口晕倒的那一天,她在七楼跳了下去,还在家里点了火。幸亏她掉下去的时候马上就被人发现了,有人报了警。派出所上楼的时候看见我倒在了她门口,拉开我以后就直接破开了门,发现窗是开着的,垃圾桶还着了火就迅速的灭了火。不然啊,整栋楼都没了。我又问我妈,我睡了多久。我妈告诉我,两天。我出院回家了以后,派出所对贺然的死因也调查完了,自杀,无可疑,大门已经修好了,大门也贴满了封条。”老菜像如释重负一样,一口气说了好久,把他这么些年以来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码字不易,求回复
    @我也有内 2021-10-14 16:41:49
    回复了兄弟
    -----------------------------
    好吧,兄弟。好像也没什么人看
    “可是,之前经过你们家对面的时候也不见有封条啊?是卖出去了吗?”
    “哪有卖出去,她和我姑姑都死了,而且姑姑死的时候那个姑丈都没来,我们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这么多年了,应该早就死了吧。房子就一直空置在哪里,只是我结婚的那会儿,家里人嫌那些封条不吉利,而且事情也过去了,就把封条啊那些都撕掉换了一些门神啊,春联啊的贴上去而已。”
    “哦,原来如此!”听到这里,心中也不免有些伤感和落寞。那看来陆阿姨这次真的是要失望了,只是要怎么开口跟她说呢?想着想着,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哎,那你昨天说你听说过陆桂兰这个人?难道说,一直和贺然通信的就是陆阿姨吗?陆阿姨和贺然的死有关系?”
    老菜收起了刚刚深情的形象,朝我猥琐的笑了笑说道:“你觉得我今天找你真的就是聊聊过去,给你讲故事的吗?不过,你刚刚说的我也不敢确定,因为书信里的名字我只是偷偷看到过几次,而且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这些细节我也不是记得了。所以,我觉得最好的办法,是亲自去看一下比较稳妥。”然后又拿起了一条钥匙在我面前晃了晃,应该就是刚刚对话的那一条了。哎,这两夫妻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不过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去看一看的话,好像也说不过去。
    “走吧,赶紧去看看,马上就到饭点了。”说完我们就出发了。
    “先跟你说好啊,我把钥匙给你,我等下就不进去了。那个垃圾桶应该就放在窗台附近,你等一下可以先看看有没有没烧完的信件,如果说没有,也可以找一下房间里面的书桌抽屉。我在门口等你,你看见什么有用的信息就拿回来给我看看。”说完就把钥匙递给了我。
    “你这是怕了吗?你怕有鬼啊?哈哈哈哈哈...”
    “嘘!你在这里笑就好了,等下进门了可千万别讲这些东西。我之前也进去过,那时候我还年轻,爱喝酒,老是搞得自己一身酒气。那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啊,我老婆不喜欢我喝酒。我就会偷偷去她的房子里面洗个澡,或者干脆就在那边睡一觉过个夜。可是总会听见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就好像她一直没有离开过这个房子。我喝了酒的时候当然是不怕啊,可是酒醒以后,心里也不免毛毛的。久而久之,我连酒都戒了。”
    这个算是什么戒酒的理由啊?我听着老菜的辩解,盯着手里陈旧的钥匙,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又要扯到这种奇奇怪怪的事件啊?转眼间,我们已经走到了老菜家的对门,也就是贺然的家。老菜站在一旁紧张的看着我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面,“哒”的一声,门锁发出了上个世纪的旧式门锁的开门声。然后“吱~~~”的一声,随着大门打开的声音,房子里的全貌正逐步的展开着她的全貌。我轻轻敲了敲门走了进去,这个习惯是我小时候就养成的,出于礼貌和给一些不想被打扰的灵体提个醒,有人进来了,请回避的意思。
    走进来后我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破旧,除了窗台附近被火烧过的痕迹,整体还挺干净的。房子里面的装修还停留在了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风格,上白下绿的墙面,方方正正的桌椅,铁皮大吊扇,这些都让我产生了一种穿越时空的错觉。不是正在门口看风的老菜喊了我一声,我都忘了我这次的主要目的了。我径直走向了窗台,果然有个被火烧过的垃圾桶在附近,只是里面的东西被火烧过,后来应该是灭火的时候还被水泡过,那些火焰来不及带走的信件又被水浸泡的字迹模糊,仔细辨认了半天都没能看上面的字迹。
    见这边没什么收获,我又想起老菜说的可以去房间里面的书桌看一下,就继续往里面房间的方向走。“喀” 哎,房间居然锁上了吗?我去,老菜你可没和我说这个啊。我转过头想问老菜也没有这个房间的钥匙,这个人已经抢先一步在大门的外面给我做了一个踹门的动作了。好家伙,这老狐狸是打算叫我直接踹门进去啊。不过,既然这个门给锁上了。就证明贺然死后连老菜都没有进来过这个房间,里面的保存的最好,有可能真的可以找到些有用的东西。所幸,房门的门框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氧化和虫害,我不用太费力就把房间门给踹开了。
    刚一开门,我就看见一个白色衣服的女性灵体坐在了床边幽幽的看着被我踹开的房门。看她的样子和打扮,这难道就是贺然吗?我去,她就这么坐在这里吗?我要不要和她打个招呼?还是像平时一样当作看不见就好?可我刚刚踹烂了人家的房间门哎,就这么退出去,她会不会生气啊?可是如果我当作看不见,直接走过去翻人家的书信,她会不会更生气啊?无数个问题在我脑海迅速的飘过,就在这时,身体战胜了脑子替我做出选择,我走了进去……
    “你好,你就是贺然吧?”
    “……”她没有回应,继续幽幽的盯着我。
    过了好久她才略带愕然的问道:“你能看得见我?”
    “呃,是啊。所以……”
    “哇,你真的能看见我?你知不知道我在这个房子了多久了?我看着司徒广志这个小子从小孩子变成了小伙子,小伙子变成了爸爸,又从爸爸到现在的外公。没有一个人能看见我,听见我。这么久了,你是第一个。你是什么人啊?”看得出来,被人发现对现在的贺然来说是一件很让她兴奋的事。我也看见了她露出老菜刚刚所形容的,冬日暖阳般的笑容。听老菜形容的是时候还觉得是老菜看的时候带着女神光环去看,现在自己亲眼看见了,发现嗯,真的叫我收拾房子一整年都值得。贺然真的很漂亮,但却不是那种常见的充满女性柔美的漂亮。她的漂亮是一种中性美,皎白的肤色,清爽干练的短发,还有细致立体的五官,让她比起现在很多的女明星,也毫不逊色。
    “我是居委会的,我这次来是想问一下你。你认识陆桂兰吗?“
    “桂兰?是桂兰叫你来的?她在哪?她还好吗?“贺然听见陆阿姨的名字,马上就浮现出了关切和期待的表情,追问着我。
    “嗯,她还不错。我这次来找你,就是受了她的委托。她说你们是好姐妹,断了联系。之前出国了,现在回来了第一件事就是想找你,和你叙叙旧。“
    听到这里贺然的眼泪掉了下来:“桂兰,桂兰还记得我。那你快带我去见她。“
    “怎么见?你还记得你发生过什么事了吗?“我的回应就像是一盘冷水浇到了她的头上。
    “我……记得!那时候我收到了桂兰的信,我实在接受不了这种打击,就……就跳了下去。“
    “是啊,那你们要这么见面?不是所有人都向我一样能看见你的。而且她今年都七十多了,你这个样子去见她,我怕她心脏一下子承受不住,见面变成了团聚。“
    “那你说要怎么办?“讲完贺然擦了擦眼角的泪,又恢复了一副冷漠的样子。
    “这个,我再想想办法好了。不过,你要老实和我说。你和陆阿姨到底发生了什么?“贺然顿了一下,想必是没想过我会问她这个问题。
    “好,都这么久了。我告诉你,既然是司徒广志那小子带你来的,那大概情况你应该也知道了。自从我爸抛弃了我和我妈后,我一直都不相信所有的男人,包括你和门口那个臭小子,喝醉了就会来我这里躲。言归正传,我和桂兰是做知青的时候认识的,我们分在了同一个小组。起初,我们也只是简单的互相帮助,互相扶持的感情真挚的革命友谊。可是逐渐的,我们大家都产生一种不属于友谊的情愫。你想想,我们既在同一个乡里做知青,又分在了同一个小组。平时的吃喝住都在一起。可是,这种感情是不被允许的。我们不是没有见过,因为传出这样苗头的同伴,被其他人嘲笑,批斗,扛不住压力自杀的也不在少数。所以,我们每时每刻都很小心,人前刻意保持距离,生怕被人发现一点苗头。这种明明相爱,但却不能在一起,甚至还要刻意疏远的日子真的很难熬。不过,我们也熬过来了。很快就可以回城了,她比我早,先回去了厦门,我本想直接跟她回去厦门的。可是却在这个时候才收到了广志他爸爸两年前寄来的信,原来我的妈妈去世了,我就又赶回来了广州。回到广州后,我忙着弄我妈留下的房子和一些私人物品,还要去弄关于知青回城的手续,但我和桂兰一直都保持书信来往,那时候这边还没这么发达,我还要去邮局拿桂兰寄给我的信,常常出去跑一趟就是一天,虽然忙活,但看见桂兰的信就是我每天最开心的事了。”
    哇,原来是这么劲爆的关系啊?难怪这么多年了,陆阿姨都出国了还是想要回来找贺然啊。原来是一对的。不过不得不说她们真的很厉害很勇敢,在那个年代,居然能抗住那个时代的压力女女相爱。要知道在现在这个年代里,就算有同性相爱的情况也不是这么多人敢承认啊。
    “直到有一次,桂兰的父母发现了还偷看了我寄给桂兰的信,她们就以死相迫桂兰,要桂兰不要再和我联系,理由就是他们家容不下这样肮脏的关系,丢了他们的脸。还要她重新走回[正轨]。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又不影响他们什么,我们怎么就肮脏了?怎么就丢他们的脸啊?”说到这里贺然越说越激动,拳头紧握,双眼也变得通红。
    “你先冷静一点,都过去了。现在陆阿姨也回来找你了啊。“
    “呸,她就是想要我原谅她。不可能!“贺然一改刚刚的态度,朝我咆哮怒道。此刻就像变了另外一个人,通红的双眼,在不算明亮的房间里就像两颗血红的宝石。看见贺然的变化,我也震惊了,这可是我不曾料想过的情况啊。不过,当务之急就是先让她冷静下来。要怎么做呢?叫她继续讲陆阿姨吗?万一情况恶化怎么办?要不,换个方式?我给她讲讲陆阿姨?可我除了知道她叫陆桂兰,我有什么可以讲给她听?教她陆桂兰三个字怎么写?烦死了,怎么老是有这些事啊?
    “喂,你是不是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啊?进来这么久了,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是老菜的声音?他进来了?这个时候你还添什么乱啊?话都还没说完,老蔡就已经一脚跨进了房间。
    “你刚刚不是说想办法吗?现在有办法了!“贺然阴森地笑着和我说出了这句话后,身子不动的情况下把头扭了个一百八十度,正对着老菜。随后整体慢慢的消失不见,正当我松了一口气,坐在书桌前。
    “走吧,带我去找她。”老菜突然说,然后露出了和刚刚贺然一样的笑容。
    我“唰”的一下整个人站了起来,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个是贺然?她上了老菜的身?
    见我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他(她)又开口了:“我说,带我去找她。听不懂吗?”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狰狞了起来。
    “好!我带你去找她。但你要答应我,你要给个解释的机会给她。你听完了要怎么做,我不管,我也管不了。不答应的话,你就是杀了我和老菜我都不说。大不了死了变成了鬼,我们还是两个男鬼,你也不一定够我们打。怎么样,答不答应?”我也不知道自己何来的底气和她讲条件。
    “你这是和我谈条件吗?有趣,可是如果我答应了你,等你带我找到了她以后我就杀了她,你又打算怎么办呢?自杀,然后打我一顿吗?”贺然提出的问题我不是没有想过,但我哪知道该怎么办啊,我刚刚就是想着唬她一下而已啊,她万一真的不守信用,要杀陆阿姨,那我确实是什么都做不到啊。真的自杀,然后打她一顿啊?
    “不过我答应你,我可以给她解释的机会。但既然你提出了条件,我也有个条件。我不跟你去找她了,你去把她带过来。”没想到,她居然答应了。
    “好,一言为定。不过你要配合我。”
    “哼,好。”
    得到贺然的明确回应后,我头也不回的飞奔着回居委会,边走还边打电话给陆阿姨:“喂,你好。是陆阿姨吗?哎,是是是。我是你昨天取得那个居委会的工作人员啊,啊?啊!是啊,肥的那个。是,我有贺然的消息了。请你现在过来居委会一趟吧,详情到了再说。是,我在居委会等你。”
    陆阿姨的行动也是迅速,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在这半个小时里,我也没闲着一直在想方设法的引导陆阿姨说出事情的真相,总不能直接和她说贺然的冤魂正在等着你的一个解释,解释的好的呢,没事。解释不好呢也没事,你可以下去跟她慢慢解释,说不定哪一天就原谅你了。来不及细想了,老菜还在她手上呢,看见陆阿姨来了,我就火急火燎的带着她出发了。在路上也大概的给陆阿姨讲了一下大概情况,当然了,大部分都是我刚刚临时编出来的情况。情况大致上就是,贺然还活着,可是现在病了,成了植物人,由个表弟照顾她。医生说要她苏醒过来也不是没有办法,但要给她一点适当的刺激。现在他表弟肯见你,因为他表弟以前听过贺然骂过陆桂兰的名字。相必是她做过什么对不起贺然,想让你当面和她说一下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看能不能刺激一下贺然让她醒过来。
    我能想出这个理由来,我也佩服自己撒谎的能力。虽不能说是天衣无缝,但起码在这么急的情况下,普通人应该也看不出来哪里有逻辑破绽。果然陆阿姨也信了,和我快步走到了贺然的家里。我们打开房间门的时候,正好看见贺然在书桌前看着那些泛黄的信件。当然了,这在陆阿姨眼中,是老菜在看信件。
    “你就是贺然的表弟是吧?贺然在信里也提起过你。是这样的,大概的情况我也听这位居委会的先生说了。你想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是吧?来,我跟你说。我不知道贺然有没有和你们家里人说过,我们当年其实是情侣的关系。是的,就是同性的情侣。有一次我的家里人发现了我们的关系,他们以死来要挟我,要我们断绝关系。可是我哪里舍得啊,但又不能看着家里人出事。我就继续偷偷的和她保持书信来往,但是为了不被家人发现频率自然就低了许多。我们为了这件事吵过不少的架,后来我家里又发现了我们还有来往。这次他们就强硬很多了,把我们之间的信全部烧了,还逼着我和一个华侨结婚。我不愿意,他们就打我,说我给他们丢脸,见打我没用就故技重施,继续以死相迫。还告诉我那个华侨其实也是同性恋,结婚只是为了做给其他人看的。结婚了以后我再继续联系你表姐也好,或者两年后等移民签证批下来以后和你表姐直接在一起也好,他们也不管了。听到这里我实在犟不过他们,答应了他们,也和你表姐在信里说了。可是你表姐不相信,认为这都是我父母的一面之词,而且我要嫁过去国外两年,她也担心我在外面会不回来。我解释过很多次了,两年而已,等时间一到,我就离婚。后来,不管我怎么寄信给你表姐解释都像石沉大海。她怎么就不相信我呢……”说到这里,陆阿姨也忍不住哭了出来。
    老菜,不,贺然。从书柜的抽屉拿出一条手帕给陆阿姨擦拭眼泪,此时的她情况其实好不了陆阿姨多少,早也是泪流满面。陆阿姨突然抓着那只给她擦拭眼泪的手,和贺然四目对视了片刻。
    ...真的都没人看吗?
    “不对,这手帕,这眼神。只有贺然才会这样帮我擦眼泪,我不会认错的,这到底怎么回事?”
    没有办法,这个样子根本就瞒不下去,我看了看贺然。还说会配合我,什么话都没说过自己已经哭得像个泪人一样了。只好一五一十,包括我能看见鬼魂,和老菜现在其实就是贺然的事都告诉了陆阿姨。
    陆阿姨听完,点了点头。最后我问陆阿姨:“你信吗?”
    “信!为什么不信?你为什么要骗我这个七十岁的老太太?而且,我的感觉不会错的,她就是贺然,我记得她的一切。”然后又看向了书桌前还在哭泣的贺然。
    “但是现在我还有话要和她说,麻烦你先出去等我一下。”陆阿姨说完了又转头看向了我。好吧,我默默走出了房间,关上了门。在客厅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她们两个应该很多话要聊吧?就这么坐着坐着我就睡着了,等到陆阿姨叫醒我天已经黑了。
    “哎,陆阿姨。你出来啦?你们聊完了吗?”我睡眼惺忪的看了看陆阿姨。
    “是啊,你久等了。走吧,她也走了。”
    “她?贺然吗?你们聊了什么啊?”
    “我们啊?我们聊了很多,她已经走了,表弟就让他继续睡一下吧。你送一下我这个老人家吧。“
    “好嘞。”
    “贺然让我和你说声对不起,她刚刚其实啊就是吓唬你而已。她只从那件事以后啊,就一直走出不去这个房子,别人也看不见她,她表弟只是和她有血缘关系,八字还轻,你们还进了她的房间她才可以控制他。”
    “那,其实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这么冲动?”
    听到我这么问,陆阿姨也停下了脚步,眼中再次浮现出泪花: “其实,当年我在写信给她说完我要嫁到国外的事情后,我的心里也觉得我这个做法不妥当。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会反思自己处理这个问题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考虑到她的想法,我太自私了。我总希望贺然能理解我的难处,可我自己呢?我有去了解她的想法吗?后来,我实在忍受不了我自己的懦弱和自私。我就又写了信给贺然,跟她说如果她也愿意的话,我可以放弃这个不能接纳我的家,我们一起去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开始我们的生活。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说罢在包里掏出了一大沓用红色丝带扎起来的信件,在我面前晃了晃。这些信件整体都保存的很好,虽然已经泛黄的信封昭示着这些信件已经饱经沧桑,而且上面无一例外的都盖着四个血红的大字[查无此人]。
    展示完信件后的陆阿姨慎重的把信件收回了袋子里,然后再继续往前走。边走边感叹道: “也许这些都是命啊。”
    我没继续问陆阿姨后来发生了什么,大概也就是迟迟等不到回信的陆阿姨心灰意冷,嫁了人,然后出了国。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送着陆阿姨走到附近车站的,一路上我们都没有再讲过话,直到在车站陆阿姨又再一次开了口。
    “小朋友,你要记得,珍惜眼前人。还有,谢谢你,这是我和贺然都想要对你说的话。”
    “嗯。”
    “车来了,我先走了。有缘再见吧!”
    我笑着送陆阿姨上了车,有缘再见吗?
    送走了陆阿姨,这次的事件也总算告一段落。在这件事上面,我不知道怎么去评价。其实在这件事里面真的没有对错,不在其身,不知其痛。爱是她们之间的事,我们做旁观者的只要祝福就好了。只是不知道老菜醒了要怎么给粱姨解释失踪一整天跑哪去了,想到这里我又笑了笑。
    接下来的日子,我的工作和生活也回到了正轨,无尽Excel的工作强度也总算有所缓解,这天正在日常摸鱼的我,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喂,你在居委吧。马上去一下天创大厦这边,有人等你。”说完就匆匆挂断了电话。电话那头是我的主任,他今天一早就去开会了,没想到会接到他的电话。他说的这个天创大厦我知道,距离居委会还挺远的,在我入职前就已经听说过了。这个天创大厦一整栋都是商场,大部分都是外贸进出口做批发的店,每天车水马龙,货如轮转。听那些老的同事说,鼎盛时期光这么一栋7层的大楼撑起了我们街道一大半的税收。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加上电商的兴起也就没落了,这几年基本处于长期空置的状态,门口也只剩下一个保安在看大门。本来门庭若市的大门位置也临时租出去给别人停车,靠着停车的收入勉强支撑着保安的工资,好不落寞。
    我到天创大厦的时候,有一辆警车已经停在门口了。
    “你来啦,现在有个情况,我们接到了有群众举报,说这栋大楼一到晚上就有很多人出入。可是这栋楼什么情况你也知道,里面哪有什么档口啊。而且,我们看过附近的监控。也没有发现有人进出这栋大厦,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流浪汉在里面过夜,其实更怕的事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说话的是我们社区的专区民警,在我们社区里发生了什么需要警察介入的民事纠纷和案件,我们都会找他,我们都叫他徐sir相当于我们社区和派出所联动的一条桥梁。
    “那我们进去看一下?”
    “先问一下保安吧。”徐sir说完动身走向了保安室。
    可是到保安室一看发现门只是虚掩着的,里面空无一人,窗户的玻璃也被打破了。看来,连保安都撤走了,难怪门口除了警车什么车都看不见,还长满了杂草。这下好了,不用问保安了,直接上去看看吧。我和徐sir在大楼里面巡了两圈,除了蹭了一身的灰尘,什么都没有发现。看着眼前这些落寞,残破的店面,实在是想象不出他们曾经是这么的辉煌。
    “一点发现都没有,你怎么看?” 徐sir问这句话的时候显得有些失望。
    “如果真有人在这里生活或是搞什么违法犯罪的活动,那这里不可能一点痕迹也没有。这而且这些灰尘和蜘蛛网也不像是有人活动的样子。会不会是你的情报不准确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希望是吧。我还有事,我还要赶回去派出所,就不送你了,有事再联系。”徐sir讲完就又急匆匆的跑上警车,然后使出了我的视线,我这才可以放心的和这里的老保安说话。
    其实在刚刚徐sir看到的保安室,并不是空无一人的。不过嘛,其实说空无一人也没错,这个确实不是人。老保安看上去的样子,应该也有六七十岁了吧。我们去的时候他正在翻弄他那台老旧收音机呢。刚刚跟着我们一起巡视了两圈,现在还在我后面呢。
    “老师傅,刚刚我和警察说得你都听见了吧?晚上是不是经常有人来啊?”我转过头问老保安。
    “什么咯?我听不见啦。”看来他耳朵不太好啊,我又大声的在他耳边重复了一遍刚刚说的话。其实像老保安这样的鬼魂并不少见,年纪大了,或者突然意外去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与世长辞的灵体,就会一直在同一个地方重复着生前最喜欢或是记忆最深的事。老保安应该也深爱这栋楼、深爱着自己的工作吧,刚刚和我们走的这一路,也是昂首挺胸的。走过一些曾经应该很辉煌的店铺门口的时候也是走在我们前面给我们热情的介绍情况,只是他口音太重,实在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而且,刚刚徐sir还在。我也只能点头示意。
    “哎,对喽对喽。很多人来咯,又热闹咯……”老保安还在手舞足蹈的给我表示这里现在来了好多人,后面的听不清,但言语和眼神中充满了那种对曾经繁华热闹的地方在历尽破败和凋零后再次焕发生机的期盼。我发现和老保安说话还挺开心的,虽然要很认真听才能听得懂他在说什么。但他的那种热情态度和那种发自内心的想要把他热爱的一种事物分享给你的热切,会让人心里产生一种温暖和亲切感。
    “你叫什么啊,老师傅?”问完这句话,我才突然想起他耳朵不好,又在他耳边喊了一次。
    “我叫?我叫老周。”
    “老周,你说多了很多人来,都是些什么人啊?”
    “来买货的。很多人来买货的。”老周应该是怕我听不懂他说的话,又给我做了一个搬货的动作。
    “买什么货啊?还有店开门吗?”
    “有嘞,多的很。这些都开。”说完用手指了指那些残破的档口。我又看了看,门上的灰尘比老周的头上稀疏的头发还要厚,这这么也不像有人开门的样子啊。老周见我不信,叫我晚上再过来。不过那时候,他就未必有时间接待我了。
    怎么办,晚上再过来吗?过来看看应该不怕吧,大不了情况不对也可以走。当下我就决定了晚上再过来看看,和老周道了别我就回了居委。慢慢的夜幕开始降临,我也忘了和老周约好了晚上过去看看的约定。等我想起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准备出门吃宵夜的路上了。
    “啊,你们先去。我想起来了一件事,我等等过来。”和同行的朋友匆匆告别他们,跨上共享单车向目标天创大厦出发。到了这里时,我震惊了。这里果真就像白天老周说的一样,门庭若市,人山人海啊。可是,等我定睛一看。这哪里是什么人山人海啊,用“魂山魂海”来形容还差不多。然后我就在这“魂山魂海”中看到了熟悉的面孔-老周,同样的他也发现了我。冲我摆手,招呼我过去。
    我走到了老周跟前,他还在责怪我这么这么晚才来,刚刚人更多。我也没有解释,只是点了点头表示歉意,因为我还没从震惊的神情中回过神来。这个地方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啊?现在我眼前的天创大厦,老旧残破的商店实体,被像霓虹灯管一样的物质覆盖,五颜六色的灯牌悬空在夜色当中,就简直,简直就是一个赛博朋克都市嘛。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奇妙了,我完全不能自拔,最后是“老周”叫醒了我。
    “老周?你是老周?”我不敢确定这个是老周,因为我刚刚看见老周的时候,他还是早上那一个六七十岁老头,但是眼前的这个“老周”看上去顶多也就二十多。若不是他的制服和浓重的口音,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很奇妙是吧,这里一到晚上就这样咯。”眼前这个“老周”骄傲自信看向了天创大厦。
    “那你的样子?怎么?还有这里是?”我的脑子充满了问号和对于这里的惊叹。
    “这是我年轻时的样子,这里一到晚上就会这样。就像充满了那个魔力,在这里会时刻让人保持生命里最美好的样子。我刚刚是怕你找不到我,所以才用白天那个样子和你见面的。我以前啊,在收音机听过这种地方,叫什么来着?对喽,鬼市,对对对一定就是鬼市。”
    “老周,你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吗?”看见年轻老周这么欢喜雀跃,我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说这样的话打击他。
    “死了?晓得晓得,老早就晓得咯。我都七十八咯,死了也不奇怪咯。只是,走得匆忙。还没来得及说一声就走啦哈。不过也没啥遗憾,本来是想说在这里等一哈老太婆,后来想想太不吉利拉哈哈哈哈哈哈……”老周对于生死的豁达也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好咯,你也该走咯。你始终还没死,在这里留的太久不好的。以后晚上少点来这里,走走走走走……”老周拽着我就走,一直把我拉到了大门外,踏出大门的老周也变回了原来六七十岁的老头模样。
    我默默的骑上了单车,抬头看了看这个生机勃勃,充满活力的鬼市。不禁想起书里描述的“见山上人烟市肆,与世无别,故又名“鬼市”云。”。 “嗡……”手机的振动声,刺破了我的思绪。自从上次摸鱼被发现公开处刑后,我现在一般都是调的震动模式。
    “是是是,马上到!拐个弯就到了,我怎么会鸽子呢?我们是好兄弟嘛……”
    不知道大家身边有没有一些很爱喝奶茶的人,也不知道奶茶是什么时候突然就兴起了,你在大街上逛一圈总能看见两三家奶茶店。不仅奶茶店开得多,每家店排队的人也多,人多的时候经常一排队就是三四个小时。我自己本身也是一个奶茶爱好者,但如果排队要超过十五分钟,那我宁愿不喝。也不是什么原则,就是觉得不值得浪费时间。接下来要给大家分享的故事,也是一个关于奶茶店的故事。
    这天,走在路上。附近奶茶店的老板娘突然叫住了我,热情的招呼着我过去。难道是搞什么充值活动吗?
    “肥仔,你知不知道我们推出了一款新品种的奶茶啊?里面有脆啵啵的,很好喝的。来,给你一杯试试看。”就从柜台递给我一杯奶茶,上面还写有其他人名字的外卖单号,看来是有人退了单。我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过奶茶,谨慎的看向眼前这个个子不高,衣着朴素的女人正满眼坏笑的看着我。
    “条件呢?”我太了解这个女人了,自从来了居委会工作,除了我身边的同事和我的父母,见到最多的就是这个女人。我的工资将近有三分之一都是这个女人榨走的,平时叫她打个折都像在虎口夺食一样。今天请我喝东西,试新品?我不信,这当中一定有诈。
    “那,哪有什么条件啊?就是我店啊,快要做不下去了。你又是熟客,平时喊你帮忙换一下光管什么的也麻烦你了就请你喝杯东西啊,不要就算了。”老板娘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先是从不好意思、到委屈失落再到后来的生气。
    “要,怎么不要啊?”我一把夺过了奶茶,插入了吸管大口大口的嗦了起来。
    “怎么就做不下去了啊?”嗦了半杯的我继续问老板娘。
    我承认这句话就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了,虽说现在奶茶店确实是满大街都是,但真正能做下去的确实不多。市场份额基本都被那几家大型连锁的和加盟模式的奶茶店占据,其他小的奶茶店想要生存,要么选择加盟,要么像这家“红树林奶茶店”一样靠附近的街坊和学生勉强度日。说实话,她开门那天我就猜到有这么一天。说起这个店名,我之前也问过老板娘。为什么奶茶店要叫“红树林”,我总觉得这是个卖家具的店,每次问她她都会笑着反问我这个名字不好听吗?
    “哈?这个有什么,就是房东要加租金咯。”老板娘说完,放下了手里的搅拌勺,抬头看了看这个承载着她心血的店面。片刻,又继续着她的工作,只留下一个落寞的背影对着我。虽说,老板娘平时对钱真的很小气,但其实我知道她也只是为了她的孩子。是的,老板娘有个儿子,我也见过,大概六七岁吧。平时在她乡下跟着外公外婆生活,偶尔学校放假了老板娘也会接他出来玩。听其他来买奶茶的同事讲,老板娘其实是个单亲妈妈,她老公和她自己的表妹给勾搭上了,拿着她的钱就跑了路,只留下儿子给她。也不知道同事说的是不是真的,这种剧情怎么看都觉得狗血。不过如果是真的,那未免也太惨了,被自己托付的人和自己的家人同时背叛,电视剧也不敢这么写啊,想到这里也不禁佩服起这位单亲妈妈来了。后来,随着时间推移。我也没有把奶茶店要结业的事放在心上,奶茶店也在我某一天下班的途中发现已经关门了。门口也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着“旺铺招租”四个大字,下面还有一行业主电话的启事。虽说提前已经知道了,但真到了这一刻还有有些感触。
    我想以后应该也没什么机会再见到老板娘了吧,没想到的是,我很快就再见到了老板娘。这几天一直都细雨绵绵的,除了时不时有飞驰而过的外卖骑手,街上基本没什么行人。这种天气人最容易犯困了,啊~~~
    “肥仔!肥仔,我儿子不见了,你快帮我找找……”我这一个哈欠都还没打完,就看见老板娘冒着雨冲进了居委,焦急的寻找着儿子。
    “老板娘?你不是走了吗?你儿子不是在乡下的吗?”还没搞清状况的我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别说了,快帮我找儿子啊!”这句话老板娘是嘶吼着发出的,随即又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居委其他的女同事见状都过去帮忙扶起老板娘和安慰着她。我就在老板娘旁边等待着,片刻,老板娘吸了吸鼻子,强行止住了哭泣。转过头继续和我说:“前几天关门了以后,我没有马上回乡下。我不甘心,我想在附近找其他小一点的档口。这段时间我一直忙着去看附近的档口和联系那些合适的档口,问房东租金是否可以便宜一点。可是,那些档口不是价格太高就是位置不合适。然后,就在今天早上。我妈打电话给我,说我儿子昨天夜里没回去家里,他们在镇里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现在他们那边还在找,他们说已经报警了,有可能跑过来这边了。我不知道我可以找谁,我也不知道这么找他,你帮帮我,帮我找我儿子。我只有一个儿子,我不能失去他……”
    “放心吧,没事的。你先冷静一点,我来想办法。”说完这句话,我能从眼神感受到老板娘昏暗不安的心里多了一丝亮光,还有身后那群女同事那种崇拜的目光。可讲空话谁不会,问题是怎么想办法啊?这比上次找贺然还难,贺然起码还是曾经住在这里的,我还可以找人打听啊。可是,话已经放在这了,怎么也要尽力试试。
    “那你怀疑他来广州了吗?你之前有没有带他去过那里玩?”只好看看能不能收窄一下活动范围了,不然广州这么大,要怎么找?
    “没有,我只带他来过档口和我的出租屋里,出租屋那边我已经找过了,还委托了邻居帮我留意他有没有回家。只要回家了就马上通知我。所以我才来这边找。”
    想不到,老板娘还是挺冷静的,刚刚应该只是情绪失控了才会这么失态。既然如此,那就找吧,叫老板娘把儿子的照片和信息都发到我手机上,我带上雨伞就出发了。我们的分工也很明确,她负责在奶茶店和家里的这段路之间寻找,我负责以居委会为圆心去寻找他儿子的踪影,其他的同事则是打电话联系各栋楼里比较热心的居民询问相关的情况。居委一下子就热闹起来了,在我眼中,每个人在阴沉的天色下发出了微光,只是一种人在高度专注的时候才会发出的光芒。
    “你好,请问有没有见过这个小孩子?”我向着每一个在雨中赶路的人,和商铺的店员展示着我手机里老板娘孩子的照片。得到的答复也很统一,不是摆手就是说没看见,有的干脆直接快步走开。情况一点进展也没有,真的没办法了吗?还是说她孩子根本就没出来广州,还在乡下啊?就在我快放弃的时候,突然有个念头在脑子闪过。问人不行的话,问鬼行不行?可我可以问谁,我一旦开始和他们交流,他们除了惊讶或是想要我帮他们做些什么生前的遗憾,眼下我哪有这么多时间啊。他们也没有帮我的义务啊,找老周吗?老周根本就不出鬼市,他肯帮也没用。贺然吗?可是据她自己说的,自从上次的事,她放下了执念以后,她也可以走出房子,不用再困在房子里了。她打算到处去走走,还给我到了个别。我这突然的要去那找她?
    “哥哥,哥哥。你在找人吗?我见过他噢!”
    我顺着声音往下看,是一个小男孩,五六岁的模样。样子很水灵可爱,前提是没有左边脸上那道血淋淋的疤痕,那道疤痕几乎横跨了他的左眼和脸颊。眼珠子也没有,眼珠子的位置只剩下一个黑幽幽的空洞,实在想象不出,他经历过什么。我倒没有很惊讶,我很早就发现他了,就在我刚刚问人的时候,就一直在我附近徘徊。
    “小朋友,你说你看见了这个哥哥是真的吗?”我说完又把手机转向了他,给他确认。
    “是是是,他是今天早上咕咕带过来的。”小男孩一直点头。
    “姑姑?你姑姑是谁?”
    “不是我姑姑,是咕咕,叫的那个咕咕。咕咕是只很大很大的鸟哦,我们不知道它叫什么就叫它咕咕。”说罢,还用双手不断给我比划,试图告诉我这只很大的大鸟有多大。
    “那咕咕在哪里?为什么要抓走这个哥哥?”
    “咕咕没有抓他!是带他来的。”听到我这么说,小家伙显得有点生气。为了不让这条来之不易的线索在我手上溜走,我觉得先顺着他的意。
    “好好好,对不起。是我说错了,那咕咕为什么要带他走?咕咕现在在哪里啊?”
    “我带你去找咕咕吧!”这个小家伙倒是好哄,一句话就屁颠屁颠的带着我去找他说的这个咕咕了,不过这咕咕到底是啥,大鸟?是和大眼球一样的东西吗?它抓老板娘儿子干什么?想不明白,先看看再说吧。很快我和这个小家伙来到了公园的门口,不用小家伙介绍我都能认出来了,实在太好辨认了吧这个。这真的就是一只通体玄黑的大鸟啊,头顶眉心的位置还有一撮红色的毛,正站在人工湖边喝水呢。就这么站着都有三层楼那么高,要是翅膀张开的话,那得多大一只啊!
    “咕咕!”小家伙看见这只大鸟就叫喊着兴高采烈的跑了过去,我这才留意到了,大鸟的脚边还有六个和小家伙一样的有着各种身体缺陷的小孩子。刚刚光顾着看这只大鸟到底有多大了,根本没留意他们。那只大鸟的身躯就好像一把伞,在给他们遮风挡雨。随后我又在更靠后的地方发现了老板娘的儿子,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大碍,就是样子有些呆滞。看着这大鸟的体型,我也不敢贸然过去。先是慢慢靠近大鸟的位置,然后我尝试着去叫老板娘儿子的名字。
    “何子轩!”
    “何子轩!”
    “何子轩!你能听见吗?你妈妈何佳盈叫我来找你的啊,我是居委会的,我还去你们店里买过奶茶啊,你记不记得?”
    “……”
    不行啊,一点反应都没有。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我试着伸出手去抓,我的手还没能摸到他,大鸟的爪子就先动了。那鸟一爪子往后抓,疼得我眼泪直冒。哇!这踏马的。整个手背马上就火辣辣的痛,幸亏刚刚有所防备,站得比较远,不然这爪子下来不死也内伤。我赶紧查看了我的手背,居然一点伤痕也没有,但强烈的疼痛感又在提醒着我刚刚发生的一切。看来直接带走也不行啊,我又抬头看了看大鸟,我也害怕大鸟还有什么进一步的行动,所幸的是,它又低下了头喝水,没有再管我。刚才的小家伙和他的那六个伙伴,也只是在一旁自己玩闹。
    “小朋友,你说你看见了这个哥哥是真的吗?”我说完又把手机转向了他,给他确认。
    “是是是,他是今天早上咕咕带过来的。”小男孩一直点头。
    “姑姑?你姑姑是谁?”
    “不是我姑姑,是咕咕,叫的那个咕咕。咕咕是只很大很大的鸟哦,我们不知道它叫什么就叫它咕咕。”说罢,还用双手不断给我比划,试图告诉我这只很大的大鸟有多大。
    “那咕咕在哪里?为什么要抓走这个哥哥?”
    “咕咕没有抓他!是带他来的。”听到我这么说,小家伙显得有点生气。为了不让这条来之不易的线索在我手上溜走,我觉得先顺着他的意。
    “好好好,对不起。是我说错了,那咕咕为什么要带他走?咕咕现在在哪里啊?”
    “我带你去找咕咕吧!”这个小家伙倒是好哄,一句话就屁颠屁颠的带着我去找他说的这个咕咕了,不过这咕咕到底是啥,大鸟?是和大眼球一样的东西吗?它抓老板娘儿子干什么?想不明白,先看看再说吧。很快我和这个小家伙来到了公园的门口,不用小家伙介绍我都能认出来了,实在太好辨认了吧这个。这真的就是一只通体玄黑的大鸟啊,头顶眉心的位置还有一撮红色的毛,正站在人工湖边喝水呢。就这么站着都有三层楼那么高,要是翅膀张开的话,那得多大一只啊!
    “咕咕!”小家伙看见这只大鸟就叫喊着兴高采烈的跑了过去,我这才留意到了,大鸟的脚边还有六个和小家伙一样的有着各种身体缺陷的小孩子。刚刚光顾着看这只大鸟到底有多大了,根本没留意他们。那只大鸟的身躯就好像一把伞,在给他们遮风挡雨。随后我又在更靠后的地方发现了老板娘的儿子,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大碍,就是样子有些呆滞。看着这大鸟的体型,我也不敢贸然过去。先是慢慢靠近大鸟的位置,然后我尝试着去叫老板娘儿子的名字。
    “何子轩!”
    “何子轩!”
    “何子轩!你能听见吗?你妈妈何佳盈叫我来找你的啊,我是居委会的,我还去你们店里买过奶茶啊,你记不记得?”
    “……”
    不行啊,一点反应都没有。见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么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我试着伸出手去抓,我的手还没能摸到他,大鸟的爪子就先动了。那鸟一爪子往后抓,疼得我眼泪直冒。哇!这踏马的。整个手背马上就火辣辣的痛,幸亏刚刚有所防备,站得比较远,不然这爪子下来不死也内伤。我赶紧查看了我的手背,居然一点伤痕也没有,但强烈的疼痛感又在提醒着我刚刚发生的一切。看来直接带走也不行啊,我又抬头看了看大鸟,我也害怕大鸟还有什么进一步的行动,所幸的是,它又低下了头喝水,没有再管我。刚才的小家伙和他的那六个伙伴,也只是在一旁自己玩闹。
    多回了一章,我去
    事情就这么僵持住了,我也没有想出什么打破僵局的好办法,按以往的惯例拉着就跑显然不现实。这玩意的反应比我想象的快,它还会飞,我自己跑都不一定能比它快,何况还要带着个小孩子,而且还不知道它的目的是什么。雨还越下越大了,对了,还要打个电话通知老板娘她们不用到处找了,免得她们到处奔波还要淋雨。
    “喂?是老板娘吗?是我,对,找到了,你不要担心了。我在?我在公园啊。不是,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带他回来了,你不用过……”还没能等我说完,电话另一头的老板娘已经挂了电话了,挂电话的前一秒我好像还听见她打车的声音。这下好了,更不知道这么办了,等吧……
    很快,我就看见老板娘大步流星地跑进了公园。她先是无视了的警告,径直走到了她儿子跟前,反手就是了一巴掌。这一巴掌,别说我了,怕是连那只大鸟都愕然了。他儿子也随着这一巴掌意识逐渐清醒,哇哇大哭了起来,随后老板娘也跪下抱着儿子大哭。就在这时,大鸟的身体也动了起来,转过身把头靠在距离这对母子不到一米的地方,不停的扭动,摆弄着头部观察她们母子俩此刻的母慈子孝。那个样子就像是农村经常看见的斗鸡一样,只是这个大小和它眼前还站着两个人,场面就显得有点吊诡了。就这么,一母一子一鸡,哦不一鸟就这么形成了一个新的僵局。连雨都停了,僵局还在持续,不过并没有维持太久,僵局以大鸟的率先退场敲响了完场的钟声。只见大鸟突然又站立了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我刚刚收好的雨伞都还来不及打开,刚刚的小家伙和他的六个小伙伴就分别爬上了大鸟的双脚,随后便展开了双翅腾飞而起,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好家伙,简直可以用遮天蔽日来形容。看来刚刚没有跑,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眼见大鸟这样走了,我便过去拍了拍老板娘,眼神示意她先回去再说。她也明白了我的意思,就擦了擦眼泪,拉着儿子的手就一起与我往回走,和以往不一样的是,这次的她把手握得更紧。事后,老板娘在微信连续给我发了十几条60秒的语音方阵,我只听了前几条,就听不下去了。内容无非是一些感谢的话语,和一些要请我吃饭的客套话。可能见我没回她微信,干脆打了个电话给我重复了一遍语言的内容。我就在电话里客套的笑了一下。
    “老板娘,你儿子怎么这么晚了自己跑出来广州?”
    “儿子跟我说我太久没回去了,电话也打不通,老是忙音的。怕我会像他爸一样不要他,就自己跑出来找我。哪知道自己到了附近找不着路,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过没事就好了。”老板娘用带着愧疚的语气回答了我。
    “是啊,没事就好。那儿子回去以后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她就笑着反问我:“他现在一顿吃多了两碗饭算不算?”
    “……没事就好。”老板娘又是一堆的客气话,听得我也是心不在焉的,挂断了电话的我一直在琢磨着老板娘的那句“没事就好。”这次真的是没事了吗?又看了看自己手背,说来也奇怪,就在大鸟飞走的那一刻,我的手就不痛了。算了,不管了,没事就好。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呢。
    “哇,天气预报还说今天会回暖,这哪有十度的啊?”在寒风中冷的瑟瑟发抖并说出这句话的是我的主任,我能感受到他现在说话都带颤音了。
    “有个屁,早上还下过雨,我感觉现在顶多就是五六度左右。”我的情况也没有好他很多,都鼻塞好几天了,浑身裹得就像一只粽子,可是身体也还是止不住的颤抖。都说广州只有夏天,没有其他三季,我在这里澄清一下,虽说夏天确实是主角,但剩下的就是冬天了。广州冬天时间短,但也是很冷的,还是湿冷,穿衣服再多都没用那种。我们两个刚刚去了开会,这会正像两只粽子走在路上往回赶。一路上行人都没看见几个,呼啸的风就像一把把长了眼睛的利刃,准确的找到我衣服和肉体的空隙,来回的刮弄。
    总算是走到居委了,我仿佛感受不到自己的脚趾了,若不是真的太冷,我都想把鞋子脱了好好检查一下他们是否还在他们应该在的地方。为了保住我的脚趾一进门我就径直走到了暖风机前面,享受着暖风机给我的温暖,心里却在叫骂着,这种鬼天气,开什么会啊,这群领导有毒吧?我也不知道我站了多久,我一刻也不愿意和它分别,在这寒冬中暖风机就是我生命唯一的依靠。我太投入的享受他带给我的温暖了,以至于身后什么时候站了几个人我都不知道。
    “于先生!”
    听见有人叫我,我匆忙回过神,扭过头一看。哦,我认识带头的这个人,这个高高瘦瘦、长相和善的男人是我们这里一个精神类疾病患者的舅舅。就叫高先生,我认识他是因为他半年前报过警,说这个他的侄女离家出走了。他的侄女离家出走前我也见过,长得很普通,就是有点黑。只要你不和她说话,光是看样子根本不像精神有什么问题。
    “高先生,你找我吗?有什么事?”
    “哦,太好了。你还认得我。是这样的,我侄女找到了。这几个是她的老同学,是他们帮我找到的。不过,想请你帮帮忙!”高先生略带兴奋给我介绍了一下他身后的年轻人。
    “真的吗?那真的是太好了啊,都离家出走半年了,这几天还这么冷,能找到你也不用这么牵挂啊。你这是想我帮什么忙?”说实话,他能找到这个侄女我真的也替他高兴。首先是因为工作的原因,我们必须要掌握精神类疾病患者的情况,确保他们不会对社会和包括他自己的所有人造成安全威胁。其次,他这个侄女的情况确实也是比较凄惨,她先后经历了丧母,父亲瘫痪,离婚,然后发病的情况。所以能找到她,我还真的挺高兴的。自从她离家出走以来,我们和专区民警也是到处打听她的行踪,可惜毫无收获,那这次也是了了我一件心事。
    “我们知道了她在哪里,不过还是想要你帮忙找她回来。”
    “哦?这话怎么说?”我疑惑的看向了高先生,这知道她在哪,接回来就是啦。要我去接是什么意思?她被扣押了吗?
    “我们确实找到了她现在在哪,可是我们怕我们贸然出现会惊动到她,她受到刺激然后跑了就更麻烦了,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再找到他。”说话的后面的一个男性,他说话的时候,前面的高先生也在轻轻的点着头。
    “刚刚说,你们是同学是吧?那你们是怎么知道她现在再那里的呢?”我明白他们的意思了,原来是想让我去和高先生的侄女接触,然后用我居委会工作人员的身份去博得她的信任,哄她回来。
    “我们其实是她小学的同学了,我们之前都不知道她有这个病的。最近她微信突然通过电话号码添加了我,给我聊了很多小学时期的东西,还问我们小学是不是有个班级群的,她想进群,问我能不能拉她进去。但其实在此之前我们真的很久没有联系过的了,不过既然她说想进群,那我也就拉了她进群。她刚开始的时候还很正常的和我们说说以前的事,后来就开始很奇怪了,先是在群里发一些很恶心的自拍,又在群里突然骂人。还到处私聊一些同学,先是骂他们,然后还没到人反应过来却开口问那个被骂的同学借钱。我们就意识到这个人可能真的精神有问题,就找到了以前的班主任看能不能找到她的家人,想了解一下,她现在是什么情况。”抢先开口的是一个年纪相仿的女性。
    然后旁边一直没开口的另一位女性也开了口:“然后,我们找到了她的舅舅。我们才知道了她现在的这种情况,我们虽然不算很熟,但也想尽自己的能力去帮她。我们骗她说可以借钱给她,不过银行卡有问题,不能直接转账,只能给她现金。起初,她宁可不要钱都不肯告诉我们她住在什么地方,也不肯到我们说的地方交收。我们和她说了好久,她才给我们说了个大概的地址,所以,我们约上了她舅舅一起过来找你们商量。”
    哦,原来是这样。那么我要做的就是等她出现,然后尝试劝导她跟她舅舅回去,如果说她不愿意还有逃跑的意思,那我可能还要先控制住她的行动再想办法啊。这…这我也不是专业的啊!走一步算一步吧,这次要是让她跑了,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她。
    “那走吧,什么地方?”
    “繁花酒店。”
    嗯,倒是不远。虽然在别的街道,但走过去可能也就十五分钟左右吧。
    “对了,你们刚刚说的恶心的自拍是什么?”
    “就是,就是裸的。”那位男同学接过了我的话。
    “……”我偷偷瞄了一眼高先生,高先生的样子显得有些尴尬,本来垂下的双手也在手忙脚乱的寻找着口袋的入口,样子实在是有点好笑。
    没一会儿,我们就到了。向酒店的前台确认了情况,高先生的侄女确实是住在这里,而且还在房间里。我们就退到大堂一旁商量对策。就在我们在决定直接上去房间敲门把她堵在房间里再想办法的时候,意外发生了,她直接走到了大堂。幸亏她也没发现我们,直接走了出去,身上还只穿着个短袖,背着个大背包。哇,看到这一幕,我当场就打了个冷颤。她不冷的吗?现在什么天气啊?
    没办法了,先跟着吧。在路上如果刺激到她,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举动。然后我们五个人就分成了两组,我和她这位男同学先跟着,两个女同学就和高先生先在这里守着,有什么消息再电话沟通。分好组就行动起来,我和这位男同学的动作已经很迅速了,可是,出门了以后,我们看见她已经走到街口了,跑吧!我们就这么走一段跑一段地跟着她走了一路,我实在想不通,她走路怎么这么快,感觉还不会累,都没停过。而且,我跑着跑着鼻水都流出来了,她就这么一件短袖真的没有问题吗?路上其他的人看见她只穿着一件短袖的样子都纷纷躲开她,而且她走的轨迹根本就没有规律,也不知道她到底想走去哪里。走着走着已经快要走到我居委附近了,就在这个时候,她却突然回过了头。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东西,开始往回走。我和她的男同学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转向打乱了我们的节奏,都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调头向我们走来。还来不及我细想怎么办,手已经本能的拿起了手机,按通了那个不存在的来电。
    “喂?都说快到啦。等一下吧,对对对。你们先吃啦。”
    这招真的是屡试不爽,她就在我旁边径直地走了过去。确认她没有认出我们后,我又偷偷叫了一下正在“绑鞋带”的男同学。给他使了个眼色,我们又重新跟了上去。可是她这毫无规律的走来走去,我们这么跟着跑不是办法啊。想归想,还是要跟的,不然真的跟丢了就真的不用想了。很快,我们又准备走回到酒店了,但是我们却远远看见了刚刚留下的那两位女同学正在和一个瘦小,黝黑的男人在争吵着些什么,高先生也夹在了他们之间,充当着调解人一样的角色。为了不让她们碰上面,男同学给她们打通了电话。她们显得有点慌乱和高先生还有这个陌生的男人躲进了旁边的巷子里,但是作为舅舅的高先生还是给认出来了。
    “舅舅,你在这里干什么?”她也终于停下了急匆匆的脚步,询问着这个满头白发,苍老还行动迟缓的高先生。
    “啊莹啊,你跟我回家吧。”说完高先生就紧紧地握住了侄女的手。
    “这个人怎么在这里啊?”说罢就想把手从高先生手中抽出来。看来她也发现了巷子里的那个男人,嗯?那看来她们认识啊。
    “莹,跟舅舅回去吧!”这个陌生的男人开口了。
    “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啊,你走开啦。你不要过来啊,我要找警察。舅舅,你放开我。我不认识这个人的啊……”
    看见情绪已经失控起来的侄女,高先生拉着她走进了酒店的大堂坐下来,安抚她的情绪。这也给我争取也一些弄清楚状况的时间。
    “你好,我是居委会的。你是哪位啊?怎么称呼?怎么啊莹看见你就这么激动啊?”我把我的疑问一股脑的问向了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
    “哦,你好。我是啊莹前夫,我姓蔡。我……”
    “就是这个人啦,害得啊莹现在这个样子啊。不是人来的,这个样子还学别人当渣男…… ”蔡先生的话被粗暴的打断了,打断她的正正就是那两个女同学。
    “什么渣男啊?你两个死八婆……”他们就这样有来有往争吵了起来。原来这个就是她前夫啊,这还是我第一次接触这个人,难怪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他们吵架的内容其实无非也就是围绕着对方的女性家里人发出亲切的问候,虽说我也是市井之徒,但这里确实没有我能插上话的话的地方。看向了酒店大堂里面的啊莹和高先生,也不知道他们谈成怎么样。还是先打个电话给医生,问一下这种情况怎么办好了……
    “我不回啊!我在这里很开心啊!你走啊!”情绪激动的啊莹怒吼着挣脱了高先生并冲了出去。
    “……哦哦哦,好。医生我先不和你说了。我这里又有状况了。”我这一通电话还没说完呢,又怎么了?正在我准备放下电话追上去的时候,在一旁的男同学拦住了我。
    “我去追,你来想办法,有事电话联系。”说完这句话的男同学就跟着跑了出去。怎么说呢,我一个大直男看到这一幕都觉得好帅。正在争吵的,她的前夫和那两个女同学看见啊莹跑了出来后也都都安静了下来,紧接着高先生也眼眶通红地跌跌撞撞走了出来。两个女同学见状也去搀扶着高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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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10-18 18:29:16  更:2021-10-20 13: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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