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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寻藏录——考古,探险,寻访不载于史书的诡秘历史[第1页]

作者:熊猫大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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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寻隐藏在历史长河之下的一条暗流,开启深邃黑暗中的千年尘封。一边考古,一边探险,且放歌,且徐行。

    武当山下的诡异地宫,西伯利亚冰原中的神秘古堡,恐怖的冷战机器,丝绸之路尽头的大唐宝藏…………一场穿越世界的生死之旅,一个回朔千年的文明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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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名去冗重排版 原帖地址:http://www.tianya.cn/techforum/content/16/1/745233.shtml

    已经很肥啦!至今为止天天更新,除夕、初一都不曾断过,诚心自有天知。谢谢大家多多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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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排版补全之后更新将会挪到这里,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
    楔子

    公元1645年,大明崇祯十八年四月初一。阴霾的天空下,杭州城外松竹山庄的农户们都还在忙着播种。谷雨刚过不久,这时候最适合播种,既使外面已经打成了一锅粥,却也与眼前的他们无关。只要不耽误这一季,日子就能过,怎么都能活下去。

    松竹山庄的后山。洛君辉快步走在山道上,额角已经出了细汗。年过五旬的他已经做了十年的洛家家主,言谈举止间顾盼生威,如一头狮王般让小辈不敢直视,可每每来见住在后山槐园的这位老祖宗,还是如三十年前那般紧张。

    走进槐园,老人正坐在院中品茶,阅尽沧桑的眼中带着一丝疲惫。看到洛君辉走了进来,点头笑了笑。洛君辉上前行礼,说道:“老祖宗,昨天,扬州城破了。”

    “终是守不住呀……”老人闭上眼睛叹道。

    “听闻那汪氏兄弟给了那多铎三十万两,只求他城破后勿伤百姓,也许……”

    “呵呵,三十万两买不了半壁江山。他们一路南下走得太顺,却扬州城上撞得头破血流,此后再不立个榜样,往南就会越发的不好走。鞑子是要立威东南呀。罢了,其势已成,谁也无力回天。还是管好自家事吧。君辉呀,上次你来已经是一年前了。你这个家主我很满意,如果不是兹事体大,老夫实在不愿插手,来坐下慢慢说。”说罢老人挥了挥手,示意洛君辉过来坐下说话。

    洛君辉紧走两步过来坐定,这才接着说:“老祖宗,到现在我还是没明白为什么当初李闯进京之时,您就预料鞑子肯定会入关呢?”

    “呵呵”老人拿起茶壶,洛君辉连忙接了过来,给自己斟了一杯,“君辉呀,你要是到了我这个岁数,也会懂的。无它,一个“利”字而已。李闯一路上杀戮太重,所掠又多是官绅,你道这天下是谁的?不是皇家的,也不是百姓的,是那些官绅的!官绅恨李闯,可官绅无兵。李闯若不拿下京城,他们就没有办法,还要照大明朝的规矩行事。可李闯拿下了京城逼死了皇上,大明朝没了,那也就无所谓大明的规矩了。如果没有关外那只猛虎,多给李闯几年时间调合与官绅们的关系,天下或可太平。可惜关外大势已成,李闯又没能力控制南方,孰强孰弱一眼可见。吴三桂不反必死,所以鞑子入关,不过是早晚之事而已。只是没想到,他们南下的这么快。”

    老人喝了口茶,似乎说的累了,“一年时间让你做这么大的事,难为你了。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洛君辉赶忙斟满了老人的茶杯,回话道:“回老祖宗,从李闯入京始至今的一年里,四个船队和两个马队都已经出发了,族内的人大多已经离开。族里的现银也已经转移了6成。一成跟着君明的船队带去了倭国,君烈和君照的船队一起带走了三成,君照进驻南洋是会留下一成,君烈带两成继续向西去佛朗机。剩下两成分别的君易和君霆两个马队带着,从兰州卫入草原,一路向西,一路向北。这些您都不用担心,都是平时走惯的商路,而且这次还有白袍卫跟着,千帆万骑,怕是鞑子见了也不敢阻拦。倒是要向老祖宗请罪,本来现银是可以都带走的,可我想多带些人走,于是这银子就剩下了。”

    老人嘉许的点点头,“你做的对,人才是最重要的”。

    洛君辉得到老人的首肯,似乎放下了一件心事,展眉道:“幸好百年前元顺先祖着力发展海商,穷半生之力打通了东西三条航线,如今不论是在倭国还是在南洋和佛朗机,咱们洛家都算是站稳了跟脚。如今看来,海商之利如今已占了全族岁入的大半,先祖真是有先见之明呀。君烈临行前还说夷人又在开拓新航路,听说佛朗机再向西发现了一个新洲,比咱们大明还大。他打算安顿好后让小仨子过去看看。”

    洛君辉停下喝了口茶,又道:“家里走后的事也安排好了,百子堂的一众少年已经带着银钱北上,那边战事已了,等过上十数年后时局平稳下来,该在北方的就留下,该南下的再南下,每城各置商铺,不使洛家在华夏的根基断绝,徐图后进。这些孩子开蒙时您也见过,都是家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即使将来十存其一,只求这根线不断,中土内洛氏不绝。那些外围子弟也各本就分散全国,这次也发了些银钱,着他们继续各觅生路,只需十年一度的祭祖时联络便可。另外带不走的银钱我着人分了几处埋藏,他日我洛家重回故土,再开封启印。”

    说到故土二字,洛君辉不禁皱起了眉,叹了口气又道:“唉,老祖宗,咱们真的就这么走了吗?蒙元至今,数十代人倾尽心血打拼下的偌大家业,就这么散了吗?若是联合上其他几姓……”

    老人似是看明白了洛君辉的不甘心:“君辉呀,我明白,你是觉得咱们有一拼之力。你还记得祖训里的第一段吗?”

    “无天下志,顺天下势,行天下远,守天下……”

    “不错,”老人打断了洛君辉,“就是因为这三个原因!”

    “一来,无天下志,便是不与皇权靠得太近。你看那释道儒三教都传承了千年,可你有否听过传承了千年的王朝?皇权是人间之极,登极,便是到了尽处,离皇权越尽越是危险。历代都不缺巨氏豪族,可繁华百年之后,哪个不是一夕尽散,再不复当年之势。有几家能如我洛氏这般传承了千年的?就算是得了天下的,李家如何?如今的朱家往后又会如何?前朝遗姓,今朝大忌呀!你真的倾洛氏之力与鞑子拼了,哪怕是胜了,那然后呢?那几姓的几只老狐狸,肯定不会碰这天下。你碰了,那百年之后,江南洛氏也就没了。”

    洛君辉脸上有些发烧,做为家主,手中掌握着如此大的力量,若说没有想过这天下,怎么可能。

    老人继续说着,“二来,顺天下势,便是人不能与势争,人势相背时,便要学会变通。如今大势所趋,天下注定要变成鞑子的。我们不走,便要担着一分风险。千多年来经历了两次的灭族之祸,如今再不学聪明些,怕是这第三次就近在眼前了。你也不是没有看过历代洛家先人的手札,自然该明白,氏族也好,天下也好,唯一不变的就是这个“变”,相时而变,顺势而变。如今虽是走了,哪怕天下太平之后我们再迁回来,前后也不过三代人,若是如蒙元初时那般一朝尽灭,就算子孙用命,前赴后继,怕是也要三十代才能复今日之盛。眼光要放长远些,开阔些,多少比我洛氏还大的氏族都已烟消云散了,我们一步步走走到今天,不容易呀。如今大势所趋,我们不知鞑子进了中原会如何作为,但这个错我们不能犯。洛氏不是你我哪一个人的,身为家主,一生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让洛氏的血脉能一直传承下去。君辉你知道吗?纵观历朝历代,个人也好,氏族也好,能一代代传下来,活下来的那些,不是最强大的,也不是最聪明的,而是最能适应变化的!知时顺势,便是生存之道!”

    “三来,行天下远,便是承前启后开拓不止。若无这开拓精神,我洛氏变没有通往域外的各种商路,而如今……”老人歇了口气。“此次撤出中土,一来是为了避祸,二来……这几十年君烈家从佛朗机送回来的夷人的那些精巧的小玩意,研究格物的书籍,途中见闻的手扎,相信你也看过一些。老夫总觉的,这天下怕是要变了……”说罢扭头看向洛君辉,“其他几姓有什么动向?”

    “其他几家跟咱们差不多,早的自去年开始,晚得从最近开始,都在或迁移或分散,只是宋氏动作小一些,似是不打算全部撤走。”洛君辉答道。

    “呵呵,宋氏也有自己的算计,蒙元至今四百年,朝廷一直在北方,对于南方的控制和影响都要弱一些。特别是两广云贵一带,宋氏世居岭南,又是几姓中最早做海商的一家,必有其对应之法。鞑子定鼎中原,若依然定都于北,那将来乱必起于南方!好啦,不提他们几家,还是说说咱们自家的要紧事吧。商路图和子孙谱都带走了吗?还有那两个盒子……”说到这里老人的眼角经意间抽动了一下。这几样东西可以说是镇族之宝,商路图和子孙谱千百年来不断的被洛家子孙充实着,元初洛氏血脉几乎灭尽,当年的家主硬是凭着这两样东西,在百多年间恢复了家族的元气。至于是那两个盒子……

    “商路图和子孙谱都带走了,那两个盒子咱们起程的时候我会亲自带上。只是……老祖宗,那两个盒中的物什看来甚是邪恶,它们到底和先祖吩咐寻找的地方有什么关联?值得我们从立族之初就开始找,这一找就是千年。以咱家的势力,这千多年来,海内之地几乎翻遍了,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说到这洛君辉苦笑起来,“莫说是线索,就连找的是什么咱们都不知道。真不明白祖训最后一句到底是什么意思。”

    “也并非是立族之初便有那两个盒子,似是西汉景帝年间,七国之乱后,才辗转到先祖贞德公手中的。之后几代家主也欲穷其密,似乎有了一点线索,应该是极为了不得的东西。再后来更是倾全族之力寻找,并写进了祖训,言明洛氏子孙不绝,便不能停下,寻得之日,便是洛氏大兴之时。可惜隋末唐初时我洛家几尽灭族,那仅有的一点线索也毁于兵祸之中。之后数百年先祖们还是一直在找,毕竟写进了祖训,肯定是极重要的东西。无奈当时已经过去数百年,想再寻其出处,实在难于登天。”

    “老祖宗不必灰心,既然已经寻了百代,小子们自当薪火相传,一直找下去。总会找到的。时间不早了,咱们起程吧。”洛君辉也已经组织族众寻了十年,此时就要离开中土,反倒放下了这件心事。

    “也好,喝完这杯茶,咱们就出发。”老人说着端起了茶杯。

    这时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只见一个小厮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气都没有喘匀就禀报道:“老祖宗、大老爷,不好啦!鞑子攻下扬州城后纵兵屠戮,下令十日不封刀呀!”

    啪嚓,茶杯掉到地上摔了粉碎,手还在颤抖。老人闭目向天良久,眼角流出一滴浊泪,复又语气坚定的说道:“君辉,我们走!”说罢颤颤微微的站了起来,在洛君辉与那小厮的搀扶下走出了槐园……


    物换星移,松竹山庄换了几次主人,洛氏却再也没有回到此地。转眼间,三百年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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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百年,沧海桑田,世界的中心从东方转移到了西方,进入新千年后,人类迎来了一个崭新的时代。

    英国 伦敦

    大英博物馆门前的广场上人流如织,吸引了无数游客在此驻足。如果大本钟象征了不列颠的自信,那么大英博物馆,就是他们曾经征服过世界的证据。

    “布莱恩,你说,真的会有人出那么高的价格买一幅画吗?”大英博物馆门口的台阶上,一个叫巴克的六处特工,向身边的同事问道。

    “我没有那么多钱,所以不知道有钱人的感受,伙计你这个问题我实在回答不了。”棕色头发的布莱恩头也不回的答道,一双蓝色的大眼睛一直在盯着台阶下面广场上的人流。

    MI6,军情六处,英国最著名的情报机构。虽然它是007的东家,虽然它在二战中起了举足轻重的做用,但今天它给世人的印像还是不如CIA那样的无孔不入,仿佛一切都已经成为昨日黄花。其实很多事情并不像看到的这么简单,人们都知道这个国土面积曾经超过3000万平方公里,掠夺全世界,号称‘日不落’的强大帝国,最终缩回了它的英伦三岛;却不知道当年这个庞然大物在撤退时,偷偷把无数的触角隐藏在了地下。就如同很多人都知道是曼斯菲尔德·史密斯·卡明爵士在1909年创立了军情六处;却没多少人知道,曾经挑起了鸦片战争、控制着数个国家、拥有20万军队的不列颠东印度公司,在其上百位的股东中,也有一位姓卡明的。

    一周前,军情六处拦截了一条很有趣有信息,有人想买通大英博物馆的副馆长,出高价让他从地下藏室中偷一幅很普通的中国古画出来。大英博物馆的中国藏品非常丰富,仅历代的稀世珍宝就超过2万件。而那些不出众的,一直存放在十多个巨大藏室中的,更是多如牛毛。从中拿一幅不起眼的画,并不是一项多难的工作,那个副馆长之前甚至都不知道那幅画的存在。

    这已经不是大英博物馆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了,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这些可能存放到世界末日都不会被从地下拿出来的略等藏品,偶尔少上一两件并不是奇怪,每年因为维护不当而损坏被处理的藏品都要比这多的多。这种事六处的人即使发现了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全世界有很多事情在等着他们。但这次对方却开出了一个足以打动他们调查下去的天价,5亿英镑!即使把全世界最值钱的三幅绘画的拍卖价格加到一起,也没有5亿英镑。这异常的现像足以引起六处的重视,而且,买家为了表示诚意,已经预付了2000万的订金,更重要的是,对方是美国人。

    为了找出幕后的买家,六处并没有惊动那个副馆长。今天上午,双方约定要交货了。狡猾的买家把交货地点定在了人多拥挤的公众场所,博物馆门前的广场。于是六处不得不出动了上百名特工,分散监视着广场上的各个角落,把一片地区全方位的监视了起来。布莱恩和巴克,就是其中的一组。

    “上帝啊,5亿英镑!那些白痴的美国佬怎么不找我?!我也可以把它弄出来!如果我有5亿英镑,我肯定会辞掉这份该死的工作。”巴克小声对布莱恩埋怨着。

    “算了吧老伙计,如果你有5亿英镑,那你就真的该死了。”布莱恩还在盯着对面的广场。

    “我觉得我们会白等一天。你想想,美国佬,来英国,买中国人的一幅画,而且是用超过了梵高、毕加索画作的天价!这太离谱了。”巴克还在抱怨。

    “别急,不会白等的。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中国都很强大而神秘,也许那画真的值那么多钱。”布莱恩笑着回答,眼睛却还盯着广场。

    “强大?中国?呵呵,来吧伙计,我告诉你什么叫强大,”巴克说着就扳着布莱恩的肩膀让他看身后,两个人身后正对着的,正是大英博物馆高大的正门,“在这里,你可以找到世界上任何国家的最顶级的珍宝!这就是一部征服的史诗!看一个国家是否强大,不要只看他们楼盖得高不高,还要记得看看他们的博物馆!”

    “呵呵。”布莱恩没有再说话。正在这时,那个副馆长出现了,他夹着一个公文包从博物馆里出来,慌慌张张的从两人身边走过。

    “卖家已经出现了,现在就等买家来了!”看着副馆长走进广场,巴克的表情严肃了起来,低声对布莱恩说道。

    “他早来了,一直等在那边。”布莱恩向一个方向扬了扬下巴。

    “什么?!他来了!!”巴克闻言就一手按住了枪,一手去拿口袋里的通讯器,但他随即又停住了,猛得抬头问:“你怎么知道的?”

    “抱歉巴克,我也是他们一伙的。”说话间布莱恩就已经掏出了枪,没有一丝的犹豫就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布莱恩就站在这大英博物馆的门口,对着巴克的胸前连开了三枪!一切发生的太快,巴克倒在地上的时候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周围的几组特工也都呆住了,四周的游客更是一片混乱。

    布莱恩开完枪就飞快的取出了通讯器,打开后气急败坏的对着麦克喊道:“该死!我们上当了!这是一场恐怖袭击!他们故意把我们的注意力吸引到这里,其实真正的目标是二区的地铁!!巴克跟他们是一伙的!上帝啊!但愿现在还来得急!”

    他才说完,周围所有特工的耳机中就传出了“吱”的一声连续不断的尖鸣,他们的第一反映就是:信号被干扰了!布莱恩说得是真的!也许袭击马上就要开始了!

    一时间所有特工都紧张了起来,他们可能正在犯下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训练有素的六处特工们很快冷净了下来,早一秒行动也许就能拯救无数民众的生命。时间紧迫,他们不待细问布莱恩是具体情况,就在第一时间重新定制计划安排人手,然后飞一般的撤出了广场,要求所有人都在地铁沿线集结。也难怪他们如此紧张,“恐怖袭击”四个字,近年来一直深深的刺痛着欧美情报机构最脆弱的一根神经。

    片刻之后,整个广场上,特工只剩下布莱恩和垂死的巴克两个。巴克到现在还是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布莱恩俯下身对垂死的巴克说道:“对不起老伙计,我没有背叛,我一直是他们的人。我还可以告诉你,那幅画应该真的会值5亿英镑,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值那么多,但我相信他们。另外,老伙计,中国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简单……”

    信号干扰不过持续了30秒钟就消失了,但两分钟后,整个伦敦沸腾了,警车、消防车、排爆车在各处开始集结。而此时的布莱恩,正开着车穿过伦敦街头向市郊驶去。在他身边坐着一个红头发黑眼睛的清瘦男子,也是他在广场上一直注意着的人,那个买家。

    “查理是吗?很高兴见到你。6年了,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你看我戏演得还不错吧?”布莱恩笑着说,他与红发男子同属于一个老板,但两个人素未谋面。

    “为什么要开枪?!你破坏了计划!只是要你干扰视听信号30秒,屏蔽掉附近街道的摄像头而已,为什么要杀人?”红发男子表情严肃的问。

    “别生气伙计,我只是想走得华丽一点。看到了吧?整个伦敦都在为我送行。而且这么一来,那个副馆长肯定跑不了了,我可为咱们省了不少的钱!”布莱恩回答道,他还是一脸的笑意,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也许明天早上,他就会成为被六处全球追杀的目标。

    “呵呵,这笔钱倒是真的可以省下来为你擦屁股了。”红发男子笑了笑。

    “你要把画直接带去中国吗?”布莱恩看了一眼红发男子怀中抱的那个画筒。

    “不,回美国。我们对它还一无所知。”

    “对了,它为什么值得咱们花这么大价钱来买?它是藏宝图吗?一个大宝藏?这幅画里面到底有什么?”

    “力量!改变世界的力量!”


    与此同时,地球的另一端。

    10月的北京,阳光明媚的下午,周伟摆着标准的麦当劳叔叔的造形,一个人懒洋洋的坐在玉渊潭公园的一张长椅上。看着轻风吹过柳稍,金黄色的阳光洒在湖面上。每每有重大决定的时候,他总喜欢从公司里溜出来,关掉手机,一个人找地方静静的坐一个下午。仰头、闭眼、微笑,暖洋洋的下午,能安静的在户外晒晒太阳,真是一种享受。这是个爱笑的人,笑已经成为他的一种生活习惯。看着那一脸阳光般真诚的微笑,很难有人能想到,周伟曾经的生活是怎样的艰辛。

    初中毕业;父母死于车祸;一无所有的家;带着才3岁的妹妹;开始了浪迹江湖的生活。

    转眼13年过去了,曾经那个出没在田间地头儿穿着破衣烂衫,目光却异常坚毅的男孩,已经长成为坐拥上亿身家,无论何时都保持着温暖笑容的成功男人。那笑容能融化冰雪,可谁也不知道,那笑容背后经历了多少冰雪。还算英俊的脸庞,还算不菲的身家,如果不是他从事的行业有点土,就是标准的钻石王老五了。他确实是跟土打交道的,在这个地产金融风行的年代里,农牧粮食的生意做的再好,也未必会成为媒体眼中的青年才俊。

    明天有一笔不算大的生意在等着他,但这笔生意背后所产生的延续价值是无法估量的,如果成功,他有信心让自己的公司资产在2年内增加一位数!对方公司是世界最大几家粮商之一的J公司,这些深海中的大鳄极少出现在国内的媒体上,只有行内的人,才知道他们恐怖与贪婪。几家公司联手控制着全世界80%的粮食交易量,在国内也掌握着数种粮食制品的定价权。基辛格说:“控制了粮食,就控制了人类。”这话在物质生活高度丰富的今天似乎是个笑话。可周伟却听说过,一个非洲小国的总统,想摆脱这些大鳄们对自己国家食物的控制,通过政令和军队与他们周旋……三个月后,他被他吃不起饭的人民推翻了。

    击败了数十家竞争对手,如今只剩最后两家了,明天,就是绝战的时刻。周伟其实很看不起自己这种行为,老外扔出了一块骨头,自家这边就像几十条狗疯狂般撕咬起来,无论谁抢到骨头,外商都会是赢家。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他又没能力改变这些。十几年挣扎求存的生活教给了周伟,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使劲甩了甩头,想把这些烦人的想法挤出脑袋,周伟干脆躺在了长椅上。这几年那种深深的厌恶感越来越强烈了,如果不是为了妹妹,有时他都想把公司卖掉。

    “李兵呀李兵,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周伟自言自语道。李兵的公司,就是如今唯一剩下的那个对手。李兵是个非常低调的人,如果不是此次周伟把他当成一个对手认真对待,恐怕永远与不会注意到这个人,他太不起眼了。出身普通的工人家庭,没有深厚的背景,没有出色的能力,老老实实,安分守己,甚至可以说木讷得有些痴呆。可就这么一个人,大学毕业后进入一家农产品公司,几年后自己创业,用了比周伟更短的时间,创建了一份比周伟还大的家业。可问题是,他太平庸!了解了李兵的创业史,感觉这个人做生意的运气好的令人发指,就好像开了外挂一样。很多次的胜利,现在让人看来还是那么稀里糊涂。

    比如一次在某个大型采购项目中做陪跑,中标人选明明已经内定了领导的小舅子。可就在开标的前一天,领导被请去喝咖啡了,然后一笔大生意莫名其妙的的落在了几乎没有做任何准备的李兵的头上。更离谱的一次,合作伙办倒闭,进口的一船大豆全部滞留在港口。李老板正蹲在码头上哭的时候,韩国的大豆进口从美国转向了中国,于是第二天箱都没开就转了船运往了韩国,算下来挣得比预期的还多。

    奇葩般的李老板,就这样奇葩般的成长了起来。以至于伤痕累累的周伟不得不感叹,真是同人不同命呀。可是,真的只是运气吗?

    “阿嚏!阿嚏!”坐在车后排的李兵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使劲吸溜了几下鼻子,自言自语道:“是不是该加衣服了”。这是个平凡的男人,微胖的身材,平凡的长相,塌鼻梁上架着一幅方框眼镜,眼镜的后面是两只豆儿大的小眼睛。小眼睛瞄来瞄去,似乎还在找刚才喷嚏的原因。

    “项爷,把窗户关上点。”

    “是老板!”老板发话了,项昊笑嘻嘻的关上了车窗。寸头、浓眉、环眼、大鼻子大嘴,1米98的身高,魁梧的像只猩猩,卡宴宽大的驾驶空间被他挤得满满的。虽然已经为李兵做了5年的保镖,但每次听到自己的老板叫“项爷”,项昊还是觉得很爽。

    在李兵眼里,这位真的是个爷!见过半小时吃掉整只烤全羊的吗?光那割肉的刀法就叫围观者喝彩不断。见过飞轮胎砸小偷的吗?李兵那次可赔了人家不少钱。饭量、功夫,这些都不重要,铸就项爷辉煌前半生的,是他那响当当的脾气!用他自己的话说,“打从娘胎里出来到现在,爷就从来没认过怂!!!”

    初中时看到有痞子在学校门口调戏高中女生,项爷一个人就冲了过去。上高一学校乱收费,项爷不但不交,还跟学校要说法,抽完训导主任,一个人跑去教委告状。屁大的毛孩子,谁把你当回事呀!于是……,惨剧发生了。那天项昊被从教委里架出来的以后,一个眼睛肿的像桃子样的副局长发话了,哪个学校敢收他,就给校长好看!于是项爷在同学们崇敬的目光中离开了学校,只留下了一地的传说。父母费了好大劲才让他当上了兵,家里管不了,就把他交给国家吧。

    军队里从来不缺少刺儿头,但没有多少剃不平的刺儿头!中国军人的军事素养是世界闻名的,无论是战争时期山呼海啸般的枪林弹雨,还是和平年代里浊浪滔滔的滔天洪水,一条命令,就要义无反顾的冲上去!铁一样的意志来自铁一样的纪律!如果纪律只有一条,那一定就是服从。无论过去是什么样的人,进入军队,这里会有人把你的尊严打碎,然后重塑成一个新人,军人!而新兵连,就是这个打碎尊严的地方。

    “叫爷服从命令可以,但说话给爷客气点!”还没来得急被打碎尊严,进入新兵连的第一个晚上,这位项爷就把班长给打了!部队不是让你牛B的地方,个体在军威面前是不容反抗的。年轻的新兵们还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一晚被打的班长很多。于是之后的几个晚上,班长们联合起来带着老兵们陆续的找回了场子,除了项昊这个班。

    就这样,项爷一路高歌猛进的混进了北方某军区的特种部队。没有比部队更锻炼人的地方,几年的磨练,让项昊真正的成长了起来,掌握了特种兵的各样技能,最拿手的有三样:射击、格斗和爆破。上级领导很看中他,准备让他去国外执行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任务,只有真正经历过死亡和铁与血的洗礼,才能称为真正的特种兵,一个职业军人。

    就在这时候,问题来了。一个关系兵的加入,挤走了一个原本在名单上的队友。项爷那颗响当当的心在沉寂了数年之后,再次被点燃了。一如高中时的冲动,他又冲动了,然后就冲进了军区司令部驻地……5分钟后,就被抬了出来。也是那一次,让项爷明白了人外有人的道理。他向来对自己的身手极为有信心,从来不信有人可以一个照面就让自己完全失去战斗能力,直在遇到了那个人。

    所幸项昊一进去就被打趴下了,没有伤到人,但问题的性质太严重了。想留在部队已经不可能,上级力保,复员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于是原本已经爱上了军营准备当一辈子兵的项爷,流着眼泪脱下了军装。复员,就业,因为那个脾气失业,再就业,再失业~~~~就这样辗转成为了李兵的保镖。一转眼,已经风平浪静的过了5年。

    的是,风平浪静的5年!把项昊憋坏了。项昊不只一次跟李兵说:“要不你辞了我们吧!北京城的大款多了,没人惦记你一个卖土豆儿的!”

    “谁说没人惦记卖土豆儿的!上次要不是陆林,老板我早就被人大卸八块了!”在两个最亲切的员工面前,李老板还是很活泼的。是呀,那次的事对他的冲击实在太大了,电影里的情节生生套到了自己身上,胆小的李老板实在受不了这种刺激。

    那也是5年前的事,两个曾经被李兵收过土豆的农民,赌博输光了家产进城打工躲债,碰巧撞见了已经今非昔比的李老板。就好像看到了一个金光灿灿的人形大元宝,两个快走投无路的人看到了生的希望。还犹豫啥!绑他娘的!

    抓住了一个机会,于是李老板成了肉票。在绑匪眼里李老板真是够意思!只是拿刀子在他眼前晃了几晃,他就非常配合的开着车跟两人去了在京郊租住的一间平房。两人感叹完这么好的肉票不好找之后,三个人大眼瞪小眼,一起傻眼了。

    绑匪是第一次做绑匪,肉票也是第一次做肉票,大家都没什么经验。绑匪没有蒙面,也没有蒙李兵的面,还没有调查过李兵的背景;肉票不但看了两个绑匪,还认出了他们,当场叫出了他们的名字。现在,跟谁要钱,成了双方共同的问题。

    跟谁要钱呢?李兵忙于工作一直没娶老婆;父母在老家过着退休生活,根本没权力调动公司的资产;公司副总一直不服气他这个老板,盯着总裁的位置不是一两天了……几天过去了,两个劫匪怕夜长梦多,最终拿定了主意。撕票,钱不要了,把那车卖了就能值50万!就在从住所转移时,李老板的异状被对面洗浴城的一个保安发现了。裤子都尿了还不算异状?老实人也不是傻瓜,事情到了现在,听说要改住到远郊去,他明白两个绑匪想干什么。

    小保安假意过马路,抽冷子把李兵拉到了身后,绑匪拔刀疾刺,刀光晃了李兵的眼,这时他已经吓得快猝死了,抱头蹲下哇哇大叫起来!

    被人拍了拍肩膀,再次睁开眼时,两个劫匪正倒在地上哀嚎。一温润如玉的细长眼睛看着自己,“先生,您没事儿吧?”压抑了数日的恐惧和紧张像绝了堤,李兵抱着小保安的腿嚎啕大哭了起来。只是不停的在叫着“谢谢呀!谢谢呀!~~~”,就好像声音越大,越发能显出诚意一样。

    自此,李兵真的怕了。雇佣保镖虽然价格不菲,但比起这又要钱又要命的事,这点钱根本不算什么。找不到门路,李兵就山寨了两个保镖,都没有经过正规的保镖培训。一个是项昊,另一个就是救了他性命的小保安——陆林。

    第一次见面,项昊看着这个比自己低了一头的同事,满心的瞧不起。保安和保镖差一个字,但差得不是一两个层次,老板也真是的,这保命的事儿也能掺水吗?!听说过去也当过兵,但每年退下来的义务兵多了,这么随便挑个管球用呀!他当时还知道之前的事。李兵对陆林的信赖,是出自本能没有理由的。后来两人比划过几次,都是项昊赢了。但项昊却越发觉得这个陆林不简单。

    陆林的岁数跟项昊差不多,个子不高,略显消瘦,手臂比一般人稍长,一对剑眉斜插入鬓,细长的眼睛温润如玉,顾盼有神,笔挺的鼻梁给人一种坚定的感觉。他的身手极好,比项昊也只是差了一两筹。但项昊明白,这只是力量、速度、技巧上的差距,没有真正的性命相搏过,有些东西是看不出来的。

    有几次,战到兴起,陆林身上无意间散发出的那股杀气,项昊只有在极少一些上过战场的老兵,和那个人的身上也感觉到过。他知道,那是杀过人的人身上才有的气息,就好像洗不干净的鲜血渗进了皮肤,不甘消散的鬼魂留在了身后,杀的人越多,这股杀气也就越重!不说这份杀气,只说那一身过硬的功夫,这该是一个远郊洗浴中心的保安身上该有的吗?

    项昊也数次打听陆林当初服役的部队番号,陆林总是笑笑说:“说了你也肯定没听过”,被问的急了,“老子当初是在卫戍区三师十三团的后勤养猪!其实养猪只是掩人耳目,我们的真正的身份是中国唯一的一只陆海空、太空、阴间五栖特种部队!”项昊听得大乐,“反正你这家伙不简单!”就再没有追问,他从来都不是喜欢动脑子的人。是不简单呀,项昊有次发现,陆林偶尔拿出来把玩的那把无起眼的小刀,竟然可以过机场安检!要了几次陆林都不给,他也只有羡慕的份了。

    混熟以后,当听说陆林也是因为打了领导被开出来的,项昊仰天长啸,“哈哈哈,兄弟呀,咱们有做兄弟的潜质!”一晃,两个兄弟已经搭档了5年。

    “林子!等明儿老板谈完这笔生意,后天咱们去找瑞子喝酒吧!”项昊边开车边瓮声瓮气的说。

    陆林慵懒的坐在李兵旁边,一听也来了精神,“成呀!两周没见了,我已经开始想念他的后宫了。”

    “那万一……明天咱们输了呢?”老板插话了,语气透出了担忧,对周伟的厉害他早有耳闻。

    两个保镖异口同声的说道:“那你就跟我们一块去呗!”言罢对看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一点也没有作手下的觉悟。

    笑声中,黑色的保时捷卡宴疾驰而去。    



    翌日。

    周伟看了看表,13点48分。看着自己团队的每个人都是一脸失落的表情,他整理了一下麻木的思绪,重新露出了和蔼的笑说:“什么也别想啦,都两点了,先跟我吃饭去,今儿中午我请了。两个月来大家都累坏了,回头放两天假,大家一起出去玩一圈!”

    “好哎!”团队里年纪最小的齐珊高兴的蹦了起来,随即想起这时高兴不是时候,赶紧捂嘴低头,钻到了人群后面做鹌鹑状,又惹得大家一阵哄笑。

    “走啦走啦,老板请客,吃穷他!”一群人起着哄走出了J公司的中国总部,周伟跟在最后面,笑容还是那么灿烂,只是背影显得疲惫不堪。

    就在刚才,当负责本次合作的强尼对他说出了结果,最后的赢家是李兵之后,周伟追问强尼,自己输在了哪里?强尼笑眯眯的看着他,眼角堆起了层层皱纹,对周伟说:“周先生,你没有输,你和你的团队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团队之一。即使在美国,你们也是顶级中的顶级,相信我周先生,你们不比任何人差!”

    “那你为什么不选我们?”周伟笑着追问。

    “这个……呵呵。还是让我们期待下次的合作机会吧。”强尼笑得像只老狐狸,却不愿多说,似是其中有着他也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呵呵,好的强尼先生,期待下次可以合作。我现在要好好安慰一下我受伤的心了。”周伟笑着答道,心中却在想:“他在暗示是因为一些其它因素而选了李兵,看来这个李总,靠的绝对不只是运气!”


    “你们是没看到,今天那个周总,人家那个团队,那个精神呀!咱们的人往人家跟前一站就草鸡了,还有周总自己,那个气场太强大了!今天咱们是险象环生呀!”兴奋的李兵在车上跟两个保镖吹着。

    “算了吧老板,每次你都这么说。”陆林笑着打断了他。“那明儿还跟我们去吗?”

    “不去啦,你们玩吧。这次的合作敲定下来,我得好好忙一阵子了。嗯,明天开始住公司!”正high着的李老板决定努力,把自己的团队也打造成周伟那样!“那啥吧,放你俩一周的假,好好去玩一玩。我知道这样成天跟着我,肯定把二位爷憋坏了,你们也活动活动。明天你们放心去玩罗瑞吧,还有他的后宫……”

    “老板呀……”项昊一改常态,语重心长的说:“你知道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多久了吗?”

    罗瑞的后宫,那就是一群禽兽!有禽,也有兽。第二天,陆林和项昊一大早就驱车去了北京野生动物园,罗瑞在那里做饲养员。

    罗瑞是项昊的发小儿,两个人光着屁股一起玩大的。项昊离开学校参了军,罗瑞考上了林业大学,没想到被分到了野生动物专业。出生于移民家庭的罗瑞,母亲很早就去世了,毕业之后他为了病重的父亲回到了那座无亲无故的小城,一边找工作一边照顾父亲。像很多悲剧一样,毕业生,没钱、没工作、没门路、至亲病重……他边做着两份小工边照顾父亲。半年后,父亲还是去了。这半年里,从找工作、看病、一直到送父亲最后一程,罗瑞经历了太多的世态炎凉,整个人都变了。心冷了,人情也看淡了,越发的愤世嫉俗起来。办好父亲的身后事,罗瑞卖掉了家里的房子,只身一人回到了北京。

    天见可怜,罗瑞终于找到了一个专业对口的工作,在北京野生动物园做饲养员。与人打交道的机会少了,与动物打交道的机会多了,他喜欢现在的这份工作。用罗瑞自己常用的解说词来说,就是:“动物们都很单纯,就像六七岁的小孩子,它会用眼睛去看,会用耳朵去听,会从你的眼神里扑捉到你的想法。你对它好,它就会对你好。它们不会说话,但它们什么都明白,当你看着它们的眼睛时,就能感受到它们的情感。有时候,人不如兽!”

    罗瑞回京时项昊才当保镖不久,当听到罗瑞的现况,项昊二话没说就把罗瑞接到了他和陆林的住处,让他不要着急,工作慢慢找。从那时开始三个人就混到了一起,难得的是孤僻的罗瑞竟然和陆林非常的投缘。后来罗瑞到了野生动物园,项昊和陆林就经常过来玩。白天也就是在步行区溜达,逗逗温顺的动物,但两位保镖都是艺高胆大的人,晚上罗瑞值班时会偶尔会偷偷溜进猛兽区。后来他们把李兵也拉了过来一起混,有说有笑的五年里,四个人闹了无数的笑话。


    “瑞子,有时候我真羡慕你这工作。”陆林帮罗瑞往梅花鹿的食槽里放着草料,“呼吸新鲜空气,与野兽为伍,还有时间玩鹰逗狗。你们这还要人吗?回头要是有空缺了一定要通知我!”

    “算了吧林子,你一个月挣的都快顶我半年的了。这活儿看着有意思,但总不能搂着动物过一辈子吧?想找媳妇儿就得买房子吧?按这个工资,我得不吃不喝干20年!房子抹杀了一代人的梦想,你们这种高薪职业是体会不到的。”说到后面,罗瑞推了推眼睛,语气中透出萧瑟。

    “别总这么悲观,一切都会好的。”陆林已经习惯了罗瑞那股愤世嫉俗的劲,并没往心里去。

    “你帮我收拾一下再打扫打扫,我得去看看昊子了。我家那两个小宝贝儿,可经不起这位爷的折腾。”铺完料,罗瑞开溜,把活丢给了陆林,他也确实不太放心手头儿没轻没重的项爷。

    “那么大只的狗和夜猫子,还小宝贝儿?!恶心!”陆林笑骂道,边上吃着草的梅花鹿抬头瞄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吃早餐。

    李兵口中说的禽兽既然真是禽兽,那么鹰犬,自然也真的是鹰和犬,两只自小被罗瑞养大的动物。犬是罗瑞买来做伴的一头白熊犬,项昊给它起名叫“包子”。鹰的来历很传奇。有次一批被缴获的盗猎份子走私的珍惜鸟类被送动了动物园,其中不罚鹰和隼之类的猛禽。其中有只受伤生病的雏鸟,喙的样子像是只鹰,身上光秃秃的连毛都没长。又伤又病的,眼看就要活不了了。园里的兽医说没希望了,要么丢进垃圾箱,要么就丢到猛兽区当食物吧。

    罗瑞把小家伙从垃圾箱里捡了回来,跟领导说:“还有一口气,别就这么扔了它,给我吧。”

    悉心照顾了一个多月,小家伙竟然渐渐的好了起来,开始长出白色的绒毛。成天跟在罗瑞身后,如果不看喙和爪子,这就是只小鸡。陆林给它起名叫“上校”!罗瑞真的被这二位爷打败了,上次给包子起名时,项昊正吃着大肉包子,这次,陆林抱着一桶KFC的上校鸡块。还是逃不过食物的命运呀……看着懵懂的小家伙,怎么看都像只鸡。

    那时的包子快已经三岁了,上校被它一舔就是一个跟头。白熊犬很温顺,大狗不吃小鸟,只是喜欢叼着它到处跑。两年后,羽翼渐渐丰满起来的小鸡鸡亮瞎了所有人的眼!它竟然是一只金雕!远古时曾经被无数部落当做图腾来崇拜的神鸟!!!

    成年金雕体长接近1米,翼展超过两米,草原上的阿萨克人用它们来猎狼!不过项昊看过金雕的照片之后总说上校不是纯种的。可能是因为小时候受过伤的缘故,上校的后脑有些平,毛都向四周炸了起来,脑袋后面像多了一团东西,比照片上的金雕头大了很多。于是上校又了多了“大夜猫子”这么个外号。

    所幸动物园里有不少吃肉的猛兽,捡捡它们吃剩下的就够一顿饭,不然罗瑞还真养不起这两个大家伙。上将在长大,罗瑞开始时对大型猛禽并没有什么概念,直到有次出野外,上校用钢钩似的爪子,将老乡家一只在山坡上吃草的羊抓起来滑翔到山坡下摔死,他才算真正明白自己这只小宝贝儿的厉害。赔了人家半个月的工资,罗瑞把少校的爪子包了起来,开始正视这只神鸟的战斗力!买了熬鹰用的护腕肩套,罗瑞开始有计划的训练上校。男人嘛,放鹰遛狗谁不喜欢。于是罗瑞的鹰犬也成了陆项二人眼里的宝贝,羡慕嫉妒以极。项昊每次来与它们相处的时间比跟罗瑞还长,少不了将两只动物一顿折腾。
    配几张图。。

    大白熊

    

    
    金雕猎鹿

    

    金雕猎狼

    

    。。。。。。。。

    

    

    蓝天白云绿地,池塘鸟鸣秋风,暖暖的阳光把地上的落叶染成了金黄色。帮罗瑞打扫完卫生喂完动物以后,陆林一个人坐在野鸭湖旁边的草地上。不是周末,动物园里的人并不多,几个年青人在照相,三三两两的家长带着孩子喂动物。陆林注意到一个蹲在湖边的女孩,因为她在一个人低着头自言自语。

    女孩的背影瘦瘦的,长发披肩,白色的长袖T恤外披着件毛茸茸的白色马甲,宽大的牛仔裤配着一双慢跑鞋。白衣黑发在蓝天草地的映衬下愈发显得青丽。小女孩看样子只有十六七的年纪,就听她一个人在那里念叨,“小乖,以后姐姐照顾不了你了。你一个人要好好的哦。”软软糯糯的声音似乎含糖量过高,让人觉得甜甜的格外好听。

    “这几个月你在我们家受苦了,我那个变态哥哥把你买回来就不管了,姐姐上学也没时间照顾你。小乖,以后的日子就要靠你自己喽!网上说像你这样的动物不可以随便放生,要送到动物园来。你看这里还有好多好多动物,要保护好自己哦!”小女孩还在念叨着。

    陆林好奇的走了过来,想看看小乖是个什么。走到侧面,陆林还没来得急看小乖是只什么可爱的动物,眼睛就为自觉的被那张瓷娃娃一样的脸吸引住了。一双纯净的大眼睛在阳光下像两颗宝石般闪烁着光芒,每一下眨眼,眸子中水波流转,就像有水会马上泛了出来,映在眼中的湖面和天空也被蒙上了一层淡蓝色的雾气。弯月一样的眉毛,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是在笑。小小的嘴巴,高挺的鼻梁,配在一张鸭蛋形的脸上,似乎也被柔化了。“啧啧,长大了不知道要迷死多少男人”,陆林心中感叹。

    小loli念叨完了,轻轻松手,把小乖丢进了野鸭湖。这时陆林才回过神,只看到水中一个模模糊糊的乌龟影子只有巴掌大,正在努力的向池塘深处游去。

    还没游出5米,意外发生了!就看到一只大野鸭飞快的凫水过来,一口叼住小乌龟!随既扑腾着翅膀,向湖心小岛飞了过去。一切发生的太快,等到小姑娘回过神来,野鸭已经起飞了。她大急,向前一迈步就追了过去,嘴里大喊:“住口!放下小……”

    “噗通!!”

    “呜……呜……救命啊!我不会游泳!呜……咕嘟咕嘟……”

    陆林摇头叹息,“挺好一孩子,就是人笨了点。”随即下水救人。

    陆林出手,小loli和小乌龟都得救了,被带到员工休息室着取暖。陆林这才有机会仔细看看小乖,嘴有鹰钩,尾巴像蛇,背甲上全是刺。纠结,长得这么凶残,真看不出乖在哪里。

    闻讯赶回来的罗瑞和项昊坐在旁边,脚边还蹲着一条毛茸茸的大白狗,自然是包子。罗瑞的脸色并不好,在训斥着小姑娘,“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行为会造成多大的危害?!网上说找动物园那是让你联系动物园的工作人员,而不是让你偷偷放到动物园里!鳄龟本身就是种很危险的动物,而且它在这边没有天敌,它会破坏生态平衡的!”大人总是喜欢吓唬小孩子的。

    看到小loli都快哭出来了,罗瑞才放松了语气:“好在发现的及时,没事啦。但小妹妹你要记住这次的教训知不知道!不会游泳就不要往水里跳!一会暖和了就快点回家,别再这么不小心了。出点什么事家里不得担心死呀!”

    “我知道了,谢谢哥哥。”被安慰了几句之后,小姑娘情绪平稳了许多。

    “小妹妹你记住,当你给你的宠物起了名字以后,它就不在是一只简单的小动物了,它是你的朋友,你的孩子,它需要你的照顾,离开你它会死。”

    爱心泛滥的小loli听得肃然起敬,看着小乌龟的眼圈又红了。陆林在旁边翻了个白眼,又看了看鳄龟,怪兽一样的脑袋瞪着两只散发着寒光的小眼睛在四处张望。有感情?!弱小?!罗瑞你真的是在说它吗?!她站起身,又把小龟捧在了手里,对罗瑞说:“饲养员哥哥我知道错了,我不扔小乖了,我要把它带回去好好养着。就算我和哥哥都经常不在家,也不会让它饿死的!”语气中透着坚定。

    “行,养着吧,回头养大了处理不了,你再来找我。”罗瑞点点头说。

    小loli又转身对陆林说:“哥哥,谢谢你今天救了我。我叫周欣,现在在农业大学读大三,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回头我要让哥哥好好感谢你。”

    陆林爽快的说道:“谢就不用啦,这么可爱的小妹妹掉到水里,就是包子见了也会奋不顾身把你叼上来的。”包子在旁边“汪!汪!”了两声,表示赞同。“我叫陆林,等等,你在读大三?!你今年多大啦?”陆林被惊到。

    “我17,我上学早,15岁就考上农大了。”终于说出了件可以自豪的事情,一对弯月似的眉毛笑咪咪的。

    “你说你姓周是吗?佳禾农业的周总你认识吗?”

    “啊?!你认识我哥?!”这次轮到周欣被惊到。“你,你怎么知道我是我哥的妹妹?”

    “不认识,只是见过一面。你知道吗?血源相近的两个人,面部特征,或者说是头骨的形状是有很多相似之处的,比如两眼间的距离,上颌骨到蝶骨的距离,额骨与顶骨间的弧度……”看着小loli石化,陆林哈哈大笑,“哈哈哈……我瞎掰的,逗你呢。你口袋里的笔印着佳禾农业的标志,你又姓周,我自然要问一问你认不认识周总。”刚才被她惊到,总算搬回了一局。

    “你们两个没正经的货,别逗人家小丫头了。”项昊插嘴道,刚才他一直在逗包子。“妹子,没事的话就快回家吧,你哥昨天谈生意受刺激了,回去好好安慰安慰他吧。”

    “啊?!真的吗?我哥没跟我说过呀!我这就回去!!”一听说哥哥有事,小loli急了,捧起小乌龟鞋都没穿就要往外面跑。跑到门口才发现鞋还在边上烤着,吐着舌头又返了回来。

    穿好鞋,“那我走啦,陆哥哥你既然认识我哥哥,那我就以后再联系你。我现在要回家看哥哥了!”说着又跑了出去,出门才想起还没说再见,“陆哥哥再见,饲养员哥哥再见,大叔再见!”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喂!老子比陆林还小一岁呢!!!”项昊的大叫声中,陆罗二人笑的前仰后合,远处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渐行渐远。

    “真没想到那个周总还有个这么可爱的妹子”,看两个人笑完了,项昊感叹到。

    “就是傻了点。”陆林接话茬。

    “傻?你15岁考上个大学试试!”

    “你以为老子没考上过呀!老子当初是少年班的!”

    这时,罗瑞的手机响了……

    放下手机。罗瑞对陆项二人说:“跟我溜达一圈去吧?延庆那边的一个老乡的家里进了一只猴子,怕是保护动物就没敢打。电话打到了园里,领导让我赶紧过去看看。”

    “都快11点了,不吃完中午饭再去?”饭量最大的项昊有些饿了。

    “赶不急,路上你吃面包吧。万一猴子跑了,被想卖钱的人抓到,没准就变成猴脑了!”罗瑞开始收拾东西。“不急不行呀,现在的人太凶残了,什么都吃。前阵子有个澳洲游客在广东一家餐厅门口,看到一个铁笼里面关着一只考拉,上面标着红烧、清蒸任选,只卖139!他拍下照片打电话到澳洲的电台投诉,描述说:‘几个的铁笼中装着白鹭、蛇和乌龟,考拉的笼子里居然放了一根胡萝卜!’这人都丢到国外去了!”罗瑞痛心疾首的说。

    “开玩笑,才139?!那货肯定是兔子伪装的,没看到还吃胡萝卜!?”项昊继续嚼着面包。

    陆林插话说:“瑞子,以后那只小龟长大了,小丫头要是再来找你怎么办?”

    罗瑞打着车,“真要到那时候,我也没办法。为了中国的生态平衡,为我们国内的物种不受威胁,为了抵制生物侵略,我们只能把它吃掉了!”嘴角带着一抹狡黠的笑。

    “啥?!”陆林和项昊一起大跌眼镜。这就是刚才还叫嚣着人类太凶残的人,果然很凶残!

    “啥什么啥!八国联军都进北京了,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它们把国内的物种都灭了?我非常不赞成把它们放到动物园里,只要在中国这片土地上它们能继续繁衍下去,它们就算侵略成功了。而且,鳄龟这东西,不但好吃,而且大补,滋阴壮阳,补血养气……反正就跟说王八的那套词儿差不多。这东西除了当宠物养,跟王八一样也是道菜,鳄龟肉60多块一斤呢!”

    “亏你刚才还把小姑娘唬的一愣一愣的,你丫真孙子!”项昊笑骂道。

    汽车向园门驶去,不时传出三个人的笑骂声。那时三个人谁也没有想到,一次简单如踏青般的外出任务,会从此改变他们此后一生的人生轨迹……
    来张鳄龟

    

    汽车驶入延庆的山区时已经下午2点,“山里空气就是好呀……,昊子,好不容易有个长假,咱这不就是在度假吗?你要懂得享受。”陆林枕着双手惬意的靠在副驾座位上,看着车窗外只有山里才有的风景。两边的树木有些叫不出名字,阳光下的树叶有些金黄,有些暗红。不少枫叶已经红了。


    发现猴子的那户人家住在村尾,罗瑞把车停到庄户门口,就听到了院子里面传出的“吱吱”的猴子叫声。院门大开,院内各屋的墙上挂着很多刚收了不久的玉米,每个屋顶上都晾晒着花生。一些看热闹的民村站在院子里,都在仰头看着一间房的房顶,热烈的讨论着什么,几个孩子在往房上扔着小石子。

    罗瑞拿着一支吹麻醉针的吹管和一个装着大网的捕兽杆进了院子,“麻烦让让,让让!那几个小朋友别扔石子啦!哪位是刘师父,我是动物园的。”

    陆项二人随后也跟了进来,大概是项昊的体形有些太过吓人,几个看热闹的村民都不自觉的退出了好远,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叔走了出来。“我就是。是我打的电话,师父,你看看吧。赶紧把这猴子弄走。在房顶吃我家花生,不光吃,它还祸害!唉呀!!”老刘正指着房顶上说道,一把花生劈头盖脸的打了过来。

    原来是房顶上的那只猴子,已经在房顶呆了大半天,看着下面人越来越多,它愈发的暴躁起来,在屋顶上不安的来回爬动着,不时发出几声尖利的叫声。这时看到有人指它,猴子急了,抓起一把房上的花生就丢了下去。

    “是只猕猴,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最常见的猴子。”罗瑞看着屋顶的猕猴,跟老刘解释道。“放心吧老刘叔,一会儿就完事儿。你看这是麻醉针,我先用吹管吹到猴子身上把它麻倒,然后拿捕兽网往上一套,套下来直接装车,一切OK!”说着罗瑞拿起了一支麻醉针装进了吹管。

    猕猴还在房上不安的来回走动着,举起吹管……瞄准……吹!!!

    “噗!!!”麻醉针准确无误的扎到了房檐上。

    罗瑞脸有点红,“没事没事,我先试试这根管儿,每支管的抛物线都不一样。一般很少一针命中的。”说着又装了一只麻醉针进吹管。猕猴在房顶上大叫大跳,往下丢着花生,它也知道被人家用一只管子对着,并不是件好事。

    第二支……第三支……第四支……第五支……第六支……不是扎到了墙上就是落在了房顶。

    边上的老刘已经满头黑线,陆林和项昊都开始替罗瑞脸红。

    项昊第一个受不了,把罗瑞往边上一扒拉,“得得,罗大师您先歇会儿!人家这房子以后还得住呢,都快让你扎成筛子了。一猴子至于这么费劲吗?!直接抓下来不得了,看项爷我的!”说着撸胳膊挽袖子就要上房。这栋房子比楼房的层高要高很多,但对特种兵来说真不算什么。

    “你也算了吧,就你这份量,别把人家房顶压塌了。还是我来吧!”陆林一把拦住了项昊。

    陆林后退两步,猛的向前一个助跑,陆林左脚在墙上一蹬,身体向上一挺,双手抓着房檐向上一拧腰,整个人已经蹲在了房上。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每次发力都恰当好处,好像多一分的力都不愿使。却又快如闪电,这边人们才腾出给他助跑的地方,扭头再看时他已经上了房。

    “我艹!”“牛逼!”看得村民一阵感叹。

    猕猴被突然蹿上房的陆林彻底的吓坏了,猛的向后一跳,歇斯底里的大叫一声往后转身就跑,原本已经绷得紧紧的神经终于崩溃了。

    “小样,还想跑。”陆林笑着俯身追了过去,才跑出两步,就“噗通”一声摔到了房顶上,一大片花生被蹬的洒落下来。在满是圆滚滚的花生堆里,两条腿还是没有四条腿稳当呀。

    看着已经跑出好远蹿下了房的猴子,陆林心想:“完了,这次丢人丢大发了!”一鼓劲儿爬起来又追了过去,他下定决心非要抓住这只猴子不可。

    项昊还边跑边扯着嗓子大喊:“林子!没事儿!不就是摔了一跤吗?不丢人!快下啦!别再摔了!”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誓要让全村都听见。难得看到这个沾上毛儿比猴儿还精的家伙糗一次,项昊岂能轻易放过。

    老刘的家本来就在村尾了,转眼两人已经追出了村子,陆林也从房上跳下来与他们会和。

    “看到往哪跑了吗?”罗瑞问。

    “小东西刚才跑出村,往高草里一钻,向西边跑了!我一个人就够了,你俩回车上等我,非抓住它不可。”陆林要找回刚才的面子。

    “在那儿!”远处的酸枣树一阵晃动。三个人对看了一眼,一起追了过去,渐渐的远离了村庄跑进了山里。

    猴子并没有沿着上山的路跑,直接钻进了酸枣树丛,于是三个人也只能舍路开始了翻山。一下子罗瑞和那两位的差距就显了出来,这时吹管和捕兽网都已经是项昊在拿,罗瑞依然是跑在最后,还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但还在咬牙跟着。

    有几次明明只差几米了,猴子翻身爬上几乎垂直的山壁,扒着岩石缝又跑出去好远。好在附近都是石头的小山包,山壁并不长,猴子还是要跑到平地上,不然几个人真的只能干着急了。荆棘丛中人没有身材矮小的猴子灵活,三个人两前一后的翻过了几个石头小山包,还是没有追上。这时一个非常古怪的山丘出现在了面前。

    与其说是山,不如说是一整块有十几层楼高的大石头。整块石头被从中间剖开,小的那一半已经不见了,近乎垂直横截面上被人为的凿出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石洞。小的只有拳头那么大,大的就是一整间的石屋子。形式格局都不像近代之物,可以看到一间间开辟出的石室内杂草丛生,所有被开凿过的边角都已经风化的极为严重,看来已经很有年头儿了。

    三个人一下子全懵了,第一个发出感叹的是项昊:“谁这么牛B呀!劈开一整座山,然后在石头上掏洞盖了这么多房子,这得是多大的工程呀!至于这么折腾吗?!古代的房价还能贵过现在?!”

    “我也不知道,从来没听说过北京附近还有这么个古迹。你看那还有炕和灶台,应该也不会是很古老的原古遗迹才对。不过有一点我很肯定!神话时代的房价也不可能有现在这么贵!”罗瑞一如既往的表达着对现实的不满。

    陆林说:“不知道那是你们孤陋寡闻,这叫石崖居!已经开发成旅游区了。”

    “你怎么知道?!”两个还在感叹的人扭头问陆林。

    “别光看洞,你们看边上。”

    两个刚才一直专注看着一间间石室的人,这才发现山体右侧刻着“石崖居”三个大字,还有山脚下用现代技术凿刻出的石头台阶和两旁的金属栏杆。在大山深处人迹罕至的荒芜古迹,突然发现现代文明的痕迹,让人既扫兴,又觉得踏实。扫兴的是自己并不是唯一到这里的人,踏实的是这里还是文明世界,这里很安全。

    “干什么的?!想逃票吗?!下来!!!”山丘下传来一声喊。

    冲他们喊的是一个带着眼镜的年轻人,三人用眼神商量了一下,顺着斜坡下了山。

    “我是这的导游,你们是来玩的吗?是就掏钱买票,现在是淡季,一会我专门给你们几个解说。进来吗?多实惠呀!放到旺季,专属导游很贵的!”一阵清冷的山风吹过,四周除了他的声音一点动静都没有。看着一个游客都没有的景区,年青的导游说到最后自己都没了底气。

    罗瑞掏出工作证:“你好,我是野生动物园的,刚才在追一只跑到这边来的猴子。它可能跑进你们景区了,方便让我们进去看一下吗?”

    “不是游客呀?”年轻人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那行,你们跟我进去吧。”

    一个导游,一个动物园的,两个人都靠旅游吃饭,也算是半个同行,没聊几句罗瑞就和小导游熟络了起来。小导游叫潘立国,毕业就被聘到了这里。

    走上古人凿刻下来,现在已经磨得只剩下一个个小坑的台阶,看着一间间错落有致,相互叠压了六七层的石室,一股沧桑的气息扑面而来。这些石室形状不一,看样子工用也各不相同。虽然都很简陋,但石室内有门有窗有炕有灶,还通有烟道,每个石室都有单独的出口,但都交差会集到之字形的石台阶上。

    “这难不成是哈比人修的?!这也太低了吧!”项昊抱怨到,所有石室的层高都不足1米5,他几乎都是蹲着进去的。

    陆林弯着腰在四处打量,说:“哈比人是老外的,他们哪有这么聪明。你看这屋檐上都有个槽子,直接通到屋子里,看形状和大小可能是用来接水的。如果真是,那这些石室的主人当时就用上自来水了。”

    潘立国在边上符合说:“陆哥说的没错,很多专家也是这么认为的,其实这些简单的石洞里有很多建筑上的奇迹。整个建筑无梁无柱,下层房间的空间和面积小,随层数增加空间和面积在慢慢变大。这样的设计能增大下层的承载能力和减小对下层的负荷,这些都极致地利用了力学原理。这些石室的形状和位置也很有讲究,这种错落式的层状结构,具有非常高的稳定性!还有像这个屋子里,均匀采暖的火炕技术、双层门窗的保暖技术、防雨水进屋内的排洪技术、防倒烟的双烟道技术,既使是现在的专业看了,也不得不感叹祖先们的智慧。”

    “那这里到底是什么人修的呢?”听潘立国把此地的主人说得如此神奇,罗瑞不禁问道。

    潘立国双手一摊,摆了个很无奈的姿势说:“没人知道!这里从没有出现在任何的史料和文献中,历史上对于它的记载是一片彻彻底底的空白。而且这里从来没有出土过任何文物,你看这些石洞,除了石头和草,干净吧?没有任何一件东西能证明这里主人的身分,露天遗迹不好保存呀。”

    “那总该有个说法吧?比如是什么朝代的?”陆林问。

    “没有,连石室开凿的时间都不好考证,有人说是大概一千年前,唐末到五代十国时期,也有人说是汉代。对石室主人也有两种比较被广泛认同说法。一种是导游词上写的这里曾是西奚族的山寨,一个从东北逃难过来的少数民族。”

    小导游像个学者似的扶了扶眼镜接着说:“但我并不认同这种说法,一来这里的遗迹显示这里的生活方式与史书上对西奚人的记载不同,西奚人断木为臼,而这里用的是石碾子,西奚人煮饭用瓦鼎,这里灶的形状一看就是架铁锅的;二来西奚人是住帐篷的,你相信一个人数很少住帐篷的民族,经过30年的逃亡以后,能有如此的智慧和财力来修建这些堪称当时最高建筑水平的石室吗?三来,你看这些石室,有的上下层之间相隔超过两米且没有台阶,很多地方是要利用山石突出攀爬、利用绳索攀爬和栈道出入的,非常之难。让西奚族的老人、妇女、儿童天天做这些事简直无法想象。”

    停在一间较为宽敞的石室里,三个人都已经捡了个小石墩儿座下,一直这样弯着腰实在太累了。项昊听到这里不由的惊诧:“兄弟,你懂的够多的呀!!那另一种说法呢?”

    “另一种说法是屯兵说,这里是汉代烽燧线遗址。室内有马槽,外面有明显的烽火台遗迹。而且这么大的工程,很可能是古时动用军队力量开凿出来的,用于驻军的。”

    “那这两种说法,到底哪个是真的?”

    小导游又摊开双手做无奈状,说:“没有人知道。事实上这两种说法也都只是猜测,几乎都没有任何一点的实际依据。到现在为止,很多专业已经研究了好几十年,可些石室的主人到底是谁,依然是一个千古之迷。”

    “和着说了这么多和没说一样!”

    “有几点可以肯定。”陆林接口道,“第一,这里的人身高普遍都很低。第二,他们中肯定没有老弱妇孺。第三,肯定不是防御性的驻军,直接在下面点一圈火,谁也跑不了,哪有这么驻防的,而且这个石室群本身的工程要比风火台大了不知多少倍,谁会这么傻。问题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他们才会把住处修成这么个形式呢?人矮,还要住在高处,开凿起来不知要费多少的人力物力,而且出入各种的不方便,这完全没有道理呀。”

    “一只由哈比人组成的特种部队?”项昊想起了自己的老本行。其余三人都翻起了白眼。

    听了小导游的讲述,触摸着屹立了千年的斑驳石壁,陆林仿佛穿越了时空看到曾经这里石室的主人。他们是一个个人形的黑影,在自己眼前来回的走动着,忙碌着。有的黑影在把马牵进马圈,有的黑影在灶台边做饭,有的正的从上面几层攀爬下来跳上栈道,有的在山角的水井旁取着水,有的在推着石碾子磨着谷物……

    等等!那是什么?

    无数的人影闪动中,那推着石碾子的人形黑影,每转一圈,就能看到碾子一个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花纹,在黑影把碾子转到一定角度时显露出来。

    石崖居的图。

    

    陆林使劲甩了甩头,又睁开眼透过石室的门向山脚下那个石碾子看去。哪里有什么推碾子的人影,连那只石碾子都已经被拆卸了下来,竖立在一圈木栅栏里被保护了起来。千年岁月的冲刷已经让它变的坑坑洼洼,还有几处已经残缺破损,向上的一面有几条浅到几乎辨认不出来的纹路。陆林的眼睛已经不错了,可离得太远,碾子也风化的太严重,根本就看不出那是一个什么形状的花纹。

    便扭头问潘立国:“那个石碾子上好像有个花纹,那个是什么?”

    “哦,专家说那是一个莲花图案。意为安详和谐,说明当年西奚人部落在这里生活的很安逸,很幸福。”

    “安逸了就闲的没事往石碾子上刻莲花?”陆林显得对这种解释不以为然,成天过着上蹿下跳的生活,怎么安逸的下来。

    “那也说不准,上层有一间石室里,听说过去还供着一尊石佛像,是后来文革的时候才被捣毁的。不生活的安逸,哪有心思拜佛,对吧?”

    “得啦,天儿不早了,咱们还是接着找猴子吧。瑞子,要是回头抓不着猴子怎么算?”听了一连串的故事,陆林早就把被猴子摔了一跤的事忘了。

    从史学家变回小导游以后,潘立国说话还是蛮实在的,“那你们接着找吧。往后这片也是划进景区的,不过没啥东西。你们再看看吧,我先回下边了。”

    几个人相继起身,走出了石室,然后都做了同一件事,齐齐的伸了个懒腰。还是外面好呀,哈比人的洞穴实在太憋屈了。

    下到石丘的脚下,三个人与潘立国道了别,又踩着山石上了旁边的一座小山丘,向石崖居的后方搜索起来。其实只是向后简单的看一看,耽误了这么久,他们已经对找到猴子不抱多大希望了。附近的山丘都差不多,就像是一块块整块的石头,上面只长了一些低矮的野草和一丛丛的野酸枣树。

    一边聊着天一边踩着荒草丛翻过一个个的小山丘。

    “早知道就把包子带来了,肯定追不丢。”拎着吹管和捕兽网的项昊走在后面说道。

    罗瑞说:“把上校带来更方便,今天这小东西肯定跑不了,而且还用咱去追!哪怕就是现在这种情况,都跑没影了,直接把上校往天上一放,一会它自己就抓着那只猕猴回来了。鹰的视力比人好太多,可以看到十到十五公里以外草磕儿里的蚂蚱!”
    “好啊,它手机多少?我给它打个电话,现在让它飞过来。别净说点这马后炮的话,再找找,再不着就回去了。”陆林晃晃悠悠的走在罗瑞身边。

    “我说,你们知道咱们是从哪个方向来的吗?要是迷路了就坏菜……”罗瑞话还没说完,突然就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都向下坠了下去!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罗瑞站的比陆林稍微靠后,陆林反应过来时罗瑞只有小半个身子还在地面以上。他赶紧弯腰探手,牢牢的抓住了罗瑞的肩膀,手指上传来的力道疼的罗瑞大叫了一声。

    也只是缓了一缓,陆林刚才救人心切,弯腰抓人的时候两腿根本没来得急发力站牢,摆了一个根本使不上力的姿势。这下好了,刚喊出一句:“我操!陷阱!!”,就也被罗瑞的重量带着,大头儿朝下的坠了下去。

    好在有了这一个缓冲的机会,走在最后面的项昊也冲了上来!向着那个直径不到一米的洞口一个虎扑!整个上半身全都探进了洞里,终于用伸长的一只手抓到了陆林的一条腿,随即另一只手也跟了上来,抓住了陆林的另一条腿。

    一切发生的太快,从罗瑞下坠开始一直到项昊抓住陆林的腿,时间总共不超过三秒。谁都是第一时间做出的条件反射,谁也没有来得急动动脑子,特别是项昊这种神精大条的人。现在,三个人总算稳住了,连成一成串的吊在那里,罗瑞这才来得急害怕,开始大口的喘息起来。对于项昊来说,两个胳膊承受两个悬空的人的重量根本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但他刚才扑的太急了,整个腰部以上全都探进了洞里。于是他遇到了与刚才陆林相同的问题,没办法发力!全靠两条腿与地面之间的摩擦力在撑着。

    “瑞子别怕,就你们俩这种分量的,再加两个我都拉的上来!你俩在下面别晃啊,这个姿势太难拿了,等我往后挪点身子,就把你们拉上来。”说着项昊稍微抬起了一条腿,用一条腿撑住了所有的重量,另一条腿向后探去,准备向后挪一点固定住,再把另一条腿也向后挪,让腰部从洞里出来。

    “没事儿!马上就好。林子你把瑞子抓紧了啊……哎?!这他妈的谁在搬老子的脚!!谁家小孩呀?!”项昊突然感觉到那条承受着自己和下面两个人重量的腿正在被人用一只小手一点点儿的抬起,力量虽然不大,但失去平衡以后,原本稳定的重心开始慢慢变的不受自己的控制。

    陆林在下面一听也急了,“什么情况?!有人搬你的脚?上面的人听着,我们后面还有人,马上就上来了,你跑不了!”他常识干扰上面的人。他知道项昊的本事,哪怕上面的人犹豫两秒或者四下看一眼,项昊就能重新稳住重心,在几秒内把自己先提起来一截,只要自己的手能攀到洞口,那一切都好办了。

    可外面的人似乎一点都不为所动,还在死命的用小手抬着项昊的腿。

    陆林又说:“昊子!你先松手把我们放下去,解决掉上面的你再来拉我们!”

    “不行,你知道下面是个什么情况?!万一是个竖着刀子的陷阱怎么办?!太危险了!”

    “孙子!你大爷的!!”项昊向上面大骂道!

    终于,重心完全失去了控制,项昊向下叫道:“你们留心,我也下来啦!”说完,最后一点力道终于也使不上了,他也跟着翻了下去。

    噗通!噗通!噗通!

    随着三声闭响,三个人全都掉到了洞底。好在洞并不太深,也没有木桩之类伤人的机关。罗瑞双脚着地直接就坐到了地上,其他两个大头儿朝下都以手撑地,一个前滚翻就站了起来。

    这时地面上传来一阵吱吱的猴子的叫声。三个人这才明白,原来是那只猴子。

    项昊大骂:“小猴崽子!等老子上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陆林则是一阵苦笑,“唉,没想到咱仨今天都栽到这只猴子手里了。瑞子,没事吧?”

    “啊?没事没事。”罗瑞还恍惚在刚才的惊恐中,被陆林一叫才回过神来。

    三个人这才开始注意周围。这是一个口小底大的倒喇叭形的洞,下面的活动空间很大。但除了洞口正对着的半米见方的地方,能看出是一种黝黑的叫不上名字来的岩体,其它地方从四周到脚下,全都是一片漆黑,连地面都看不到。

    陆林努力的看向四周,但看到的依旧是一片漆黑,“这好像不是个陷阱……”

    三个人都不抽烟,身上连只打火机都没有。陆林掏出手机按亮了屏幕,在手机屏幕微弱的淡蓝色冷光下,三个人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这是个洞穴比他们之前想像的陷阱要大很多,差不多有将近50平方米,陆林从刚才坠下的深度算,高度大约六到七米。手机发出的光照在洞壁上,就好像被吸收了一样,只能看出模糊的轮廓。四壁成弧形向上收缩,除了天光射下来的洞口,洞顶完全看不到,光在到达之前,就被黑暗吞没了。

    陆林观察了一上四周的环境说:“这洞应该是个倒扣着的碗形,见鬼,周围山里明明都是普通的石头,怎么这里石头是黑的!”

    “石头不是黑的,是被涂抹上了一层东西。”罗瑞镇定下来之后也开始注意四周。

    “真是奇怪,怎么会有这么个洞在这里。咱们已经走出景区了吗?这么大个洞在草磕儿里,也不竖块警示牌出来!”

    “这就叫灯下黑!刚才那个导游说了,后面没什么人来。如果还在景区,自己人不来,外面人进不来,被探知的可能就很小。而且,瑞子,你看这地上的碎石。明显是风化的太严重,承受不住重量,到刚才才被你踩漏的。呵呵,这个,只能说,恭喜你,中奖了。”陆林苦笑道。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罗瑞四下打量。

    项昊不管这些,“别看这些用不着的啦,还是赶紧想办法出去吧!来林子,我给你搭把手,你先试试看看能不能上去。”

    说着就弯下腰身体微蹲,站了个扎实的马步,右手握拳,左手扣住右手手肘,双手交叉掌心向下的沉在腰部以下。

    罗瑞还真没见过他们动真格的,看着新鲜,“我说,看人家电视里托人上房,不都是十指交叉到一起,掌心向上的吗?”

    “掌心向上?你掌心向上,双臂一起向上抛,自己用那个姿势试一试。”项昊还是摆着姿势,示意陆林快一点。

    罗瑞听罢也来了兴趣,自己到旁边比划了起来,眼睛却在看着陆林,看他怎么上去。

    陆林还是一个助跑,飞身跃起。一只脚踩在项昊的手背上,整个人弯腰像一张绷紧了的弓。项昊腰微微往下一沉,大喊了一声:“走!”然后身体各部分同时发力,双腿下蹬直立,弓着的腰向后弹起两手一起向上抛,几个发力点成一条斜向上的直线,几股产生的力量都拧到了一起。

    与此同时,陆林原本绷成一张弓的身体也开始发力,踩在项昊拳头上的脚下蹬,弓着的腰也向上弹。两股相互作用的力量,将陆林的身体高高抛起。一连串流畅的动作之后,两个人舒展开的身体像一上一下两条倾斜向上的平行线,还在边上蹲马步的罗瑞已经看呆了。

    陆林这一跃离开地面足足有6米,一边的肩膀尽量向上延展,一只手努力的向上伸,去摸那个露出天光的圆形洞口。可惜刚才他们对洞深的评估有些偏差,跃到最高处,还是差了那么几十厘米。上升的力道以尽,陆林的身子向下坠了下去。他在空中翻了一个空心跟头,双脚触地的一刹那向前一个翻滚,卸掉了下坠的力道后站了起来。

    拍了拍身上的土,陆林转过身对项昊说:“还差一点,再来!”

    “我靠!以前真没发现你俩这么厉害!昊子,刚才那一下是怎么弄来着,我也试试。”罗瑞好像忘了现在的处境。

    “你不行,这得练过,重要的是腰上得吃的住劲!”项昊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虎背熊腰,打趣着说:“所以说,腰对男人来说很重要!!”

    “接着来林子,这次加把劲!”

    二人反复试了数次,都是差那么一点点。最近的一次,陆林那只努力向上的手离上面的洞口只有十厘米,只差那么一点就抓住洞口的边缘了。但在空中无凭无依不能发力,这要命的10厘米,却是怎么也够不到了。

    “算啦,想想别的办法,不行就叫救命。要是捕兽网没丢在上面就好了。再不行就打110!”罗瑞看两人锲而不舍的表演了半天,有些沮丧了。低头看手机,竟然没有信号。

    项昊却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没事,再试几次,肯定能成!”陆林也跟着点点头,随后两个人作势准备再来。

    “等等!你们听,好像有声音!”罗瑞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陆林闻言停了下来,不再画他的空中抛物线,开始侧耳细听。项昊保持着马步的姿势也一下子就不动了,洞内顺间就安静了下来。

    安静的石洞内,只有洞口偶尔传来的细微的风声,安静的落针可闻。

    这时,三人突然听到洞顶的石壁上,传来了微弱的“咔”“咔”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就像是昆虫用它长着硬壳的足摩擦岩石的声音。

    “咔”“咔”“咔”“咔”

    那声音在移动,随即又消失了。

    “洞顶上好像有东西!!”陆林压低声音说。

    “像是虫子爬的声音……会不会是蜘蛛?”罗瑞低声说。

    项昊接口说:“开什么玩笑!能整出这么大动静的虫子,那得多大个!!”

    “先别自己吓唬自己,咱们再看看。”

    三个人打亮手机举过头顶,努力向上看,可洞顶过高,手机的光根本照不到,除了洞口的一圈天光,全都是一片漆黑。

    “你们谁手机有闪光灯?开下试试。”陆林看向其他两人说,两个人一起摇头。其实手机那点亮根本不够,也就把三人周围的一圈照亮了而已。

    罗瑞迎着头说:“难道刚才那东西就一直爬在洞顶上?!!”

    “可刚才它并没有攻击咱们。”项昊说道。

    想到刚才跃起时身边一直有一个活物,没准还是一只超级大的蜘蛛!陆林虽然心硬胆豪,也禁不住打了一个激灵。

    正说着,那“咔”“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三人马上安静了下来。那声音好像忽视了三个人有存在,一点都没受影响,在洞顶又移动了几步,不见了。

    三个人继续不出声听了一会,声音一直没有再响起来。项昊开始说话了:“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既然那东西不冲着咱们来,咱也先别搭理它了,赶紧想办法出去才是正事。他妈,今天真是背透了!就这么大点个破洞,还就上不去了!不行,要真饿死在这里,项爷丢不起这个人!!”

    陆林也认同项昊的话说:“没错,别小看这种洞穴。一年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掉进这种类似的基井里,到死都没被人发现。上电视那些都是救出来的,没被救出来的多了!先出去再说!这个洞穴明显是人工开凿的,既然上面一直是封着的,那肯定有其它出口。咱们四下摸着墙找一找,看看没有没门或者机关之类的东西!”

    其他两个人也点头,随即分散开,都举着手机在石壁上摸索了起来,石壁并不十分平整,上好像附着着一层黑色的灰,手在上面刮几下,偶尔会落下一些黑色的粉末。

    罗瑞第一个发现了问题:“你们看!石壁上和地板上的材料不一样!”

    “不是不一样,是墙上粘了一层厚厚的东西。”说着陆林用手使劲儿在壁上的一块搓了起来,一团黑色份末沙沙落下,露出了里面和地面一样纯黑色的石壁,粘在其上的黑色物质厚度大约有一二厘米。

    “什么东西?”罗瑞闻言也在石壁上搓了一搓,碾下一抹黑色粉末放到鼻子前面闻了起来。

    “别闻了,是血!应该是杀了人或者牲畜是之涂抹在石壁上的,血干在石壁上,然后再抹上一层,一层层的就到了这个厚度。经过数百年的时间,这些干涸的血彻底变成了黑色。”陆林的对血气息似乎特别的敏感。

    “啊?!”罗瑞听得一惊,连忙把手在衣服上蹭掉,好像手上沾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这得多少血才能结出这么厚的一层痂呀!”他的头发根子都有些发扎了。

    头顶上一片漆黑中的“咔”“咔”声又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好像在对三个人说,这一切都是它干的。

    罗瑞干脆也不找了,两步跑到了项昊身边。当有危险出现时,这么一个大块头在自己边上,还是比较让人安心的。

    项昊听到满壁都是血迹之后也吃了一惊,但他的反应与罗瑞截然相反,声音响起时他立刻就停了下来,更加留意头顶声音的动向,低声安慰罗瑞说:“怕它个球!那东西真敢下来,项爷一巴掌拍瘪它!”

    陆林拦住了二人:“先别管那些,赶紧接着找出路!”说着又俯身开始在石壁上摸索,他相信这里肯定有其它出路!

    看到陆林如此,项昊也动了起来,一边找出路,一边留心着头顶的动静,只是那声音又消失不见了。罗瑞还是跟在项昊身边,普通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毕竟是差一些,他自己吓唬自己,已经开始幻想洞顶上趴着的,是一个像恐怖片《咒怨》里那样的,四肢反背过来爬行,披头散发的女人。

    头顶上的东西除了偶尔发出几声“咔”“咔”的动静,并没有来打扰几个人。把这间不大的石洞摸索了三遍后,项昊终于有了发现。在洞壁的高处,有一个方形的出口,手机的光亮照不到高处,只能模糊的照到出口的下半部分,再往上,又是一片漆黑了。出口距离地面将近三米,之前几个人一直习惯性的在石壁下方和地面上找,好在项昊够高,无意间举着手机向上看时,才发现了这个停在半空中的方形洞口。洞口开的如此之高,大概是怕落在山顶的雨水渗进石洞,顺着洞口倒灌下去。

    项昊把陆林托了起来,陆林俯身钻进了方形的洞,停在了洞口边缘,开始沿着洞壁向上摸。原来这是一个拱形的洞口,下方上园,高不到1米7,宽不到1米。手机只能照亮眼前几步,微弱的灯光下,陆林看到脚下一条石阶有弧度的向下延伸着。那雕凿的形状像极了刚才在石崖居看到的栈道!

    陆林苦笑着看向下面抬头张望的两人说:“这条路是向下的,看来咱们得钻一阵子了。昊子,还记得你刚才在那边你说,那是有人把山劈开,再剖的石室吗?这下,咱们碰到了一个没劈开的。”


    三个人相互拉扯着都进了洞口,项昊是自己蹦上来的,身高臂长是他的优点。但马上这个优点变成了累赘,其他两个人只要猫着腰就可以在洞内行走了,他几乎是用爬的。

    这时他们的位置是陆林走在最前面探路,罗瑞被两人夹在中间,项昊在最后。向下走不久就看到了一个分叉的小路,三个做标记以后进去探了探,发现是一间石室,与之前在景区里看到的很像,但保存的要好的多。室内没有杂草,靠近里面墙角是一张石炕,门口是一个石灶台。灶台上面架着一口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锅,锅里还有一些黑乎乎的东西,想来大概是古人剩下来的食物。想想这可能是一千前的食物残渣了,连最感觉到饿的项昊,也突然觉得没了吃东西的胃口。

    石室是个封闭的空间,除了入口的小道再没有其它通路,三个人并没有做过多的停留,又回到了先前的那条栈道上继续向下。整个从通道到石室的空间全都那么低矮,加之前后无尽的黑暗,给人说不出来的压抑感觉。

    跟着就接二连三的又出现了一些小的分叉口,想来都是通到先前那样的石屋子里的,所兴不再理会,继续向下。倒是胆子最小的罗瑞提议应该都看看,没准发现什么古董也难说,都是银子呀!这么久都没有遇到危险,让他放心了许多,而且,他是三个人里最缺银子的。不过这个提议遭到了其他两人的一致反对!

    陆林说:“瑞子,你清醒一点好不好。就刚才在上面石洞那种情况,如果是一个普通人掉进来,即使他发现了上面的洞口,那他也死定了!”

    “除非他有项爷我这么好的身手和身材!”项昊在后面插了一句。

    “出去,才是咱们现在面临的最大的问题。还有,下到洞里已经很长时间了,这条栈道有多长还是未知数。咱们得节约光源了,我发现我的手机马上就要没电了!瑞子你把你的给我,昊子你把手机先关掉。只留一个探路的就够了。”陆林说完,从罗瑞手里接过了手机,如他所说,还没过半分钟,他的手机就自动关机了。

    “林子,快点找出口!挖洞的这帮孙子真不是人揍的,你挖都挖了就不能修得高一点嘛!这姿势太难拿了!快点啊,时间长了你俩变罗锅,项爷就变成爬行动物了!”项昊一边不修口德的骂着,一边关掉了自己的手机。

    只留下照在前面石阶上的那一点微弱的光,三个人的身体完全被笼罩在了绝对的黑暗里。可就在这时,身后远处那无尽的黑暗里,又传来了那“咔”“咔”的,既像关节错位,又像甲壳碰撞石壁的声音。三个人都打了一个激灵。

    项昊努了!骂道:“妈的,还他妈跟过来了!!好!从顶上来下了就好办了,管你是个什么鸟东西,今天项爷非拍死你不可!!”说着就要转身往回爬。

    罗瑞一把拉住他,说:“别过去!你忘了后面那么多岔道呢!它随便钻进哪间屋子,等你过去了再从你身后蹦出来咬一口你都受不了。别去!收拾它也得等它跟近了再说,真正有危险了再动手不迟。”

    “真正有危险再动手就迟了!”陆林也扭头看向后面,可什么也看不到。

    说话的功夫,那声音又消失不见了。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决定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管它,继续向下找出路。

    身后的“咔”“咔”声似乎一直没有逼近,只是远远的吊着他们,过一阵子,就会响几声,像是在提醒三人它的存在。之后的路上罗瑞再也没有说过找什么古董之类的话,黑暗和那跟在后面的未知,给人造成的心理压力是巨大的,三个人都想早点出去。可就在这时候,问题又来了,终于出现了两条一样宽的岔路,三个人又停下了。

    陆林发觉士气有些低落,就激励二人说:“别灰心,这只是古人居住的地方,并不是故意凿刻出来的迷宫。即使出现岔路,也肯定不会复杂,一条不对咱们就改走另一条。而且,这两条路一样宽的路一条是向下,另一条也肯定通着一个他们很重视,对他们很重要地方,没准真会有瑞子说的古董!反正条条都不落空,咱们走下去就是。”

    罗瑞早就不惦记什么古董了,不过现在的情况,也只能这么办了。于是陆林选了左边一条路,用小刀在台阶上做了个记号,便开始猫着腰继续向下摸索过去。

    这一条路很长,中间拐了好几个弯,但不论大小的岔路口,却一个都没有出现。陆林已经隐隐感觉到不对了,但他并没有说出来,既然走下来了,就要走到底!

    人在探索未知的路时总会错觉似的感到这条路很长,三个人感觉脚下的石阶在一直向下延伸,黑暗中也不知道尽头在哪里,就这样一直向下走……这之间罗瑞的手机也电量耗尽自动关了机,陆林又换上了项昊的。

    项昊打破了沉默:“我说,这下面不会是古人的茅房吧?1000年前的公共厕所?然后每天早起老少爷们儿一起排队上茅房?见了面都还打个招呼?”他好像想起了北京的老胡同。

    “拉倒吧,谁跟你排队。要上也是领导先拉,谁地位最低谁在最后面憋着!”到现在罗瑞都不忘讽刺几句。

    项昊也不示弱:“这你就不懂了吧!领导自家都有茅房,还得有专门的人负责倒!谁跟你小老百姓混在一起。我说林子,你可得好好的看路啊!别一会让咱都踩一脚一千年前的屎!妈的,那得臭成什么样呀!”

    陆林终于受不了了说:“我说你俩别越说越恶心了啊!一千年前的那玩意儿,有也早就硬得跟石头一样了!还臭?在这又霉又陈的洞里钻了这半天,你俩鼻子还能闻到味吗?!”洞里不潮,也没有苔藓之类的东西,但空气流通不好,还是充斥着一股发霉陈腐的味道。也幸亏三人刚开始在最上面的石洞里耽误了不少时间让空气行以流通,不然这洞里能不能下来人还两说。

    一时间气氛活跃了很多,三人聊了起来,脚下的路也不觉得有多漫长了。走着走着,就到了石阶的尽头。

    又是一间石室,但这间石室与其它的明显不同,不再那么低矮,足有三四米高!三个人开始沿着洞壁摸索起来,看看能否找到出口。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他们连高处也没有放过。结果让三个人失望了,除了入口,石壁上再没有一丝缝隙。这个石室比他们掉下来的那个石洞还要大上一倍,角落里也没有其它石室里出来的石坑石灶之类的东西,更没有什么古董,这让罗瑞大失所望。完全是空旷的,只有在石室的正中间,有一根高度大约一米五,上粗下细的石柱,那形状就像是一根圆柱的上面托着一个石盆。

    “看样子像是个举行仪式的场所,你们看这像不像个祭坛?”陆林说着,把手机的光照到的石盆里。

    石盆里有一些发黑的颗粒,形状有点像葵花籽。陆林拿起一颗,用手使劲一搓就变成了一团黑色的粉末。他看向二人说:“这像是植物的种子或者是谷物,不过都已经碳化了。”

    项昊好不容易能站直身子,在旁边舒展着筋骨说:“管它是什么呢,反正没出路。休息一会,咱再找另一条路。唉,可算能伸开腿了,舒服!”

    罗瑞说:“能被放在祭坛里的东西,肯定不一般。带回去点吧,咱今天不是刚认识了个农大的妹子吗?回去让她看看。”

    陆林想起那个可爱的小loli,也笑了笑,说:“再珍贵也都已经碳化了,没用的东西。不过,还是装上点吧,不能白来一趟。就当纪念品啦。”说着,就抓了两把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从跌入洞口到现在,除了罗瑞以后的两个人一直都没有灰心过,因为他们相信!他们相信哪怕这个地下石居再诡异,他们也最终会出去。那曾经被磨练成钢铁般的意志和自信,并没有随着数年的平淡生活被消磨,只是隐藏在那了那玩世不恭的面具后面,依然坚如磐石!这次简单的遇险经历,甚至使二人产生了些许兴奋的感觉。项昊心里甚至隐隐有种欲望,希望这危险来得再刺激一些。

    在黑暗中休息了片刻,陆林打亮了手机催促项昊说:“昊子,起来吧,出去有你休息的时间。咱们的电,怕是坚持不到出去就没了,早走一会是一会。”

    三人起身又向外走。这时,那已经开始让人毛骨悚然的“咔”“咔”声又在黑暗里响了起来!!

    陆林猛的想起件要命的事,说:“坏了!刚才把它忘了!这向上的路再没有分叉口,它竟然又跟了过来。看来这次是非要撞上不可了!”

    项昊发起狠来:“狭路相逢勇者胜!怕它个球!这次我走前面。妈的,吓唬了老子一路,可算碰上了。”

    陆林拉住了他:“别,还是我打头,瑞子在最后。就你那爬行的熊样,调个头都不利索。”说着就走在最前面,又猫腰走上了低矮的石阶。

    这次三人走的慢了许多,也小心了许多,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不多时,那“咔”“咔”的声音又在远处响了起来,随即又幽灵似的失消掉。三个人更是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终于要撞上了!!

    就在这时,陆林手里的手机响了!一串晚安似的音乐后,手机自动关了机。最后一支手机的电量,偏偏在这个要命的时候耗尽了。

    三个人甚至已经看不到彼此,陷入了完全的黑暗中……



    黑暗,无究无尽的黑暗……

    那种把手放在眼前也看不到的感觉,是一个正常人很难忍受了。除了触摸着两侧的石壁,踩着脚下的石阶,三个人几乎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当一个明眼人突然变成盲人的时候,那种深深的无力感让人疯狂。努力把眼睛挣到最大,也接收不到一丝的光亮,那黑暗似乎真的没有尽头,无论怎么行动,眼前只是一成不变的黑暗。如果不是触摸着斑驳起伏的石壁,三个人真得觉得自己是在原地踏步。而前面,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等着他们。

    刚才手机的突然没电惹来了三人的一阵大骂,陆林骂的是运气,罗瑞在抱怨项昊的手机,项昊则把一阵责任都推给了对面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家伙。骂归骂,出去还是要出去的,算算进来的时间,外面大概已经天黑了,饥饿感已经开始蔓延,罗瑞和陆林连中饭都没有吃,三个人的肚子开始此起彼伏的叫了起来。一通发泄之后三人都感觉轻松了许多,明知道前面有东西等着他们,也只能要硬着头皮走下去。三个人走的愈发的小心了,绝对的黑暗里,连身前身后的同伴都看不到,那东西就算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也可能一无所知,更别说遭遇攻击时如何防范了。这才是最危险的。刚才那一阵轻松的感觉,也正在被无尽的黑暗一点点的抹去。

    “瑞子你大爷的,别踢我屁股了!”在中间爬的项昊向后面的罗瑞喊。向上走的石阶上其他两个都是猫着腰,只有他几乎是在爬,罗瑞的膝盖总是磕到他。

    罗瑞回嘴:“你以为我想呀?!我这才叫热脸贴着你的冷屁股呢!放低点放低点!”接着又对前面的黑暗说:

    “林子你说那声音会不会是咱们的错觉?只是石壁上的石头滑落下来的声音?我总觉得不对劲,这里几乎没有供生物生存的条件。四周都很干燥,几乎没有水源。苔藓野草之类的植物不可能在这种完全没有光的地方成活,这就是没有食物。没水没食物,它怎么活?而在咱们掉下来之前那石室几乎是终年不见光的,长期生存在这种完全漆黑的环境里的生物,一般视力都不好,也可能是瞎子。不管怎么说吧,我觉得,一会要是真撞上了,如果它不攻击咱们,咱们最好也别先攻击它。能在这种条件下生存下去的生动,吃肉的可能性非常小。”

    陆林懒懒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说:“随便吧。它不惹咱们,咱们就当没看着它。我现在就想早点出去,腰变的都快直不起来了,再不出去,没准真像昊子说的咱都得变成罗锅了。另外林子,你说生物在这里生存下来的可能性很小,那万一那主儿不是生物呢?”

    “我操!你小子别吓我啊!”不是生物?罗瑞的第一反应又想起了《咒怨》里那位爬来爬去的大姐。

    项昊打断了他俩:“别想啦,无论是什么玩意儿,黑灯瞎火的咱也看不到。就当它不存在,只要不招咱,管它是什么呢。”

    三人嘴上说的轻松,实际上身体都绷着劲儿,以便在遇到突发情况时用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

    “停!后退!!”陆林突然叫了声停,身体急速的向后腿了两步,直接撞到了项昊身上。项昊怕把身后的罗瑞撞得滚下台阶,在陆林一撞之下并没有退,给罗瑞留下了反应的时间,随即才向后退了一步。

    刚才陆林正小心的摸索着前进,黑暗中他一直走的很慢。毫无征兆的,陆林的嘴和下巴上,突然撞到了一团东西!那是一团冰冷的,包裹着一层粘液软乎乎的东西。有点像被什么东西舔了一口,可那条舌头没有一点温度;也有点像把脸扎到了果冻上,确切的说,是被吐了一口浓痰的果冻上。饶是陆林胆子够大,也当场就被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咔”“咔”声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几乎是紧贴的陆林的脸发出来的。三人心中同时一紧,就是被它跟了一路,现在终于撞上了!

    陆林并没有着急进攻,一边敏锐的感觉着身边空气的流动,一边努力回想着刚才那一刹那的接触。用袖口在嘴上抹了一下,抹掉刚才沾到的粘液,陆林侧身,左臂横在胸前,右手握拳停在腰间,摆了个可攻可守的姿势,就一动不动了,现在要做的是集中全部精神感觉前方的动静。身后两个人也都不再发出任何的声音,只有项昊把右手搭在了陆林的后背上,用手指轻轻的敲击着陆林的后背,但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他在敲莫尔斯电码,问陆林要不要准备攻击。

    陆林没搭理项昊,他还在想刚才的接触。头碰到了那东西,但抻的更靠前,弧形扫过前面石阶的脚并没有破到任何东西。有很大可能,那东西还倒挂在石壁顶上。这里的石壁太低,才会和它撞了个满脸,看来对方确实是一只生物。只是这么久它并没有发起攻击,它到底想干什么呢?

    三个人没有发现任何声间,对面也没有声音,双方就这么在黑暗里僵持了几分钟。这时一阵轻微到几乎听不见的沙沙声在洞响起,从右到左,像是那东西在向石壁的一侧移动着,随即又传来“咔”的一声。

    项昊压低了声音对陆林说:“它好像往左边挪了,你说,它这是不是在给咱们让道呢?”

    陆林摇摇头说:“别急着下结论,再等等。它能感觉到咱们,咱们看不到它,如果接近了再被攻击就太危险了。”

    又过了5分钟,对面再没有任何的动静。陆林想,也许它并没有攻击性。于是把身子贴在石壁的右侧,身体弯的更低,开始试探着向前迈步……

    一步,两步,三步……

    已经超过了刚才与那东西碰到的地方,这次什么都没有撞到。

    “你们靠着右边的石壁,把身体再压低些,走过来试试。它可能在石壁的左边,也可能已经走了。看来并不想攻击咱们”陆林向着身后的黑暗叫道。

    二人闻言心稍稍放下,也开始非常小心的靠着右边的石壁走了起来。

    才走出两步,突然就听到罗瑞尖叫了起来,那声音都快赶上女人了,项昊被猛的向前一推,就听罗瑞大叫道:“快走!!它绕到咱们后面了!”

    大概是被罗瑞那一声惊恐的尖叫传染,前面两个人一听说那东西已经在后面,也不想和它硬碰了,只要不挡道就行!于是陆林在前,项昊一支手抻向身后拉住了罗瑞,在低矮的石洞里一起向前狂奔起来。不得不说在完全的黑暗中俯身奔跑是件其极困难的事,三个人时不时就被脚下的石阶绊倒,撞到一起,跑的东倒西歪,还会撞到头顶和两侧的石壁上。

    直到那“咔”“咔”声再次响起,离他们好像有一段距离了,才停了下来。罗瑞喘着粗气,他跑起来时忘了这石阶上方不到1米5就是洞顶了,头被洞顶上的凹凸擦破了好几块皮。

    “瑞子,你没事吧?你怎么知道它绕咱后边了?它攻击你了?”停下来陆林才想响问这个问题,向着身后的黑暗里问道。

    “当时听你说话,我感觉你离我有五六米远,可我才走了一步,我左手就摸到它的甲壳了!我操!真它妈吓人!要不是它绕到了咱们后面,就是它本来就有那么长,我摸到的是头,你在前面撞到的是它的屁股!我没事,就是刚才跑的时候脑代擦破了点皮儿。”罗瑞还在喘。彼此都看不到对方,就好像两个坐在一起的盲人在聊天。

    陆林一愣:“你是说,你摸到了甲壳?”

    “是呀,绝对是甲壳!没准真是一只超大的虫子!”

    这就是盲人摸象呀。陆林暗暗的想,却没有再往下说,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没事别歇了,既然没危险,那就继续走,咱们得快点出去,老子饿了。”项昊说道。

    陆罗两人一阵无语,只有他还吃了点午饭呀。

    三个人打起精神继续,重新排好队形,这次后面的人都抓住了前面人的腰带。刚才上来的路只有一条,而且还有一个看不见的威胁在跟着他们,谁都没有想那么多。再往上走就会出现岔路,在这种完全黑暗的环境里,谁就会掉队误入歧途。

    陆林依然走在最前面打头儿,每一步都会用脚在石阶上扫一圈,看看是否有岔路出现,有时甚至俯下身用两手去摸。也许是因为没有了刚才面对怪兽的压力,很快他们都回到了之前那个分岔口。陆林心说可算回来了,继续小心向下走去。

    往后的路上时不时就会出现一些小的岔口,陆林每次都要俯下身去摸索一番,摸摸哪边的路比较宽,然后挑最宽的那一条继续往下走。那“咔”“咔”声还会偶尔在远处响起,但三个人谁也不把它当回事了,都是纸老虎!

    往后的路风平浪静,偶尔出现的岔路再没有两条一样宽的。视觉出了问题,人的听觉和触觉都无限的灵敏了起来,只有对时间的感觉愈发的不准确了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三个人还在黑暗中慢慢的摸索着向下……

    “我感觉到空气的流动了,那是风!!咱们离出口应该不远了!!”陆林兴奋的对后面两人说道。罗项二人听着陆林的话,似乎也感觉到了前方那微弱的空气流动的感觉,精神也都为之一振。终于要出去了!!

    陆林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手还是会在石阶上摸索,但这下就再也不用担心迷路了,顺着风吹来的方向走,那就是出口!

    继续向着斜下方走了数十米,“啪嗒!”一声,陆林的脚突然扫到了一块硬东西,而且把它踢到的旁边。

    项昊听到声音问:“什么情况?!”

    陆林蹲下身来回的摸着,良久才说:“是一段人的趾骨,而且前面还连着腿骨,这应该是具尸体。”进洞这么久,这是他们第一次发现人类的尸体。偌大的石室群空空如野,他们已经习惯性的认为这里的原住民全都撤走了,只留了下洞穴。没想到突然之间冒出一具同类的尸骨,这原本已经确认安全的洞,似乎又危险了起来。

    其实完全陷入黑暗的三个人并不知道,在他们从祭坛返回岔路,又从岔路继续向下的这一段路上,那无数的小岔路连接的石室里,有许多已经完全风化只剩下骨架的干尸。他们跌倒的方向无一不是向着这条大路,有的栽倒在小路上,离大路不过两尺,在陆林摸索小路的时候离他的手不过几寸。所有的骷髅或仰或卧,一颗颗硕大的骷髅头都朝向着大路,好像一群鬼魂,在无尽的黑暗中瞪着他们没有眼球的眼眶,悄悄的注视着几个外来者……

    “怎么不走了?”感觉到前面的项昊没有动,罗瑞在最后问道。

    回答他的是陆林:“别急,让我先研究研究这具尸骨,我要看看他是怎么死的。眼看就要到出口了,这个时候绝不能掉以轻心。你们知道我现在最怕什么吗?我最怕他是被毒死的。”

    “你是说往前的路上可能有毒?我说林子,你消停一会行不行?别自己吓唬自己,没准就是个饿死的。再说前面就算真有什么机关,难道咱们还能不出去了?还不是一样要往前走!”项昊明显不耐烦了。

    “小心使得万年船!别一听快到出口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像这位老兄这样,眼看到出口了却挂在了这里,这才叫真正的杯具!对了,出去以后记得提醒我洗手。”陆林一边说,一边在给这个不知道什么年代的老兄摸着骨。坚定的无神论者胆子就是大!若是换做罗瑞,也许他已经开始害怕这具尸体会不会突然伸出头来咬他一口了。

    “这具尸体的脚向着洞里,身体是背部朝上的,可咱们从上面下来知道,出口可能就是唯一的入口,他要进洞只能从下面上来。应该是从下面进来往里转了一圈,死在回去的路上的。”

    这哥们儿穿是不错,陆林心想。虽然古尸的衣服已经破损不堪,只有极少的几个部位还被破布裹缠着,但他的指尖还是能从那布料的厚度和质感纹理上感觉到一华丽。只是年代过于久远,那布料就像是已经被水浸透了的宣纸,稍一用力就扯下了块,几尽腐烂。

    陆林的两手顺着那尸体的趾骨一寸一寸的往上摸着,他摸的很细致,很慢,想找出一些伤口。似是在用双手,与这百年前的古人对着话,想要问出他的前历,他的死因。触摸着这具不知道什么朝代的尸体,陆林有种错觉,好像时间都模糊了。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具尸体身上完全没有任何伤,一个没有受任何伤却就这么死掉的人,才是最恐怖的。

    他一边摸着一边对身后两人报着:“腿骨没有断,骨盆完整,脊椎完整且没有错位,胸骨完整,锁骨也没有断。”他继续顺着两边的锁骨向手的方向摸:“臂骨没有断,前臂骨也没有断,右手有根手指少了两个指节。这哥们儿的手腕和臂膀骨够粗的!应该是个练过的。嗯?手里有东西!”

    “什么东西?宝贝?!”罗瑞一听手里有东西来了精神。

    “嗯,左手上是……一截木棍!这个应该是火把,看来这哥们是有备而来,不是掉进来的。右手里是……一把带着鞘的刀!形状摸着有点像电视里那种官兵的佩刀,不过小了些,也窄了些。再就没别的了。”摸完了两只手,陆林开始摸古尸的头骨。

    “唉……”罗瑞一阵失望。“那一会你再摸摸他嘴里!嘴里也经常被藏东西!”这个人恐怖片看太多了。也亏的是不用他自己动手,胆子也大了起来。

    “嗯?!后脑有被钝器敲击的痕迹!头骨都有凹痕了!等等……”陆林说完仔细的摸。又发现头骨后脑偏左的那一块并不像是被钝器击打的,那形状不对。像是一个烙印,敲击会留下一个口子或者凹痕,但这里的凹痕明显太复杂了,摸着像是一个有花纹的图案,就像是烙铁烙在皮肉上的那种。

    可是,怎么可能有烙印会被烙在骨头上呢?烙在皮肉上用烙铁就可以,可这是人最坚硬的头骨呀!也许是被一个刻着这种花纹的东西重击的,重击的力量太大,于是底部的花纹就印到了头骨上?陆林想着这些,听了罗瑞的话手下意识的伸进了古尸的嘴里,突然,一样东西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靠!嘴里真的有东西!!!”陆林惊道。“埋的好深在嗓子里,应该是想吞下肚子,还没有咽下去就死了。”

    “啥?!”后面的黑暗里两个声音同时传了过来。

    “看形状,应该是右手手指少的那两个指节。这位老兄,不会是自己咬断了自己的手指,然后放在嘴里嚼吧?太生猛了。”

    说罢陆林又细细的在尸体的身上摸了起来,手上加力,想感觉一下衣服里是否有什么硬物。只听到“噗嗤”一声,一股恶臭弥漫开来。

    “谁放屁了?!也不说一声,太没公德心了!真TM臭!”罗瑞捂着口鼻说道。项昊干脆已经闭住了呼吸。

    “没啥,用力过猛,不小心把这哥们的肚子按破了。”陆林说。原来刚才他用力摸索,手到处按的时候,不小心插进了尸体已经干瘪的腹腔里。那腹部本来就是靠着胸骨撑起的一层腐朽的皮,陆林刚才手拔的太猛,把整个腹腔都剖开了,里面的臭气一下子涌了出来。狭小的空间里,这股恶臭散去的很慢,以至于三个人不得不挥手驱赶。陆林心里暗自庆幸,幸好干尸已经完全枯瘪,不然再喷出什么液体来,怕是洗一个月的手也去掉这味道。

    “摸好了没有?快走吧。”项昊也受不了了。

    “再等等,刚才摸到肚子里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说着陆林忍着恶心又把手伸了进去,刚才他的手确实碰到了一个硬硬的又不像骨头的东西,看来这老兄吃下肚子的并不只有自己的手指。“这形状……像是把钥匙。”拨开干瘪的脏器碎片,陆林把那东西拿了出来。

    “钥匙?!再摸摸!再摸摸!看看有没有藏宝图。”罗瑞像打了鸡血,恶臭也不顾了,都想冲到前面来。谁让他是三个人里最穷的那个呢?!出去以后还是要面对生活的,碰上这平地抠宝的事怎能不激动。

    陆林依言又摸索了起来,竟然在尸体那只握着火把的手边又有收获,大概当时那人握着火所的手里还攥着一样东西,只是摔倒的时候被磕飞了。这是一块牌子。一面刻着花纹,一面刻着几个字。至于刻的是什么字,光凭手陆林摸不出来。这个只能等出去再看了,之后,便一无所获了。

    “看出来这哥们儿是怎么死的了吗?”项昊问。

    “嗯,大概是后脑被敲击了吧,不过也说不准,也许是被同伙干掉的。我现在最怕前面有什么毒气之类的东西,一会往前走,如果你们感觉不对,就赶紧把外套脱下来往上面撒尿,然后用湿衣服捂住口鼻,往回跑。”陆林回答道。什么都看不见,他也拿不准。

    “用尿?!那玩意儿真有用吗?”罗瑞不太相信。

    “真的有用!”陆林很肯定的点点头,虽然另外两人根本看不到他这个动作。

    三个人不再停留,继续摸索着向前走。只是黑暗中谁也没有发现,被古尸压在腰间一块破碎的布料下面,散落着一小堆和他们从祭坛里拿出来的一样的东西,那些像是碳化了的植物种子样的东西……

    又向下走了一段,那有风吹来的感觉愈发的明显了,空气也似乎变的清新了许多,出口应该离得不远了。感觉到轻轻吹过的风,三个人脚下都加快了速度,准备一鼓作气冲出去。只是越临近洞口,这条通道就变得越窄,身体需要俯的更低。陆林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总喜欢把事情最坏的结果先想到。

    他怕通道会越来越小,最后变得只成容下一个孩子爬出去的大小,那样的话,他和罗瑞还有机会,项昊就麻烦了。甚至还有更荒谬的一个想法,这个洞实际只是一个通气口。那样的话,在这无尽的黑暗里,三个人真不知道要摸索到什么时候才能出去了。这些糟糕的想法陆林并没有跟其他两人说,毕竟主干道变成通气口,这多少有些不可能,而且,这些太打击士气了。

    陆林还记得当初训练野物生存时,那瞎了一只眼的教官站在雨林边对他们几个说的第一句话:“一位健康的人,只要有活下去的信心,从生理上来讲就一定能承受相当大的灾难。如果你够冷静,那你面对的危险就已经减小了一半!”

    突然想起这些,陆林不自觉得苦笑起来。是呀,他又想起了当几个战友相互搀扶着走出雨林时,其中两个被架着的精神已经有点不正常了。而教官带着残酷的笑又说了一句让他记住一生的话:“等你们将来有机会被派去执行野外A+以上的任务时,你们就会感觉这片雨林实在太可爱了,比起那些地方,这里简直如童话世界一样美丽!”那些~~~那会是些什么可怕的地方呀?世界上真的有那么恐怖的地方吗?陆林已经没有机会了解这些了,临近结业时,他被踢出来了。

    胡思乱想着,又走出了好远,他都没有注意到原来下向的路已经开始变得向上了。转过一个几乎有60度的转折,项昊的兴奋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看!有光!!!”

    陆林抬头,真的看到了光,那光很暗淡,透过前面方形的通道口照了进来。现在是夜里,距离那洞口还有几十米,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真的有光吗?”罗瑞努力的抬着头把腰直起来,想错开被项昊那宽大的肩膀挡住的视线向往看一看。其实在他能看到项昊肩膀轮廓的时候,他就该想到,已经看到光了。这时他的身体刚刚转过那个拐角。“咔吧”一声,罗瑞的头撞到了洞顶的一个东西上,他明显感觉到有个什么东西向上凹进去了。

    就在这时,已经在许久没有听到的“咔”“咔”声,突然在通道的深处又响了起来!但这次明显与之前不同了!那声音响动的频率明显的在加快!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大,距离他们越来越近!就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从通道的深处急速向他们奔跑了过来!那摩擦洞壁的声音几乎不间断了!随着那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洞壁都像要被摩擦得颤抖了起来!

    三个人已经可以模糊的看到对方的脸了,彼此对望了一眼,像是在目光中就统一的意见,陆林说了声:“跑!”便第一个向前俯身奔了过去,后面两人也紧随其后。

    转眼间冲到了洞口边缘,这时空中星光闪烁,远处的景物还是只有模糊的轮廓,但比起漆黑的洞内不知明亮了多少倍。陆林停在了洞口快速的观察了一下洞外的情形,发现这个洞是开在一块陡峭的石壁上,离地面有四五米高,石壁下连接着的是个坡度将近60度的陡峭斜坡,再往下才是平缓的石丘。

    “注意,石洞开在四到五米高的半空中!下面是个很陡的斜坡,但应该能站住人。我先跳下去,昊子你跳下后记得接住瑞子!”说完陆林就第一个就跳了下去。

    项昊也没有迟疑,紧跟着也跳了下去。罗瑞有些怕,但听到这时后面的声音已经到那个拐角了,说不得也咬了咬牙,叫了声“昊子接住我!”便跳了下去。

    就在罗瑞起身开跳的一刹那,突然觉得背后一股劲风欺近,随后就感觉身后的衣服似是被拉住了,整个身子在空中一滞!好在此时他已经跳起,身子悬在洞外,背后的力道似是吃不住罗瑞悬挂在空中的重量,猛的一松。罗瑞顺势就掉了下来。一切发生的太快,从开跳到落下还不到一秒,下面两个人谁都没有发现罗瑞的异样。

    斜坡上不好站立,陆林跳下后一个侧滚翻,便以左脚在前右脚在后的姿势,半蹲在了那里。待其他两人都相继跳下来之后,便说道:“都没事吧?咱先从这斜坡上下去,到前面平一点的地方再说。”项昊说了句没事,罗瑞还在喘,两人跟着陆林小跑着下了斜坡。

    下到下面比较平坦的石丘上,三个人都一屁股坐了下来。齐齐长出了一口气。

    项昊第一个说:“妈的,可算出来了!可别让老子再碰上这种事了!”说完又有些后悔。其实这次的事……还蛮好玩的嘛,多刺激。

    “刚才那东西好像咬我了,咬到衣服上,还好没咬着肉。是没咬到肉吧?你们帮我看看。”罗瑞这才从刚才的惊魂一刻回过神来,开始感觉背上有没有疼痛感,他还不放心,转过身让其他两个人看。

    “可惜最后也没有看到洞里那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没准是什么新物种呢!”发现自我感觉还好之后,罗瑞又变回了好奇的动物饲养员,那副眼镜折腾了一路竟然都没有掉下来。

    “嗯,肯定是新物种。没咬到肉,紧里头的一层衣服都没碰到。不过瑞子,你真该庆幸。来把外套脱下来……”陆林说道,此时项昊还在看着罗瑞的后背发傻。

    罗瑞不明所以,依言脱掉了外套。这一看,他也傻了。咬痕在外套背后腰部以上的地方,轮廓大概有盘子大小。匪夷所思的是,那盘子大小的范围内,密密麻麻的密布着很多大小不一的小孔,足有成千上万个!

    罗瑞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这一口要是真咬上,就算不受伤,但以后脱下衣服背上全是小眼儿,不死也得恶心死。“这TM是个什么鬼东西!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别想啦,越想越会后怕的。幸好那东西好像不会追出来,回家洗个澡睡一觉,把破衣服一扔,就当没发生过。”陆林看了看天上星月的位置说:“现在大概凌晨三四点,再过一二小时天就亮了。看这附近连个灯光都没有,咱们先歇一会,等天亮了再走。”

    “行啊,老子都饿过劲了。歇会再说。你们说也怪了,没想到离北京城这么近,还有这种洞。”项昊干脆躺在了石头上。附近的环境跟他们来时的差不多,都是一个个没长多少植物的小石丘。

    罗瑞总算不喘了,听到项昊的话,便说道:“这有什么,别说是这了,就是五环里面。你想想,北京,从元朝开始就是我们祖国的伟大首都!元明清三代的皇家得挖过多少地道?三代的官绅得挖过多少地道?往地下面藏过多少东西,埋过多少大坟冢?还有现在,解放以后咱伟大的首都挖过多少人防工事呀!还有这几年盖楼修地铁……把这几百年攒在地里的古怪不知道挖出来了多少!什么古怪东西没刨出来过?!只是人家不告诉你!”

    项昊好奇:“人家告诉你了?”

    “没有。但这事想想就能想到。你听说过没?前几年一个大校门口施工,有两个工人从地里挖出了几个金元宝,俩人略一合计,扔下铲子连东西都没收拾就跑了!这种事多了去了。”

    “切!说得跟你看见过似的。”项昊对这没有边际的问题并没打算深究,转头问陆林说:“林子,你说咱这次算是有重大发现吗?报给国家会有奖励吗?”

    “这你就说错了。第一,就算有发现,那也不是你我的发现,那是砖家们发现的。第二,没有证据人家跟本不会拾你这茬。现在有多少地方削尖了脑袋发展旅游业,是不是古物都争着往上申报,人家不可能听风就是雨的跟你过来看,砖家们都很忙的!不过话说回来,下午见那个都是国内唯一了,这个又算什么呢?”说着陆林回头向刚才他们跳下的那块石壁望去。一看之下,陆林陡然一惊,原本坐着的身体一翻身站了起来,吓了旁边两个人一跳。两个人也跟着陆林的目光,回头看向石壁,项昊的嘴张得老大。透过黎明前微弱的光,已经能将将看到石壁的样子。三个人都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那陡峭的石壁高处,不规则的分布着无数大大小小方方圆圆的石洞。最小的像婴儿的拳头,最大的有一尺见方,但非常明显,整个石壁上也没有一个洞口的大小是足以容人进出的!

    刚才三个人跳下来的那个石洞口,竟然诡异的消失了……




    “林子,你说,是不是咱们眼花了~~~你们发现咱们出来的那个洞口了吗?”项昊好不容闭上张大的嘴,说话的声音有点发颤。这事有点超出他的理解能力了。

    “没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可以肯定,那个洞口绝对不是凭空消失了!他肯定还在那里,只是我们发现不了。”陆林的声音还是那么坚定。这突出其来的变化匪夷所思有些超出他的物理常识了,但却不足以动摇他的世界观。

    罗瑞也有些发抖,颤声问陆林:“林子,你是说,它隐藏在这些洞中?你确定?可这也太怪了!”

    不知不觉间黎明已经来临,太阳还隐藏在地平线以下,但它的光芒已经透过云层反射了下来,天光微明……

    那座陡峭石壁的真面目终于显露在三人面前。它并不如先前三人想像的那样是一个平面,有些地方陷进去,有些地方凸出来,有些转折很圆滑,有些成90度,拼在一起成了一个很奇怪的形状,让人一眼看上去,说不出的别扭。而那些大大小小的石洞,却都是朝着一个方向的。

    “我明白了!那个洞就隐藏在这些洞里!这块石壁是被人专门雕凿成这样的!!这真的是古人做的吗?!这也太聪明了!”陆林说得有些激动。

    其他两个人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在等他的解释。

    陆林接着说:“你们有没有感觉,看着这面石壁的时候有些不对劲儿?或者说是,感觉看着很不舒服?”

    两人点头。

    “那是因为这石壁让你们脑子混乱了!视觉看到的是真的,但信息传回大脑后大脑根据常识判断,却分不清了洞口的大小。”

    两人石化……

    “举个简单的例子,都在网上看过一个很著名的视觉错误的图吧?一圈大圆中间有一个小圆A,一圈小圆中间一个大圆B,比较A和B谁大。其实它们两个是一样大的。还有在一张纸上画一个螺旋线条,转动起来就会感觉支漩涡在延伸。这些都是错觉。看这种图的时候总会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就是眼睛把看到的信息传回大脑,但大脑在做出判断时却感觉到混乱,最后根据常识做出一个错误的判断。就像那两个圆的实验,就算你明知道两个是一样大的,但你看着它们的时候还是会觉得一大一小!这就是大脑混乱后的错误,即使你知道错了,但也改变不了这个判断。”

    “简单的说吧,这个石壁是一个通过近大远小、大小相衬等一系列技巧来引发人的视觉错误。让大脑判断失误,判断不出哪个洞是最大的!换句话说,就算我们知道有个大洞混在这一堆小洞里,如果不一个个的做标记,我们也肯定找不出来!即使离得近了,也会因为凹凸不平的感觉,和它四周大小洞穴的映衬,而对它视而不见!更别说所有的洞都修在高处,下面的陡坡连站住脚都困难!太精巧了!!这要放在古代,如果不是熟悉这里的人,什么人也看不出这里有个能容人出入的洞穴!”

    听到最后其他两个人总算明白点了,都不由的为如此精巧的设计叹为观止。即使放到今天,也足以被称为建筑奇迹了。

    看了一会,三个人又坐回了地上,又累又饿的他们,实在没有多少心情欣赏这些古代奇迹了。罗瑞也学着项昊的样子往地上一躺,说道:“管它是什么奇迹,与我无关。这趟野外出的真是太离奇了,回去说他们都不会相信!以后再出来说什么我都要把包子和上校带上,打死我也不自己冲了!唉,不过不管怎么说,终于回到文明世界了,安全了安全了……”

    罗瑞完全放松了下来,开始哈欠连连。只是,文明世界真的就那么安全吗?




    此时,距离他们两个公里外有一座明显高出其它山丘的石山,临近山顶的草丛中,有一间搭建的像掩体似的小屋,就算在白天也不容易发现它的存在。此时,小屋熄着灯,电脑屏幕的微光映出两个模糊的身影,屋顶上几台搭载着高倍电子望眼镜的工业摄像头还在继续的工作,它们正对着陆林三人的方向,监视半径500米内的风吹草动。

    “有人出来了!!!”一个人影向另一个人影喊道。

    “什么!!!看到他们是从哪个洞口出来的吗?”另一个正在睡觉的人影从床上一下子跳了起来,声音有些兴奋。

    “没看到。当时监视器正好扫向了其它方向,等转过来的时候,那几个人影已经出现了。”第一个人声音有些怯懦。

    “先不管这些了!我去跟着他们,你马上打电话!”

    “往哪打?使馆吗?”

    “不行,使馆的线路可能不安全。用卫星电话往国内打!”黑影说着开着穿外套出门,另一个人也拿起了卫星电话拔着号。

    就在准备出门的黑影手碰到门把手的一顺间,突然一股大力从门外传来,门整个被洞开,黑影被那股力量撞的倒飞出去撞到了墙上。紧接着一只铁钳一样的手一把抠住了他的脖子,那几量几乎要把他按进墙里。黑影还没来得急反抗,那只钳子一样的手发力了,左右一扭,那黑影就停止了反抗,四肢慢慢下垂,像一块被钩子吊起来的烂肉。

    那只铁手的主人并没有停顿,另一只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抄起一只双层玻璃的保温杯,向另一个已经开始掏枪的黑影狠狠的贯了过去!这一贯的劲道太大速度也太快了,杯子圆滑的前壁在撞到黑影侧脸的时候立刻彻底粉碎飞溅起来,但力道并没有就此被抵消,已经露出尖锐棱角的后半面子继续挺进,还没来得急粉碎就直直插进了黑影的太阳穴和脸颊里。另一个黑影也倒在地上。

    掷出杯子后铁手的主人看都没再去看那个人,开始看监视器的屏幕,好像在他眼里那人已经死定了。这时又一个人跑进了屋子对铁手的主人说:“四哥,前后都看过了,没有别的人!”

    “嗯,通知鼠队的人,让他们来处理尸体,清理现场。咱们走。”看了看屏幕里那三个人影,铁手的主人转过身发话说。

    “那几个人呢?”另一个人指了指屏幕。

    “不用管他们,几只误闯进来的小老鼠而已,他们就算报上去也会被压下来。让狸队的人看看他们是从哪进去的,把入口封死。”铁手的主人已经走出了门。另一个人也跟了出去。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只有已经接通了的卫星电话还在地上噼噼啪啪的响。里面传来电话那头焦急的声音:“摩西!摩西!……摩西!摩西!……”

    其实罗瑞那无意中的一句话真的说对了。中国这块古老的土地本身就是由无数个文化层组成的,很多东西被无数代的人掩埋了下去,又被后世无数代的人挖掘了出来。而曾经那些成功挖掘出东西来的,并不一定都是中国人……


    借着清晨的朝阳,三个人终于摸到了公路,拦了辆山里的车,把他们捎回了停着车的那个村子。天光大亮,几个人已经驶入了六环。车里,罗瑞看上班时间已经过了,就把手机连到车充上跟园里的领导打起电话,说明昨天遇到了意外,解释为何一天不在云云。

    开着车的项昊听到,便说:“瑞子,今天别上班了,请个假。今儿项爷我请客!咱们现在直接杀奔口福居!涮锅子!!肉管够!!”

    罗瑞很痛快的答应了,一个饿坏了的人对食物的欲望是谁也阻止不了的。跟领导请了假,又打电话找人替班,嘱咐对方帮忙喂自己的那两个活宝。其实都不用嘱咐,五年的动物园生涯,很多同事都是看着它们长大了,从员工到领导大都很喜欢它们。

    正说着,突然听到天空中传来一声响亮的鹰啼,项昊探头向上看,只见天空中有个黑点正在空中向下盘旋着,一点点的变大。他失声叫道:“我艹!那不会是上校吧?!!”

    罗瑞闻言一下子从后排冲到了副驾的位置上也抬头看天,说:“像,真像!你们说,它会不会是看咱们一夜没回去,出来找咱们了?!”

    陆林也挤了过来,看着天空说:“若真如你先前说的那样,鹰能看到15公里以外草磕儿里的蚂蚱……”陆林嘟囔着,“嗯……咱们快到圆明园了,四环的周长是65公里,五环是100公里……它只要绕着四环一直飞,那么五环以内所有没有遮挡的地面景像它都可以看到!如果真是上校,那它应该已经看到我们了,这车是动物园的,它肯定认识。只是这只傻鸟不知道咱们会去的那么远……,也不知它已经飞了多久了。”嘴上说着傻鸟,陆林的眼中却饱含着温暖。

    那个黑点越来越近了,已经看出了一只大鸟的轮廓,9点钟的阳光有些刺眼,那身影如箭一般自东向西俯冲着,羽毛被身后的阳光镶上了一层金边,就好像刚从太阳中燃着火飞了出来,说不出的神骏和美丽。这曾经被无数的民族当作太阳神来崇拜的神鸟,舒展着它野性的巨翼,像是穿越了亘古的神话,降临到这个人类的大都市上空。与周围的环境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却又如此的壮丽!

    前后已经有很多车开始停在了路边,车主们都下了车观看着这奇异的一幕,有人开始举起手机拍照。在地上跳的鸟和飞在天空中的鹰完全是两个概念,只有看到过的人才能感到古人发明的“翱翔”两个字是多么的贴切。这神灵一样的化身,已经离开文明世界太久太久了。

    “我操!真是!你看那个夜猫子似的大脑袋!它真找咱们来了!这是鸟吗?!这他妈也太神了吧!!!”项昊已经被震的语无论次了。

    “这不是鸟,是家人。”罗瑞轻轻的说出了那句很久以来,他一直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此时他的心里除了骄傲,更多的是感动。看着那翱翔的身影,他突然感觉到一阵愧疚,野生动物园对于金雕来说实在太小了,他应该让它回归到大自然中去。可他又真的不放心,在这个人类通知的世界里,其它动物都是那么的卑微与弱小。

    接近两米的翼展已经出现了三个人的头上,上校兴奋的叫了一声,两只翅膀向前拍打开始缓冲。陆林回到后座拉开了车门,上校在空中一个漂亮的侧身翻滚钻进了车里,稳稳的落在了后排的空地上。脑袋几乎顶到车顶,这空间对于对于不会坐下的动物实在有点狭小。

    罗瑞从前排又跳到了后排,一把搂住了上将的脖子说:“你个小坏鸟,又调皮了是不是?!怎么从网底下跑出来的?!下次不许这样了知不知道!!”嘴上在训斥,手早就把鸟头搂进了怀里抚摸着,像是在溺爱着自己的孩子。

    上将的脑袋看向罗瑞又叫了两声,可谁也听不明白它想说什么。鸟类和哺乳动物不同,喙和眼睛的形状注定了金雕是没有表情的,如果非要说有,那就是永远的坚定!永远的凶猛!

    “不行,以后我也非养一只不可!”项昊已经羡慕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上校,跟叔叔走吧!叔叔天天给你肉吃!!”

    上校完全没反应……面对项昊的诱惑,它直接选择了无视,这个平时叫自己大夜猫子的家伙!陆林也过来梳理了它的羽毛,说:“上校你真是太棒了!今天回去奖励你吃最嫩的羊肉!!”

    逗了一会上将,陆林发现车里已经开进了四环,就扭头问罗瑞:“咱要不要先送它回去?北京城的上空,实在太危险了。”

    罗瑞的笑容透着骄傲,说道:“不用,它能飞到三四千米的高空,枪打不着,除非拿高射炮轰。停下车昊子,咱先把上校放回去。”也差不多该让它回去了,再往里走,一会这大家伙起飞就太显眼了。

    项昊在一块还算空旷的路边停了车,三个人带着一头大鸟下了车,还好附近人少,不然又要被围观了。

    “你先回家,等爸爸回来给你带好吃的!你要飞的高高的!听见了吗?一定要飞的高高的!到咱动物园再下来。明白了吗?”罗瑞摸着上校的头连说带比划。上校冲着它叫了两声,似乎在示意自己听懂了。

    罗瑞好像还是不放心,又嘱咐了半天,那个样子像是一个啰嗦极了的妈妈在嘱咐着自己刚懂事的孩子。这才拍了拍上校的后背,示意它可以起飞了。孩子就是孩子,早就听得不耐烦的大鸟回头叫了一声,然后拍打着翅膀,几步就飞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向着太阳飞去了。

    直到目送着上校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云中,三个人才回到了车上。“我也想养一只。看着上校飞翔在天空中的样子,真美呀~~~~”这次发出感叹的是陆林。

    看看表已经10点多了,昊项一言不发,一踩油门冲回了路上,急速向着馆子的方向驶去。他都快饿死了……

    再来两张前些年的实地图。

    曾被做为日军监狱的东厂胡同XX号院。据说地下有水牢和刑讯室。曾关押了1000多抗日人士。

    

    

    

    

    石井的眼睛更亮了,看到原田在瞪自己,他赶忙恭顺的低下了头。

    就听原田继续说道:“后来阿部把他的发现上报给了军部,当时正是中日战争前夕,军部上下都在忙着筹备即将开始的战争。谁有没有把一个小研究员的发现当回事,而且那份报告……写的太匪夷所思了。得不到军部的重视,阿部没有放弃,他又把他的发现告知了黑龙会。当时还是头山满助手的儿玉先生已经在满洲崭露头角,看到这份简单的报告后他连夜从满洲潜入了北平,亲自去见阿部。详细了解之后,他对阿布的发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为了不引起中国官方的注意,他秘密组建了‘满洲兴亚会’,也就是组织的前身,来进行一项极其机密的计划。也就是现在你将要加入的‘明之樱’计划!当时因为担心那些资料可能引发世界的震动,包括后来我们的盟国。儿玉先生把事情做的很隐秘,他连军部都没有告诉,只有满洲兴亚会在小范围的秘密调查着。呵呵,那秘密像是一个魔咒,所有知道了他的人,都会隐秘而又疯狂的开始寻找。”

    原田顿了顿又说:“自从明朝的皇帝朱棣设立东厂以来,他就一直在委派东厂秘密的寻找着一件东西。而且他还给后来继承皇位的子孙留了话,只要有明朝在一天,东厂的这项任务就不能停止!嗯……你知道郑和吗?”

    “知道,郑和七次进行远洋航行的太监。其中前六次出航都是朱棣在位时进行的,历史上说朱棣使郑和出海是为了宣扬国威,但也有另一种说法,他是为了查访传闻中逃到了海外的建文皇帝的下落。直到公元1423年,隐居的建文皇帝病死在了江苏,之后朱棣就再也没有让郑和出过海了。第七次出航,已经是朱棣死后五年的事了。”石井真立刻回答说,“难道说他找建文皇帝也是为了……”

    原田满意的点点头,“这只是当初阿布海斗的一个猜测。也许一些只有皇帝才知道的秘密,在朱棣仓促的夺取了皇位之后并没有掌握到。因为不放心建文朝廷的官员,他才设立了东厂,连出海这种事情,也找了内宫里的太监。如果是真的,那就足见皇帝当初是多么重视这个秘密。这个搜索过程横跨整个明朝的历史,一直到崇祯皇帝。朱棣死后东厂还在不停的进行着这项工作,但从他们将近300年的记录里看,线索也都是断断续续,只言片语。”

    说到这里原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些异常的接着说:“据看过那些资料的木下前辈讲,明朝最后的覆灭,与他们在搜寻过程中做的一些事情,有很大的关系!”

    “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呢?”石井真已经听得入了迷,忘记了与眼前人的尊卑。

    “很不幸的是,我们也知之甚少。明朝一直到灭亡都没有找到,我们在短时间里同样没有头绪。中日战争开始,帝国占领北平后,东厂胡同变成了监狱。那些资料被秘密转移了,只有儿玉先生和少数几个满洲兴亚会的人才知道。一小部分运回了国内,大部分,也是最重要的部分,都留在中国为计划的执行做参考。战争失利,为了保证资料的安全,儿玉先生准备把它们都运回国内。但很不幸,这些资料都随着载满了珍宝与黄金的阿波丸号一起沉没在中国的南海了。后来,帝国失败了,原本就没有取得多大进展的计划彻底搁浅,为了保证不泄密,所有与满洲兴亚会有关的人,要么被送回了国,要么就地除掉。”说到最后,原田两只眼睛射出一束冷厉的光。

    “再后来,帝国开始重建,冷战爆发,经济泡沫,自民党内部的分歧与衰落,一系列国内国外的原因让我们一直没有机会回到中国继续计划。直到2000年以后……我们派出了几个小队试探性的潜入中国,准备探查一下资料里曾经提到过的几个地方。但入境的24个人,在一周后全部失去了联系。第9天,本部发生了一件很可怕的事情!直到今天我还清楚的记得,那天我一早来到办公室,发现桌子上放着一个玻璃瓶子,里面装着47只血淋淋的眼球!”原田说到这里有些颤抖,似是又想起了当年惊悚的一幕。在他当着下属的面装凶狠,忍着恶心从瓶子里一个一个的抽出那些还连接着神经的眼球时,内心深处其实一直在颤抖。

    “这是个警告,显然有另一股势力在盯着这些地方,再后来我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了。探查不行,我们就远远的监视着。几处地方,都有我们伪装成各种名义的观测点。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何方神圣,但我们彼此像是有了一种默契,我们不靠近,他们就不出现,一旦有些小动作,人员就会失踪。这些家伙就像是一群该死的守护者。但是,我们不能再等了。”

    “今天凌晨!我们驻守在北方某观测点的一个小队,在发现有情况后与本部联系。但随即联系就中断了,我怀疑是那一股势力干的。好在监视器的实时图像透过网络传回了本部,有三个中国人从里面出来了!”说到这里原田狠狠的一拍桌子,似乎很不甘心筹划了这么久的计划可能就此被破坏。

    “所以我们不能再等了!我们一定要抢在中国人的前面!”

    “原田会长,您需要我做什么?”石井听到这里终于发问了,显然那个秘密也引起了他的兴趣。

    “很简单,我要你带一队人深入标注过的几处地点探查,把所有见到的听到的全都记录下来!至于用什么样的手段嘛……对于中国,你比我了解。具体事宜,都有你来决定。这次的行动除了你以外只有三个人参加,他们都会做为你的副手。人数虽少,但是你放心,组织会全力的支持你!虽然儿玉先生不在了,但自民党的高层里还是有人愿意支持我们的,哪怕是造成一次小的外交冲突也未尝不可!而且只要这次我们成功了,必然能引起内阁的重视!听明白了吗石井君?我不管你想用什么手段,我只要结果!!”

    说着,原田又转头看向了窗外的街道:“知道为什么组织的总部一直不肯搬出歌舞伎町吗?我们从战后一直在这里,与歌舞伎町一起从废墟中最早的复兴起来。每一任会长都曾在这间办公室里发誓,我们要在这里,与歌舞伎町!与东京!与关东平原!与整个大日本帝国一起!!效忠天皇,重塑帝国的无上辉煌!!!”

    说到激动处,老原田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扭头又对石井说:“我们只是众多复兴组织中的一个,但竭尽全力效忠天皇,是每个大和子民应该有的觉悟。你在中国呆的太久了,但你不要忘记,你是一个日本人!”那双阴霾的三角眼看着石井,好像想要看进他的灵魂里。

    “是!”石井慌忙的低下了头,鞠了一个90度的躬,起身后直视着原田,双眼射出坚定的光芒,说“我石井真,永远不会忘记组织的栽培!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是一个日本人!”

    原田满意的点点头,他要的就是这句话。石井是出色的人才,但他在中国呆的太久了,久到娶了中国女人,生了女儿。他这才放心的从办公桌里拿出了一个文件夹,递给石井,说:“你先看看这个,说说你打算怎么办吧。”

    石井打开文件夹,只有薄薄的几页纸。他看到第一页上满是手抄的汉字,想来应该是从原始文件上抄录下来的,行间有很多用圆圈和横线做出来的标注,旁边都写着很多日文。也有的地方,只是打着几个问号。纸页泛黄,想来是当年那个研究员的手稿了。

    大多是一些某号东厂的探子去了什么什么地方,有的查无此地,有的人员失踪,有的一无所获此地排除,真正提到发现什么的几乎没有。再往后是一张缩小版的明朝地图,上面画着几个圈儿。小的只有黄豆粒大小,大的将近核桃大小,按照比例算半径足足超过500公里。其中有两个用红笔标注出来的很显眼,但那范围,实在太大了。

    看到着石井不禁皱眉,上官的意思不能拂逆,但只凭这个实在太难找了。他抬头对原田说:“会长,我有一个提议。”

    原田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与其大海捞针,不如让知道地方的人带我们去。您不是说,另有一股势力也在盯着这些地方嘛,显然他们知道的比我们多。”

    “你是说调动起他们来?可是,怎么调动?”

    “您不是说,有三个人去过了其中一处吗?如果我们和他们绑在一起再去找另的几处,那股势力肯定会有动作,当然,前提是那三个人现在还活着。我要先了解这三个人的资料,如果他们是有目的的寻宝者,我们可以跟在他们后面,如果只是误闯入的,我们可以拉他们入伙。通过他们调动另一股势力。”

    “那找到以后呢?绝不能让中国人得到那个秘密!”原田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但让中国人同时发现,显然是他不能接受的。

    “只要建立的团队是在我们控制能力以内的,到时是直接除掉还是如何都不是问题。至于另一股势力,他们如果知道的更多,他们肯定会比我们更担心这类问题。他们才是我们真正的阻力,却也是真正能引导我们的人。只有在了解之后,我才能作出相应的部署。不过会长您不用担心,明朝人找了几百年的东西,我们寻找起来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随着计划的深入我会随时与您联系,真对情况改变策略的。”

    “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原田非常不想让中国人参与进来。

    “很难。因为三点。第一,不惊动中国官方,这是一切的先决条件;第二,另一股势力的存在,无论我们调不调动它,它都是我们最大的阻力,与其让它隐藏在幕后,不如引到前台来为我所用;第三,肯定要有中国人参与进来,至少每到一处我们都要找向导吧?不与当地人接触几乎不可能。会长,不要担心中国人的加入,他们会给我们很大帮助,甚至可以帮我们对付另一股势力。而且,没有中国人跟着的日本人,才是最容易引起别人注意的。”石井真从容的回答道,接着说道,“而且,中国人有很多种……”他没有继续向下说,只是笑笑。

    原田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拿不定主意。只是说:“我知道了。先按你说的办,这次的行动不是一两天的事,一旦中途发生了你控制不了的事,就马上停止!你的这套方案即时作废。记住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被中国官方查觉到!最好是让所有中国人都查觉不到!”

    “是!”石井又鞠了一个躬,“我准备一下,过两天就返回中国!”


    夜,北京城一座古色古香的大饭庄里。

    酒过三巡,陆林已经开始觉得前两天的那笔生意,最后能落到自己老板头上,实在是一种幸运。周伟和李兵两个都是生意人,可人比人……真是不能比。这个周总的商人素养,能把自己的老板甩出好几条街去。看着边上兴致盎然的项昊和罗瑞,陆林想着,其实他又何尝不是被周伟调动起了兴趣。既使是三个人中最消沉最仇富的罗瑞,也开始觉得周伟真是个不错的人。

    “当初我想让她早上了几年学,这样从一开始就跑在别人前面。这样比人早毕业,就能多一些时间,多一些选择。本来想让她学医的,可这孩子自己偷偷报了农大,说将来要帮我……”周伟端着酒杯说道。

    周欣打断了他:“你还好意思说,从小到大,我一直是班里最小的,见了谁都得叫哥叫姐!”

    小loli还没说完就被敲了下头,“老哥我是为了你好,长大你就明白了。这就好比别人到30岁才能懂的道理,你25岁的能明白了,什么都能先人一步。就算将来犯错,也还有时间改,这就是年青的好处呀欣欣!爸妈不在的早,将来给你找个好老公,把你往外一嫁,老哥我就算完成任务了。”周伟不像是在说教,那一脸戏谑的表情反而像在斗嘴。也只有妹妹在的时间,他才会显露出这一面来。

    “我才不要嫁人,我要一直陪着哥哥!”周欣的语气很坚定,不知是因为想到了早逝的父母,还是想到将来要和哥哥分开,小姑娘的眼圈开始有些红。

    “这也来得太快了吧。”看着这对奇葩的兄妹,陆林想着。随既岔开了话题说:“对了妹子,昨天我们哥仨去探险,结果找到了一些很奇怪的东西,感觉应该是很久以前的种子,你帮我看看吧。”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几粒黑色的颗粒。

    “探险?”周伟奇怪的看着三个人,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词了。

    在周欣端详那些颗粒的时候,陆林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说起昨天的诡异经历。最能吹的竟然是罗瑞,什么洞里如何如何诡异,怪兽如何如何恐怖,就差没说出神仙妖怪来了。听得兄妹二人有些傻眼,一脸不信的表情。如果不是旁边还有陆林和项昊共同经历,而且说得多少还靠谱一点。估计周伟已经要开始安慰罗瑞精神疾病可防可控了。

    周欣用桌上的餐刀剖开一颗颗粒,陆林仔细看着,问道:“怎么样,是种子吗?看得出来是什么的种子吗?会不会是农作物?”

    听到农作物三个字,周伟的注意力也一下子被吸引了过来,眼睛看向桌子上那堆颗粒。

    项昊在一边插话道:“妹子,这东西做研究用得着吗?有没有可能为农业发展做点贡献?”

    “算了吧,都快成化石了。有什么用。”罗瑞接口说。

    “也不一定。日本浅羽曾经发现过一些两千年前的种子,有科学家在一堆灰烬似的腐烂种子里挑出了一些品相不错的重新种植起来。令人惊奇的是,它竟然开始生长了!而且在十几年后,开出了美丽玉兰花。生命的顽强,真的可以穿过幽幽岁月的时空,即使两千年之后,依然能够绽放。不过话说回来,这种概率很小,发现的古代种子多了,能活过来的极少极少。而且就算是农作物,比如说这是水稻种子吧,京津稻区自古也多是一季中熟的粳稻,就算是真的存在活化石,意义也不大。”

    周伟一直在旁边认真的听,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颗粒,这时插话说:“也别说的这么肯定,拿回学校去正经研究一下,没准真有活的呢。”想想对面三个人中有两个的老板是自己的竞争对手,他不好显露出太大的兴趣来。

    陆林扭头对周伟说:“周总,这个可能对你们的公司有帮助吗?”两家都是做农产品的,有机会陆林也想了解的多一些。

    周伟笑笑说:“呵呵,用不着这东西。做科研,那是外国公司的事儿,咱们做不起,也不用做。把酒喝好,该打点的都打点到,就啥都有了。”看着罗瑞在边上皱眉,他又接着说:“不是我们不想,实在是科研这种东西,不符合国情,特别是农业这种行业,老老实实做好自己的生意就好。而且,呵呵,有什么成果基本也用不上。”

    话是这么说,周伟还是趁着几个人不注意的时候把手里的一小把分出了一半装进了口袋。虽然研发真的可能用不上,但他的公司有自己的研发中心。

    随后他把剩下的又倒回了周欣面前,对她说:“欣欣你还是拿回去研究一下吧,没准真能做出什么成绩来。回头更要好好谢谢这三位哥哥。”

    饭也吃的差不多了,接着他把话引入了正题,“说到谢谢,这次就该好好谢谢几位。爸妈去的早,我就欣欣这一个亲人,她就是我的命根子。昨天要不是你们……”说着周伟有些动情了,他实在不敢下那样的后果,“求命之恩无以为报,以后咱们就当朋友走了。哥儿几个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只要我能帮上忙,我一定尽力。眼下我就是个小商人,除了钱我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拿得出手了。这就是个小小的心意,希望几位不要嫌弃,一定要收下。”说着周伟从手包里掏出了一张准备好的支票,双手递了过去,看着三个人,眼睛里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真诚。

    罗瑞的眼已经直了,他还没有看清是多少钱,就已经被3后面跟着的一串0搅得心中小鹿乱跳了。三百万。“咕噜”一声,罗瑞艰难的吞了口口水,他很想伸手接过来,可内心深处总有一个声音在说:这个钱不该拿!有钱没钱都是人命!做人要有原则,如果当初救的是个普通人,你也要和他索取报酬吗?!“终究还是穷命呀……”罗瑞想着,自尊心在作祟,一瞬间仿佛煎熬了他一百年。好不容易狠下心决定拒绝,他艰难的开口说:“这个钱……”

    话说还有说完,旁边的一只手就把支票从周伟手中接了过去。罗瑞扭头看,那是陆林的手。没有罗瑞的纠结,陆林和项昊只是交换了下眼神就决定收下了。跟李兵时间长了,他们比罗瑞更了解这些有钱人的心态,对于他们三个人这不是小数目,可对周伟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不收下这个钱,周伟才会不安心。他们觉得周伟这个人可交,这个钱不收下才叫不上道呢。

    周欣一直在旁边低头吃着没有说话,事情交给哥哥处理,自己不用管。这是兄妹二人长久以来的默契。周伟长出了一口气,他还真怕三个人不收这钱。罗瑞也长出了一口气,本来以为横财就在眼前飞了,没想到到手的这样容易。陆林什么也没说就把支票揣进口袋,看都没多看一眼。酒桌上的气氛又活跃起来,话题开始转移。

    窗外红灯高挑,新月如钩,静悄悄的小院子里时不时传出笑声。


    三天后,东京至北京的航班上……

    石井真翻着笔记本电脑,看着中国的电子地图,想着那些支离破碎的明朝卷宗。这几天在日本他做了很多的准备,唯独没有细看这些资料。这些历史上的东西回到中国会更容易查,但有些装备、身份什么的,是一定要先在日本确定下来准备好的。不能过海关的装备已经通过特殊渠道发往了大使馆,共同执行任务的三个人的伪装身份也确定了下来。之前去过石洞的三个中国人也查清楚了,到北京后要想办法拉他们入局。

    这次的任务恐怕不会很容易……他想着。一脸疲惫的关上地图,看到了桌面上妻子和女儿的照片,石井真原本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接着却皱的更紧了。

    妻子和女儿都不知道自己的另外一面,如果有一天她们知道了,该如何面对她们?这个问题从女儿降生时就困扰着他。一个自小被组织收养的孤儿,一方面被灌输着帝国的思想,一方面学习着各种技能和知识。刚来中国时,他还不到20岁。曾经做着帝国复兴梦的男孩,如今已人到中年,却发现很多事情不是自己当初想的那样简单。二十年的中国生活,他换过很多工作,也学到了很多东西。25岁就练就了一口流利的普通话甚至还会些方言,如果他不说,没有人会发觉这是个日本人。

    十年前,他得到组织允许,在某个部委林立的路段,开了一家小的日本料理店。职业的要求,他不能让自己显眼。对于一个情报人员来说,平凡是最好的伪装,越不引人注意,就越安全。在所有的食客眼里,他都只是个有礼貌、和善的有些腼腆的料理店小老板而已。除了偶尔接到组织的任务,其它时间石井真确实只是个料理店小老板,他更喜欢自己的这个身份。在这家小店里,他认识了现在的妻子汤琳,后来又有了女儿石井美月。想起七岁的女儿,石井不由的笑了,虽然在中国夫妻俩更喜欢叫女儿的中国名字:汤美月。

    使劲摇了摇头,两重身份又开始错乱了。上午的阳光透过机窗照在座位上,石井真揉着太阳穴想:“这次的任务完成,应该就可以跟组织申请退休了吧……”

    同一时间,北京。

    陆林和项昊一大早就被一个陌生的电话吵醒了。对方报出了字号,竟然是那个很少出现在民间,大多时候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有关部门。睡迷糊的陆林一下子就醒了。对方没有透漏目的,约定了个地方细谈。

    现在,三个人对座在一家茶楼里。

    赵元良坐在陆林和项昊的对面,出示了工作证,打量着两个人。做为23岁就加入了特殊部门,如今春风得意的25岁少校,赵元良有些看不起这两个人。年近三十,一事无成,两个生活的失败者!活该被当成炮灰。

    推了推眼镜,赵元良说:“你们几天前曾经进过一个山洞对吧?这件事我们已经知道了。那里出于一些理由不方便被人知道,请两位从现在开始对之前的那次经历保密,对谁也不要透漏。另外你们一起还有一个人,请你们也别让他再说了。”

    “你就是为了这个找我们?”陆林问道。项昊表情严肃的坐在旁边,摆着军姿一动不动。他把自己想像成一个现役军人,希望对方来的目的是征召他回队伍。

    “不只这个。有一个任务要交给你们,现在,国家需要你们。”

    项昊激动得差一点就直接站了起来,却被陆林在他向前躬身的时候死死的拽住了。

    “能先说详细一点吗?”陆林似乎并不买账。

    赵元良对陆林摆出的这一副谈判的架势很不懈,“请两位对下面将要谈的内容保密。我看过你们的资料,两位都是参过军的人,项先生差点进了特种部队,陆先生……呵呵,养猪的兵也是兵嘛。对于二位的政治觉悟我还是信得过的。”

    “你还是赶紧说正题吧!”项昊打断了他。他人虽莽撞,却不傻,他听得出对方话里那对自己兄弟的轻视。同时他也疑惑的看了陆林一眼,那意思是在问:“真是养猪的?”

    陆林看到他的眼神,靠过去压低声音说:“他级别不够!”


    看二人嘀咕完了,赵元良接着说:“我们得到情报,过些天,日本某电视台的一个由三个人组成的摄制组将来到中国。这三个人的身份有问题,都是出身日本的右翼组织,都参加过反华活动,我们认为他们这次来中国的目的并不单纯。与此同时,他们调查过三个人的身份,你们两个,还有上次和你们一起探洞的那个饲养员。这很可能与你们去过的那个石洞有关。这个摄制组来到中国后,很可能会通过手段接触你们。希望到时二位能配合我们,查清楚他们的真实目的。至于那个饲养员,为了不让对方起疑心,需要时我们也会把他安排进来。但出于保密的考量,不会让他参与我们的行动……”

    “你是说……前两天我们下了个洞,现在闹的你们知道了,连日本人都知道了?那洞里没什么呀?!”项昊被突如其来的问题弄迷糊了,他是想被重新启用,但对方说的这个很没有头脑的要求……这也太扯了吧?!

    “嗯,至于洞里有什么,就请两位不要问了,也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里面涉嫌到一些机密。另外,也请你们接受这次的任务,其实并不存在什么危险,只是简单的监视和报告。但请注意,一定不要打草惊蛇!另外,这几个日本人……”

    “打断一下”陆林说,“两个问题,第一,他们是怎么查到我们的?你们是怎么查到我们的?第二,你说的配合你们,到底是让我们怎么配合?”说了这么半天陆林还是有些不信,对他来说这太匪夷所思了。慢说当时只有他们三个人在场,就算被人拍了照,中国这么多人,对方一个国外势力怎么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查到自己。

    “这个……”赵元良斟酌了一下,“他们把当时你们三个人的照片发给了国内的关系,这些关系又找了派出所里的熟人,你知道,户籍人口的管理,现在都是联网的……其实也不怪派出所的同志,求他们帮忙的是中国人,他们也就没想那么多……也多亏了这条线索,我们也才找到你们,才发现了他们的行动。”

    “另外,需要你们配合的……无论他们以任何的理由请你们三个加入摄制组,你们都要同意。跟着他们,了解他们的计划和意图,有特殊情况时联系我们,在必要的时候阻止他们。”

    “你怎么知道他们会要我们加入?”陆林问道。

    “这个,只是出于对这种情况的考量,事实上这个可能性很大。”赵元良肯定的说。

    陆林想了想接着说:“两个条件,第一,汇报的事我们自己来做,我们不想在身上安装窃听器之类的东西,留点私人空间给我们。第二,没有特殊情况,你们不可以指手划脚,我们有自己的做事风格。”

    “嗯……可以!”赵元良只是沉吟了一下就答应了,心中暗想:他们就是把你们直接灭了口我们也不会管,三个炮灰。

    陆林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你真是国家派来的吗?国家什么时候开始会和个人讲条件了?”

    赵元良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既又笑着说:“也不能这么说,工作风格不一样而已。”又拿着工作证向两人晃了晃,“这个还能有假。”

    “那好,我们同意了,如果他们真的找上门来,我们就照你说的办。不过我们的朋友罗瑞只是个普通人,让他进组可以,但我们希望不要把他牵扯进来,毕竟做卧底还是蛮危险的。”陆林说。

    赵元良没想到陆林答应的这么爽快,他又扭头看项昊。项昊很严肃的点了点头,他还是保持着先那个严肃认真姿势,其实内里已经开始激情燃烧了,抓特务的活儿,不给钱他都愿干。

    “那好,你们还有什么要求,想要什么报酬,都可以提出来,我们会尽量满足你们。”赵元良对这个结果很满意。

    “暂时没有,那几个日本人会不会找上我们都还是两说的事。如果真的需要卧底,我们会提的。”陆林回答的很痛快。平静的生活里突然发生了这么件离谱儿的事,他除了明白国家的要求不容拒绝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想好。

    “那好,先谈到这里,如果他们跟你们取得联系,请你们第一时间通知我。”赵元良递上了自己的名片,名片上除了名字外,只有一个电话号码。

    之后,项昊便急急的拉着陆林走了。他已经憋坏了,他想提要求,他想回部队!可谁都明白这对临近30岁的他已经不现实了。他想让陆林帮他出出主意,有没有办法。

    两个人走得太急了,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离开后不久,就又有一个身影坐到了赵元良对面。

    “呵呵,两个人都不错嘛,一个从头到尾都亢奋着,另一个故作沉稳,其实手一直激动的在抖,他们还真以为自己是在为国家办事。”新来的人说话了,声音略带沙哑。

    “这几块料不会坏事吧?”赵元良问,声音带着一丝恭敬。

    “还能怎么坏事。日本人查这三个人,不外是想通过他们引出我们来。呵呵,大概他们以为我们知道比他们多。这三只小白鼠是饵,日本人想用他们钓我们,却不知道我们也想用他们钓日本人。鱼儿上钩以后,饵就不重要了。快来吧小鬼子们,把手上的资料都送过来。让我们看看你们到底知道多少。”说着,沙哑的声音笑了。接着又转冷道:“你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不会被单位里察觉到吧?鼻子灵的不见得只有你一个,这件事一定不能让你局里知道,明白吗?!”

    赵元良赶紧回答:“请您放心,不会有人查觉的。如果不是我碰巧听到了一段下面截取的,东京打到北京的电话录音,我也发现不了这件事。每年这种带敏感词汇的国际长途录音至少也有几十万分钟,百分之99都是没有价值会被销毁的,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现在那段录音也已经被我删除了。所以,国家这方面完全不用担心。”

    “嗯,你还是小心些。一旦日本人跟他们三个联系上,这件事就转交给狼组,你就不用管了。”沙哑的声音说。

    “那个,我能不能问一下,那三个人去的那个洞,到底有什么不同?我们和日本人是在找什么?”赵元良问。

    “嗯?!不该你知道的事,就不要问!好奇害死猫知道吗?!”沙哑的声音严厉的说道,接着语气又软了下来,“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一切都是按上面的意思办的。咱们呀,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该知道的时候,上面自己会说。”

    “嗯,知道了。他们联系我,我马上就联系狼组的人。”赵元良没有再多说。他明白,背后的势力推他上位,只是拿他当做一颗棋子,做棋子,就应该有做棋子的觉悟。他暗暗想着:“就等你们的消息啦,三条可怜虫……”



    每年到中国来拍片的外国摄制组很多,拍摄的题材也各不相同,涉及影视剧、风光片、记录片、综艺节目等多种类型。一些有实力的会与中视或地方电视台合作;更多的一些则是单枪匹马,几个老外直飞过来,然后在国内雇人租车。因为拍摄题材的不同,也就造成了他们目的地的不同,有的穿梭于北京上海这样的大都市;有的流连于名胜古迹;还有些拍自然风光的,专往穷乡僻壤深山老林里钻;还有少部分动机不纯的,他们一向不被国内欢迎。

    拍出的片子有些只在国外播放,也有些合拍的会出现在内地的电视台上。著名的如《话说长江》、《美丽中国》、《丝绸之路》等。它们都从各种不同的角度,向世界展示着这个古老而神秘的东方古国。而即将到来的这个日本摄制组所要拍出来的片子,大概是不会有什么人能看到了。

    两天后,陆林真的接到了一个日本人打来的电话,只是打电话的并不是赵元良跟他们提过的那三个。这个人叫石井真,已经在中国生活了很久,这次受朋友委托加入摄制组,作为三个人来华的接待和翻译。电话里他向陆林转述了摄制组的意思,声称在某某人才库里看到两个人的信息,希望能雇佣陆林和项昊做为安保人员加入摄制组,全程跟随。同时开出了一个让人心动的价格。

    陆林当时就满口答应了,跟对方约了时间细谈。同时他也在纳闷,只招录他和项昊两个人,怎么没有罗瑞呢?事实上罗瑞已经知道这件事了。穿帮的是项昊,那天他回去以后一连两天兴奋的像是要去打仗,被罗瑞问及为何如此,他就装着什么事儿也没有,一脸的冷峻,大有打死我也不说的气势。罗瑞太了解这个从小玩到大的伙计了,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事。于是开始磨项昊,终于被他把话套了出来。当听说出去玩、拍电视、还能抓特务,特别是可能还有自己的一份之后,罗瑞也像打了鸡血似的。过惯了平淡生活的人,总会希望能找点刺激,一个普通人并不知道这项工作的危险性,何况他想不去也不行。

    陆林的疑问在罗瑞下班后得到了解答,有摄制组找到园里的领导,想临时聘请一名熟悉动物的研究员参与野外拍摄。自然,这个研究员就是罗瑞。至于领导是出于哪方面的原因而选了他,就不得而知了。

    这天陆林还接到了周伟的一个电话,电话里周伟说对之前三个人去过的石洞很感兴趣,想趁着最近的休假也去看一看。陆林已被赵元良告知此事不能外传,自然对周只是敷衍。只说大至是在延庆的哪个哪个乡,具体位置根本不知道,同时吓唬周伟还是不要去找的好,很危险。

    就这样三个原本是朋友的人以不同的身份被招进了摄制组,这种巧合落在有心人眼里有些明显。可除了知情的人,谁也不会在意这个小团体,而知情的人又都心照不宣。这是一场彼此都知道对方底牌的牌局,谁都把自己当成猎人,都在等着猎物落入自己的陷阱。谁会成为真正的赢家,已经不是牌局本身所能决定的了。

    陆项两个人跟李兵请了假,他们要在摄制组到达之前做些准备。这期间两个人和石井真见了一次面,收了定金,了解了一下对方能提供的装备,但石井真说他也不知道具体的拍摄路线,只有摄制组来了才能确定。两个人对这个异常有礼貌,总是在不停鞠着躬的日本人印像很不错。当了解到对方妻女都在北京后,项昊认为这个石井应该只是个被朋友介绍过来,帮忙跑腿打杂的,跟那三个帝国主义并没有关系。他私下问陆林是不是该把真相告诉石井,免的这个不远万里来到中国的国际友人成为帝国主义的炮灰。却被陆林阻止了,情况未明前不要采取任何行动。

    最令二人惊诧的是摄制组除了这四个日本人以外,并不只有他们和罗瑞三个人。听石井的意思,他还要聘请一个顾问;和几个同行的愿意提供帮助和提供车量的驴友,摄制组会支付给他们一定的报酬,属于半游玩半工作的性质。在野外活动,人数太少,既不方便也不安全。

    去干见不得光的事不是应该保密吗?知道的人应该越少越好。怎么这么多人?!难道石井真对那几个日本人此行的真正目的真的一无所知吗?陆林暗自想着。看样子加人员还是被摄制组允许的,这太不合常理了。情况不明,一切只有等那三个日本人来了才能弄清楚。

    一周后,摄制组的三人终于来了。

    日本来的三个人到了以后,石井真在一家中餐馆摆了酒席,召集了所有的队员,让大家相互认识一下。当陆林和项昊走进来包间的时候,餐桌旁已经坐了一圈人。石井真给他们相互做了引见。

    三个日本人分别是:

    导演:山中健太。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身材很矮的胖子,身体和脑袋都是圆的。他一直在笑,也像石井真一样爱鞠躬。但那一双一直在不停转动的眼珠,让人感觉不到他的真诚;也正是这双眼,让这个臃肿的胖子一点也不显得笨拙,反而给人一种灵动的感觉。

    摄像师:野村匠。年纪看着和陆林差不多,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却穿了一件异常肥大的衣服。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的肤色,很白,苍白的那种白。特别是一双手,白而细腻,女人看了都会嫉妒。他站起来微微欠了下身,面无表情。

    导演助理兼摄影助理:加藤阳也。他是三个人中最年轻的一个,像个大学生。长脸,寸头,个子很高,只比项昊差上一点,身体很瘦,三个绑到一起差不多和项昊一般粗。古铜色的皮肤,一看就是经常运动的人。眼神中多少透露出一些不友好。

    接着又介绍了几位同行的驴友,这些都是石井在驴友论坛里发贴聚集来的。因为贴子的目的地写得含混不明,对此行感兴趣的人并不多,最终他只从其中挑选了四个野外经验都不是很丰富的。

    郭凡成:一家科技公司的下层领导,十多年的老程序员,一个静极思动的老新手,外号“处长”。玩户外总是要有一个外号的。带着方框眼镜的国字脸给人一种严谨刻板的感觉。

    李杰和齐艳是一对夫妻,两人开了一家夫妻店,也就是几个人现在吃饭的这一家。任谁看到这两人时,都会首先注意到这个老板娘。和妻子比起来,丈夫实在太不显眼了。

    齐艳外号“小熊”,实际上这是个很美丽的女人,虽然已经不怎么年轻,却散发着一种成熟的美。丰满的身材,大波浪的头发,瓜子脸,一双杏核眼睛秋波流转水花四溢,让人不自觉就联想到“明艳”两个字。就是有这么一种女人,即使她什么也不做,第一眼看上去还是会给人留下“狐狸精”的印像。

    美女旁边那个平凡的男人叫李杰,外号“棒子”。可那个肥头大耳的样子实在跟棒子沾不上边,项昊感觉他的样子才适合叫“熊”。那双粗糙的大手和黝黑的皮肤一看就是过过苦日子的人,可十来年的饭店老板做下来,真是想不胖都难。李杰很热情的很陆林两个人握着手,给人一种很实在很忠厚的感觉,像个实干家。

    这对“美女与野兽”的组合坐在一起,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大款”和“傍大款”,而事实也确实是李杰在独自支撑着饭店和家,照顾着妻子。夫妇二人之所以参加户外,就是因为齐艳嫌李杰太胖了,想陪着他减减肥。

    肖清:摄影师。一个消瘦的大男孩,大概是因为相貌和举止都有些女性化,被起了外号叫“小青”。长眉细目,左额前的头发一直垂到下巴,几乎遮住了四分之一的脸。介绍到他时他只是点点头笑了笑,一脸的腼腆。

    最后的一位是个容貌不输于齐艳的美女。与齐艳的妩媚不同,她的美充满了冷厉。一张棱角分明的瓜子脸,下巴和两侧的下颌骨的形状都很明显,形成了一个倒三角形,颌骨到双鬓是两条硬朗的斜向上的直线,一点都不圆润。如果不是那高挑挺拔的身材,真的很容易被人当成一个英俊得过份的男子。高鼻小嘴,两道细长的剑眉,一双细长的眼睛。如果不是戴着一副眼镜,光那凌厉的眼神,就可以秒杀所有想要上前搭讪的男人。有这么一种女人,既使她什么也不做,第一眼看上去也会给人留下冷若冰霜、不好接近的印象。如果说齐艳会让人们联想到“狐狸精”,那么眼前的这位美女,则会让人联想到穆桂英、花木兰。

    陆林一进包间就已经注意到了她,当石井真介绍到她时,陆林早就是一脸阳光般的笑容了。

    “这位是此行的重要人物,我们请来的历史顾问,京大的乐雨博士,她是……怎么?你们认识?”石井真也注意到了陆林的表情。

    “嗯,乐雨老师,曾经教过我历史。美女,7年不见你都读到博士了?!终于成功进化成了男人女人外的第三种人,恭喜!”陆林笑咪咪的说着。

    乐雨冲着项昊点头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随后才瞟了一眼陆林说:“陆林同学,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保持着自以为是的幽默感。”说完向石井真点点头,再也没有看陆林一眼。

    石井真眼中闪过一丝惊诧。这两个人认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不过现在也容不得他多想,招呼二人入座。

    项昊在陆林旁边小声嘀咕了一句:“有奸情!”便不再说话,挨着陆林坐下了。

    石井真微笑着说:“还有一位动物学的顾问罗瑞罗先生还没有到。大家再稍等一下。”

    刚说完,门又响了,陆林抬头看,进来的并不是罗瑞。

    “老板,您要的东西都买齐了,都在外面车里,这是发票。”进来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不标准的普通话带着一股土腥味,身上土黄色的夹克上有很多的油渍和泥垢。细看,那夹克并不是土黄色的,而且真的有层土,已经看不出本色儿了。浓眉大眼国字脸,脸上的皱纹让他很显老。中等身材却显得很壮,站在那里像半截铁柱一样,两只粗壮结实的手臂上青筋隐现。陆林注意到他拿着发票的手,上面全是老茧,一看就是长年从事体力劳动的。这应该是个民工吧?陆林想着。

    “这位是赵庆华赵师父。是我这次请来的帮工,跟咱们一起走,平时负责器材搬运什么的。辛苦你了赵师父,你先到外面大堂里点些东西吃,一会就在那等我们,吃完咱一块走。还有些东西要请你帮搬一下。”石井真递过去两百块钱,和蔼的对赵庆华说。

    赵庆华把两手只在身上蹭了蹭,接过钱,点头哈腰的笑着,扫了一眼屋里的人,就转身出去了。接着就听到他在大堂里喊:“服务员,来碗面!”

    石井真笑着摇了摇头,这位赵师父还真是省,这时门又响了。

    进来的是罗瑞,身后还跟了个小尾巴,竟然是周欣。小女孩站在罗瑞身后,忽闪着大眼睛打量着屋里的人,似乎对一下子看到这么多陌生人有些不太适应。当看到陆林和项昊两个熟人时明显松了口气,吐着小头对他们笑了笑。

    “什么情况?你俩怎么走到一块了?”项昊问罗瑞。

    罗瑞向屋子里的人点头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又跟石井真握了握手,就要往陆林身边坐,他也不习惯人多的场合。嘴里回答项昊说:“我下班往外走,她正好去找我。然后我这不就蹭她的车过来了嘛。小周来找我是跟咱们说,咱们上次……”突然发现场合不太对,罗瑞改口,“咱们上次给她的东西,可能真是什么有价值的新发现。”

    石井真在旁边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又笑着对罗瑞说:“你们三个是认识的,哈,今天真是太巧了。怎么?这位小美女是你们的朋友吗?那也坐下一起吧。服务员,上菜吧!再加把椅子!”

    上了菜,餐桌上的气氛活跃起来,初次见面的众人开始神侃,相互吹着自己过去的野外经历。罗瑞对石井说:“石井君,可以带宠物一起去吗?我有一只小狗和一只小鸟,那个,我走了就没人照顾它们了。而且咱们进山的话,它们一定可以帮上忙的!”

    “这个……我没有意见。这就要看看跟你同车的两位愿不愿意了。”他指的是陆林和项昊。

    “我们没意见,都玩惯了的。那个,你确定要带它们去吗?”陆林向罗瑞打着眼色,示意此行可能危险。但罗瑞还是狠狠的点了点头。

    “陆哥哥,你们是要出去玩吗?这么多人一起去?”周欣在一旁小声问陆林。

    陆林回答说:“一个日本来的摄制组,野外拍片。我们去帮帮忙。深山老林,很危险的!!”陆林开始吓唬小loli,他怕这孩子听了也想掺乎进来。

    “哪有什么深山老林呀,刚才石井君说了,第一站去武当山。小妹妹,你想去吗?想的话也可以跟来呀。”说话的是齐艳,她只把这当成了一次轻松的旅游,没准还会有上镜的机会。看着这个怯生生瓷娃娃一样的小女孩,齐艳很是喜欢。

    “什么?!我真的可以一起去吗?!武当山呀!光《本草纲目》里记载的中草药就有四百多种!而且旁边还有神农架……”周欣两眼放光的大声说道,她又对着几个日本人说:“我真的可以去吗?我是学植物……我是植物学家!我可以帮到你们的!”17岁的植物学家生怕几个人不肯带上自己。

    石井真笑的很和善,说:“可以呀。只要你有时间。你看他们几位,都是半游玩性质的。多一两个人没关系,你不把自己跑丢了就行。”

    “不行,她还在上学,没时间。而且……”陆林替周欣回答。

    还没说完,周欣就打断了他:“真的!那说好了。我有时间!正好申请了一段时间研究陆哥哥他们给我的种子……”小loli继续满眼小星星,就差没蹦起来了。哥哥太忙,很少有机会带她出去玩,谁有这么漂亮个妹妹,都会看的死死的。

    陆林很不爽的看了刚才多嘴的齐艳一眼,他知道此行的真正目的,可偏偏又不能表露出来。没办法,只能回头找周伟说了,一定要他留下这个宝贝妹妹。陆林想着,随即又满脸黑线的瞪了一眼周欣。这孩子智商不健全,一桌子陌生人,唯一熟悉一点的也就见过两面。这就敢跟着人家走?出了北京就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

    周欣看陆林在瞪自己,很可爱的吐了吐小舌头低头不敢去看他。

    “看把你美的。”陆林无语了,拍了拍周欣的头,意味深长的说:“孩子,你还是回火星吧,地球对于你来说太危险了。”同时不由的替周伟头痛起来:周总呀周总,这个傻妹妹,你可得看紧点呀……


    饭局结束,一众人商量好了出发的时间,就此散去。

    “林子,真的让那小丫头跟咱一起去呀?这个太危险了。还是别让她去了。”离开饭店的路上,项昊对陆林说。

    “刚才那环境你也看见了,不能多说,我怕石井那几个人会起疑心。而且那个赵少校,不是也让咱们保密嘛。没关系,一会我就给周伟打电话,一定让他把周欣留下来!”陆林说。

    罗瑞接口说:“你们说他们为什么要找这么多人一起?难道找人当炮灰?走在前面探路?昊子,今天饭桌上我看那个齐艳一直瞟你!”

    “走在前面探路?那到时候你就走最前面。你就是新时代的王二小,把鬼子领进伏击圈吧!对了林子,刚才忘问说。说吧,你跟那个历史老师啥关系?看你刚才笑的那个骚样儿!”项昊不愿在人妻的问题上多纠缠。

    “没什么啦,只是在部队上的时候,请她来教过我们几个月里的历史知识。那会队伍里见不得美女,当兵两三年,母猪变貂婵,你们懂的。大家就变着法的想调戏她修理她,结果每次到最后都是我们莫明其妙的吃亏,让当时我们一伙人觉得这个老师又狡猾又可怕。”陆林想起当时在部队的时候。“呵呵,刚才昊子的话倒是说对了。咱们就是王二小,把鬼子领进有关部门的伏击圈。”

    一句玩笑话,可是陆林忘了,后来王二小同学的下场,可是很悲壮的。

    几个人正聊着,陆林的手机响了。

    “周总你好。真巧,我也说找你有点事呢……”

    “嗯,对,是有这么回事。什么?!周总,你听我说,周欣还是不要参加的好,这次的活动其实很危险……”

    “啊?你?不是周总,情况很复杂的,深山老林里,相当的不安全。你们……”

    陆林的样子看上去很着急。

    “没事,没事,那就这么说定了!先这样,我还有个会。回头我去找你们,看看还需要准备点什么。再见。”周伟说完,不待陆林回答已经挂上了电话。上次询问陆林山洞所在时,他就听出陆林不太愿说。而他带回来的那些种子……

    还是先处熟一些再问吧。周伟想着。和人打交道,他从来都非常有把握。在他看来几个人不想让周欣去,多半是怕出问题对自己不好交代。这下自己也去了,也就没什么担心的了。武当山又不是没去过,那里能有什么危险?

    陆林无奈的挂了电话,扭头看项昊说:“这下麻烦了。周总说他也正要休假,要一起去。唉……”他又不能跟周伟明说,这下子,怕是真不好甩掉他们了。


    夜。老婆和女儿都已经睡了,石井真独自在书房,翻着那些卷宗。后天就要出发了,他答应女儿汤美月,明天要带着她好好的玩上一天,当然,还要好好陪陪老婆。临行前,这是最后一次翻这些资料了。在地下放了四五百年的东厂原稿几乎成了飞灰,当初那个研究员整理出来的内容也都是摘抄下来的支离破碎的只言片语。字里行间,却透露出许多令人不解的现像。


    永乐7年……镇抚司锦字47号……探五龙祠……随现……失其踪迹……

    永乐14年……仿其形……帝赐金殿于金顶……镇抚司锦字141号……留驻观察……

    永乐17年,帝敕建紫金城……镇抚司锦字87号……入太和山……

    永乐19年……锦字87号…………着东缉事厂侦字51号,探燕山西北藏兵洞……未果……

    永乐19年……锦字87号遇黑虎随之……不知所踪……东缉事厂秘字32号接替

    永乐22年,帝崩于榆木川……随行……皆死……秘字32号凌迟,诛十族。东缉事厂侦字74号接替。

    宣德9年,复启……

    …………………………………………………………

    正统2年,东缉事厂锦字46号……寻尹仙……尹喜手书……帝幼无知……藏之……

    …………………………………………………………

    天顺3年,宫中现五鬼,帝索尹仙之手书镇于奉天殿顶,遂平。

    …………………………………………………………

    弘治17年,秘字97、98号探水宫……五龙宫五井大动……玄武现于山麓,大若屋舍,状若车轮,凌空虚渡……恐惊神鬼,复不再查……二探不知所踪……

    …………………………………………………………

    嘉靖五年……………………呈龟蛇之状………………………………

    嘉靖四十四年,徐子升密会厂公……

    …………………………………………………………………………

    凌乱断续的卷宗,石井真把一些有价值的都标注了出来。他发现了两个特点,一是,明朝一些儿时继位,中青年就去世的皇帝,并不太了解东厂在调查什么,也没有过问过;二是,越到明朝后期,对于武当山的探查活动就越少。

    武当,道家,难道是求长生吗?可是不对呀,那资料中提到的另一个地方该做何解释呢?而且似乎不只皇家知道此事,这个徐子升,也就是接替严嵩继任首辅的除阶。自己是宰相,家族是江南的大地主,他也知道一些事情?

    卷宗里一些描写的神乎其神的东西石井真并不相信,之所以先去武当山,实则是因为他感觉这里要调查范围较小,人文历史分布相对集中,而且武当和明王朝关系特殊。

    先在这一处找找看吧。石井真揉着太阳穴想着。他又想起今天吃完饭后,那个胖胖的山中健太笑着问自己为什么要招那么多人……“除了帮忙,他们果然还承担着监视我的任务。在中国没有中国人的帮助,可能成功吗?而且他们怎么就不明白,一群中国人比一个中国人要好对付的道理呢?!”

    他已经知道又有一个人要加入摄制组,是今天那个小女孩的哥哥。算下来,自己4个人,陆林3个加周氏兄妹是5人,顾问乐雨加驴友5个人,一共十四个人……啊对了,还有帮忙的赵师父,和那个罗瑞的宠物,一共十五个人两只动物。人数虽然多了一点,但这种三足鼎立的格局也是他刻意安排的,这样可以有效的减少摩擦同时也可以相互强制。但愿自己这边几个自大的家伙不要出问题。

    夜色渐浓,只开着台灯的石井真并没有注意到,还有一只眼睛,在窗外的黑暗中静静的注视着他。那是通过液压管从楼上某户人家伸下来的,一支表面经过特殊处理全完不反光的黑色针孔电子眼!此时它正躲在窗口的左上角,射出肉眼看不到的红外线,记录下屋中发生的一切。布置它的主人显然知道石井真不简单,谍报人员对监听监视之类的装置都是非常敏感的,所以并没有把带有无线发射器的装置布置在室内。

    同时。

    “老哥,你真要跟我去呀?你别去了!我都已经是大姑娘了,你就让我独立一次吧”。周欣在对看着电视的周伟撒着娇。

    周伟扒拉开周欣挡住电视气鼓鼓的小脑袋,看都没看她说:“少来,我不去,你也不许去。你没看队伍里还有岛国的人,我怎么放心得了。再说你自己,小饭桶,你说你会干什么?我不在,你生活不能自理怎么办?哥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这么大容易么?!当然得把你看紧了。”

    “你又来这句。怕了你了!”小姑娘气鼓鼓的坐到一边,每次周伟都会这么说。可是没办法,想想自己确实是哥哥喂大的,就什么脾气都没了。

    这对兄妹感情很好,虽然平时打打闹闹的,其实他们都明白:这个世界上,彼此是对方唯一的亲人……

    转眼到了出发的日子,一行人在约定的地点见了面。当看到罗瑞那两只硕大的‘小狗’和‘小鸟’时,众人一阵无语。不过包子的憨厚慵懒和上校的冷峻受到大了大家一致的喜爱,众人就这样带着欢笑上路了。谁也不知道,这次简单的出行,比他们预想的要危险的多……


    一路上众人走的很慢,大家都抱着玩的心态开始的此次旅行。差不多一小时进一次服务区,抽烟的抽烟,解手的解手,下车扎堆聊着天。来之前众人已经算好了,怎么都要走十来个小时,晚上才能到。到时候先在山下找家旅馆住下,第二天再开始上山。

    被问及山上山下都有旅馆,为什么还要带这么多户外用品的时候,石井真给出的回答是:“此次上山不一定沿着旅游线路走,除了人文景点之外,自然环境也是此次拍摄的一个主题。而且为了节省每天上下山的时间,车会停在山下,所有人徒步穿越,并不是没有露宿野外的可能。”

    乐雨点头说:“准备户外装备是对的,既然之后几天都要住山上,那么露营肯定少不了。武当古时称八百里武当山,虽然没有被人走到过的地方不多,但经常不被人走的地方却不少。有些很危险的地方,连采药的道医都不常去。”

    “你不是教历史的吗?”项昊一脸好奇的问。

    “人文地理本来就是历史的一部分,武当山是道家圣地,在历史上特别是明朝历史上有很重要的地位。被明成祖朱棣冠以‘大岳’之名,凌云于‘五岳’之上。知道吗?当初朱棣迁都北京的时候,北修皇宫紫禁城,南修金顶紫金城,当初的建筑师是带着紫禁城的图纸来修武当山的,两边同时开工。足见当时的皇帝对武当的重视。”

    “是呀,和皇宫一个级别的建筑。这就相当于现在让一个宗教住进中南海。一个是精神的圣地,一个是权力的中心,象征着神权与皇权的统一。永乐大帝是一位了不起的皇帝。”说话的竟然是石井真。

    旁外号处长的郭凡成惊讶道:“石井先生,看不出你对中国历史很了解嘛!”

    “还算凑和吧,其实很多日本人都很了解中国的历史,你们曾经一直是我们的老师。”石井真谦虚的笑了笑,又说:“永乐大帝一生做了无数的大事。从靠800卫队起兵造反,到后来亲率大军五征漠北,遣使郑和七下西洋,疏通大运河,编撰永乐大典,征服了东北与西南,奠定了现代中国版图的基础,迁都北京,天子镇守国门……雄才大略呀,每一件都是盖事之功!”

    郭凡成接口说:“要我说呀,明朝也就朱元璋和朱棣两个皇帝还拿得出手。剩下那些,有几十年不上朝的,有喜欢当木匠的,有当皇帝不过瘾封自己当将军的,有喜欢自己奶妈的,有死于春药的,有喜欢微服私访调戏良家妇女的,中国历史上就没有比它胡闹的朝代了。”聊了几次,陆林等人终于明白为什么此人外号叫“处长”了,喜欢打官腔。

    “死于春药儿的皇帝,估计哪朝都有吧?”项昊在边上小声嘀咕了一句。

    石井笑了笑说:“其实,我还是很喜欢明王朝的。前后276年,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是一个很有骨气的王朝。”

    罗瑞在旁边不肖的笑了笑,流露出奋青本色说:“从来都是军功第一,不管民间疾苦,那是被人欺负怕了。世界历史上打过最多仗的国家肯定是中国,内战时一个个智计百出,遇到外辱就全歇菜。过去海路不方便的时候,我们被草原上的民族欺负,后来海路方便了,列强一个个来欺负咱们。真的都怨人家外国吗?”说到一半他才想起对面那个就是曾经的列强,把更过激的话生生咽了回去,不能在外国人面前丢自家的脸。

    感觉气份不对,陆林打圆场说:“还是说说武当山吧,咱们要去的是道家圣地,不是穿越回明朝。”又调侃着对乐雨说:“乐老师,再给咱们侃段道家吧。”

    乐雨一如往常的端庄着瞟了一眼陆林,说:“陆林同学,你这个命题太大了。道家最终的追求是自身与自然之间和谐统一的关系,通过对自身的修炼,达到天人和一的境界。武当山是道教名山,相传老子当年‘紫气东来’出函谷关时收的徒弟尹喜,就是在武当得的道。神话中的玄武大帝,也是在武当成的仙。这里自古就有人修道,但武当山历经数次兵火,道人们聚了又散,直到明朝达到了鼎盛……不过我觉得你,应该是从武侠小说里知道武当山的吧?”项昊在旁边看着她的表情,总觉得乐雨与陆林之间有些不得不说的故事。

    陆林不以为然说:“先诛少林,再灭武当,唯我明教,武林称王!oh yeah!”说着还摆了个胜利的手势。这是小说《倚天屠龙记》里的片段。

    石井真不想陆林难看,说道:“在日本,道教的影响力比佛教差很多。”

    乐雨接着说:“不一样的,两者的追求不一样,道讲的是修己,佛讲的是渡人。根本的出发点不同,也就造成了两者传播方式的不同。传播方式的不同,造成了其影响的受众的不同。就拿少林和武当来说吧……”说着她又瞟了一眼陆林,眉眼间似是在说:你这个不学无数的家伙听着点!

    “一个在嵩山,一个在武当山。少林重点经营的是少室山山腰以下的部分,而道家在武当山重点经营的则是山腰以上部分。少林寺的上山之路几 坦,给人的感觉是广博开阔,如履平川。而武当山则巍峨耸立,异常险峻。山腰以上白云缠绕,数百级台阶从山上挂下来,有如天梯。两种不同的选择,源于他们的教义、修习方式、布道对象上本质的差异。”

    乐雨歇了口气又说:“佛家讲见性成佛,实际上是门槛极低,‘宽进宽出’,他布道的对象多是基层百姓,包括各个年龄阶段的人,是一种大众化的宗教。所以它要选择一个便于大家共同参与的地方作为道场。将庙建在山腰以下,地势相对平缓,不管是骑马坐轿,还是步行,都可以轻松到达,便于吸纳更多的善男信女。他们追求的是普度众生。而道家讲究天人合一、炼丹养气,追求的是自己一个人的羽化飞升。相对来讲是门槛极高,‘严进严出’,需要到高山之巅采集天地灵气。布道对象多为王公贵族、达官显贵,这样一个高端群体是有能力排除困难达到山顶的。另一方面,对于求道者来说,这也是基本的考验。险峻山路,一失足就会粉身碎骨,考验了求道者的胆魄和意志。”

    “道家的布道对像是达官显贵?北京香火最旺的可是雍和宫!”项昊在一边插话道。

    “那是因为离现代历史最近的满清王朝的国教是佛教,但看了雍和宫你也知道,他们信奉的是藏传佛教。”乐雨解释说,“而之前唐宋元明几朝的国教,都是道教。”

    “那你更倾向于哪一个教派呢?乐雨小姐?”饭店老板李杰笑眯眯的问道。那笑还没退去,老婆齐艳就在后面狠狠的掐了他一把,在美女面前,齐艳的警惕性还是非常高的。

    “我没有宗教信仰,不过我更偏向于道教吧。因为他有很多实用的东西,例如在医学、养生、阴阳五行之类的领域。英国著名的科学家李约瑟曾经说过,在中国文化技术中,哪里萌发了科学,哪里就会寻觅到道家的足迹。比如火药的发明,就源于道家的炼丹术。这样科技发明的例子还有很多,不过大多数,到现在都已经失传了。”说到最后,乐雨突然感觉实在跟这些人说不到这些,过去的再辉煌也已经成为过去,太多东西都已经被抹去了,而且,现在还有多少人在意这些呢?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了喧哗声,乒乒乓乓的动静很大,接着就听到有人扯着嗓子在喊:“揍那个小鬼子!!!”


    几个人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连忙跑了过去。服务区里人并不多,众人没走几步就看到了前面的情景。这时打斗已经结束。就看到七八个人围成一个圈,有的倒在地上,有的正在往起爬,站的着的并不多,而圈子中央站着的,正是摄制组的助理加藤阳也。而倒在地上的人里,竟然还有外号小青的摄影师肖清。

    石井真看到这情景,汗一下子就冒出来了,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连忙冲进人群,先把加藤阳也狠狠的骂了一顿,然后开始搀扶倒在地上的人,向所有的人道歉。并提出愿意支付医药费,请大家原谅。从头到尾,除了骂加藤阳也,一句硬话都没有说,不停的在道歉。由于他的普通话实在太标准了,在场的人除了知情的,没人发现他是一个日本人。而且多数人只是被打倒,并没有受什么伤,于是事件很快平息了。人群散去之后,大家开始问是怎么回事。

    原来刚才小青和加藤阳也一起去上厕所,出来的时候,有个人发现加藤是日本人,就说了句很不友好的话。之后加藤便和那人理论起来,小青在旁边实在听不下去了,也帮着那人说话。后来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国人在对待这种事的时候意见还是很统一的,再后来不知道是谁先动了手。接着,就是众人看到的场面了。

    小青不服气的说:“他说南京大TX已经成为历史了,我们不该……”

    加藤阳也现在还很不忿,用生硬的汉语打断他说:“我说错了吗?!满族人杀的是我们的10倍,蒙古人杀的是我们的100倍,可你们还不是在他们的统治下安安分分的生活的几百年?!他们的事都成为过去了,我们的事也成为过去了,为什么非要死抓着这些不放?!而且我们同样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战后的日本和你们当时的中国一样惨!”

    “功夫不错呀小子,来跟项爷练练!”项昊根本没听几个人在说什么,看到同胞倒了一地,就开始挽袖子要冲上去,却被陆林一把拉住了。

    “那是因为他们都已经付出了代价,而你们没有!一个献出了东三省,一个给了我们大草原,现在我们都是一家人!而你们,还欠我们几个岛!”这次说话的是罗瑞。

    “你是说钓鱼岛吗?呵呵,想要你们就过来拿呀。”加藤阳也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罗瑞瞪着他说:“错!是北海道、四国、九州和本岛!”

    “巴嘎!!”罗瑞话一出口,连站在旁边的摄影师野村匠也不干了,他说的是整个日本四岛!

    不得不说“巴嘎”这两个字在经过无数战争片的传播之后,在中国已经深入人心了。像听到冲锋号一样,附近所有听到这两个字的中国人一下子就炸锅了全围了过来,那场面如水泼油。项昊也冲出来挡在了罗瑞身前,随时准备动手。群情激奋,气氛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

    “够了!!!”石井真站到人群的中间,大声的制止矛盾再次激化。

    “呵呵,其实出发之前,我就在想,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石井真接着说,脸上的笑容有些疲惫。“终究还是出事了。年青人火气都大,大家都别这么激动,实在不应该只为了一两句话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来。”说着又狠狠瞪了一眼加藤阳也,那意思像是在说: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接着又满怀歉意的对众人说:“我们日本的国土面积不大,土地贫瘠,平均每十几年就会有一次规模较大的地震,自古以来,我们生活的就很艰辛。中国一直是我们的老师,我们很多的东西直是跟中国学习来的。直到后来中国自己出了问题,我们才开始学习西方。再后来的战争,你们应该明白,这并不是像我们这样的平民百姓所能够左右的。没有哪个国家的平民是愿意发生战争的,我们同样为那些军国主义的侵略战争付出了沉痛的代价。我是一个在中国生活了20年的日本人,我所有的朋友都是中国人,我很爱这片土地。请不要使那些政客们制造的仇恨,在平民之间蔓延!我为加藤之前说过的话,向诸位道歉!”说完竟然就跪了下去。

    还有人在嘴里不干净的骂着,但他什么也没说就跪在那里。争端出现时就是这样,一方服软了,另一方闹闹也就没意思了。有的人开始散去,有的人回过味儿来,开始拿出手机准备拍照。同来的一行人哪容他真被拍下来,惹事的不是他,真被拍下来传上网,那才叫无辜呢!郭凡成和李杰一左一右把石井真搀扶了起来。一直在旁边看着的赵庆华师父和起了稀泥说:“行啦行啦,一天云彩散啦。谁也不容易,大家凑一起块就是缘分对吧?大人物的事儿咱们操个球心呀!都歇够了没有?歇够了接着上路吧。”

    郭凡成也说:“过去了过去了,出发出发!呵呵,年青人容易冲动,大家都别往心里去啊。”说着拍了拍肖清的肩膀,拉他上车。肖清笑了笑没有说话,跟着郭凡成走了。

    众人安慰了石井几句,都相继上了车。车队再次出发……


    上山的路被称为神道。传说古时上武当,一共有八条神道可走,到后来广为人知的有六条,现在人们通常会走的有三条。现在游客们最常走的,是从山门向上到磨针井,经太子坡再向西走逍遥谷到紫霄宫、南岩,从此登金顶。这条线路最安全,同时古迹保存的最完整且有缆车。另有一条很受驴子们欢迎可以徒步穿越的线路,是从西边的娘娘庙向上经过五龙宫到南岩,从南岩登金顶。这条路很不好走,有几段很危险,而且路线上的很多遗迹都毁于兵火只剩下残垣断壁。诸多原因之下这条路并没有被开发,是可以逃票的路线。

    一大早,一行人就背着沉重的装备正式开始了武当山之旅。山门处人车涌动,十五个背着一堆装备的人加上一条狗,站在一起格外的显眼。摄像师野村匠已经开始扛起摄影机拍素材,放在不知情的人眼里,真的会把他们当成拍片的。    

    唯一不用徒步上山的就是上校,它已经在天空中远远飞了好几圈,人类需要一步步向上攀爬的高峰对它来说视若无物。看得周欣一脸的羡慕:“我要是也会飞就好了。鸟儿真自由……”

    “妹子,你要是插上翅膀,那肯定就是天使!”项昊在边上打趣说。

    周伟显然不是那么给妹妹面子,接口说:“有翅膀的不一定是天使,也可能是……”话还没说完,周欣粉嫩的小拳头已经挥舞着锤了过来。

    “石井君,你不是说有向导吗?”看着川流的人群,乐雨问道。

    “是的,电话里他们说请了一位道号‘水镜’的道长给咱们做向导。应该已经在这里等咱们了才对。”石井真开始四下张望。

    “哎哎,山中,一会上了山你可别问人家多大。‘僧不留名,道不问寿’听过没?这是忌讳。遇到道长千万不能问年纪。”郭凡成提醒着山中健太。从上次的事件之后,两方的关系变的融洽了很多,加藤阳也在私下也向肖清道了歉。

    “那里有一个道童,我去打听一下。”石井真说着向近处的一个小道童走了过去,众人也跟在身后,毕竟都很少和宗教界人士打交道,心中都有些好奇。

    走进才发现这是一个小女孩,看样子比周欣的岁数还要小,大概十五六岁。坐在盘山道一米高的路基上,双手抓着一张烧饼,正在低着头很真认的啃。双腿耷拉交叉在一起前后轻摆着,吃得怡然自得,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看那摇头晃脑的满足样子,好像手里捧的不是烧饼,而是猪蹄儿。

    “小师父打扰你一下。”

    小道姑没抬头,只是眼睛上翻看了过来,嘴里还塞满了食物,来回咀嚼着。一双眼睛咕噜噜的转着,看着众人,姿势实在不雅。两腮被食物塞得鼓鼓的,看不出长相,但那双瞟过来的眼睛却看得一行人心里一颤。黑白分明的眼仁儿中似有一股精气神儿,给人的感觉只有两个字:干净!就好像把这山岳间的灵气都养进了眼睛里。

    “你知道水镜道长是哪位吗?”石井真指着远处几个上了年纪的道人问。

    小道姑很费劲的把一大口的食物都吞了下去,咽得有些难过,拍着胸口好不容易才喘过一口气来。然后板起面孔,一脸肃穆的抱拳行礼说:“咳咳,贫道就是。几位是日本来的摄制组吧?”那说话的样子像个小大人儿,想把自己装成个老头子。

    “小姑娘,你说你就是水镜道长?”李杰吃惊的问。

    “无量天尊,贫道正是!上善若水的水,清静无为的静。贫道5点就下山来了,等你们一直没到。后来贫道饿了,就去买了个饼。”小道姑脸一红没再继续说。潜台词就是刚才吃得太认真,没发现众人。那表情和语气,把“贫道”二字换成“老夫”似乎更合适,可这话出自一个半大的小女孩嘴里,实在让众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大家这才开始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年纪不大的小道姑,一身粗布的白色道袍洗得很干净,皮肤白净的不像长年住在山上的人。脖子很长,所有的头发梳到头顶靠后的位置,从左向右盘成一个髻。不算出众的五官,却搭配的让人看着舒服,再配上那清澈的眼神,一身古装似的道袍,浑身散发出一种超尘脱俗的气质。

    “也许名山大川之间,真的有灵气存在吧……”陆林想着,大概神话故事里的仙童就是这个样子。一身白衣加上白净的皮肤,就像一个粉琢玉雕的玉娃娃。

    罗瑞捅了捅身边的项昊,小声说:“武当小师妹呀!这要再带上把剑,活脱脱一个未成年版的小龙女了!”

    “你还别说,这么大的孩子在武当山,多半会练武。”项昊说。

    “行啦行啦别闹了,人齐啦,赶快出发吧。有什么路上再说,再呆一会天都大亮了。”陆林说道。又加入一个人,使他有些烦躁。既然已经知道此行的真正目的,那么他和项昊就有义务尽量保证这些被卷进来的无辜的人的安全。现在老弱妇孺都有了,事情越来越复杂了。

    导演山中健太跟小道姑水静说了自己想要的拍摄路线,景点和野外都要涉及到。“嗯,你说的贫道都听明白了。放心吧,山里有很多小道,也是可以通到景点的。但这些都是人踩出来的,没有石阶,会比较不好走。照你说的走法,从山脚到山顶超过100公里,一天很难走完。先跟着贫道走吧,还有什么要求边走边说。”
    上一张武当景区图。

    

    众人沿着水泥路走了不久,就在一个岔道上了土路,脱离了旅游的人和车辆,开始向山里前进。这段山路很平缓,宽不过半米,一看就是人踩出来的。走了一段后,水静也和大家熟了起来,孩子天真活泼的一面渐渐显露了出来,不再开口贫道闭口贫道了。她和周欣走在了最前面,两个年龄相仿的孩子,很快就成了朋友。

    聊天中众人得知,水静就出生在附近村里的一户贫困人家,三岁的时候一个采药的老道长说她有仙缘,愿意将她收归门下。当时家里已经有两个男孩了,再多一个实在养不起,而且她又是个女娃,就把她送给老道长做了徒弟。就这样小水静跟了师父,从小打坐练气,上山采药,行走于武当的群山之间,至今已经13年。

    “水静小师父,都说内家功夫出武当,你说你从小练气,真的有内功这种东西吗?就是轻轻拍一掌就能伤到内脏。还有轻功!传说里那些登萍渡水,踏雪无痕都存在吗?”说话的是项昊,虽然在部队练了不少的功夫,但几乎都是力量和技巧型的,对于只有在武侠小说里才出现的内力,他一直很好奇。

    水静走在最前面,吃着周欣分给她的零食。脸上又是啃饼时那样心满意足的样子,这时听到项昊发问。就说:“老家伙啊不对我师父说,世人对于道家内息存在着很多的误解。因为修道的最终目的不是提着刀满街去砍人,而是羽化飞升长生不老。用如今现实一点的说法,就是通过调理自身的内循环,达到养生长寿的目的。内功是为了强身健体,而不是伤害他人的,所以具不具备功击力对修道之人来说根本不重要。最可气的就是武侠小说和媒体,生生把两大圣地打造成了杂耍班子。”

    项昊错愕,没想到得到这么一个答案。

    这个说法倒是引起了陆林的兴趣,他问道:“那真的有羽化飞升长生不老这回事吗?”

    小道姑还在嚼着零食,说:“不知道。不过真的可以活得比普通人长一些。山里有很多老道长,年纪都很大了,但身体依然很好。我师父说,谁笑到最后,谁才笑的最开心。活得长,本身就是一种胜利。”

    背着最大的一个包的赵庆华闻言哈哈大笑起来,说“看谁先把谁熬死?哈哈哈,又是提刀砍人,又是比谁能活,你娃这个师父真有意思。你师父多大啦?”

    小道姑的脸一下沉了下来,撅着嘴瞪了赵庆华一眼没有说话。他这才想起之前提到的“道不言寿”的忌讳,尴尬的笑了笑,眼睛看向别处。

    石井真却是一脸沉思的表情,他在想:当年明朝皇帝要找的东西,会不会就是长生的秘密呢?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无论是什么时代,站在权力巅峰的人,都是会对长生充满了向往的。而且明朝本身,就不缺想成仙的皇帝。如果真的只是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那这次行动就太没意义了。

    陆林不经意的瞟了一眼石井真,似是知道他正在想什么。

    “欣欣,你在干嘛?”周伟好奇的问妹妹。原来众人聊天的时候,周欣似是发现了什么,蹦蹦跳跳的跑到了土路边上的灌木丛旁,蹲在那里似是发现了什么。

    “没什么,看错了,还以为是味草药呢。”说话间周欣已经站了起来,搓着粘了土的小手,一脸失望的表情向众人走了过来。

    “哪有那么容易呀,随便走着路就能找到中药?省省力气吧,上山的路还长着呢。”周伟一边说一边抹了抹妹妹额角的细汗,跟着队伍继续向前走。

    “那可不一定,武当山比邻神农架,同样是一个植物的宝库。当年李时珍撰写《本草纲目》时,在武当黄龙洞住了很久,《本草纲目》上1800多种中草药,有近500种都是在武当发现的!这山里真没准走到什么地方,就能看到草药。”周欣不买哥哥的帐,辩驳说。

    “你还知道李时珍?”

    “严格来讲,李时珍他也是位植物学家。嗯,药用植物学家!”

    这时水静说话了,“真的有草药!不过大多是一些不太值钱的,没什么人会注意到。”

    “对了!你师父是道医对吧!那你一定知道很多草药!那你知不知道这里有什么珍贵的植物没有?!”周欣吧嗒一下跳到了水静旁边,抓着她的手欣喜的问道。

    “有呀,像神农架特产的‘头顶一颗珠,江边一碗水,文王一支笔,七叶一枝花’这里都有。珍贵一些的有猴头、天麻、灵芝、曼陀罗……不过现在已经很少了,前几年有人采到了一枝200多年的黑灵芝,卖了几十万。嗯,还有一些几乎只存在于祖师传说中的草药,不过那些几乎是不可能找到的。我师父在山里采了好几十年的药,也只见过两次。”


    “比几十万的老灵芝还贵?!那得是什么药呀?!”罗瑞听得咋舌不已。随后他也开始学着周欣的样子四下张望起来,似是也想找到一些珍贵药材拿回去卖钱。身后的包子似是听懂了众人的意思,直接跑进了灌木丛里这闻闻,那嗅嗅的,样子格外的认真,好像真的能分出来什么是草药似的。

    项昊拍了拍罗瑞的肩膀说:“看见没?你们真不愧是爷俩,一样的贪财。”说着大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出门旅游还能顺便采几株草药,也是件蛮有乐趣的事。万一碰上灵芝什么的呢?”罗瑞回嘴说,也不抬头看项昊,还在四下张望。

    似是大家都很认同罗瑞这种说法,不知是对珍药的向往,还是觉得这样很好玩,众人都开始四下张望起来。有的干脆也离开了土路,在灌木与森林的交接处开始搜索。

    说笑着已经走出了好长一大段,不宽的土路上只走着两个小姑娘和陆林项昊周伟几个人。其余的人都分散在不远处的树林边上,趟着草满脸好奇的找着草药。四个日本人在前面发现了一处不错的风景,就提着摄影机先跑过去拍摄了起来。

    陆林一直在观察着这几个人,他突然觉得这个来自日本的摄制组真的很专业。导演山中健太的洞察力非常强,同时有丰富的想像力,能把平凡的山间景色与不平凡的故事和寓意连接在一起。之前一连选的几个拍摄点,题材和意境都非常好,可以说是把已经走过的路的精华都囊括了进去。

    而那名叫野村匠的摄像师也不同寻常,他对光和色彩非常的敏感。而且更耐人寻味的是,这个野村匠的一双白皙的手稳健异常,一路拿着机器拍下来,几个人在看回放的样片时,画面几乎都不曾抖动过!有过拍摄经验的人都知道,从照相手机到专业器材,手持拍摄的过程中出现画面抖动是不可避免的。可野村匠拍了这么久,出现的抖动极少,哪怕是在快速走动的时候。

    做助理的加藤洋一直上蹿下跳的在给两个人打着下手,他的身手之前已经显露过了。现在看到他的灵活矫健,反倒没引起陆林的诧异。

    陆林暗暗想着:看来真是的相当的专业呀,完全有名导与名摄影师的风范。只是,真的会这么简单吗?几个日本人表露出来的越多,他们身上的气场似也在变强,陆林越发觉得这几个人不一般。他现在已经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三个摄制组成员组成的三角形像是一张大网,而中间,还站着礼貌的、笑容可掬的石井真。走到现在,陆林只在石井真身上看不出任何问题,这个人要么真的不知情,要么就比其他几个都可怕!

    看着所有人都那么轻松,那么悠闲,做着自己想做的事,这和他来之前预想的情景完全不同。但愿从头到尾都这么轻松吧,虽然没了跟鬼子斗智斗勇的机会,但这样更好。陆林心里想着。

    但显然老天不想让他如愿,就在这时,树林中突然想起一阵像是放鞭炮那样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接着就传来了郭凡成的惊叫声。


    听到叫声,刚才还懒散着的陆林和项昊几乎条件反似的一下子冲了过去,其他人了也都围了上来。

    此时郭凡成和肖清已经在树林里了,离土路有二十几米,陆林跑过去的时候,就看到郭凡成一支手捂着脸,肖清站在他身侧,正在从他的脸上往下摘着什么,痛的郭凡成咧着嘴吸着气。

    “怎么了老郭?”陆林已经来到了进前。

    这才看清郭凡成的脸上扎着几棵长满尖刺的小球儿,差不多都有黄豆般大小。这些小球的刺并不是很长,但像是有吸力一样,扎进肉里就不好拔出来。肖清往外拔的时候,把小球往外揪,脸上的皮肉也跟着被揪了起来,那刺还是咬在肉里不松口,郭凡成一直在叫肖清慢点慢点。

    “别那么使劲,你先用手指按住两边的皮肉,然后再拔。轻一点,慢一点。”水静也走到了跟前,指导着肖清,显然她认识那小球是什么东西。

    “水静,这是什么东西?”陆林问。

    “就是那个喽。”水静指着身后不远处的几株灌木似的植物。接着又说,“没事,拔下来就好了。没事你去碰它做什么,还是用脸。”

    听了水静的话,站得离那植物近的几个都退了两步,只有周欣把一张白嫩嫩的小脸凑了过去,忽闪着大眼睛研究着。“静静,这是什么呀?看样子有些像凤仙,不过大了很多。”

    水静似是还不习惯这个称呼,皱了皱鼻子,说:“确实跟凤仙差不多,我们这儿管它叫‘刺儿凤仙’。等果实成熟的时候,一碰它果子就会爆炸开,把种子从荚里喷射出去,远的能喷出二三十米。这些带刺的小球也是一层壳,真正的种子被藏在它里面。别看这些刺都是直的,其实上面都是长着倒钩的小绒毛,如果用蛮力硬扯,很可能会带下一块皮肉来。路过的人不小心蹭上,多是会被扎在衣服上或者手上,像这样直接扎到脸上的,贫道还是第一次看到。”说着很可爱的翻了个白眼,意思是这也太离奇了。

    说话间肖清已经帮着郭凡成拔完了脸上的刺球,乐雨从赵师父背的包里拿出急救包,准备给伤口的地方抹些消毒药水。

    就听郭凡成一手捂着脸说:“我看那果实很特别,就想离近点拍一张特写的。谁知道它们噼里啪啦的就爆炸了一大片。还好带着眼镜,这要扎眼睛上就麻烦了。”接着他又一脸担心的问正准备上药的乐雨:“没破相吧?”

    乐雨被逗笑了,一笑如百花盛开冰消雪融,看得周围的男士有点失神,她笑着说:“放心,比刚才还帅。”

    水静听了呵呵一笑没说话,心想这些城里的人呀……

    武当山上的景观不只存在于旅游路线,但大多都已经破败不堪,只剩下残垣断壁,参观的价值不大。但石井不这么想,隐于山间的东厂探子,很可能会选一些隐秘的地方居住。而且不在旅游路线上,就不会有太多人来过,没有游人破坏就没有修葺,残垣断壁中也许能保留更多数百年前的线索。其实他对此行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早在山脚下看着那如织的人流时,石井真就生出了一种无力感。已经被人踩透了的地方,真得能留下400年前的信息吗?

    在水静的引领下,众人还真的发现了两处明代的遗迹。一个像是有人类生活过的很浅的洞穴,大小不过3、4平米,除了洞内有一张石头堆成的床,其它什么也没有。还有一座靠在石壁上建造的小道观,道观只有一间半房,另外半间坍塌了。而且房层又低又矮,大小像个公共厕所。道观里只有四面残破的土墙和一个神像的底座,过去供的神像早已经不知去向。虽然不免失望,但几个日本人还是拿着摄像机进了小屋。这看看那看看,似是在找墙上有没有刻字,又或有没有夹层。

    几个之前一直在低头摸索草药的人也小有收获,不过大多是发现些不值钱的普通药材,只有罗瑞在包子的引领下采到了一株“七叶一支花”,看得大家羡慕不已。不过也没人太在意,本来采摘就是个娱乐节目,更多的是在玩。

    房屋太小,除了几个拍摄的谁都没有往里挤。时近中午,众人掏出了吃的,在道观旁边休息了起来,围成了一圈聊着天。陆林站在屋子的小窗户对面,偶尔透过窗户往屋里瞟上两眼,留意几个日本人会不会有什么发现。却不曾注意到,有人同时也在观察着他。

    置身于武当这座超尘世外,仙道缥缈的洞天福地,众人话题的内容也多偏向于求仙访道,武当历年的名人身上。乐雨说,今天的武当最出名的恐怕就是张三丰,大多数人都是从武侠小说上了解到的。其实武当山当年做为皇家道场,往来过的名人不知繁几。当时能在这座皇家道场留下遗迹的人,多半都不简单。随处看到的一些文字,也许当初留字的,就是那时带字号的人物。

    似是为了验证乐雨的说法,项昊休息的时候找了一块石板坐了上去,这时他突然发现原来屁股低下坐的是块石碑。刚才之所以没有认出来,是因为这石碑属于最简单的那种,只是一块长方形石板。不知已经被推倒了多少年,横躺在地上,向下的一面已经没进了土里。石碑长大概两米,宽不过一米,并不是很厚,向上的一面已经蒙上了一层土。项昊也是摸到了几处的刻痕像是汉字,才发现的。

    “按乐教授的说法,这块碑怎么也是个副处立的吧?来看看,看看……”话虽这么说,项昊那样子一点考古的意思都没有,纯粹在起哄。他对乐雨的说法不以为然,实在是觉得无聊想找些事儿干。说着,他开始清理石碑上的一层土。

    随着清理,石碑的真容渐渐显露了出来。字迹还清晰可辨,风雨的侵蚀留下了很多的斑驳,却没有模糊掉字迹。

    “我给大家念一段儿啊……”项昊双手叉着腰,一脚踩在石碑上,挑了一段念了起来:“升三载郎曹,两年郡守,凡事只从天理王法公道良心做去,身家之计,梦中亦弗敢与闻。然须举朝知之,僚友知之,十一城缙绅士庶知之,方能踏定脚跟,明目张胆以自竖,近亦久而相信矣。前后开释寃狱凡十七起,计可百人,而檄所司减耗薄罚以蘇民,缮器练兵以御盗,事事身先之,此一念血忱,可对君父、对地方者。升无愧矣!”

    “艹!还真是一官!说起话来跟新闻联播似的,感情从明朝那会就这样呀!”项昊说着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起来,显然对碑文中官员的自我标榜不以为然。“三载郎曹,两年郡守,升得还挺快。乐教授,郡守相当于现在什么官?”

    “差不多是现在省辖市的市长。”乐雨回答的很随意。她并没有动地方,类似的石碑她见过的太多了,中国从来不缺想把自己刻进石头的人。像这种小官,根本勾不起乐大才女的兴趣。

    “再看看……”项昊又念道:“右佥都御史卢象升顿首,祈祝北极真武玄天上帝,圣德广远,临照四方,光动八表,烛照万年……”念到这他又停了下来。

    “右佥都御史?敢情来这儿的时候又升官了。啧啧,肯定有个好老子。右佥都御史算是多大的官?乐教授,这人你听过吗?最后官儿升到多大呀?”昊项问的时候没有回头,依然摆着双手叉腰一脚踩着石碑的姿势。全然没有注意到乐雨在听到“卢象升”三个字的时候已经表情严肃的走了起来。


    “右佥都御史?敢情来这儿的时候又升官了。啧啧,肯定有个好老子。右佥都御史算是多大的官?乐教授,这人你听过吗?最后官儿升到多大呀?”昊项问的时候没有回头,依然摆着双手叉腰一脚踩着石碑的姿势。全然没有注意到乐雨在听到“卢象升”三个字的时候已经表情严肃的走了过来。

    “官做到多大吗?”乐雨回答的时候没有看项昊,眼睛盯着他脚下的石碑继续说:“总理七省军务,安抚华中华南。三次赐尚方宝剑,总督天下援兵。”

    “什……什么?这是什么人?”项昊听得有些发傻。他只是随口一问,哪想得到立碑的还真是一位大人物。

    乐雨还在看着石碑的内容,就听她接着说:“于郧阳以一万乌合之众破流寇四十万,于洛阳以数千骑兵马踏高迎祥百里联营,于滁州三千关宁铁骑蹂躏闯王十万大军,被李自成称为‘卢阎王’。大明朝崩溃前的最后一位战神,卢象升!”

    就听她又说:“受皇恩牧于郧阳……这应该是他来郧阳救火时写的。崇祯六年,高迎祥、张献忠的起义军进入湖北郧阳,他们化装成香客到武当山朝山进香,乘机政克了郧阳附近的大片区域,烧杀抢掠一番之后又逃进了四川。崇祯七年,身为文官的卢象升受命为右佥都御史,抚治郧阳收拾残局。崇祯七年五月,张献忠等人在四川进行第一次搜略、屠杀之后,认为湖北之地兵力空虚,有机可乘,便会合李自成部,又杀回了郧阳。流寇号称四十万,而此时郧阳总共只有一万兵马,而且是勉强用几路兵马凑起来的乌合之众,几乎没有战斗力。”

    “那后来呢?”说话的是李杰,他完全没有听过卢象升这个名字,却对这种以一万杂兵对四十万流寇的故事很感兴趣。其他几个人休息的人听到乐雨讲古也围了过来。

    “在卢象升手里,绵羊变成了猛虎。他带着这群杂兵在深山野岭中转战千里,忍饥挨饿,九战九捷。流寇的数万精锐损失殆尽,差点儿让李自成他们全军覆没。几乎扫尽了汉江南岸的流寇,李自成带着残兵败卒,又跑回陕西汉中。”

    这时乐雨已经看完了碑文,顿了顿又说:“嗯,这里离郧阳不过几十里,应该是当年他追袭流寇时路过武当,没时间上山,只在山下写了篇祭文便离开了。这碑应该是后人刻的。这是一个好官,他与其他名将最大的不同就是,除了能打,他还能抚。战火过后民不聊生,他是治理地方的一把好手。史载,卢象升来郧阳赴任时,冀南成千上万的老百姓拥在卢象升的白马周围,像是儿童留恋父母,相互提携送至五百里开外,直到黄河边才返回。后来他以孤军力抗清兵,战死巨鹿。军兵和百姓闻之,‘号踊冀南数郡,家祭巷哭’,都说卢尚书死了,大家都没指望了。”

    说着她从背包里掏出了相机,对着石碑拍了起来。边拍边说:“这倒是个新发现,呵呵,看来旅游还有是好处的。他在邢台、邯郸一带组建了一只军队,是明末战力排名前三的强军,号称天雄军!由于士兵都是由朋友,兄弟,家人等组成,往往一个人战死,就可以激发大部分人的愤怒,所以战斗精神极强,一旦遇上敌人,就紧紧咬住打到底,不脱层皮别想跑。曾经以两千的天雄军击败上万的重甲骑兵。这支部队军纪严明,而且卢象升身先士卒,每每做战都与士卒一起冲杀。有次整支部队断粮三日且以微薄兵力对抗三十万流寇,却一个逃兵都没出现,而且后来再次以少胜多,大破三十万流寇!”

    “为什么没逃兵?!”项昊明白断粮对部队的影响,一天就足以让人失去战斗力。更何况周围还有数倍于自己的敌人,在人命如草芥的战场上,士兵要承受的身体和心理的压力是不可想像的。没逃兵几乎不可能。

    “因为公平!卢象升也同样不饮不食,与士卒同苦。待交锋时依然身先士卒,主帅如此,将士敢不用命?!”乐雨边说边接着拍照,把石碑的各个角度都拍了下来,接着她又惋惜的说“断粮也就是三天,时间再长也就不行了。最后卢象升在河北抗击清兵时,朝中的主和派多方刁难,动不动就断粮四五天,有两个兵卒向附近的老百姓觅草料,卢象升‘挥泪斩之’。最后,卢象升带领几乎已经没有一点战斗力,饥疲已甚的五千老弱残兵,在巨鹿抗击入关不久的数万八旗主力。内无粮草,外无救兵,换成别的部队,吓都吓跑了。可这五千老弱残兵,硬是顶了两天两夜,打到弹尽弓绝。”

    乐雨喘了口气接着说:“最后手下大将都求卢象升不要再冲了,呃,之前他一直冲在最前面。卢象升按着剑说‘吾今年三十有九,以一死报国,恨犹薄,肯从我者,愿勿怖!’说完便抱着一死的决心,又杀入敌阵之中。最后身中三刀四箭而死。五千老弱病残,除了极少数几个突围而出的,其余全部战死,无一人投降。有个士兵怕混战中卢象升尸身被破坏,就自己爬在了卢象升的尸身上,以身替其挡刀箭,战后明军官清理战场,发现那士兵死时身中24箭。而幸运的是当时卢象升身着一身孝衣,清兵到最后都没有认出他,尸体才得以保留来下。一身之地就被射了24箭,可见当时大战的惨烈。”

    这时乐雨已经拍完了照,翻着拍好的照片走回刚才坐的地方。“而且他还是个惯用奇兵的人,曾上书崇祯,想组建一只1500人的‘特种部队’,专门用于奇袭和偷营,不过后来建成没有就不知道了。”说这话时乐雨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陆林,似是在说给他听。

    “乐老师,人家那是农民起义军,你一口一个流寇的叫太难听了。”陆林注意到乐雨刚才看自己了,于是开始找茬。

    “起义军一定就是好人吗?他们被称为流寇不是没原因的,走到哪就烧杀到哪。其中的一些狠人,可是会饿极了吃人肉,冷极了寝人皮人的主儿。历史就是一团浆糊,对错什么的,很难说清。”乐雨对陆林的挑衅不以为然。谈历史,她能把陆林甩出好几条街。

    一直在听的罗瑞不太赞同一团浆糊的说法,他接着乐雨的话说:“但总有些真正为国为民的人,像岳飞,像戚继光。人们哪怕已经遗忘了历代的皇帝,却一定会永远记住他们!这些在家国危难时挺身而出的人,代表着世间的正义。将星不朽,护国护民!”说得有些激动,他下意识的看向了那残破的石碑,似乎眼前就有一位这样的人物。


    乐雨这次没有反驳,顺着罗瑞的目光看去,感叹的说:“是呀……明明已经腐败成一团烂泥了,却总有那么一些宁死都不肯屈服的人,让这个明王朝至死都没有被打断脊梁。世道越是沉沦,他们就越发的耀眼,可就像这碑上刻的:大厦岂一木可支?唉……明末的悲剧英雄实在太多了……”

    众人似是被两人对话的气氛感染,认真的看起了碑上的铭文:

    “右佥都御史卢象升顿首,祈祝北极真武玄天上帝,圣德广远,临播四方,光动八表,烛照万年。

    升受皇恩牧于郧阳,剿寇抚民,平靖乡里。今率疲弱之师,击流寇于林莽。行于太和,却不得瞻仰天颜,祭圣帝于坡下,祈护我荆襄之民。今贼来犯,决予痛歼,若力尽,以身殉之。然升坚信,苍苍者天,必佑忠诚,升不负荆襄,圣帝依必不负升。    

    升三载郎曹,两年郡守,凡事只从天理王法公道良心做去,身家之计,梦中亦弗敢与闻。然须举朝知之,僚友知之,十一城缙绅士庶知之,方能踏定脚跟,明目张胆以自竖,近亦久而相信矣。前后开释寃狱凡十七起,计可百人,而檄所司减耗薄罚以蘇民,缮器练兵以御盗,事事身先之,此一念血忱,可对君父、对地方者。升无愧矣!

    寒暑相催,光阴驹隙。升以孑然一身,独处大风波患难之中,万死一生,为朝廷受任讨贼之事。海内竟无一人同心应手者,惟见虚谈横议之徒,坐啸画诺之辈,望恩修怨,挟忿忌功,胸鲜隙明,喙长三尺,动辄含沙而射,不杀不休。若非圣天子明察贤奸,任人勿贰,则甥已早毙于刀锯鼎镬之下矣。天乎人耶!听之而已。

    日来流冦奔突,升提孤军而扼南北之冲,费尽心血。幸得地方无事,庶几不负朝廷。但今日仕路千难万难,中边交讧,大厦岂一木可支!正未知向后作何光景耳?此行莫非王事,而间闗至此,凡可以报朝廷者,敢惜顶踵?但心长力短,不免终夜以思。

    连日贼情横甚,幸以奇兵击却之。然众至十余万,向后尚源源而来,即万兵不能克,况千人之旅乎?

    十一日入宛,此即抚属地方也。所苦者尤在三省呼应不灵,客兵云集为害,而行粮月饷一毫无措,真万难措手。今日郧襄事势,虽使孙、吴用兵,孔、桑司计,亦将垂首坐困,仰屋呼庚,而况庸謭如升者乎!言念至此,真食不下咽。时事多艰,圣明宵旰,分为臣子,当竭心力以报之,未知天从人愿否耳?

    一至郧阳,千难万苦,揽镜自照,枯骨仅存。到任两月,日不得食,夜不得眠。日在深山绝谷之中,千里无人之地,与士卒仆夫起居。而郧城止一空署,一切俸薪公费赎锾,因所属六城俱陷毫无所有。两月之内,已揭商债二千金。如此情形,即石人亦且下泪,然不意郧事之难、之苦、之贫、之殆,海内所无!一至於斯,岂非命也。所难者收拾破残,图维善后耳。

    况郧何地也?今何时也?强寇鸱张,生灵涂炭,援师未集,荆棘横生。不惟郧属遭此异灾异苦,而荆、襄、汉、南四郡,兴、商二州,寇患兵兴,倍于他处。大伙流孽虽已荡平,然兵撤便苦无兵,饷穷尤难索饷。加以焚杀之余,哀鸿未集;破残之后,风鹤多惊。且秦贼上繁,震粼滋惧。

    此时楚境日患剥虐,楚民久在汤火,若不乞留黔饷以自饷,楚殆不可为矣。小疏已奏达宸衷,鹄候俞纶。若三请不得,升愿免官诣阙,早听朝廷处分,让能者为之,不忍见疆土生灵轻于一掷也。

    夫功名身命已度外置之,寇患民生却耿耿于怀。流冦横行,如蝗如蛀,所过处人亡屋碎。伏留饿殍遍地,枯骨满路,人相食于荒野。岁月艰难,然百姓无辜,祈圣帝相护,护吾国民。此时亿兆生灵于倒悬,升何惜一命耳,愿以残躯独撑颓倾之天,清靖海内,还以清明。祈圣帝保佑,佑吾诸军,使数十万流寇雾灭烟消矣。    

    今日贼势愈剿愈多,大督洪公亦苦支持不住。升辖荆襄,其难百倍于秦。钦限五月荡平,蒙皇上於愆期认辠之小疏以温旨裁答,愧惧欲死。向后结局固难,歇手不得,惟殚精竭力以图之而已。

    倘得结此难局,解组言归,与樵父、渔人共老岩穴,没齿有余乐也。倚马匆匆,兵过太和以祈祷,惜哉不得登顶朝拜圣帝。象升顿首,不尽欲言。”

    项昊此时已经没有了刚才嬉笑的神情,肃立许久,他抬头对陆林说:“林子!老赵!过来搭把手儿,帮我把这石碑抬开!”

    陆林和赵庆华二人不明所以的走了过来,项昊已经俯下身去抬石碑的一角了。他一边小心翼翼的清理着掩埋着石碑下半边的土,一边说:“咱把它抬到屋里靠墙立起来,让它少受点风吹雨打吧。”他又低头像是在对石碑说,“难怪您升官快,原来您这官儿当的这么不容易。”

    陆林明白了项昊的意思,他想为刚才对英雄的不敬做些补偿。便点点头不再说话,也俯下身去清理别一个石碑的角。赵庆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低着头学着二人的样子开始清理,这三个人是众人里力气最大的。罗瑞也走过来帮忙。

    不久,整个石碑背面的四个边都被清理了出来,那间破屋实在太小了,陆林招呼几个还在里面的日本人先出来,他们要抬石碑抬进去。刚才他清理的时候没顾上观察几个日本人的动作,现在仔细的分辩着这几个人的脸色。

    三个年纪大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一切正常,很主动的让出了路,还笑着问旁边几个闲人这是怎么回事。只有最年轻的加藤洋也似是在故作镇定,低着头面无表情,却总装做不经意的用眼睛的余光瞟着屋内的一面墙。陆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那面墙靠近墙角的地方有一处明显的被剥落的新痕迹,但只剥落了巴掌大的一小块,似乎是才发现的还没有完工。

    陆林暗暗笑了,他不知道几个日本人来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那墙上有什么,但不管他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阻止他们就对了。随即对抬着石碑的几个人说:“来来,放这边……”边说边向着那面墙挪了过去,然后把石碑立在墙边,正好遮住那块痕迹。他不用去看几个日本人的表情,就明显的感觉到有几道狠狠的目光在盯在了自己的背上。

    等几个抬石碑的人完事儿转回头来,陆林没有从几个日本人脸上看到任何变化,一个个好像并不在意。连最冲动的加藤洋也也只是转过头去不看这边。陆林不再留意他们,把注意力转回了项昊身上,出于对自己这兄弟的了解,他感觉项昊这次又激动了。

    项昊拍了拍身上的土,站在了石碑的正前面,表情异常严肃。就听他对着石碑默默说道:“小人无知,冒犯了大人的虎威,先辈之壮烈,我辈万分敬仰。小人在此给大人赔罪了。”说着竟然推金山倒玉柱的跪拜了下去,对这着残破的石碑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就好像那破败的碑文中有一股力量,让这个宁折不弯的高大汉子,心悦诚服的低下了他高傲的头,匍匐在石碑前。站在屋内外看的众人无不动容。项昊却没有在意众人的眼光,他认为自己就该这样做,这位古人,值得自己一拜。

    项昊起身,出人意料的,一旁的赵庆华师父竟然也来到石碑前面跪了下来,同样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看得众人大跌眼镜,怎么这磕头也带传染的不成?

    看到众人不解的目光,赵师父操着乡音浓重的普通话理直气壮的说:“咋啦?没听过吗?古代这些有本事的人都是星宿下凡!多拜拜没坏处。”说着他一本正经的祷告说:“祖师爷保佑,保佑我家业兴旺,早点发财……”听得众人都无奈了。

    石井真这时已经听说了刚才的事,了解石碑的来历之后,他说:“原来是卢象升,嗯,他的确是个了不起的人!不过说他是被清军围攻战死的我不同意,他是被朝廷里的权臣逼死的。”

    “哦?石井先生连这个人都听过?你对中国的历史很了解呀!不像我们家老李,除了过去听评书里那点故事啥都不知道。”齐艳笑着说,其实她也不知道卢象升是何许人也。当然,她也不关心,她关心的是这个带着成熟男人风度的石井先生,完全没有在意正给她捏着腿的老公的脸色。

    “呵呵,谈不上了解,只是看过一些,明朝对日本的影响很深远。正是明朝的大儒‘舜水先生’朱舜水,将阳明心学传播到了日本,才拉开了后来明治维新的序幕。”看众人在等他接着说,他又说道:“中国的官场有个特点,一切功夫都用在背后。派系斗争从来没有停止过,看似风平浪静,其实台面下面都是你死我活。在对待满清的问题上,当时卢象升是主战派,而当时的首辅大臣杨嗣昌,呃,相当于现在的总理,是主和派。两个人发生过激烈的冲突。”说着石井真看向乐雨,想让她帮忙补充一下。

    乐雨补充说:“崇祯十一年,清兵再次大举南下。卢象升第三次被赐给尚方剑,总督天下援兵。但从一开始,主和派的首辅杨嗣昌就对他百般刁难。卢象升‘号令各路兵马分别挑选劲骑三百,分四路、十面夜袭击清兵’的命令刚下,自己带来的三镇兵马就被监军太监高起潜调走了。随后处处掣肘,虽然名义上‘督天下兵’,可真正能调动的兵马不满二万。再后来卢象升从涿州进保定,一路还是打了数场胜仗。也正因为如此,杨嗣昌一伙主和派骑虎难下,他们担心如果不除卢象升,他的抗争就不会停止,于是下手更狠了。卢象升和杨嗣昌至此彻底决裂,卢象升公开说出了杨嗣昌派人与清兵媾和的丑事,杨嗣昌气的说‘公直以尚方剑加我矣’。意思差不多就是‘你不是有尚方宝剑吗?不服气你来砍我呀!’。再后来,杨嗣昌就指使各级文官每天四五个折子的参卢象升,找个理由贬了他的官、克扣粮草、调走所有可用之兵。卢象升战死巨鹿时,监军太监高起潜提调的关定铁骑,离巨鹿不过20公里,但就是按兵不动,眼看着卢象升战死。”

    “这些祸国殃民的畜生!”项昊实在有点听不下去了,“敌人都打到了家门口,眼看国家覆灭在即,这些人还在为清除异己内斗不休。这种人怎么能当官!”

    一直在旁边听的周伟插话说:“这你可就说错了,没有这样的算计才真正当不了官。那些人肯定没想到卢象升死战不退的,所以他们也失算了。”

    “何解?”陆林问道。数次接触后他从周伟的言行举止中感觉到周老板人不错,陆林已经把他当自己人了。

    看其他人也投来询问的目光,周伟笑笑接着说:“因为他们只是要卢象升败,而不是想卢象升死。他死了对他们没好处,活着的卢象升更有用。断粮草、断救兵,只为了让他战败。卢象升败了,一来可以动摇崇祯主战的决心;二来可以杀鸡儆猴,震慑那些不听他们话依然主战的官员;三来可以让卢象升为整个战争的失利买单,做他们的替罪羊。一石三鸟,这个杨嗣昌真不亏是首辅级的人物,好算计呀。所以他们更需要一个战败偷生的卢象升,他不该死在清军手里,而该死在国法之下。”

    乐雨向周伟投去了欣赏的目光,赞同说:“确实是这样。不过卢象升也是文官出身,对他们这套东西看得很透,最终也没让他们如愿。最后一战时,部下让他退兵,徐图后计,他说:吾不死沙场,死西市耶?!意思就是我不战死沙场,难道去死在西市吗?!西市就是当年崇祯凌迟袁崇焕的地方。”

    石井真说:“就是这样,所以卢象升不得不死,他是被权臣们逼死的。不过比起熊廷弼、袁崇焕他算是幸运的一个,倒在了他想倒在的地方,他走的非常光彩。”

    “把能打的都杀了,这些文官就不怕明朝真的亡了吗?”周欣不解的问道。

    “这个我都可以回答你,”罗瑞说,“他们还真不怕!捞够了,造够了,清军来了一投降,还能继续做他们的官。要亡也是亡了老朱家的天下,亡的是平民百姓。但活着的人还要有人管吧,官还是要有人做的,这些人这时就又派上用场了。其实这群人活的最舒服,不用考虑国家民族这类的责任。做起事来肆无忌惮,一点压力都没有,该吃的时候吃,该玩的时候玩,想整谁就整谁。改朝换代了,他们一个华丽转身,还是官,继续荫福子孙。反倒是这些忠臣名将,身死之后没准还会连累家人。”每每说到这些,罗瑞那愤青的劲头就又显露了出来。

    “呵呵,还真让你说中了。卢象升死后还被杨嗣昌百般污蔑,拼命压抑,尸身八十日方得入殓,家里居然连个应有的封赠都得不到。直到杨嗣昌后来被迫自己抗击流寇,兵败畏罪自杀后,才得以昭雪。杨嗣昌可不只陷害一他一个人,可以说,是这个人葬送了明朝生存的最后希望。杨嗣昌没能等到满人入关,就因为朝中无将不得不亲自上阵平寇,失败后畏罪自杀了。倒是那个见死不救的高起潜活了下来,投降了清军。”乐雨补充说。

    周欣在旁边静静的听,她实在不相信这么一个好人为国战死之后,家人还会被连累。她扑闪着两只纯净的大眼睛看向哥哥问道:“这些都是真的吗?人真的能坏到这种程度吗?”

    周伟溺爱的摸了摸妹妹的头,安抚说:“这就叫‘云、泥’之别!不过这都跟你没关系,普通人的圈子里一般碰不上这样的人。你就给我老老实实上学,然后老老实实进个研究所,再找个老实人做老公,老老实实做你的小女人就好。”

    无数个“老实”听得周欣头都大了,冲着哥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说:“我才不要嫁呢!”

    “周总你也别说那么好听,谁是云谁是泥真是不好说。不如说是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说着罗瑞又惋惜的望了一眼屋子里的那块石碑,似是墓志铭就在眼前。“康熙说明亡于厂卫,不如说是亡在这些士大夫手里。真有这样的一些家族,他们是真正的聪明人,家里未必会出多大的官,却能一直把官数百年的一直坐下去。就像满清入主中原之后,皇帝换了,朝廷里的汉族官员却大多没有变化。他们投降之后,就会开始迅速拉拢、腐化、取悦当权者,以求得到宠信,继续过得他们贪赃枉法的日子。可以说统治阶级的很多坏毛病,就是被这些士大夫们惯出来的。其中最著名的一个,就是‘剃发令’的始作俑者,明朝降臣孙之獬!”罗瑞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个名字,表情都有些狰狞了。

    “清军刚入中原时,处处以令箭宣示‘不杀人,不剃发,安民乐业’,偏偏孙之獬为了取悦多尔衮,哭着喊着上书要汉人剃发留辫。于是之后才有了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的剃发令!此令一下,如水泼油,九州鼎沸,血如浪流。千万汉人的姓命,皆丧于孙之獬的这一纸文书!”

    罗瑞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指了指屋内的石碑接着说:“高尚者在那里,没有保住国家,连自家都没保住。而这些聪明人,保住了自己的家,保住了自己地位,家族也愈发的兴旺起来。再往后翻页,等满清被推翻了,革命党打跑了满人,可总督、巡抚、县令大多都没换,而且摇身一变,成了民国的县长、省长,继续作威作福。多么聪明的士大夫呀……”

    周伟开解罗瑞说:“瑞子我发现你还真是个愤青,事情得分两面讲,不能总往坏处想。而且,生存下去,生存的更好,是任何人都向往的,能做到这一点的,就是胜利者。呵呵,这确实是一种智慧。就像剃发令那样,留了辫子的,活了下来,血脉传承到今天;抗争到底的,都死了,血脉从此断绝。从今天来看,那些抗争都成了历史,多少仁人志士已是茶余饭后的笑谈。可血脉断绝却是真真切切的,让他们的后人没能享受到今天的美好时光。有些事情从根子上就错了,想改变几乎不可能,谁也不可能!而做为我们个人能做的,只有去适应它,想办法控制它。这才是聪明的做法。”

    “可不能为了生存连最基本的道德都不要了吧?!我是没赶上战争年代,真有那国破家亡那一天,项爷我就算死,也要硬到底!!”项昊很不认同周伟的说法,他就这么直直的说了出来。周伟知道项昊是什么样的人,其实他很佩服这种可能会成为英雄的人,于是笑笑没有计较。

    “无量天尊!”一直听着的水静打断了众人的论话,小道姑又摆出了刚见面时那种一脸神圣的表情说:“你们不要再说了!贫道的人生观都要被你们扭曲了。虽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贫道相信,天道有常,以平衡养万物。谁破坏了平衡,谁就要付出代价!明朝对文官的放任,破坏了官与民、文与武的平衡,于是明朝灭了。刚才卢象升的故事里,文官克制大将,大将克制流寇,流寇克制文官,好像斗兽棋,这就是一种平衡。文官的代表首辅,破坏了平衡,于是他直面了流寇,于是他死了,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代价。”水静像是在极力的说给自己听,让自己不要动摇,“无量天尊,就是这样!”

    “行啦同志们,别为古人担心了。我还是觉得水静这话有理,得到的越多,失去的也就越多,到最后还是个平衡。吃也吃饱了,拍也拍够了,咱们继续出发吧。”陆林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腿。看这几位谈论的的太投入,忍不住打断了他们。当着日本人的面儿,就别揭中国这点老底儿了。这个提议行到了大家广泛的赞同,众人起身收拾装备,准备继续向上攀登。


    “水净小姐,你知道刚才那座道观的来历吗?为什么那么一座不起眼的小道观前面,会有名臣的碑刻呢?”石井真试探着问水净,他关心的不是为什么卢象升的碑刻会出现在那里,而是墙壁上为什么会刻有那个类似地图的纹理。出发前那他就反复研究过武当山的地图,那一条条纹理的位置很像这里的神道。那是他无意中透过一块硬币大小的墙皮缺口才看到的,那残破的墙壁被粉刷过数层,每层的颜色都差别明显,一看就不是同一年代做的。而那个缺口,正好透到了最里面的一层,这才把那纹理露了出来。这也许是个线索,几个人自然不会放过。开始扒开外面的一层层墙皮,可惜还没弄好,项昊就抬着石碑进来了。接着好不容易清理出的一块也被石碑挡住,着实让四个日本人郁闷了一把。

    水净很认真很认真的想了很久,然后很坚定的说:“不知道!”

    “……”

    “不过师父说很久那里也是条上山的路,明末发生了滑坡,就是你们看到的那个石壁。以后就荒废了。”

    石井真点点头没有说话,总之是要再探查的,不能放过任何线索。

    下午的路安静而平常,几个日本人像模像样的拍摄着,其他人都是边走边玩。摄制组又经过了几处古迹,却再一无所获。这一路上只有在经过磨针井和太子坡这样的知名景点时,才会穿插回旅游路线。好在水净对这里的路极熟,怎么绕都能走回正路上。

    相传玄武大帝未得道时是静乐国的太子,入武当修炼。初时,由于忍受不了清苦的修道生涯,太子曾想放弃,就此下山。下山路上,路遇一老妇在井边磨着铁杵。太子问之磨杵何用?老妇答曰磨针。太子复问,铁杵如何成针。老妇对曰:“铁杵磨绣针,功到自然成。”太子顿时恍然大悟,遂回转继续修炼,最终功德圆满,得道成仙。后来人们便称此为磨针井,并在此处修建了一些建筑物。而太子复回继续修炼的地方,就被称为复真观,又名太子坡。

    拍完太子坡,天已经傍晚。但导演山中健太还是要求在往周围走一走。一翻折腾后,终于在太子坡附近的一个农家小院住了下来。

    这是一户普通的农家,主人是一对老夫妇。三个儿子和儿媳妇都出去打工了,家里只有他们俩。因为认识水静,两个老人很放心的接纳了一行人。先分配好了房间放下装备,四个女生一间,四个日本人一间,陆林、项昊、罗瑞和周伟一间,剩下的四个人一间。独住在山中的农家,夜晚非常安静。这里离太子坡大概一公里多,孤独的藏在山中的一处地势平坦的空地上,背靠山林,院前一条小路经过,前后都没有人家。夜风吹过,背后的树林发出一阵阵沙沙的响声,空中群星璀璨。小院里只有一个瓦数不大的灯泡照着明,走出院落,灯光即没。

    罗瑞又把上校招了回来,自己掏钱从主人那里买了些生肉,在院落的一角喂起了自己的两个宝贝。初见那么大的鸟,老夫妇着实被吓了一跳,连家里养的禽畜也都炸了锅,鸡飞狗叫,连带猪都不安分了。还好罗瑞就是养动物的,费了一番功夫总算把它们都安抚了下来,连连向老夫妇道着歉。众人吃过简单的农家饭之后,自由活动的时间终于到了。

    “接下来我们怎么做?”四个日本人在自己的屋子里终于有了独处的机会,加藤洋也问向石井真。

    “山中和加藤你们两个去把墙上的图拍完,留下野村和我一起监视这些人。来之前你们问我为什么要刻意招这么多人一起来。原因很多,其中非常重要的一个,就是为了方便另一股势力的人混进来。对方只要知道我们招了那三个去过石洞的人,肯定会派人跟进来的。与其让他们留来暗处,不如直接拉进队伍里来。今天咱们的发现,落在有心人眼里肯定是逃不过的,对方今晚肯定要有所行动!咱们要早点把这个人查出来,但现在还不能惊动他,让他以为自己还在暗处。另外,你们拍完后不要把图毁掉,免得打草惊蛇。”石井真看着三个人说。找出对方的探子而不被其发现,是他计划里极为重要的一环。他现在还不能确定谁才是那个人,甚至对方混进来没有都说不准。而那幅图,正好给他提供了一个很好的诱饵。

    与此同时。

    “中午几个鬼子在那个破庙里呆了那么久,会不会有什么发现呀?要不要上报一下?”罗瑞小声的问陆林。此时屋子里只有他俩和项昊三个人。

    “我已经给那个‘相关部门’的人打过电话了,他让我们一定要保密,不要联络当地警方,也不要告诉其他同行的人,这边的情况他会注意的。”陆林说道。

    “要不要回去看看,那破庙里到底有什么?”项昊问,刚时他光顾着看石碑了,根本没注意到这里。

    陆林想了想摇头说道:“还是不要了,有‘相关部门’掺和进来的事,咱们知道的越少越好。不然以后时常被请去喝咖啡还是小事,万一打着国家利益的旗号让你去死,你怎么办?”

    后半句话听得其余两个人毛骨悚然,虽然他们不愿承认,但一旦真的牵涉到国家利益,这种事未必就不会发生。

    “咱们是不用出手,不过……”陆林似是想到了什么,并没有把话再说下去。

    半晌,众人在简单的修整之后,都从各自的房间走了出来,时间还早,谁也没想这么早就睡。乐雨想请水净再带自己去趟复真观,结识一下主持的道长。对于她这个历史学家来说,这里有太多可聊的了。算算时间普通游人应该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这是个坐而论道的好时候。周欣听说后也来了兴趣,非要跟着去,说要体会一下现代人的古代生活,用非游客的眼光领略一下古典美。

    这样一来四女去其三,已经歇过劲来的齐艳也想去了。一个要带着哥哥,一个要带着老公,山中、野村和加藤也说要补拍一些夜景,同去。剩下不愿呆在屋里的,也要去,最后,只有陆林、罗瑞和石真井留了下来。

    每个人的决定都来得那么随意,离开的人走在路上说笑着,留下的人坐在院子里聊着天,一切和谐而自然。深深的夜像是一层黑幕,把一张张黑与白的脸谱都遮在了下面,此时即使摘掉面具,也不怕被人发现。除了真正不知情的,这些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都知道,第一次的交锋就要开始了……    



    众人到了太子坡便分散开来,访道的访道,拍摄的拍摄。游客散尽后,才发现这座道观及它的周边建筑,远比他们白天来时显得大多了,而且居住在这里的人并不少。山门口的九曲黄河墙蜿蜒曲折,又似曲径通幽。时不时听到鞋与地面磨擦的踢踏声在独特设计的墙壁上回响,却看不到前面拐角后的人影。

    拜访道长的一行人并没有几个是真正坐得住的,才聊了一会,就陆续有人溜了出来。野村匠有点头疼,这些人一个一个往外跑,他一个人实在有些监视不过来。按照计划,山中健太和加藤洋也已经趁着夜色下山去了那座破道观,他留下来监视同来太子坡的人,石井真留在农家看着陆林和罗瑞。

    此时山中健太和加藤洋也在山间疾驰着,下山的路并没有给他们造成什么困扰。在太子坡假模假样的拍了一会,两个人趁人不注意就下了山。下午刻意走了太多的岔路,让他们并没有真正离开道观多远,直线距离大概只有四五公里。不到20分钟,两道身影已经站在了那个残破道观的门口。

    “有人跟踪吗?”

    “没有!”

    “看来要靠野村了!干活!”

    两个人一分钟也没有多耽误,径直走进那间破屋,开始搬动石碑。为了不引起怀疑,他们要尽量争取时间,早点把事办完,早点回去。原本中午四个人才抬过来的石碑,被他们两个人就抬到一边放倒在地上。接着山中健太开始清理中午没有清理完的墙皮,加藤洋也打开随身带的小背包,拿出了相机、强光手电筒、一台小型笔记本电脑、一个像超市里扫码仪的东西、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设备。日本人的细致显露无疑,显然他们并不是打算只把图拍下来就走。

    一番忙碌之后,整个墙体的扫描基本完成,却再也没有发现其它有用的东西。山中健太大略的看看了搜集的所有材料,对加藤洋也点点头,开始帮他把器材收拾进包里。迅速的收拾好东西起身,看看时间,一共用了1小时18分,比预计的全程1个半小时要长,再久可能就会被发现了。不再迟疑,两个人开始迅速往回赶,很快就消失在了山路上。

    10分钟后,一道黑影在庙门口迈步走了进来。黑影打亮手电筒四下照了照,那拿手电筒的方式非常特别,强烈的光柱完全投射到了前方,而光柱背后的整个人却完全隐在了黑暗里,连个轮廓都看不出来。黑影对着墙壁上的图拍了张照,随后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石碑。低声骂了句:“真没素质!”

    便关掉了手电筒,俯下身,双手搬住石碑的中部,一使劲把它立了起来。接着就那么搬着石碑,又把它又立回到了那面墙边。石碑刚刚碰到墙上,此时黑影正背对着庙门口,突然身后冷风乍现!

    电光火石之间,又一道黑影冲了进来!紧接着,刀锋割裂空气的声音在一片漆黑的小屋里响起,呲呲之声就如毒蛇在吐着信子。先进来的那个黑影并不慌张,听到门口有人的时候他就做出了反应。一只脚从后向身体另一侧一滑,整个人脱离了刀锋的范围,身体也完全转了过来。

    第二道黑影似乎早有准备,紧接着就听到“啪”的一声,一道强烈的光柱照向了第一个黑影的眼睛。这样做一来可以认清对方的身份,二来在这个距离被高能的强光手电直射眼睛,是可以引起爆盲的!

    可惜让他失望了,打亮手电的时候,第一个黑影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同时拳风响起,显然他已经开始反击了,只一下就打掉了第二个黑影手中的刀。手电光只是一闪,随即便迅速的熄灭在黑暗里。第二个黑影也不想暴漏自己。

    紧接着,黑暗中传来了拳来脚往的格挡声。那速度极快,才一接触,马上如爆豆般响成了一片。第二道黑影的刀和手电全都脱了手,片刻之后,他开始害怕了,因为之前数十记攻击全被对方挡住。而从手脚感觉到的受力方向判断,对方一直只在用一只手格挡而且没有还击,脚下更是连一步都没被撼动。

    这时,灯光一闪,第一个人影打开手电筒,也是一闪既灭,原来他另一只手里一直拿着手电筒!可惜他只看到了一身黑色的紧身衣和戴着头套的脸。

    一看不是对手,第二道黑影刻意用左拳划出一道拳风,拳刚出了一半就迅速向右后方退了过去。看对方要跑,第一道黑影终于出手了,第二道黑影才退出一半,就感觉一股巨大的拉力把自己的头向前拉扯,原来是要扯掉他的头套。第二道黑影借着后跃之势猛的一挣,耳畔“刺啦”一声响,面罩被扯掉了一大块,好在他还是退了出去。一步落地,第二步又向正后方滑了过去,同时转身,再落地时已经到了门口。“混蛋!看以后我不给你好看!!”黑影在心中暗骂一声,便再没有停留,直接向外一蹿,接着就急速消失在密林的黑暗里。

    自始至终第一道黑影都没有追,任凭偷袭的人消失在了树林里。黑影依然站在黑暗中没有动,手里拿着半块黑布自言自语道:“不是来了两个吗?怎么就留下一个等我?太瞧不起人了!”随后便步出了破屋,随手扔掉了扯下来的布片,也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

    去太子坡的人还没有回来,陆林、罗瑞、石井真三个人坐在老夫妇的屋子里边看电视边聊着天。包子和农家养的那条土狗在院子里对着叫了一晚上,也不知它们是在聊天还是在吵架。那对老人说傍晚时看天色,明天可能会下雨,劝他们不要多耽搁,不要再多走岔路,在山里遇到大雨,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石井真却说,如果真是下雨,实在求之不得,原本摄制组就有计划从当地摄像师手中买一些在雨雪中武当山的素材,因为他们时间不多,等不起这些出于天气因素,需要蹲点才能拍到的景色。

    在屋里坐了半天,罗瑞觉得无聊,就用上厕所的名义把陆林从屋里拉了出来,石井真也跟了出来,言说同去。三个人在农家搭建的简易厕所方便完,便出了小院。三个人边聊边走,不知怎么就偏离了土路,进了农家背后的密林里。

    “还习惯北京的生活吧?石井君?”陆林随口问着。

    “呵呵,陆老弟,我在北京呆的时间比你还长呢。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我所有的家人都在这里了,能和她们在一起,到哪都一样。”石井真回答的从容不迫,想起刚才女儿给自己打的电话,心里一阵温暖。

    陆林又问:“如果明天真下雨怎么办?”他根本不信为了拍摄而赶路如何如何的理由。

    “刚才我上网查了天气预报,雨可能晚上才下,应该不会影响到咱们。而且吃饭时我也问过水静了,越往上的路会越来越难走,岔路也会越来越少,不会像今天这么耽误时间。”石井真说道。    



    三个人溜达着聊了许久,这才依稀听到身后农家的方向传来了吵杂的人声,可以听出嗓门最大的就是项昊。

    一行夜游太子坡的人,如今已经回来了。回程时他们在上山的路口集合,全员,一个都没有少,似乎每个人都有收获,大家聊的很热烈。一路上周欣还在意犹未尽的和水静讨论着山上的植物分布,项昊向众人吹着刚才和一个武当道长推手的经历。去时他自高奋勇要担任美女们的保镖,实则是心痒难耐,想见识一下武当传说中的内家拳。水静给他介绍了一个练拳十数载的中年道长后,他便跟着道长跑没影了。

    “别吹啦项哥,看你这一身土,明显是让人家给收拾了。”齐艳上前替项昊掸了掸衣服上的土,妩媚的笑道。这一来项昊反到不好意思了,他怎么都感觉齐艳不是在掸土,而是在用纤纤玉手在摸自己肌肉的轮廓。回头看了看李杰,他正低着头边走边给老婆剥着桔子,根本没看到这些。项昊看得暗自摇头,略微加快了脚步,脱离了齐艳的手的范围。这才又开口说道:“你们还别说!过去我一直不信有内功这种东西,但今天咱好像真是见识到了。”

    “怎么?你受内伤了?”郭凡成问道。

    “不是,刚才我和那老道推手。他的胳膊一直粘着我,有种有劲也使不出的感觉,特别别扭。然后左推右推不知道怎么推的,方寸之间突然生出一股大力,一下子就把我推了出去。试了好几次都这样。肌肉发力不会有这样的效果,所以我觉得内功。其实也不是项爷打不过他,推了几次不行,我就跟他说,您这个放到实战里根本没用,没人跟你推来推去的。要不咱正经练练吧,说完就拉架式。结果老道笑笑就走,不跟我玩了。”

    “那是不内劲,只是发劲的一种技巧,一种比较高级的借力打力。无量天尊,看来正容师侄这几年进步不小。”水静在旁边来了这么一句,又装起小大人儿了。

    “人家正容道长上山的时候还没你呢吧?小毛丫头,别总学大人说话。你说怎么就派你来了呢,要是来个岁数大的项爷我还能跟他切磋一下。”项昊还是很尊敬刚才那位道人的,有点听不惯小道姑在这充大辈儿。

    喜欢装成熟的小道姑最受不了被人无视,张牙舞爪的对项昊喊:“正容他才练到懂劲儿,要是我师父在,摔死你个大狗熊!”不得不说,再狠的话,从这个瓷娃娃一样的孩子嘴里说出来,也变得没有杀伤力了。那副可爱的表情把所有人都逗笑了,连项昊也没有一点生气,看小姑娘生气的样子,反倒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挥动的爪子还停在半空,小道姑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忍了又忍,无奈撅着小嘴又装出了宝相庄严的样子,道了句:“无量天尊,贫道不跟你这个大狗熊计较。”说着气鼓鼓的走到一边。

    项昊被逗得哈哈大笑,安抚水静道:“别生气啦妹子,是我错啦。你刚才说的懂劲是什么意思?”

    水静气鼓鼓的说:“懂劲是太极推手的一层境界。先是听劲,通过身体感知和精神来了解对手发力的大小和方向。再来就是懂劲,懂得如何自己用劲来引导用对手的劲,以对立而互生的贴走动作来应答对方。两者,一个是发现,一个是反击。不过这些要对练过的才懂,自己一个人打一辈子太极拳也学不会。”

    “那什么是最高境界?”项昊又问,现在他对这刚刚摔的他很惨的功夫很感兴趣。

    “推手吗?发劲完整,沾衣即跌!也就是沾衣十八跌!当然,也没有小说里写的那么神啦。但这是一种技巧,一种通过对手的力量控制对手的技巧,却不是内功。制人是技巧,打人才是内功。师父说,太极拳之于武道,检验拳法是否有成的唯一标准是‘能打’!这不是好斗,而是一种打人的艺术。”水静说,这时她的气也消的差不多了,只是白静的小脸儿还有点红。

    “……打人的艺术。”项昊听得啧啧不已,这是他非常向往的五个字。

    “你们回来啦!”此时陆林三人已经迎了过来,“都还好吧?夜晚的道观很美丽吧?”石井真微笑着问道众人,眼睛看着的却是山中健太。众人又乱糟糟的一通回答,山中健太微微的点了点头。石井真这才算放心,又说道:“先回去吧,不早了,今天早点睡,明天还要赶路。”

    回到农家,罗瑞向老夫妇问起附近是否有野兽出没,老头说在附近见过野猪,也听别人说有见过豹子的,大多是在收荒年里,住在深山里的野兽才会因为找不到食物下山到有人居住的地方找吃的。深山里飞禽走兽很多,有专家来考察过,很多都很珍惜。不过后来打鸟盗猎的人多了,野兽们出来的也就越来越少了。

    同时,几个日本人在自己的房间。

    “几个人都留在道观里,并没有人跟出来。会不会是你多疑了?”野村匠十分笃定的对石井真说道。

    “我们也没发现有人跟踪,一切都很正常。”看着加藤在电脑上摆弄刚才拍的拼图,山中说道。

    “不可能的,他们肯定已经混进来了。可能是这次的对手太厉害了!都别放松警惕,往后的路上要更加小心!”石井真对着三个人说道。三个人眼中闪过的那丝不屑让他很无奈,显然三个人都对各自的能力都极为自信。“这些自大的家伙!”石井真心中暗骂道。

    “不说这个了,现在把拍的图像调出来看一下。”山中说道,三个人对中国和武当都不了解,这分析工作还是交给石井真。石井真细看拍的地图,然后拿各版本的武当山地图与之印证,发现这些纹理中确实有跟武当山的山路和地形吻合的。经过高像素的相机把图像放大了数倍后,那巴掌大的图案下角有一个小拇指甲盖大小的图案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是之前匆忙间没有发现的!那像个是标记,而这个标记,石井曾在东厂资料上见过!

    “这个!这个!真的是!!”他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没想到第一天就有这么大的收获!其他三人也都围了过来。

    “你们别急!等我先仔细对比一下地图,再和资料上提到过的相互印证一下!”此时石井真已经忘了刚才的不愉快,抬头目光炯炯的看着三个人,激动的说道:“先生们,我们预定的路线大概要改变一下了!”
    上个图,九曲黄河墙。
    大胡子版西游记,人参果那集就是在这拍的。

    

    农家的话应验了,还没等到天明,瓢泼大雨在后半夜便悄然而至,整整下了一夜。直到天明雨势才算收住,转成了毛毛细雨。这一夜谁都没有睡好,因为下雨的关系,后半夜潮了很多。只有彻底累坏了的周欣躺下就睡着了,而且一夜雷打不动,直到早上,才被齐艳那超过100分贝的尖叫声吵醒了。

    小姑娘脸都睡肿了,一头长发胡乱披散着,睡眼朦胧的坐了起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问:“哥几点了?”抬起头,俩眼还眯缝着不肯睁开,就那么通过两道缝隙打量着四周,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想起不是在家里。这才努力揉了揉脸,让自己清醒过来。两只大眼睛开始聚焦,看到同屋的两个人站在门口,门外一地的湿滑。

    “哎?下雨了么?”周欣问道,这才看到另外两个美女光着脚站在门口,脸色都不太好的看着屋顶。乐雨还算镇定,搂着齐艳挡在前面。齐艳一手把着门,一脸的惊慌,如果不是光着脚,门外又都是泥,大概已经跑出去了。周欣顺着两人的目光抬头望。就看到房梁上有一条一尺多长的小蛇,接着,小姑娘就用她比百灵鸟还好听的嗓音,发出了一声比齐艳还要高亢的尖叫声。

    那条蛇刚才已经被吓到了,听到这声尖叫,不再犹豫,嗖的一下就沿着房梁滑进了墙缝里消失不见了。这时听到叫声的男人们也终于从屋里跑了出来。跑在最面前的连鞋都没穿,光着脚淌着泥就进了屋。他们是周伟、李杰、还有……陆林。

    跟在后面的项昊看着陆林就想乐,不由的想:“还说没有奸情?人家俩一个是哥哥姐姐,一个是老公老婆,你跑这么急干吗?呵呵,有奸情才好呢。”这对相依为命的老光棍,彼引都很希望兄弟能找到另一半。

    乐雨更是心细,看到此情景,脸微微一红。转移话题道:“没事的,就是条进来避雨的小蛇,已经走了。”

    这时安稳下来的其他几个人也注意到了两人的异常,看看陆林的脚,看看乐雨。人类八卦的天性暴露无疑。

    陆林倒是满不在乎的说道:“乐老师,当初你可是我们全队的梦中情人!我现在可得保护好你。不然回头让那帮兄弟知道了,还不知道得怎么笑话我呢。”

    ……乐雨听得无语。好在后来的人都到了,这一篇儿悄悄被揭了过去。问清始末,男人们都松了口气,这才打量起三个衣衫不整、鬓乱钗横的邋遢美女。却又感觉海棠春睡后,香脸半开娇旖旎,另有一番风情在里面,三个美人又各有各的风格,几个人都不由的看呆了。

    最先醒过来的是罗瑞,他发现少了一个人,便问水静去哪里了。这时才听到小道姑的声音从后面响起:“无量天尊,听到叫声贫道就赶过来了,你们这些城里人起得真晚,贫道早课都做完了。”

    众人回头才看到水静站在身后的院子里,依然是那身一尘不染的白衣,雨水似乎都避开了她,只有鞋上有些泥痕。站在若有若无的濛濛细雨中,飘渺如仙。

    “咳咳,大家都回屋收拾收拾,一会吃过饭就出发了。”石井真打破了尴尬,第一个转身回屋了,其他人也一哄而散各自回了房。

    吃过早饭,众人又背起了背包,辞别了老夫妇,继续开始上山的路。这时雨已经非常小了,朦朦胧胧如烟似雾,行走在山间,看着高处那藏在雨雾中若隐若现的亭台楼阁,真如同在仙境中一般。只是一夜的大雨让路上满是泥泞,两边的树林基本上是不能进了,众人的路线也从土路改成了石头台阶。

    如此美景,号称摄制组的三人组自然不能视而不见。野村匠给机器加上了防水罩,继续一路走走拍拍。偶尔还会为了远处的一个孤峰断崖,脱离路线跑到泥泞的山坡上拍远景。

    上校自然不能跟众人一起上山,它已经提前起飞,跑到高处哪个地方躲雨去了。包子则围着众人转来转去,摇着尾巴要吃的。走到肖清身边时,嗅了几下便不肯走了,人立起来作着揖,眼神中充满了无辜,把大家逗的前仰后合。“这都让你闻到了,真厉害!”肖清笑着从背包里拿出来了一袋已经开了口的真空小包装的酱排骨,把没吃的都给了包子。包子叼起排骨摇着尾巴,美滋滋的独自跑到前面啃了起来。

    随着旅游路线,众人走小道步入了逍遥谷。他们出发的早,而且今天天气不好,路上只能偶尔看到本地的居民和道人,却没有游客。逍遥谷是武当山唯一一个集山与水为一体的旅游景点,其中有湖有潭有栈道有索桥。在落雨的影响下,水面都飘起了层层雾气,飘渺灵动,如梦似幻,确实印证了庄子逍遥游中的意境。

    众人一路前行,逍遥谷中花木本就不少,秋日里,黄连木红叶如火,鲜艳夺目;银杏、刺槐叶色浅黄,映光透亮。还有一簇簇的野菊花正开得娇艳。如今一夜雨洗后,掸掉了枝叶上的尘土,却把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留在了树叶和花瓣上。所有的植物都舒展开枝叶,贪婪的吸收着水份,愈发显出一派生机盎然的景像。伴随着从水中冉冉升起的薄雾,真如天宫中的花园一般。

    一路向上,越往高处走雾气越重。听水静说,摄制组这次赶的很巧,可能会拍到很多只有在雨雪季节才能拍到的,武当山独特的景致。

    乐雨点头道:“没错!武当的很多美景,都是要有水时才能看到的。呵呵,说来也奇怪,道家讲上善若水,而这座道教名山,同样是在有水的时候才愈发显出它的灵秀,冥冥中似乎真的与水有着不解之缘。”
    上图。
    逍遥谷。
    图片来自网络。

    

    


    这时野村匠又拍完一个远景回转了过来。额前的一缕长发上挂着雨珠,两只白皙的手一手拿着摄像机一手拿着三角架,小心翼翼的下着满是泥的山坡。走到近处,待要把三角架交给赵师父,突然发现少了东西。便对赵师父说:“赵师父,刚才我在山坡上卸三角架的时候,好像把快板掉了,你帮我去找找。”

    赵师父闻言就脱下了背包,他背的包是众人里最重的。这时要爬坡,就想卸下再来。要放下背包时却犯了难,地上到处都是水,包里的器材如果泡出问题,那不是他陪得起的。看着面前的野村匠也没有接包过去的意思,无奈他又抱沉重的背包背了起来,准备爬坡。

    项昊在一边看不下去了,说道:“老赵!你背那么重的包就别上去了,我替你去找。”说罢把包给了陆林,抬脚就去爬那山坡。

    “等等项哥,这坡儿不小,我帮你,咱们分头找。”肖青把包递给郭凡城,随后也跟过了过去。

    众人便就地休息,等两个人回来。几个女人又说起屋里看到的那条小蛇,水静说那条小蛇她起床的时候就趴在房梁上,不过山里看到蛇是常事,它们一般都不会招惹人,反而会躲着人走。周欣却是吓坏了,这还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蛇。

    周伟在旁边打趣说:“好妹妹,你真不用怕。再恐怖的事你小时候都遇到过,只是你不记得了。再说你也不是没见过蛇,小时候你还抓过呢。”

    “什么恐怖的事?”小姑娘的大眼睛又眯缝了起来,小拳头也攥紧了,准备听完哥哥要怎么编排她以后就动手。平日里,周伟没少拿“你还不记事时”如何如何来打趣她。

    “你还不记事时……”周伟在回忆,“四岁吧,那年夏天,我在豫宛一带给人家帮工收麦子。记得那年特别热,大拖拉机里能把人闷死,白天我给人家开拖拉机,你就在麦田里跟别的孩子摇哒的跑着玩。收完一个地方就换一个地方。晚上有时候住在窝棚里,有时候住在地里,我就抱着你在麦秸地里一躺,数着星星哄你睡。地里蚊子多的咬死人,浑身涂上风油精还是会被叮一身包。就记得有天晚上我都睡着了,你哭着就把我打醒了,说是耳朵疼。我打开手电一看,就看到有一条差不多10厘米长的蜈蚣正在往你耳朵眼里钻,都进去一小半了!当时我急的伸手就把蜈蚣往外拉,结果用力过猛,蜈蚣身子出来了,头卡在了你耳朵里。”

    “后来呢?”齐艳在旁边听得都替周欣紧张起来。

    周伟摸着周欣的头笑着说道:“后来我就背着她找医生。现在我还记得当时那片麦田,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实在太大了。我摸着黑背着她跑了十几里路,终于找到了村卫生所,死活算是敲开了门。后来医生拿镊子把那个头给夹出来了。其实也不算大事,这孩子小时候调皮着呢,在地里玩,抓着蚂蚱就往嘴里塞,从小就是个吃货。”说到最后周欣到底是被编排了。

    小姑娘象征性的锤了哥哥几下,随后就抱着哥哥的胳膊不撒手了。那只手抱得很紧很紧。

    “周总,看不出过去你还吃过这样的苦。”罗瑞一阵感叹,看着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成功商人,实在想不出他还有这样的过去。

    “像咱这种无权无势的,想挣钱哪那么容易。不过也都一样,爷爷都是从孙子当过来的。”周伟洒脱的笑了笑不以为然,那些都已成为过去了。那是他最辛苦的几年,一个半大的男孩到处打零工还要拉扯着妹妹。可到现在他也弄不懂,那几年却成为了他感觉最清晰也最温暖的一段回忆。他还记得那时连瓶啤酒都舍不得买,每天在地里出过十几斤汗之后,黄昏便四仰八叉的靠在拖拉机的大轮胎上喝着冰凉的井水,看着妹妹在麦田里嬉戏。夕阳的余晖下,麦浪金黄,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像一片金色的海洋……

    就在这时,山坡的另一边传来了一声惨叫。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再上张平原~~~

    

    陆林心中一惊,举手间就已经把两个背包甩到了地上,飞身蹿上了山坡。他已经听出那声音不是项昊的了,可做为名义上的安保人员,他不希望任何一个人出事。突然身旁白影一闪,原来是水静跟了过来,没想到这个小道姑的速度这么快。而且她比陆林更适应这里的环境,几步竟然抢到了陆林的前面。

    山坡对面依然惨叫声连连,已经开始大呼救命,众人都听出那是肖青的声音。紧接着石井真和周伟也都甩掉背包爬了上去,连刚才不肯脱背包的赵师父这次也不管那么多了,扔到背包跟在两个的后面上了坡,毕竟上山的两个人是为了代替自己。

    众人先后翻过了山坡,就看到项昊蹲在肖青的腿边,肖青背靠在一块岩石上,身体后仰,两手紧紧抓着地上的湿草,似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没命的喊叫着。

    离近了才看清楚,肖青的左腿被一个长近半米的捕兽夹夹住了,夹子上的锯齿深深陷入了小腿的皮肉里。项昊蹲在旁边两手扒着那脸盆似的夹子,使劲往外开,可也只能掰开一点,便纹丝不动了。看到众人赶来,项昊便停了手。

    这时肖青才缓过劲来,已经满脸的冷汗,倒吸着凉气对项昊说:“项……项哥,别……别掰了。这又张开……又合上的,比一直夹着还疼。”

    “妈的!这破架子怎么这么紧!谁这么缺德呀!”项昊听得有点不好意思,开口骂起了布夹子的人。

    此时罗瑞和拿着急求包的乐雨也爬了上来。“别急,别急,这东西我熟。”说话的竟然是罗瑞,他看着夹子还在自顾自的感慨,“每年都能碰上几个,让我特别欣慰的是,这两年碰到的越来越少了。不过话说,这么大个儿的还真是少见。小青你实在是太背了。”

    “别说风凉话啦,我都没掰开,你行啊?!有办法赶紧说!”项昊催促罗瑞。

    “昊子不是我说你,遇到问题你得学会观察,学会动脑子!看见那个没有?”罗瑞指着捕兽夹侧面一个形状类似垃圾桶脚蹬子的零件,“那就是这个的开关,你把夹子放平,然后把那个按下去,夹子就开了。”

    项昊依言把夹子放平,用力把那开关一点点的往下按,夹子真的一点点的张开了。开到足以出来的程度,陆林把肖青的腿从里面拔了出来。项昊一松手,“啪”的一声,夹子又合上了。

    撩起肖青的裤腿,就看到两侧有三四个宽度足以插进铅笔的血洞。好在入肉不深,并没有夹断骨头。乐雨给他处理了伤口,然后包扎了起来。项昊拿起捕兽夹,走到山坡边远远的扔了出去,嘴里还骂道:“我让你再害人!看你到哪去找夹子!”

    “那个……你就不怕砸到人?”罗瑞问项昊。

    项昊:“……。下山!下山!”

    几个人不再逗留,扶着一瘸一拐的肖青,一起下了土坡。

    “咱们别再绕路了,尽快找个地方,先把肖青安置一下吧。”乐雨提出意见。带着伤员,实在不适合绕来绕去了。

    石井求助的看向水静。

    “这样吧,咱们先找条公路,拦一辆去南岩的景区大巴,你们找个人跟肖青一起。然后两个人直接坐索道上金顶,在那里等我们,因为从南岩到金顶的山路非常的不好走。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等太久,往后的路没多少可绕的了,南岩向上更是只有一条路。照这个速度,咱们今天怎么也到金顶了。”静水对众人说道。

    陆林想说他去,却被别人抢了先。

    “我跟小青一块吧。正好我也不用走了,年纪大了,昨儿一天没事,今天有点挺不住了。我们在金顶等你们。”正扶着肖青的郭凡成说道,一路上两人都是同车,关系处的不错。见他如此说,陆林便没有开口。

    众人商议完毕,便按计划找公路。细雨还还在淅淅沥沥的下,好在众人冲锋衣防水的效果都不错,除了湿了头脸,倒没有因为淋雨觉得冷。找到公路,待送走了肖青和郭凡成两个,便在水静的引领下又回了山间的小路。此时的队伍稀稀拉拉的,被人有意拉开了距离。

    “是你干的吗?!野村君?”石井真的语气中带着一些愤怒,他真的担心这三个自大的家伙会坏了事。“都说过,不要轻举妄动了,你发现那个赵师父有问题吗?!”在他看来,踩到捕兽夹并不是一个巧合,也许野村上坡上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那个夹子。但原本他是要赵庆华上去的,没想到受害者阴差阳错的变成了肖青。

    “不是我。”野村匠一脸冷漠的只说了三个字便不再开口了,不做任何解释,非常不给石井真面子。

    中山健太打圆场说道:“石井君你别生气,我相信野村,他不是个冲动的人。可能真的只是巧合,如果不是的话……那就真如你所说,我们的队伍里,真的混进了其它势力的人!”

    “妈的!肯定是小鬼子干的!看到上面有夹子,故意让老赵上去。消弱咱们的战斗力!”项昊跟陆林罗瑞走在后面,小声的骂着。认为这不是巧合的,显然不只有石井真一个人。知道队伍中存在着敌人,就难免会把一些不好的事情,联想到对方身上。就听项昊接着说道:“我真该谢谢肖青,他那下有一半是替我挨的。要是我一个人上去找那什么鬼东西,那被夹住的肯定是我!那个叫野村的小白脸,一天到晚阴沉个脸,连个笑模样都没有。没想到还是个蔫儿坏蔫儿坏的!”

    “你别太敏感了,大概真是个巧和。他们就算真想暗算咱们,也该找个僻静点的地方,刚才那连旅游线路那么近,构不成威胁,反而会引起咱们的警觉来。往后的路上加小心,别再让其他队员单独活动了。”陆林小声回应着项昊。

    捕兽夹的出现让他感到了不安,是日本人干的?还是队伍里有其他的人也知道此行的实际目的?那个捕兽夹实际是给野村匠准备的?看似人畜无害的几个人,会不会脱掉画皮后就变成厉鬼?太多情况不了解,太多事情还不能确定,陆林越发的小心了起来。

    一行人走走拍拍,终于到了南岩景区,武当山最美的一个景点。大圣南岩宫,依山势镶嵌在绝壁上,与山融为一体,体现着人文与自然的完美融合。再往上就只有一条路了,相当不好走。石井真便决定在这里一直修整到午饭之后,下午再继续向上。按照武当的说法,真武大帝在此成仙,所以再往上走,便是仙界了。引处海拔已经不低,宫殿楼阁间云雾缭绕,向下眺望云海涌动,众人如置身仙境一般。

    步入景区与行走在山间自是不同,人文景观一下子就丰富了起来。一路上乐雨当起了免费导游,反倒是水静在听着。

    “这个雷神洞。相传是元朝时,号称‘独冠武当’的著名道士张守清真人,修炼清微雷法和祈雨的地方。呵呵,相关记载里把此处说得很玄。相传张真人每每在此处求雨,都非常灵验。元皇庆元年,京师不雨,皇帝便诏武当道士张守清祷雨,祷雨而雨!往后数次介试不爽。他在得到加封的同时,也引起了元朝皇帝对武当的重视。《道藏》有关道经所列清微派中,称他为‘冲元雷使’。”路过雷神洞,乐雨对众人解说道。她又扭头问水静:“真的有清微雷法吗?历史上提到过的,可不止张真人一个人修炼过。”

    水静狡猾的眨眨眼,自然不能说没有,只说:“不知道,反正我是不会。不过我倒听过雷神洞的另一个传说。传说宝珠峰下有个放牛娃,每天要给员外家放牛回来时还要割一大捆青草。宝珠峰就是那边。”

    说着水静顺手一指,又说道:“一年大旱,溪水断流井水见底,山上连片绿叶都找不到。员外怕牛饿着,就每晚提着鞭子去牛棚,看到没有青草就抽放牛娃。放牛娃没办法,便在武当山到处寻找青草。有一天,他见到一块大石头,样子像一个大圈椅,正中间是一块绿茵茵的草坪,又肥又旺盛。他把草割下来,片刻后又会长出新的来。回家后他把事跟娘说了,他娘说土下面肯定有宝贝,让他第二天去挖挖试试。第二天,他去挖开草垫,土里只有一个烂瓦盆。拿回家后,他往盆里放了一粒米,一夜后变成了一盆米。他娘又往盆里放了一个铜钱,一夜后竟然变出一盆钱!娘俩都知道这是宝贝,便藏了起来。”

    “放牛娃挖走盆子以后,原来长青草的地方每天狼烟大冒,武当山上云雾翻腾,非常的不安静。蜡烛峰下有个皮狐精,一看那云雾就知道是展旗峰下的镇山之宝被拿走了,便开始兴妖作乱。真武大帝在山中修行时发现了此事,便招来雷神让其在岩洞里住下,降服了皮狐精,重新振住山脉的灵气。雷神住的那个洞,就是雷神洞了。”

    “类似的民间传说……好像各地都有吧?”罗瑞听得有点无语,这个比祈雨的故事还要扯,属于全国各地都广泛流传的民间传说,太不靠谱了。

    此时谁也没有想到过,有些时候,传说就是从真相演变出来的。而它们之间的差距,可能只有一线之隔……


    曾在南岩景区留下遗迹的古人太多了,但要说最重要的,莫过于飞升岩了,那是武当守护神玄武大帝飞升成仙的地方。此时,众人站在飞升岩前,继续听着乐雨的讲解。众人在感叹一个美女历史学家博闻多识的时候,却不知道早在出发之前,乐雨就已经专门对武当做过了无数的功课。

    “相传太子入武当修道42年终于得道。升天之前,在梳妆台前整理仪容,梳妆台就是那个。”乐雨随手一指,“这时,突然出现一位美女,身着蝉衣,百般娇柔地要为太子梳妆换衣。太子拒绝,以为那美女是妖精变化,便抽出宝剑欲斩。那美女受辱含羞,无地自容,便跳岩自杀了。太子见此情景惊慌失措,后悔莫及,决心赔那美女一条性命。便走到美女跳岩处伸出的那块石头上,就是那块,现在被称为试心石。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此时就感觉身体犹如飘带,腾空而起,低头看脚下霞光升腾,五彩流光中五条神龙将其捧拥升天,是为‘五龙捧圣’!自此,太子功德圆满,飞升玉京,是为北方玄武帝君,又名真武荡魔大帝!”

    说到这里乐雨笑了笑,话锋一转道:“不过反过来说,正是武当的兴盛,才使玄武大帝在神仙们中名望斐然。皇室一次次的大修武当,朝拜玄武,不遗余力的宣传,才让他在凡间受了这么多的香火。呵呵,天上的神仙想要过得好,还是离不开人间权力的支持呀。”

    “无量天尊,那也是圣帝的感应灵验,因此才能得到皇家的重视。”水静听到后面的话不干了,很多宗教方面的东西是被从小灌输的,已经成为了她世界观的一部分。

    乐雨不想与她争辩,便转移了话题说道:“路上的时候我说道家是‘严进严出’,修道要考验求道者的胆魄和意志。你们这看龙头香,悬岩万仞,直刺中天,大有欲飞之势。传说在上面烧香最为灵验,同时也是对弟子诚心的考验。号称‘天下第一香’。信士弟子们为表虔诚,每次来朝拜武当,都要烧这‘龙头香’,走上这阴阳生死的边界。由于下临万丈深渊,烧龙头香的人要蒙上双眼,跪着从窄窄的龙身上爬到龙头点燃香火,然后再跪着退回来,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这龙头香自打明朝建成以来,从上面摔下去的人不计其数,其情形目不惨睹。直到清康熙年间,官府下令禁烧龙头香,并立碑戒告,才算救了这每年上山的香客。你们看这龙头石集圆雕、镂雕、影雕等多种手法凿刻混为一体而成,花纹之精美,古所罕见。也不知当年的工匠们,是雕刻好了运上来的,还是就在这万仞高空中完成了。”

    “还要蒙着眼?!”李杰听得咂舌不已。

    “这应该是对进香者的一种保护吧,身处高空,脚下万丈深渊,任谁都会极度恐惧。这种时候看得到不如看不到,用手摸比用眼睛看要保险的多。”

    众人在绝壁前扶栏下望,透过流动的云雾,只能看到深处朦胧的山形轮廓,又如仙宫云海上开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仿佛如果从此处失足跌下,就会一步从仙界落到地狱里。

    “从康熙年间就封了,那岂不是已经有好几百年没人烧过这龙头香了?这么多年攒到今天,再烧会不会特别灵?好想能烧上一枝。”周欣被那龙头上精美的雕刻迷住了,望着龙头顶着的那个小香炉自言自语道。

    “也不是没有人烧,我师父还有一些老道长,每年都会偷偷烧上一炷。而且有时候清晨来这里看,会看到还没有烧完的香头儿,那应该就是有人趁夜偷偷爬过护栏,上了龙头石烧香。”水静在一旁补充说。

    “哈哈,所以说高手在民间嘛!咱们中国的功夫是很了不起的。你师父会轻功?”项昊笑着说道。

    还没待水静回答,旁边就有人听不下去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中日之间武功、兵器的切磋,从中国的三国,日本的邪马台女王卑弥呼时代就已经有了。千年来两国谁也打不服谁,眼下年轻气盛的加藤阳也听到项昊标榜中国功夫,心中顿时就不忿了。而且他的一位师父,解放前就曾被中国的高手打断了双腿。既然之前已经暴漏了身手,他便不想再隐藏,四下看看没多少人,说了句“周小姐想烧龙头香,请让我来代劳吧!”

    说罢不待众人阻拦,就翻出了护栏。龙头香正前方的路已经被一个更大的香炉堵死。他便绕到石柱的侧后方,身体从斜刺里向前一跃,在身后众人的一片惊呼声中,稳稳的立在了龙头石上!

    “谁把香扔给我一束?”加藤阳也说着笑着看了看项昊,那意思是:不只你们中国人会功夫!

    出于朝拜的原因,有人在之前的紫霄宫就已经买好了香。听到他要,齐艳震惊过后便开始紧张的翻包。

    项昊虽然有些不乐意,却也暗暗佩服加藤阳也的身手和胆量。那一跃如果有个偏差,立刻便会粉身碎骨,而且细雨还在下着,那龙头上肯定很滑。陆林也是心中一惊,心中的戒备意识更强了。这几个日本人已经不是只用“不简单”就可以形容的了,之前显露的功夫,只要学就可以练出来。但刚才那毫不犹豫纵身一跃的胆量,却绝对是在经历过无数生死考验之后才能炼就的!

    石井真对这个年青人的轻狂行为很不满意,之前已经嘱咐过他要隐藏实力了,却被当成耳边风!可现在人已经上去,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要他小心。

    加藤阳也接住李杰扔过来的香和打火机,脚下很稳,似是游刃有余。陆林等人却不知道,他的功夫本就是在高处练出来的。出于安保的身份,陆林还是让手长脚长的项昊也跳出的围栏,防备可能出现的危险。虽然项昊不是很乐意,不过人命关天,他还是依言做了,只是在心里不住嘟囔:让你狂!一会摔死你个小鬼子!

    点燃了香,加藤阳也扭头对周欣说道:“许个愿吧周小姐。”

    周欣双手握在胸口一脸认真表情的祈愿道:“万能的玄天真武大帝呀,请保佑我哥哥快点找到一个好嫂子!保佑我哥身体健康!保佑我哥不要总管着我!OK,三个愿望许完啦。”周欣睁开眼。此时站在后面的人已经乐得不行了。

    “愿望许完啦,现在是不是该吹蜡烛了?”齐艳笑着打趣道,又转头对周伟说:“你看她一口一个我哥,你们兄妹俩感情真好。”

    周伟敲着周欣的头说:“第一个第二个通过,第三个,不批准!”虽然仍是开玩笑的口气,周伟心里却是暖暖的。

    加藤阳也恭恭敬敬的把香插进了龙头顶着的小香炉里,按照日本的习俗拍了拍手。如履平地般的转了个身,开始往回走。他边走边和对面的人说笑,根本不看脚下,那个张狂的样子看得项昊很是不爽。

    只差这一步就走回崖边的时候,异变陡生!加藤阳也抬起的那只脚落下时竟然向石柱的边缘踩去,原本雨就没有停,石柱很是湿滑。他这一脚踩偏,立刻就滑了下去,一脚蹬空!原本重心已经转移到这只脚上,一下子加藤阳也整个人就失去了平衡,身体随着那只蹬空的脚,向万丈深渊中沉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加藤一脚踩偏的时候项昊就已经做出了反应,叫了一声“抓住我!”便一只脚踩着崖壁的边缘,一只脚向后腾起去勾住护栏。两只脚下踩上勾,几乎与崖壁成90度,承受着全身的重量,整个身体伸展到最长,像面大旗一样向外展开,用手去抓加藤阳也的手。

    其实这个动作非常的危险,项昊也不能保证两只脚能否承受住两个人下坠的力道。但他被刚才加藤的大胆取动激起了比斗之心,是以一下子就来了个这么危险的动作。他那声“抓住我”,并不只是喊给加藤阳也,同时也是喊给陆林。

    两个配合多年,默契之极。当项昊捞住加藤手的时候,陆林也抓住了他勾着护栏的脚,山中健太和野村匠也几乎是同时到了跟前,一左一右抓住了项昊的小腿。下坠的力道太大,项昊也只是直着身子缓了一缓,腰上便吃不住力,被加藤带着弯下身去大头朝下。好在手上抓的很牢,脚也被死死的拽住。两个人此时虽然被倒挂在空中,却已经没有了致命的危险。

    “你小子这瘦,怎么TM这么沉!别往下看!我是不会放手的!抓紧我!别放手!”项昊瞪着加藤阳也的眼睛,命令似的吼道。

    加藤阳也此时却表情怪异,没有恐惧,反而一脸痴呆的看着项昊。时间仿佛停止,这个场面对他来说似曾相识。

    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些秘密,加藤这种人也不例外。第一次执行任务时,胆怯的加藤也像这样在摩天大楼的顶上失足坠落。看着他长大也是他最敬爱的大师兄,就是这样从上面死死的抓住了他,身中三枪都没有放手。第一次执行任务,就让他最亲近的人为他而死,这是他心里永远的痛。当时师兄的表情和语气,竟与项昊此时是如此的相似,加藤不觉痴了。没有危险,没有害怕,仿佛上面那个就是最值得他信赖的人。

    不理会挂在下面发呆的加藤阳也,上面的人七手八脚开始一点点往上拽人。也就是一分多钟的功夫,两个人就都坐倒在了平台上。项昊坐在那里喘着气,捶了捶加藤的肩膀说道:“小子!吸取点教训!差点就没命了!别这么狂!下次就没有像项爷我这么好身手的人救你了!!”

    加藤阳也这才被捶的回过神来,眼前的是救命恩人,又像是自己的大师兄,看项昊的眼神跟之前完全不同了。他身体前倾把原来的坐姿改成了跪姿,说道:“谢谢您!给您添麻烦了!”说完便向着项昊深深的拜了下去。他是在对项昊说,也是在对他一直想,却再也没有机会听到的大师兄说。


    这一拜反倒让项昊不自在了,他最怕别人来这软的,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把加藤扶了起来,嘴上继续硬气的说:“知道了吧?!以后别这么狂!快起来快起来,大男人怎么说跪就跪了,你们日本人是不是都这样?!你再歇会,我去那边看看。”说着也不管加藤阳也,自顾自的站起来走去旁边。其实他也有自己的考虑,明知对方是敌人,他不想让两个人处出交情来。

    另外两个日本人都在加藤身后,看项昊走得远了,山中健太这个一脸笑容的胖子,此时还在笑,但声音严厉的低声说道:“不能再有下次!不然我有权直接把你送回国!我们的任务很重大,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坏事!!”

    野村匠的语气比他温和了很多:“你怎么那么不小心?”

    加藤阳也这才有时间回忆刚才在石龙上的事,说道:“不对,不是我不小心。刚才那只脚落下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好像被针扎了一下,然后脚就踩偏了。”

    “你能确定吗?”石井真问。

    “不能。当时就是感觉到一麻,也可能是身体崩的太紧,肌肉哪里出了问题。”加藤阳也回答。

    “先前的捕兽夹可能是冲着野村,这次又对付加藤,看来有人想要我们的命呀。呵呵,如果真是有人暗算,那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山中健太低着头一脸恶毒的还在笑,那表情一点也不有趣。

    此时石井真没有关心加藤的心情,南岩古迹颇多,时间保贵。看他没事,就不再把时间耽搁在他身上。几个人又把南岩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没有什么新发现,石井真便放弃了。“继续赶路吧,接着我们怎么走?直接上山吗?”他真问向水静。

    水静还没答话,乐雨就抢过话头说道:“还有一个地方,我认为你们应该有兴趣去看一下。武当今日的地位起于明朝,是大明皇室一手将武当捧上了神坛。而那里,就是这一切都源头。是它,给了武当接近大明皇室的机会!”
    补一张南岩云海

    
    龙头香。

    

    
    一张更狠的。成龙拍功夫梦时候取的景。

    

    “别卖关子啦,大家都知道你是女博士,不用总标榜自己的渊博。”这么跟乐雨说话的自然是陆林。

    乐雨完全假装没听见,自顾自的跟水静说道:“静静,带我们去榔梅祠吧。”随既又抬头对众人说,“不远,路上在给大家讲。”

    “那大家跟我来吧。”在水静的引领下,一行人又背起被包出发了。

    “这榔梅非常有趣,我给大家讲三个故事,一棵树,一种果,和两个人。”乐雨边走边笑着说道。

    “传说真武大帝年少修道,一日折了梅枝插于榔树上,祈愿曰:“吾若道成,花开果结”。之后四十二年,真武面壁修行,终得道,成为武当道教的最高神明。那株架接的树木也存活了下来,开花结果。后被称之为榔梅。再后来到了明初,起兵夺权的永乐大帝朱棣登基之后,一直对自己这个非正统的身份耿耿于怀,总是觉得自己名不正言不顺,百姓并不接受。这一年,久花无果的武当榔梅竟然结出沉甸甸的果实。被当时五龙宫的住持李素希做为贡品献给了朱棣,称其为祥瑞,必是皇上精诚感格,祝厘国家,故能动高真降此嘉祥,以兆丰禳。”

    “而正是此时,篡位的朱棣太需要一个名份上的有利支持了。皇帝是为天子,君权神授,他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神权来巩固自己真命天子的地位!榔梅结果,正是一个机会。而且真武大帝原本是北方的水神既北玄武,发迹以后坐镇南方,号令天下。朱棣自己同样是发起靖难之役,从北方南下破南京,夺帝位。这让他在真武大帝的传说中,找到了另外一个神话了的自己。于是永乐大帝开始大建武当庙宇,以答神贶,真武大帝也在往后两百多年的时间里,成为了明皇室的护国家神,武当山这才迎来了它的鼎盛时期。”    

    “呵呵,这个故事里最聪明的人是李素希李真人才对。真不简单,他能看准的朱棣心思,适时的献上榔梅,一举让武当顺势而起,兴旺了两百年!你们真别小看这件事,就像今天一个小百姓想给 送东西,那是容易献上去的吗?更何况是皇权无上的封建社会。中国的事儿从来都没有容易办成的,上达天听之前,还不知这李真人要费多少力气,在背后下多少功夫。一个穷道士见皇上,哪有那么容易。”周伟轻笑着说。而且他的推断得到了在场同胞的一至赞同,除了两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

    “说完这因果,咱们再说这榔梅仙果,早在元朝时这榔梅便被当做一个自然神在被信徒崇拜,是为榔梅仙翁。不但包至百病起死回生,还能预测当年的收成。丰年实多,荒年则无。到李真人把榔梅仙果进献皇帝之后,便成了皇家特供,每年摘得在尽献于皇室。于是曾经为众人趋之若鹜的武当仙果榔梅,终于成为了居庙堂之高的禁果。榔梅树也被垒在了围墙里,看守了起来。就跟如今传说有部队看守的武夷山顶的大红袍似的。”乐雨边走边又说道。

    “那现在不是禁果了吧?!一会能不能给摘几个?”项昊笑嘻嘻的问水静。

    水静像看傻子似的看着项昊,仿佛他问了个极其幼稚的问题。

    乐雨替水静回答道:“这个明亡之后就没有了。元代时有人评价榔梅树为‘此木一枯,不出大寻,一株复荣,真仙果也’。可是说来也怪,这树仿佛真有灵验感应似的。大明朝灭亡之后,榔梅树也就此销声匿迹,不知所踪再不复荣。就像是为了不给后来的统治者享用,从而选择了以身殉明,以酬谢明皇室这两百多年来对武当及它的器重。”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知道报恩,比人强!”项昊还真把乐雨最后的两句话当真了。

    “我早就说过植物也都是有感情的!你对它好,它是知道的!”能说出这种话的自然是周欣。

    “果树还能真的会跑吗?应该是这山上的道人知道报恩才对。”周伟又开始拆妹妹的台。

    “哥你这人真没劲!挺浪漫一故事到你嘴里全毁了。”周欣无奈的撇撇嘴。

    就听乐雨接着说道:“说完果子,我们再讲讲偷果贼的故事。要知道,越是这种皇家特供之物,越会因为它的神秘而被民间传的神乎其神。王公贵族,也多会为得到皇帝赏赐榔梅而感到荣幸。但那些吃不到的,就难免会想办法来取。也不知道这两百多年间,曾经有过多少人会出于不同的目的,来求过榔梅、盗过榔梅。不过这也是相当危险的,当时武当不只有道士,还有看守的驻军在,抓住了就要杀头的!不过其中却有两个榔梅大盗,成为了名垂青史的大人物!”

    周欣听得津津有味,连忙催促她快说。

    “其实这两个榔梅大盗偷果子的目的都很高尚,一个是为了世人,一个是为了尽孝。一个是立志寻遍天下药草,搜求民间奇方,救济买不起昂贵药石的平民百姓,给穷人看病不收钱的医生。一个是立志游遍大江南北,让世人了解华夏江山之瑰丽的大探险家。”

    看到已经有人露出了了然的神色,乐雨不再卖关子了,“呵呵,你们应该猜到了吧。一位就是编纂了《本草纲目》的李时珍,一个就是写了《徐霞客游记》的自助游鼻祖,徐霞客!两个明王朝不同时代的大名人,他们的人生轨迹,就在这棵小小的榔梅树下交汇了。”

    “相传李时珍当年来到武当寻草药,对传说能起死回生的皇家仙果自然不能放过。于是他到了五龙宫,向守山的道人言明自己是专门采集药材,研究药效的医生,想求两枚榔梅果做研究。道人不允,说此乃皇家圣物,不能给他,被发现了自己也会被杀头。李时珍再三请求,可那道人却怎么也不肯给他。李时珍悻悻下山之后茶饭不思,半晌后突然展颜而笑,弟子庞宪问之,李时珍只是笑而不答。夜深人静,李时珍又偷偷从另一条小道摸上山,此时五龙官里处一片寂静,道士们早已酣然入睡。他悄悄绕到后院外,翻墙跳入院内,迅速采摘了几枚榔梅果和几片树叶,然后又翻墙出了道观,连夜慌慌张张的跑下了山。”

    “呵呵,估计当时李代夫也得吓坏了。真厉害,还会翻墙。古代这些非官方的名人,还真不是盖的。”陆林听得打趣道。

    乐雨难得接了陆林的话茬:“李时珍了是常年行走在民间、山里,游走四方的。估计他这辈子没少被狗追过,也没少在山里遇过险。为了一本《本草纲目》,不知道倾注了多少心血。就如这冒着杀头的风险在盗榔梅,不过也就是为了让书中多一味药,几乎是完全无私的在做一件事。这样的人,真的很伟大。”

    就听她继续说:“相比起来,徐霞客就要聪明一些。他也是上门讨要,守山道人曰:‘此系禁物。前有人携出三四枚,道流株连破家者数人!’他不信,越发求的厉害。道人执拗不过,就给了他几枚烂的,而且要他一定不能说出去。徐霞客还是没有放弃,换了个门口继续求。观主还是不给。没办法,他开始在山上到处游走。不料不久后,那观主又差小道童唤他回去,说手头正好有两个果子,请他品尝。我看那道长是怕徐霞客来偷,所以才给的。当晚徐霞客又去,贿赂那个小道童,又得了榔梅果六枚。第二天还想要,便不给了。因为果子放不住,他便放弃了继续游武当的计划,第二天便起程往家赶,因为不久就是他母亲的寿诞了,他要以这六枚榔梅仙果为老母祝寿。相比之下,李大夫就有点太实在了,跑到一处要,要不到也没想换个地方。而且还不知道变通,都没想过贿赂之类的办法就直接翻墙来偷了,这个大夫还真是个直人。”

    说到这乐雨话锋一转:“不过我想如果徐霞客也要不到,他估计也会来偷。两个都是行遍天下又注书立说的人,没有超越常人的大勇气、大毅力,又怎么能一辈子专注于一件事呢。”她抬头望向雨雾中的金顶,英气博博的脸上一双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你这个女人真是……知道的太多了。”陆林对于这位美丽的女博士,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既因为是老朋友而觉得亲近,又有着某种敬畏。

    走进小小的榔梅仙翁祠,众人简单的看了看,并没有特别之处。这里只是祭祀的场所,而被乐雨说得神乎其神的榔梅树,原来不长在这里,大家一阵失望。不过石井真说他们下山的路将会走五龙宫,那里就是生长着榔梅的地方。

    再向上走,就是真正难爬的一段路了。此时细雨已停,山间弥漫着泥土的清新。在水静的带领下,众人开始了冲顶之旅。这是他们今天的目的地,晚上会住在山顶的太和宫,明天再下山。

    “这个就是黄龙洞,是当年李时珍在附近采药时居住的地方,还在里面修改过《本草纲目》。再往上还有一个隐仙岩,又叫尹喜岩。尹喜传说是老子‘紫气东来’西出函谷关时收的徒弟,得传《道德经》后便来到武当山修行,就住在隐仙岩的石洞里。”乐雨在跟众人解说。“你们看向上这条路,正是尹喜当年走的,后来被称为古神道。武当最难走的就是从榔梅祠,到黄龙洞,再走朝天宫,一天门二天门三天门这一段。身临其境才感觉,要说在东周列国的时候从这条路上山,真的不太可能,太难走了。别看现在是全国著名的旅游区,那年头儿,这里可是什么都没有。”

    “无量天尊,不好走也要走,这本身就是对道心的一种考验。”水静在一旁插话说,这里的事情,没有人比她有发言权。“没有石阶之前,走这条路登上过金顶的道人,又岂止尹仙人一个。”

    “是呀,你们看青藏高原上那些朝拜雪山,一路磕着长头的朝圣者。有时候,在坚定的信仰面前,困难真的不算什么。”石井真听到水静的话后说道。他去过西藏旅游,也见到过那些额头都已经磨出茧子的朝圣者。他一直相信,自己的信仰也和他们一样坚定!

    “信仰……唉……”说到这两个字,罗瑞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又看看了陆林和项昊。信仰这种东西,似乎离自己这些人太遥远了。他自嘲的笑了笑说:“你们看全世界,宗教都是容入普通人生活的,这是最简单普遍的一种信仰。从西方的天主教、到中东的伊斯兰教、东南亚的佛教……这都是很多人生活的一部分,给自己一个信仰,在疲惫的生活里寻求一些心理安慰,中国古代也是这样。可到了现在,好像宗教就跟大多数普通人隔绝开了,一种最容易接受最普遍的信仰没有了。于是很多人迷失了……”

    “师父说,现在的人都不相信报应了,做起事来也越来越没有底线了。其实大多数宗教都是导人向善的,还是信一点的好。”水静接口说,谈到宗教,她总是要发表点意见的。

    “别说得这么丧气,我们有信仰,我们都有!当需要它的时候,它就会蹦出来。”陆林拍了拍罗瑞的肩膀打住了他的话头,他只是不想再让罗瑞当着这么多人说这么幼稚的话。其实他心里也在问自己:“信仰……我们真的有吗?”    

    众人被罗瑞的一句话说得兴致索然,一时气氛沉默了下来,大家都在低头爬着山。只有周欣和水静这两个小女孩心中没有这么多的念头,走在最前面快乐的分享着各种食物和趣事。

    终于,一行人穿过了三天门,登上了金顶。做为武当山的最高峰,站在金顶上四下望去,确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七十二峰环绕四周如火焰般都朝向主峰,似是在朝拜金顶。此时雨过初晴,从金顶向下望去,在空气与水分的做用下,山下的云海翻腾涌动,去势如潮,正是武当著名的景色之一“陆海奔潮”。那七十二峰犹如一座座漂浮在云海中的小岛,朦胧隐现,却又千载不移。

    “爬山就是这样,等爬上最高峰的时候,你会发觉,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周伟此时心情大好,指着四周说“你们看这云海,也许古人就是看到了这番景像,才会把武当山当做仙山来膜拜,引得无数人在此修道的。真美呀……看得我都不想走了。”

    “想得美,还想住这。在明朝,普通的百姓是不允许上金顶的,连紫金城都不让进。想要朝拜,都要在下面紫金城的城墙以外。”周欣说道,看到众人投来的奇怪目光,又补充道:“刚才我听静静说的。不过咱们可以住太和宫,然后晚上想上来看的也可以。对吧静静?”

    “嗯,可以的。”水静平静的回答。她对这里实在太熟了,一点也没有如众人那样激动。

    摄制组架上机器拍摄,众人对着四周山下的景色唏嘘了好一阵子,才开始仔细观察起这金顶之上的环境来。整个金顶上最引人注目的就是中间的那座纯铜打造的鎏金金殿了,重达数百顿。自1418年完工到今天,近600年的风霜雨雪、烈日酷暑的考验下,至今依然完好,密不透风。

    乐雨在给众人讲解着:“这个算是明朝铸造工艺的巅峰之作了。永乐十四年九月初九,在北京铸造好的金殿构件,经过京杭大运河,沿长江、汉水,最后运抵武当山。工匠们按照木建筑的榫卯结构方式拼接安装,然后再用金片和水银熔炼成的金泥。金泥就是把水银加热溶化到一定温度,再将金子锤成金片扔到加热的水银中慢慢沉淀,然后在用木炭轻轻搅动水银,金子在沉淀的过程中与水银发生化学反应,就形成了金泥。再把金泥涂在构件上,并架起炭火烘烤,这样,水银挥发,只留下纯金,每平方米所含黄金有7.44两。这样,金子便堵住了各部件的接口缝隙。直到今天,金殿仍丝毫看不出任何焊接的痕迹。而且最重要的是,所有部件接合在一起之后,是完全密不透风的!”

    说着乐雨指着金殿内向众人说:“你们看到祖师像前面的那盏长明灯了吗?它被人们奉为穿越了时间隧道的‘神灯’。金殿的门一直是敞开的,可这盏灯从1416年点燃开始,数百年来不摇不摆,不大不小,总是在金殿中发出均匀的光亮,无论山顶狂风骤雨、电闪雷鸣,到今天从来没有熄灭过一次!传说是因为殿内藻井上,曾悬挂一颗铜质鎏金宝珠,能镇住山风,确保神灯长期不灭,名为避风珠。可实际上是金殿高超的建筑工艺,使无论是春夏秋冬,金殿各构件之间都是严丝合缝的,没有任何空隙,使殿内外的空气完全不能对流。这样才造就了殿外山风呼啸,殿内神灯却纹丝不动神奇景象。”

    “那个……”水静在旁边小声犹豫着,似是不知道该不该说,“我悄悄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你们能不能不对任何人讲?”

    听到“秘密”两个字,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来。罗瑞扫了眼边上站着的摄制组成员,对水静说:“你当着他们的面说秘密,这不跟在新闻发布会上,当着一堆记者的面说一样嘛。不传出去怎么可能。不过……到底什么秘密呀妹子?”罗瑞的八卦之心一点不比别人差。

    “关了机器,水静小师父,我们保证不录下来,也不会在节目中说的!放心说吧。”山中健太让野村匠关了机器,又扭头笑眯眯的对水静说,那表情像极了拿糖果引诱小女孩的怪蜀黍。对于他们来说,拍什么东西并不重要,知道更多的秘密才是最重要的。

    “那好吧。”水静应了下来,到底还是小孩子,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就听她接着用神秘兮兮的口气小声说道:“你们一定不能告诉别人哦!!秘密就是……我听我师父说,其实这灯灭过!”
    @清风婉香 2012-5-13 18:2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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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补图。图片来自网络
    陆海奔潮

    
    武当金殿

    
    还有殿内那只没有灭过的灯

    

    “切……还以为什么事呢。天天开着门让风这么吹,虽说空气不流动吧,但偶尔灭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明白明白。”罗瑞大失所望,还以为水静那么神秘是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要说呢。

    小道姑最受不了被人轻视,辩解道:“你们不住这你们不知道!这金殿真如乐姐姐说得那么神奇!我在这长这么大,也曾经遇到过山风狂做的时候,但从来没见它灭过。小时候我还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从门外向里吹,用再大的力气,那神灯的火头还是连晃都不晃一下。要说让这灯自己灭掉,真的不容易!就连我师父,活了这么大岁数,他也只见这灯灭过一次。”

    看到众人都开始聚精会神的听自己说话,小道姑不免洋洋得意,把知道的都说了出来:“那是在1954年1月12号的晚上,还没有过农历新年,那时我师父还年轻……”

    “日子记得这么清楚?!”故事还没开始,就被后面一直没吭声的项昊打断了。

    “别打叉!因为第二天出了点事,所以我师父把日字记得特别清楚。”水静回答了问题,又沉浸在故事中:“当时师爷出去云游了,我师父那阵子就一个人借住在太和宫。那天晚上吃过晚饭,人还都没有睡下。突然就听到外面人声纷乱,师父也跟着出了屋。看到太和宫的道人们都在往金顶上跑,好像出了什么大事!他就也跟着人群一起跑上了金顶。就看到很多道人都围在金殿周围,太和宫的几位老道长站在最面,看着金殿里面的情景面面相觑,后面的年轻道人一个个都在交头接耳。顺着大家的目光,我师父也朝金殿里看去,感觉那里面比平时要黑,祖师的铜像都看不到了。这才发现原来是那长明灯灭了。几个老道长商议一番之后,便先找人把守住了上金顶的路口,问题解决之前不再让人上来。第一是因为当时才解放5年,国内还处于是一个很敏感的时期。闹得动静太大,容易被人误会。第二就是这祖师殿的长明灯本来就意义不凡,让外人知道了面子上难免不好看,也怕被人当成是不祥之兆。”

    “因为当时这个决定做得很快,所以除了先上山的太和宫里的道士,在场的没有别人。为了把影响控制到最小,就下了严令:谁敢把这事说出去,就逐出师门!然后又掐算了时辰,在第二天白天做了一场叩拜的大法事后,才让一个老道长进入金殿里,再次点燃了那油灯。”水静歇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再后又过了几天,师父接到了云游到高邮的师爷的 ,发信日期就是1月13号,也就是灭灯第二天。师爷在信里说:‘他要去做一件事情,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如果他回不来了,就让师父把衣钵继承下去……’再后来,师爷就再也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再后来师父就把1954年的1月13日当成了师爷的祭日,每年的1月13号都要拜祭一番。每每都要念叨,那天灭了灯,没准就是应在师爷身上的。”

    “大帝果然灵验呀。灯灭了,1954年果然不就出事了么。”一个苍老而陌生的声音在大家背后响起,众人齐齐回头望,却看到一个陌生的老者站在他们身后,穿着运动鞋带着遮阳帽,帽子上写着“某某局退休老干部旅游团”的字样,看样子是个游客。显然老者是旁听到了刚才水静的故事,才插了这么一嘴的。

    “老先生,您说的出事了指的是……”石井在旁边很有礼貌的问道。

    老者先善意的看了看水静说道:“刚才听到你们这边要说秘密,老头子我就厚着脸皮偷听了一会。放心吧小道长,我不会说出去的。”又回答石井真的问题道:“我说的是1954年发生的特大洪水,当时湖北可是重灾区。”

    对于这段历史,石井真完全不了解,他求助的望向乐雨。

    “洪水,那已经是夏末的事情了。”乐雨示意两者之间真的没什么关系。不过她还是跟石井真认真的解释说:“说到这洪水,近一百年里,长江流域一共发生过三次全流域型的大洪水,分别是1931年、1954年、1998年。湖北号称‘地连七部,襟带江汉’,在历史上被称为‘泽国’,境内江河交错。三次大洪水的前两次,湖北受灾尤其严重。1931年,因为国民党统治时的腐败,水利工程年久失修,使得全国受灾人口达到5127万,死亡约有四十万人。湖北灾情更是严重,洪水一来,武汉顿时成了一片泽国。武汉三镇没于水中达一个多月之久.前前后后加起来一共浸泡了133天!大批民房被水浸塌,到处是一片片的瓦砾场。大部分难民露宿在高地和铁路两旁,或困居在高楼屋顶,无粮无水。白天像火炉似地闷热,无家可归的人就在烈日下被暴晒着,积水里漂浮着无数人畜的尸体、污秽垃圾发出阵阵恶臭。入夜以后全市一片黑暗,蚊虫鼠蚁,也都往高地上爬,与人争地,卫生条件极差无医无药,一个腐烂的小伤口就可能夺走一条人命,瘟疫迅速地四处蔓延。不算淹死的,光是因瘟疫、饥饿、中暑而死亡的,每天就约有上千人……这还只是武汉一地,做为当时最大的几个城市之一,武汉的条件已经算很好的了。那种情景,说是人间炼狱都不为过。”

    本来是为讲述1954年的洪水做下铺垫,可提到如此残忍的数据,乐雨实在是有些说不下去了,她自嘲道:“这种事放到今天,想都不敢想。四十万活生生的人呀,比南京大……还多了十万。一个混账的政府,真的比外敌还要可怕。”当着几个日本人的面,她没有把话说得那么明白。

    “那1954年呢?”不了解这段历史的,并不只有石井等几个日本人。

    就听她继续说道:“1954年的洪水比1931年还要大!湖北依然是最重的重灾区。长江流域3000万灾民,湖北省就占了三分之一。不过那时新中国已经成立了五年,国家面貌焕然一新,中国人是敢挺起腰板儿面对一切困难的!在政府和人民的共同努力下,再没有重演1931年那样的惨剧。洪水过后官方统计,整个湖北省的死亡人数约为3万……”

    “这个让我来给你们讲讲吧。”那个陌生的老者还没走,此时打断了乐雨的话,“我就是武汉人,当时就在长江边上。那时我还年青,在政府工作,是那次大洪水的亲历者。”

    听到老者说自己是当事人,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上几张1931年的老照片。图片来自网络。

    
    

    

    

    

    

    

    “那会跟你们现在不一样,人活得都简单,虽然日子苦,什么都没有。但人们骨子里都有一股劲,用你们现代的话说就是自信。对!就是自信!相信世界上没有什么困难能难倒我们新中国的人!那年从五月开始,江水就越来越涨了,随着水越来越大,上面也越来越重视起来。中央下了死命令:‘可以有1931年的洪水,不许有1931年的武汉’!市委也说要‘把防汛作为压倒一切的中心工作’要‘全体党员全体干部必须紧急动员起来'。其实在那个年代,人人一颗红心,根本就不用动员。当时我还不到20岁,根本不懂抗洪意味着什么。但市委说这个最重要,而且那会我也想入党,就在第一时间去请愿了。当时像我这样的年青人很多,再加上调过来的部队,于是一支由子弟兵、机关工作人员、工人组成的抢险大军就建立了起来……”老人说到这歇了口气。

    “虽然是土生土长的武汉人,但我从没见过那么高的水。当来到堤坝时,洪水已经突破了紧张水位。站在堤上,看着已经快漫过来的滔滔洪水时,我这才觉得紧张。记得我们去的时候水位已经是26米了,你们不知道那种感觉,看着那么大的水,就感觉冲走一个人或者一间房子,就跟玩一样。那些同来的年轻人很多都像我一样,也很紧张,很害怕,毕竟是没有见过呀!身临其境,才知道这不是闹着玩的。”

    “有很多自发赶来抢险的中年人,都是四五十岁的,有男有女。他们都是经历过1931年那次洪水活下来的,解放后就从乡下来了城里,可家里很多亲人大多都死于1931年了。夜里在堤上守夜,他们就跟我们这些小年轻讲,讲当年水淹武汉三镇一个月时的惨状。当时城里还是好的,他们住在远郊的乡下,那个惨状就不要提了。他们说武汉好不容易才熬到好日子,绝不能让当年的惨剧再在自己的儿女身上重演!”

    “当时他们把1931年说得那个惨呀……水淹一个月,水里面的死尸都泡得白乎乎的肿得不像样子,体内的尸气挤得整个尸身都膨胀了起来,最后就会爆开一个口子,把内脏都挤出来。浮尸不是一具两具,时不时的就能看到水上漂过来几具白乎乎的河漂子,光天化日下就有鸟落在浮尸身上叼肉吃。陆地上也是,死于各种疾病的人,尸体就在地上没人管,散发着一阵阵的尸臭,一堆一堆的苍蝇落在上面,入夜就有老鼠来啃。那种时候,人已经不算人了。有个女人就说,当时她被邻居家救到了一块高地上,家里其他人全死了。就看到对面一百来米外有一块小高地,上面有一家三口,两个大人都死了,就有一四五岁的小女孩还活着。那个当娘的在水里就死了,可还是紧紧的抱着孩子。当爹在水里让颗浮木给撞了一下,等把娘儿两放到陆地上,掰开孩儿她娘的手把孩子抱出来嘱咐了两句,就躺到地上不动了。那个女孩还小,根本不懂事,就搂着妈妈的尸体哭。有飞鸟或者老鼠来啃父母尸体的尸体,她就打,拿石头砸。可那里没吃的呀,小女孩又哭又闹的折腾了二天一夜,就饿得动不了了。第三天的早上,再看那一家三口,父母在已经被啃得面目全非了,那个小女孩也死了,半边脸都被鼠啃得不像样子,露出了骨头!”

    听着这真如炼狱般的景像,周欣死死的搂着哥哥的肩膀,齐艳也抓紧了李杰。

    就听老人接着说:“听完他们这些人讲1931的经历,我们这些小年轻反而不害怕了。看着堤外那大到没了边的洪水,我们相信,如果放这水进来,武汉真的会有这么惨。所有人都和我一样,就感觉要守在这堤坝上,死也不能退!都是土生土长的武汉人,家就在我们的后面。我们退了,让洪水冲进来,那家也就没了。我们死也要死在这堤坝上,保护好我们的家!我们的亲人!”

    众人看着老人满是皱纹的苍老面孔,很难把他和曾经站在堤坝上宣誓“后退一步,便是家园”的年轻人联系在一起。岁月的力量面前,谁也留不住逝去的青春。大家静静的听着。

    “后来进了七月份,水开始猛涨,有洪峰突破了28米28的历史最高位!我一辈子都记得那几个要命的数字。本着‘水涨堤高’的精神,指挥部决定把堤防提高到29米以上。整整干了十个昼夜,终于完工了。可谁想得到接着连续数日,风大水大,洪水也跟着猛涨,几天时间就涨到了28.7米,坝外水天相连,还在不断的上涨,就好像外面推着洪潮的那只大手只要再使一把劲,就堤就要守不住了。在我们这些已经累得筋疲力尽的人眼里,看着都让人绝望。能不绝望吗,当时物质条件真的太匮乏了,几十里长的堤防上一共不过几辆车,什么都要人力来干,除了甩开膀子拼命的干活,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到了8月2号,全市堤防线都已经有了29.5米至30米的高度,很多人都在不断的加高堤防的工作中被拖垮了。”

    “但这还没完,老天爷似乎是跟我们顶上了。就在第二天,8月3号的晚上,武汉关水位突破了29米,直逼了上来!谁都明白,决战的时候到了。坦白说上面紧急加高的这部分并不是很稳牢,有出现过被冲塌一块的情况。实在紧急的时候,就要人跳下水去堵。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我们管片出了个大口子,后面的人连沙袋都运不急。那个班长就带着十几个战士跳下水去堵,终于让水势缓了一缓,人肉沙袋呀!还没来得急高兴,一个大浪!十几个人就那么给卷走了。夜里也看不清楚,十几个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小兵蛋子就那么没了,在大水连一点声音都没听着。”

    “当时人都愣住了,水还在往里涌。这时那些个自发来的中年人里,有一个嗷嗷叫着就跳下去了。剩下那些犹豫了犹豫,也都跟着跳了下去!没有军队的组织和纪律,那些可都是老百姓呀!他们就那么跳下去了,里面还有几个女的。我们这些没下去的也急红了眼,拼了命的堵那口子。一个晚上,付出了几十条人命的代价,终于是堵上了。可后来下去的人,也有将近一半都没有上来。”说到这老人的眼眶有些湿润了,似乎陷入了当年的回忆里。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样的事一辈子都忘不掉。

    “所有人都在拼命,一个晚上过去,到第二天早上看,整个一条防线都高出了一大块。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城外就搭起了40多里长的防浪长城,差不多环绕了半个汉口。那阵子是水位最高的时候,我们的努力换来的是家的安全,堤外狂潮连天,但市里的一切都如常运转,安宁祥和。我们成功的让滔天的洪水驯服的止步于我们脚下,我们赢了!”

    说着老头话锋一转,“可并不是所有地方都像武汉那么幸运,不少成为了泄洪区的乡村,人大多是活下来了,可什么都没有了。后来听一个参加过54年抗洪,退伍后分到武汉的老兵说。当时他们部队在另一个地方救灾,回到驻地之后的一个月里,他在食堂里都是看到肉就想吐。唉……,天灾这种东西,最好人一辈子都碰不到一次,有一次就能让人记一辈子。眼下这几年各地都在抓经济建设,水利失修严重,我看呀,当年经历过洪水的那些老家伙,已经都退的差不多了……”

    这时听到远处有人在向这边喊,似是老者的同伴。“呵呵,现在上了岁数,反倒更相信‘命’这种东西了,隔两年就会来这拜拜,咱们玄武大帝还是蛮灵验的。我们队的在叫我,我得走了,年青人你们慢慢玩吧。”说着老者友善的笑了笑,在众人的招呼声中转身离开了。

    目送着老者离开,一时队伍的气氛有些沉默,突然听了如此沉重的一个故事,每个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感触。罗瑞小声对陆林说道:“你说现在长江边上那么多排毒的企业,要是再有洪水来了,会不会有很多人会被毒死?”

    陆林拿胳膊肘狠狠顶了一下他道:“这种话不能乱说!”

    “所以说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呀。咱们还是接着说金殿吧,这金殿的神奇之处,可不只刚才说得那一点。”乐雨试着活跃气氛,让众人把注意力转移过来。

    “其中传说的最神秘的,也是最少被人看到过的名曰‘雷火炼殿’!每当雷雨交加之时,金殿四周雷声震天,电闪撕地,天雷劈到金殿上,就会产生无数个脸盆大小的火球,在金殿四周不断地滚动,伴随着火花飞溅,红光闪闪,耀眼夺目,望之惊心动魄。金殿经受一次雷击后,不仅毫无损伤,无痕无迹,反而其上的烟尘锈垢各种脏东西都会被烧成灰烬,雨水一洗,自然从铜质殿身上剥落下来,整座金殿辉煌如初。”

    乐雨歇了口气又说道,“其实,这是一种自然现象。金殿本身就是一座庞大的导电体,雷雨前夕,带电荷的积雨云向金殿移动,当达到一定距离时,云层与金殿的电位差增大,使空气电离,金殿上的电荷与云中的电荷间频频闪击,火球滚动,于是就产生了‘雷火炼殿’的奇观。当然,砖家们也都是只是猜测,他们都没见过,就给定性了。这‘雷火炼殿’属于千古奇观了,在世界范围内都再没有听过。明朝是中国古代建筑史上的一个巅峰,不知当年的工匠花了多少心思才巧妙的设计出了这样的效果。现代的人一直在努力,可直到今天都没能让这一奇观重现世间。”

    “重现?”周欣听得不解。

    “是呀,这雷火炼殿,在民国初年后就逐渐消失了。民国初年,在金殿两侧和后面又修了三幢建筑。这三幢建筑物粗俗简陋,三面包围,破坏了明时专门设计出的美,使金殿黯然失色。也许不只是美,别看这只是伫立在山顶的一座铜殿,但武当建筑本就注重天人和一,也许铜殿与山顶环境之间,存在着很多不为人知的微妙联系,今天的建筑学也许还解释不了。据说修了那三幢建筑以后,金顶上屡遭雷击,可说来也奇怪,雷击的是这三座新建筑,而金殿却岿然不动。于是人们说这是大帝打扫门前,不要它们在这里碍手碍脚。虽然这说法只是玩笑,可这客观的自然现象当时却令人惊讶不已。”

    “解放后,政府为了金顶避免雷击,保护文物,于1958年在金顶上安装了避雷针。可想不到,这样一来更糟糕,不仅被雷击的次数反而增多,损坏了父母殿,而且连金殿本身的‘须弥座’也多次被被雷损坏,你们看那基座,很多破损都是近代直接被雷劈的。而且从那之后,‘雷火炼殿’的奇观也因此完全消失。科学避雷却遭雷击,这也是一个令人费解的谜。不过据说之后这几十年里,雷火炼殿还是出现在一两次的。你见过吗?”乐雨问向水静。

    水静摇摇头道:“完全没有。听说有人在1986年见过一次,不过那会还没我呢。”

    就听乐雨又说:“为了恢复金顶奇观和防雷,丹江口市在1980年又一次对金顶实施了新的科学避雷方案,安装了避雷网、避雷针。这一次,防雷问题解决了,但金殿的辉煌和‘雷火炼殿’还是没有出现过。其实中国古代的建筑工艺非常之高超,未必就比现在全盘西化接收过来的差多少。只是随着一次次的战乱出现了一次次的断层,太多东西都已经失传了。就如这以天雷洗圣殿的壮举,怕是如今建筑师都做不到。”


    一行人又在金顶上呆了一会,这才想起没有看到先来的郭凡成和肖青。水静说他们可能在太和宫,于是众人便下了金顶,今天便住在太和宫,之后什么时候想上来都行。石井真拨打了郭凡成的手机,约了地方汇合。众人来到他们两个说的转运殿,没想到又在狭小的砖石殿内看到了另一座铜殿。

    乐雨介绍说:“这是中国现存的最早的一座铜殿,铸造于元朝。当时曾置放在天柱峰顶,也被称为金殿。永乐大帝大修武当时,朱棣嫌其规模太小而另铸了一座金殿,下旨将元代铜殿转运至小莲峰保存,同时建一座砖石殿加以保护。因为这座铜殿是从天柱峰上转运下来的,所以这座殿房被称为转运殿。从字面上看,转运,有‘时来运转’的意思。于是有意无意之中,来武当的人都愿意沿着砖殿和铜殿之间仅能通过一人的间隙转上一圈,据说能够解除厄运,转来好运。当然,类似的转运传说到处都有,大家别在意。不过想转就转一圈吧。”

    “明朝在山顶修了座铜殿,为什么元朝也要修一座铜殿放到山顶?有什么意义吗?”周欣扑闪着大眼睛问乐雨。

    她无意中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石井真,他想起了东厂资料里的一段文字:永乐14年……仿其形……帝赐金殿于金顶……。难道记载中的仿其形,仿的就是这座铜殿吗?可没什么特别的呀,这种小事,也会被记在东厂的秘档里吗?石井没说话,等着听乐雨的回答。

    就听乐雨说道:“这个,呵呵,我还真不知道元朝为什么要修铜殿。但这铜殿并不是官方修的,而是两个道士云游四方,一个一个铜片化缘化来的。你们细看这铜殿,几乎每一片铜瓦、每一个部件上都有刻字。大多就是元时捐资的善男信女们的留字。”

    “还有真!”周欣指一侧隔扇门上的繁体字念道:“大元国湖北道武昌路归厚坊奉道弟子熊克紹,同室李氏妙清、男……男文郁合家眷等,喜舍资财,铸造铜隔一扇,于武当山玄帝升天处大頂上铜殿,永充供养,作今生之果,为后世之津梁。恭愿家眷等,常居吉庆,永处福龄者。大德十一年中元吉日。化緣米道兴、王道一題。武昌路梅亭山炉主萬王大用造。”

    “这里也有!”石井真在一边说,“长河船居奉道佩箓嗣法弟子程道衡,同室卢氏妙真,家眷等喜舍资财,铸造銅瓦一片于玄天上帝升天处武當山大頂上铜殿供養,作今生之善果,为后世之津梁,恭愿家眷等常居吉庆者。还有这里,大元国江河往来船居奉道信女苏氏二娘,喜舍己财,铸造铜瓦一片,于玄天上帝升天处武当山铜殿大頂上供養。作今生之善果,為後世之津梁,恭愿家眷等常居吉庆者。”

    铜殿一个个小部件上一个个的古人留字,很多此时已经模糊不清。这些千年前实实在在的小人物,有住在城里的富户,也有长居舟船的穷人,一念之善,让他们的名字也随着这青铜的殿宇流传到了今天。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有后人生活在人群中,他们的后人是否知道自己的先祖还曾经在这里留下了名字。    

    “现在去歇吧。人都齐了,我先带你们把住处安排好。休息一会,然后你们就可以自由活动了。”水静对众人做出了安排。接着便不再说话,就把一行人引进了道士们的起居区安排了下来。放下背包,众人陡然一身轻松。大家开始自由活动,相约饭点儿之前回屋集合。

    晚饭后,几个人各自回了房间扎堆开始聊天,天已经黑透了。这是天空中突然雷声滚滚,紧跟着屋外的人声也嘈杂起来。一问才得知,住在这里的外来人,无不想去金顶附近看看。如果能有幸目睹传说中的“雷火炼殿”,那就实在太幸运了。一行人听得也动了心,连肖青都要一瘸一拐的去看看。只有项昊和罗瑞被陆林找借口拉在屋里不让去,似是有什么事要说。

    一行人都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个。听着室外雷声滚滚,似在天上,又似在山下,三个人从来没有听过距离自己这么近的雷声。那雷打的凄厉,闻之让人色变,似是真有足以一扫世间污浊的力量。

    “要不怎么志怪小说里一说除妖都是用雷劈呢,听这雷声,真有气势。”罗陆说道。

    “那群人还真看什么雷火炼殿,哪会这么巧,山上的道人几十年都没见过,咱们来了就出现了?”陆林说道。

    “我说,你不让咱们去看到底有什么事呀?”项昊不太理解的问。

    “怎么说呢,我感觉咱们今天白天碰到的事,透着那么一股的不对劲……”陆林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跟两个人说。

    可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陆林的话也被打断了。

    “谁呀?”

    “贫道水静。有些事情。”

    打开门,看到水静还是白天那身打扮,面容恬静的站在门口,脸上无悲无喜。“是这样的,我师父想见见你们三个。请跟我来。”

    屋里三个人面面相觑……

    “有什么事吗?”

    “我也不知道,你们跟我来就是了。”水静边在前面引路边回答道。

    三个人出了屋,看到水静手里提的竟然是一个灯笼,微光照亮昏暗的院落一角。这时又是一道闪电划破黑暗的夜空,把院子照得雪亮,少顷雷鸣大作,好像马上就会有一场倾盆大雨。三个人不明所以的跟着水静穿过一层层院落,不知道在狭窄曲折的过道里拐了多少个弯,才来到了一个小院落里。

    “在那间屋里,你们进去吧。我就在偏房,一会我再送你们回去。”水静指着正中那间亮着灯的屋子示意三个人过去,便独自回了自己的偏房。

    三个人站在院门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一路上都被当成世外高人来敬仰的水静的师父,怎么突然要见自己这三个人。正在院子里纳闷,正中那间屋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更加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首先出来的竟然是乐雨,后面有一个道人在向外送。

    这又让三个人吃惊不小,难怪晚饭后就没看到她,原来跑到这里来了。“什么情况?”罗瑞有些痴呆的自言自语。

    “您老留步吧。”乐雨笑着对那道人说。

    这时又是一阵雷声,那道人不知说了句什么,没有再往外送。对着三个站在院口的人笑了笑,招手示意让他们进屋来。

    乐雨出来就招呼水静来送她回去,路过三个人身边时陆林问道:“先叫的你然后叫我们?什么事呀?”

    “没什么,就是随便聊聊。老人家很有个性,你们说话别太冲。”乐雨又扭头对项昊说:“还有你,别再提讨教武功的事了,咱们这可没人抬得动你。”说罢也不待三个人回复,就跟着水静出了院子。

    陆林摇了摇头,拍着项昊的肩膀说道:“她太不了解你了。人家也是为你好,要不……?”

    “切,她不提项爷我都忘了。”项昊不以为然,说罢便大步的向那中间的房间走去。见识过太子坡那位道长的厉害。他几乎已经肯定自己绝不是水静师父的对手,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简单讨教一下的想法,被乐雨一说,反倒激起了他的斗志。

    三个人出于礼貌的敲了敲门便进了屋,透过灯光,这才仔细打量起水静的师父来。


    补图。转运殿。
    这个实在找不到大图。

    
    @wasyw 2012-5-13 19:26:00
    一来就发现开新帖了!!!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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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看到你,要常来哦~~

    这个道人一身道袍非常干净,头发乌黑浓密,脸上皱纹不多,看上去最多也只有50多岁,明显没有几个人想像中的那么老,如果不是蓄了一把花白的胡子,真的可能被当成才过了知天命的年纪。皮肤黑里通红,很像是干了一辈子农活,风吹日晒的庄稼人,与白皙的水静对比鲜明。身高大概一米七,很瘦,两只耳朵很是长大,清瘦的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看着很是和善。只是一双眼睛中却给人一种淡淡的哀伤的感觉,虽然他身材不高,可那看人的方式却总让人觉得他在带着一种慈悲俯视你,那是双悲天悯人的眼睛。

    眼前道人的形像跟三个人印像里的世外高人实在差太多了,看上去实在太年轻,穿得也太干净了。罗瑞跟陆林小声嘀咕道:“不是说世外高人都是不修边幅、嬉笑人间、邋邋遢遢的吗?”

    却不想那道人的耳朵很灵,竟然被听到了,闻言哈哈大笑道:“你说的那是济公,是祖师张三丰。老道我算什么世外高人,只是多活的几十年的一个痴人罢了。贫道李御清,几位抬爱了!”那笑声很是爽朗,给人一种自然的好感。

    老道的屋子简单古朴,几个人进入的是客厅,侧面墙上另有一小门,想来里面应该是卧室。正面的墙上挂着一副字,上书一个“道”字,行书体走笔圆润,勾挑苍劲,笔法中正浑厚中又透出那么一股子飘逸出尘的味道。靠墙是一张八仙桌,桌两边各放着一把仿古椅子,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客厅两旁也是如此的格局,每侧两把椅子之间加着一张茶桌,一侧的桌上还有半盏茶,想来是刚才乐雨坐的地方。两侧的墙上也挂着些字画,一应陈设都非常的精致,看得出这位道长生活的非常讲究。陆林注意到墙边有几处死角的积灰非常厚,而屋子其它地方干净的却像是才打算过的。

    “几位坐。也没什么事,就是聊聊天。”御清道长招呼三个人在两旁落坐,又亲自取了茶壶为三人斟茶,碧绿的茶水贯到杯里,一时间满室茶香。

    陆林假装无意的碰了碰乐雨的杯子,已经凉透了。“看来她还是来了不短时间了。”陆林暗暗想着。

    “那丫头来这里坐了快一个钟头。”御清道长一眼看看穿了他的心思,也不避讳的就直说了出来。反倒弄得陆林有点尴尬。

    “呵呵,您比我们想像的看上去要年轻多了。”陆林顾左右而言他。

    “老道这一辈子没干别的,就琢磨怎么让自己多活几年了。你们要是吃一辈子素再练一辈子童子功,也能跟我一样。不过你们现在想练也来不急了。哈哈哈……”讲究的御清道长说起话来却很是洒脱,说着他又古怪的看了一眼罗瑞道:“咦?小伙子你倒是来得急!看着岁数也不小了,赶紧找个媳妇吧!”

    一旁的项昊和陆林笑成了一团,被老道一句话道出了老处男的身份,罗瑞臊的脸都红了,辩解道:“师父您嘴下留情,就别取笑我了。”

    话题说了到练功,项昊又想起刚才在门外的事,想跟老道要求试试手,却又觉得刚进屋就提这个不合适。不料御清道长先说话了:“你们刚在门外的话说都听到了,小伙子你呼短吸长似乎在跃跃欲试,是不是想跟老道伸伸手呀?听你中气浑厚铿锵,应该是练过的,不过刚则易折,像你这样力大拳猛的类型,如果遇到高手,很可能气息上会接不上,没有你身边这个小伙子那样悠长来的稳健。”说着他指了指陆林。

    陆项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诧。只听呼吸就能看出这么多东西?项昊更是没想到老道说会自己不如陆林,这下他可有点不干了。

    “师父,我看水静就很有功夫,是你一手调教出来的?您是不是很厉害?”项昊问道,他的倔脾气又上来了,在等老道接茬。品头论足可以,但得先让他服气。

    “哪有什么功夫,老道平时就是打打太极。出家人求道,求得是自然之大道,修习些简单的武道,只是感应自身调理气脉的一种手段,所谓强身体不如壮精神就是这个道理。不过小伙子,那丫头在门口不是都说不让你动手了嘛,我也抬不动你。”老道依然笑眯眯的,可后一句话着实是把项昊气到了。    

    “来吧师父,光说不练嘴把式。有什么话打得服我再说!”说着项昊就站了起来,刚进屋就要动手,这个举动可以说是相当的没有礼貌。

    老道却不介意,站起来往前走两步,笑迷迷的道:“来吧。”

    “就在这?”项昊一指屋里。

    “没问题。”

    正说着外面又是一阵雷鸣。

    “小伙子你的心太不稳了,听到雷声呼吸就乱了,这要是玩命的话,你现在就完了。”御清道长一点都不给项昊面子。

    “这干打雷不下雨还真是烦人。得啦师父,来吧!”项昊一点一点的被老道的话激起了火气。说完就一个近身,伴着屋外的雷霆,挥拳打了过来。

    又是一道闪电,屋内一亮,再暗下时项昊已经摔倒在地上了。老道的手比陆林的眼还快,只看到那支枯瘦的手闪电般搭到项昊的腕子上,不知怎么一动,项昊就被放倒了。而且位置和方向控制的非常好,屋里的东西一件都没有碰到。

    项昊在地上有些呆,刚才只觉有只手搭上自己,片刻后才有一股大力顺着自己的手上传来,接着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的就倒了。

    他自然不服气,站起来又试。数次以后,或拳或脚,不管他怎么攻击,最后的结局还都是一样。他在场内动手,对那被摔的过程感觉还不是很强烈。一旁观战的陆林,一直看着项昊上下翻飞连滚带爬的表现着各种摔法,而那御清老道却一直是只用一只手,身体偶尔左右闪避,脚下的步法却是浑圆不乱,几步后总是能回到最初站的地方。反观项昊就一塌糊涂了,只要被老道的那只手搭上,紧接着他就会被摔出去,没有例外。而罗瑞则完全是在看热闹,只觉得双方相差太远,老道完全是在逗项昊玩。

    陆林和罗瑞都没有听到第一晚水静关于太极拳的讲述,不然他们立刻就会想到,现在看到的,正是水静口中“太极推手的最高境界”---沾衣既跌!

    渐渐陆林看出了门道,老道并不是单纯的借力打力,用项昊自己的力量在摔他。他了解项昊的攻击方法,虽然每一拳都拳沉力猛,但依然会留有余力,力不用尽中途就能变招。但对上老道这招就完全不管用了,只要被搭上,来不急收力人就被甩了出去。看得出来,老道的手不但快,而且同样的非常有劲。但即使看得明白,陆林在一时之间也想不出破解之间,这是绝对的速度加力量,还有一种非常高明的导力手法的完美结合。

    “行啦!不打了不打了。师父我服了。”项昊坐地上不起来了,既然是友谊赛,那耍个赖也没关系。而且他彻底被这道老给镇住了,摔了无数个跟头之后,终于想起了水静曾说过的“沾衣十八跌”。



    “您这手儿真是一门艺术!嘿嘿,跟我们讲讲吧。”项昊语气中再没了之前的桀骜,反而是一脸谄媚的表情,这太少见了。

    “呵呵,不算艺术,只是一种熟练的技术。你每次发劲我都听得懂,也知道你的重心,还有你哪个地方使上不劲,再把你的劲加上我的劲做用回你身上。就这么简单,熟练了谁都可以。武斗技击如行军打仗一样,无它,以强胜弱而已。”御清道长坐回了座位,端起茶品了一口。

    “太极拳不是讲以弱胜强,四两拨千斤吗?”项昊不解的问。

    “四两拨千斤,这四两也要用到那千斤上挨不住四两的地方。世界上哪有以弱胜强这回事,不过是找到了对手的弱点、分散了对手的力量,待强弱逆转之后,再以自己的强来攻对方的弱罢了。说白了还是以强胜弱。小伙子你的爆发力很好,可太过刚硬,而且气息没我长,力气力气,有气才有力。都说太极阴柔,其实练到高处却是以刚化柔,把百炼钢变为绕指柔。全在这一口气上。”

    “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内功?我听水静说过,制人是技巧,打人才是功力。您说的这个气是指?”项昊又问。这厮听得太过粗心,反倒是陆林在旁细细的品味着老道所说的“以强胜弱”的道理。确实与曾经军事理论课上讲的兰彻斯特法则强弱逆转的部分相通。

    “道家的内功,分为两种,一为养气,一为练气。气以心为体,心以气为用。两者虽同出一气之源,但却有着虚实动静和有形无形之区别,一个是精神方面,一个是体魄方面。养气之学,以道为归宿,以义为宗法。练气之学,以运使为效,以呼吸为功,以柔而刚为主旨。老道我还是推崇养气,练气只是逞一时之勇,养气却是心随道动,解一世之忧。善养气者,则大敌当前,枪战在后,心不为动,气不为馁,诚所谓泰山倒吾侧,东海倾吾前,心境本泰然,处之若平素矣。而且你们看看老道我,年轻吧?这都是养出来的。”老道说到最后又开起了玩笑。

    “这个……。您还是跟我们说说怎么逞一时之勇吧。”

    老道被项昊的直率逗乐了。接着说道:“呵呵,那咱们还是拿‘力气’来说,有‘气’才能有‘力’。肺为气之府,气乃力之君,言力者不能离气,此古今一定之理!大凡肺强者,其力必强。肺弱者,其力必弱。简单点说,就是通过呼吸来得到力量。”

    “呼吸的方法有很多,自然呼吸法以胸肌活动为主,道家练气则常以横膈肌活动为主。横膈肌的活动面积比胸肌活动面积大得多,因而吸入的氧气是自然呼吸法的三至四倍。长期练太极拳的人,会自然而然地从胸式呼吸变成顺腹式呼吸,若到了‘以心行气’‘以气运身’‘气遍身躯不少滞’的境界,呼吸还自然会转成逆腹式,再高深,就要有一定的功法来配合了,不然更容易出危险。呵呵,这个说是不说清楚的,要循序渐进,练到了才能体会到。不过你们千万不要无懂就来尝试,呼吸之功,虽能扩充血气,但若是不慎,反而会伤身。”

    老道又品了口茶,才继续说道:“其实无论养气还是练气,都不是一时半会能说清楚的,身体与精神,人与自然,其中的关系博大复杂,是多少道人探究一生而不得的。可偏偏有趣就在这里,大道至简至易,无论多么复杂,寻其本源,道理又是相同的。”

    “什么道理?”陆林问。

    “平衡!”老道说道。

    这个说法陆林已经从水静嘴里听过了,想起过去看的武侠小说,便反问道:“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无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那平衡就是‘二’了?之上岂不是还有‘一’和‘无’?”

    老道听得眯起了眼睛,细细的打量陆林,那眼神仿佛能把人看透。就听他叹口气又说道:“不错,说起来确实是这样,可知易行难。小伙你能告诉我什么是一吗?怎么才能做到一吗?多少名真高道就在这‘二’上卡了一辈子,都说一朝悟道,这一朝老道都等了十年了。呃,老道不是说自己二。”

    最后一句把三个人都逗笑了,都觉得这御清道长蛮有意思的,却谁也没有留意到老道神色的变化。

    “平衡好像就很难了,因为总有强弱之分。就比如人与动物,凡是对人有利的都发扬光大了,凡是对人有害的都被取缔,就比如那些带毒的动物,毒只不过是人家的一种生存本能,偏偏就是这种本能,已经让它们都快生存不下去了。”罗瑞接口说。

    此时项昊已经被一一二二说得不耐烦了,便说道:“你这是什么破例子,这种事哪分得清对错,还不是全看你站在哪一边。做为人来讲,它们害人,那它们的存在就是错的。你不能总拿自己当旁观者,得分清什么才是自己要保护的,什么是该反抗的。”

    “那你站哪一边?”说话的却是老道。

    项昊没走脑子就说了一句:“我?我站对的一边!”说完才想起来,自己刚还在说对错难分,便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都被你们绕糊涂了。师父,咱还是能不能说点解馋的?嘿嘿嘿,有没有什么速成的功法,教咱一套?”

    此时老道依然笑眯眯的看着三个人,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欣赏。在他看来,三个性格迥异的年轻人,各有个的长处和想法,最难得的是,几近儿立之年,眼神却都依然清澈。

    老道想了想,说道:“我倒是可以教你们一套简单呼吸之法,长期练习,功行到了自然能体会其中的奥妙。要学吗?”

    “要!”不待其他两人表态,项昊就一口答应了下来。此时陆林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觉得有些蹊跷。而罗瑞则在跃跃欲试。

    之后老道便传了一篇行功的口决,又传以运气的方法,拿出一张图给三个人看。整套法门开始的部分非常容易,只是让呼吸做到深,细,长,匀,然后有意识的体会气行到了身体哪里。但越往后越复杂,加杂上横膈肌的运动,呼气吸气时的意识意念,到最后整整八八六十四种不同位置、不同深度的呼吸按顺序排列在一起做为一个循环。整个一套加起来非常之复杂,这已经不是一个晚上能学会的了。陆项二人听得很认真,项昊干脆把它们用类似摩尔斯电码的长短标记记录了下来,以后再慢慢研究。

    罗瑞则抱着一种玩的心态在学,一上来便奔着那最后八八六十四种按顺序呼吸的高难度去了,一口一口才吸不到一半,外面又是一声惊雷,罗瑞被巨响分了一下心神,气息为之一滞。这时他突然有一种岔气的感觉,有股酸痛从左肋直串了上来,张嘴竟然咳出了一口血!

    御清道长一直在调教陆林和项昊,这时看到罗瑞的异状,连忙来到罗瑞的身边给他推拿了起来,陆林和项昊也被这突然的一口血惊的不轻,问他有没有事。前胸后背的推了几下之后,罗瑞的气终于顺了,刚才把他也吓了个半死,“有没有搞错,喘气都能喘出内伤来,这也太邪乎了!”

    “没事啦,还好你停下的早。看到了吧,道家内息最重循序渐进,顺其自然。若是之前的功法你们都掌握了,那最后这六十四吸也就自然贯通了。若是基础都没打好就硬来,就如刚才这小伙子一样,他这算是轻的了。”御清道长顺手就把罗瑞当成了反面教材。

    现实的震撼就摆在眼前,这场面像极了小说里的走火入魔,陆林和项昊两个人都被镇住了。他们现在不再考虑这功法的内容,而是突然发现这功法本身,显然并不是如老道刚才所说的那样,是一套“简单的呼吸之法”。可是,为什么要传给他们呢?

    “好啦,先把记下的收好,以后慢慢练吧,持之以恒,便能强身健体,长年百岁呀。呵呵,来,坐下说话。”老道似是看出了三人心中的疑问,便不再提功法的事,让三人坐回椅子上。

    “静儿这孩子还小,不谙世事,可人却最是激灵的。今天回来她把你们一路上都去过哪,发生过什么都跟我说啦。似乎,你们这一队人马,不简单呀。”御清道长低着头玩弄着杯盖,边喝了口茶边说道,谈话终于进入了正题。

    这时天空又是一声惊雷,之后那一直憋到现在还没下的雨,终于瓢泼似的下了起来。如银珠落于玉盘,屋外的雨声噼里啪啦的响成一片,跟着就密集到没有间隙了。

    三个人对望了一眼,难道这老道知道什么?但他不提,自己这边肯定也不会说明。三个人谁也没有开口,等着老道把话说完。

    “老道不知道他们到底要找什么,但应该所图不小。呵呵,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不过没想到还有日本人参与进来。牵一发而动全身,一子动则全局变,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这小小的武当能够染指的。这份因果,我们招惹不起。而且……老道我是确实一无所知,当年师父去得太早,很多事情并没有告诉我。”

    三个人被老道的这几句话彻底弄懵了,他们只是在监视几个不知道在找什么的日本人而已,也仅仅是为了日本人而已。眼前这御清道长说得,跟他们有关系吗?

    “我们完全不知道您在说什么,您所指得到底是什么?”陆林看着御清道长的眼睛实话实说。

    “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戏已经开锣,你们既然已经卷了进来,就难免还要继续唱下去。不过,可能的话还是抽身出来的好,事情没你们想得那么简单。免得越陷越深,到时怕是想要抽身也不那么容易了。静儿说除了那几个真正的普通人,你们是这群人里面身手最差的。”

    “谁?!还有谁在队伍里面?!”不待老道把话说完,陆林就一下子站了起来问道,最后一句话彻底引起了他的警觉,而且被人说是身手最差的,他实在接受不了。项昊更是被这个说法激得说不出话来。

    “年轻人别激动,坐下坐下。”老道压了压手示意他坐下。“还有谁,我不能说。之前已经说了,我们招惹不起,希望你们能体谅老道我的难处。而且,知道的越少,对你也来说也许越好。只当是一次简单的旅游吧,也许过两天队伍一解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那为什么传我们刚才那个……”陆林疑惑的问道。

    “那个嘛……只是一门锻炼身体的法门而已。现在人都用枪了,这些功法,也就不值钱了,有缘见面,就当是送你们一份见面礼吧。这个真不是什么高深的功夫,打打太极,你们自己都能领悟出来。”老道几句话说得言不由衷,含含糊糊的应付了过去,老脸都有点发红了,一看就是不常说谎的人。接着他迅速的转移了话题,完全不顾三个还在云里雾里的人的感受:“嗯,静儿说你们在监视那几个日本人。静儿她很少看错人,她说,这一队人里,你们身手最差,但心地却是最好的,一点心机都没有,跟她一样。你们,到底是谁派来的?”

    “国家!”陆林没有隐瞒,人家都看出自己在监视日本人了,再隐瞒也就没有意义了。而且没有什么理由,能比国家这两个字更加的光明正大。其实陆林被老道说得心里相当不是滋味,什么身手最差、心地最好、一点心机都没有、跟小丫头一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国家?呵呵……”老道没接着说。心中暗道:“如果国家真的参与进来,那几个人就不该存在的这么明显了。”他也不点破,又说道,“其实事情也就如你们看到的那么简单,只是几个人在找点什么东西。至于找的是什么,老道我也不知道。你们无心找,就不要管。前途如遇危险,便沉下心来想想这太极之道。太极之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生生不息之平衡也。”这已经是老道第二次提到平衡了,果如先前水静所说,在御清道长心里,道,就是平衡。

    “那乐雨呢,她刚才是干什么来的?”陆林自动把老道最后那句太极之道的说法过滤掉了,地震山崩时,刺刀见血时,谁会跟你谈什么道,什么平衡。他最关心的,还是眼下的情况。如果连乐雨都是水静口中有问题的人之一,那他实在不知道这只队伍里除了身边这两个兄弟,还能相信谁。

    “不要草木皆兵嘛小伙子,乐丫头是个好人,你们可以信任他。她刚才来,只是问我一些过去的事情罢了。你也不用太不放心队伍里的人,你不去招惹他们,他们自然不会招惹你。”之后老道便不再提这件事,向三人讲起道来。

    陆林越听越觉得不对,从之前老道的话里可以听出他知道些什么,可就那么点了一下,让三个人别多参与,再就只字不提了。他几次想把话题转回来,可遇到打太极拳出身的御清道长,陆林又怎么转得过他,每每被老道旁征博引几句,话题就又转开了,总之是一句话也没套出来。

    “君臣之道、父子之道、夫妻之道、兄弟之道。你们看这些里面都有‘道’,可能会觉得,道就是规矩。老道不这么觉得,道是天下最大的规矩,但首先,它要顺乎天理、合乎人心,它要是正确的!不正确,它就不是道,就是无道……当然,此‘道’,乃人间之道,而非自然之道。自然之道,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而为‘仁’者,便该在这天道与人道之间找一到种平衡……”

    三个人听得无趣,老道却聊得很投入,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说到兴起处便站起身来,转身看向身后墙上挂得那幅“道”字。话锋一转道:“你们看这道字,下有足,上有首。应先,道是要行的,其次,要一边走一边想。可以说是提醒人们要动脑子走路。之于人的一生,便是要人走在‘人生’这条路上的时候,要动脑子思考,不要走错路,不要误入歧途。”

    “古人把斩妖降魔称为‘除魔卫道’!把惩奸除恶被称为‘替天行道’!很多时候,这‘道’字在人们心中,代表是‘对’,是人间的正道,是世间的正义!”说道这里,老道深深的看了一眼对面的三个人。窗外雷鸣电闪雨暴风狂,却都没有盖住老道的声音。闪电把御清道长的一双眼睛映得精光四射,如虚空生电,滚滚的天雷把那句“人间正道”衬托得更加苍劲铿锵,如有实质似的印到了三个人的心上,三个人神为之夺。

    “算了吧师父,照这么说,那人间岂不是从来都没有道。”被震慑到的罗瑞不甘示弱的反驳,而且他对“世间的正义”这种话实在有点过敏,经历过很多世态炎凉之后,他早就不相信这个了。

    御清道长听得罗瑞的话深深的叹了口气,把目光又移回到了“道”字上,说道:“年青人不要这么悲观,如这阴阳鱼,有光就会有影,却总是能平衡的。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人道却是无常,可叹世人贪婪,这人间道从来都是衰败不堪的。自古至今,都是如此。就如破船迷失在风雨巨浪之中,颠簸摇曳,四面进水,却总也不会沉。因为每当船要沉的时候,总会有人站出来往外舀水,把握方向。阴极生阳、否极泰来,每当平衡不下去的时候,也总会有人来做这‘护道之人’……”他没有回头看三个人,眼睛一直盯着墙上的那个“道”字,手有些颤抖。

    “您就别说道啦,咱要是真赶上船沉的时候,我第一个跳出来往外舀水。想当英雄,这不一直没机会嘛。嘿嘿,师父,咱还是接着说说呈一时之勇的事吧。”项昊实在忍不住了,对于不喜欢思考的人来说听这些就是煎熬,他干脆打断了老道的话。

    闻言老道转过身来,依然是笑眯眯的,眼神中却又有一种浓重的说不出的感情,看得三个人有点发毛。就听他又说:“护道之人,又岂是那么好当的,安心做好自己的事吧。来,咱们接着呈一时之勇。”

    之后话题又转到了功夫上,御清道长深入浅出的给三个人讲解了练习内家武功的各种技巧和之前那套功法的修练要点。除了内家拳以柔克刚的道理,还说了很多人体内各个系统、脏器及血脉、神经方面的问题。其中有很多古代武人与传统中医相互印证过的东西,是陆林和项昊闻所未闻的,两个人听得津津有味。

    几个人聊了半个钟头,这时外面的雨已经开始小了。三个人起身告辞,水静此时已经回来多时,与老道做了别,便在水静的引领下出了小院。四个人走出了一段距离后,院门口闪出一个黑影,撑着伞慢步走到了老道的屋门口,敲了敲门便走了进去。屋内传来了老道的声音:“呵呵,你又是哪家的?坐吧。”这语气与刚才三个人聊天时完全不同。对着陆林三个,老道的语气中多了几分庄严和亲切。而此时却很是随性,那腔调倒有些像罗瑞来时描绘的那种不修边幅、嬉笑人间的世外高人了。

    离开的三个人并不了解这御清道长以往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当时水静或者之前来的乐雨也在屋里,她们一定会发觉老道对陆林等三个人态度的不同。这个数十年来逍遥洒脱游戏人间,不拘世俗的人物,面对三个人时却一直在踌躇着,观察着,他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故天地无私圣人亦无私。既做了这方外之人,便不该管这俗家之事。一辈子信奉顺其自然、少问世事、与人为善的御清子,面对着这个即将形成的大漩涡,还是不能如天地般的无私,终于在这命运的车轮上,轻轻的推了一把。


    水静引着三个人往回走的路上。

    “看不出来呀小丫头,小小年纪原来这么狡猾。”项昊听了老道的话,深深的觉得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丫头实在太狡猾了。

    水静听了他的话一点也没生气,无喜无悲的说道:“贫道只是看到该看到的,然后说给该说的人听。我哪知道你们谁好谁坏,难道还要贫道当着所有人的面点破所有人吗?我只是看到了而已,这总不能算是我的错吧?!”

    “嘿嘿嘿,这货不会说话,静静你别生气。那个,告诉我们咱这里面都有谁会功夫好不好?还有,你凭什么说这里面我们最差呀?!”陆林在一旁嬉皮笑脸的问道,想把小姑娘的话套出来。

    “师父说了,什么都不能说。陆大叔,求你们就别问了。再者说,那几个人都很厉害的,你们小心一些就好了,知道了,反而没好处。”水静喃道。

    一句大叔,让三个大老爷们彻底的不好意思为难一个小女孩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撇了撇嘴,谁也不提这个了。

    陆林向水静问起了明天的路线,水静说按照上山前制定的计划,明天应该在山顶再呆一整天。明天下山,是石井真后来才决定的。路线上,开始一段会和上山时一样,从金顶下到南岩,然后不再拐进逍遥谷,而是一路向下到五龙宫,再往下走娘娘庙下山,也就是古时的西神道。

    回到住处,就看到周伟和周欣两兄妹搬了两个把椅子坐在院子里逗包子。

    “你们干嘛那?”项昊问。

    “吸收天地灵气!你们闻这空气多新鲜,又是在仙山的山顶,在这吸口气比在市里面吸一天都舒服。还能治病呢!对吧静静!”周欣在跟哥哥闹,此时玩笑着回答项昊。

    “看到雷火炼殿了吗?”陆林又问。

    “毛都没看着!金殿那块平台不让上,一群人就在下面隔着栏杆干站了半天。那个挤呀,人人都是带着伞上去的,不过等真的打起雷来,就吓跑了一大半,怕被雷劈。我们也回来了,只有真正的猛士才敢挺到最后,比如说那仨日本人。”周伟貌似吸天地灵气吸的很爽,神色中一点也没有白跑一趟的沮丧。就听他又说:“不过我们看到了武当的另一个著名的景观----平地惊雷!”

    然后开始会声会色的给三个人形容,“山顶上看附近的闪电看的特别清楚,而且这够高,那闪电好像就要打到头顶了似的。你们看啊,这天上有云,山腰上也有云,雷一打起来,一道道闪电从天上的云层劈到下面的云层里,而且下面的云层也有闪电,就看到山腰的云层里这亮一下,那亮一下的,特别漂亮。等到云层开始密集起来,那简直就是遍地闪电撕破夜空,一个个的炸雷震耳欲聋。而且山里还有回声,这叫雷鸣谷应,那感觉就好像万炮齐发,炸得地动山摇,天崩地裂一样!那气势实在太震撼了!然后,这只小饭桶当时就被吓秃噜了。我就带她回来了。”

    “哎?那其他人呢?”陆林看了一圈,每间屋子里都黑着灯。

    “他们呀,看雨停了又各自出去溜达了。”两天下来周伟已经和三人混熟了,说话也没有了顾忌。

    这时水静和众人告辞,说去住师父那里。项昊有些意犹未尽,便问明天出发前还能不能去叨扰一下。水静则说明天师父应该就不在这里了,他极少来山顶住。项昊无奈也只能作罢。

    三个人回了屋便再没有出来,老道的一番话如此的突如其来,带来的冲击让他们有点承受不了。本来是抱着抓特务的想法来的,没想到情况跟那个有关部门的人说的完全不一样,如果老道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他们就只是在几只野兽相互狙杀时,被放到一边当成背景的小道具。再加上还和老道伸了手,此时三个人身心俱疲,一时间谁也没有心思再管其他人了。用项昊的话说就是,等队伍一解散马上回北京,他们爱怎么闹怎么闹,跟咱们没关系。

    深夜,积攒在天空的雨水又落了下来,雨势依然不小,却再也没有雷声了。伴随着哗啦啦的雨水,整座武当山也随着夜一起,沉沉的睡去了。

    翌日一大早,众人就被外面肖青拄着拐撞来撞去的声音弄醒了,他让郭凡成扶他上金顶拍日初。接着三个日本人也出了屋,除了齐艳和周欣,其他人都陆续起床。此时天还没有亮,但依稀能看到天空的色彩,再没有厚厚的云层,想来是个大晴天。众人上了金顶,已经有游客早到了,都在等着看日初。

    “道经有云,武当山势徘徊,如天关地轴之像。天关是蛇,地轴是龟。而龟和蛇正是传说中玄武大帝座下的二将,你们看这下面紫金城的城墙,随山势蜿蜒起伏。配和山型地貌,从高空中看便如蛇盘于昂首的巨龟之上。可这只有从高空才能看出来,都不知当初不能上天的古人是怎么把它建的如此形像的。”乐雨指着还灰蒙蒙一片的山下对众人讲着。

    过了一会,远方的云海里被照得通红,一轮朝阳在云中冉冉升起,身后没有被阳光波及到的天空,在夜色与红光的做用下被映成了一抹很特别的紫色,说不出的漂亮。

    拍完了日初,等到两个睡足了的美女起了床,大家一起吃过饭,已经快8点了。又休息了一会,众人便又背起了背包继续上路,在水静的引领下,准备下山。肖青依然一瘸一拐的走不了,他说不想成为累赘,就不跟他们一起走下山了。郭凡成便说陪他留下,一会坐缆车下到乌鸦岭,再直接坐景区大巴下到山脚,在前天出发上山的地方等他们下来。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特别是通往金顶的那最后一段路,上山时已经不容易,又下了一夜的雨,几个女人走起来都非常的小心,速度明显被她们拖慢了。不过石井真走在前面却一点也不急,因为今天要赶的路本就不多,不再有岔路,不再绕圈子,一条路下山,直指今天的目的地。

    “昨晚上这一觉,睡得真舒服……今天起来整个人都好像不一样了。”齐艳打着哈气挽着老公的肩膀说道,依旧是一副慵懒的样子。

    “那是,咱昨天算是住在天宫里了。在老道的说法里,这就算是天上了。”李杰说道。

    乐雨笑笑说道:“咱们这算是从天宫又往凡间走呢。在古时,武当山被严谨的分成了天地人三部分,从均州古城到太子坡,从太子坡到南岩,从南岩到金顶,高度比例正好是三比二比一,完全吻合了道家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思想,也正是玄武大帝从凡间到修道再到最后成神的,由万物而归一的修仙之路。”
    再上一张金顶日出

    

    “均州?在这附近吗?地图上没见地这个名字呀。”

    “均州就是现在的丹江口市。不过,那丹江口市却不是均州。看那边,”说着乐雨的手指着一个方向,“那边,就是亚洲最大的人工淡水湖、南水北调中线工程的源头——丹江口水库,现在也叫太极湖。整座均州千年古城,现在就在那湖底。”

    “什么?!!”众人一起惊诧了,大家不约而同的想起了那座一夜之间被火山埋葬的庞贝古城,之前谁都没有听说过国内还有这样的事。

    “解放后, 提出了南水北调的庞大构想。专家考证后,便把这调水的源头指向了汉江。 翻看地图,听取意见之后,便在丹江汇入汉江的丹江口处画了一个圈。1958年,丹江口水利工程开始修建,在汉水之畔伫立了千年的均州古城,从此就永远的沉没在了湖底。随之一起淹没的还有均州城中,明朝时武当朝圣的起点:武当九宫之一的静乐宫。是为纪念玄武大帝的父母而修建的,规模非常庞大。”说着乐雨叹了口气,做为历史学家,她不希望古迹被破坏。

    接着她话锋一转:“不过话说回来,兴修水利这种事,功过很难说清楚。便如那劳民伤财的京杭大运河,放在当时肯定是天怒人怨,把一个隋朝都赔进去了。但不可否认的是它确实是疏通了水路,贯通了我国的南北大动脉,往后的一千多年一直是南北交通、交流的主要途径,直到今天还在发挥着做用。是真正‘祸在当代,功在千秋’的伟大工程。便如后人对它的评价那样: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

    众人听得唏嘘不已。就听罗瑞说:“千年古城呀……好东西不少吧?这要能刨点啥出来卖卖……啧啧……”

    虽然知道罗瑞只是开玩笑,但乐雨还是给予了他坚决的打击:“想都不要想,刨到均州城里的东西你还是幸运的,这湖下有些东西要是被挖出来,足够让你坐一辈子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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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10-11 21:54:37  更:2021-10-11 22:0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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