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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长篇小说连载《老鲶鱼》,神偷四爷前传,一代神偷的巅峰对决

作者:有毛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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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冬至刚过,北京迎来了一场大雪。刺骨的东北风卷着雪花飘到了大街小巷里,地上不一会儿就白了。时候是黄昏,王府井旁的金鱼胡同里走来一个大汉。他身材高大,虎背熊腰,双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嘣的响声。

    这人穿着长衫,戴着瓜皮帽,身上背着一件包袱,里面沉甸甸的,好像有贵重东西。刚要出金鱼胡同,一个黑影从旁边的四合院屋顶上闪过。那黑影穿一身黑衣,踮着脚尖走在屋脊上,紧跟着大汉。不一会儿,大汉转到了旁边的胡同口。

    黑影一个倒挂金钩,从屋顶上扑下来,顺手将大汉的包裹拿到了自己手上。那大汉丝毫没有惊慌,而是一脸镇定地看向屋顶。黑衣人身体朝后一仰,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大汉的嘴角挤出一丝微笑。不一会儿,七八个士兵从旁边跑了过来,给大汉行礼。

    “你们带一条猎犬,沿着这两条胡同搜,我要活的。”大汉看着这帮士兵,有点生气地说道,“马上要过年了,京城不能有盗贼,不然我们如何向朝廷交代?”士兵们低下了头。大汉继续说道:“别愣着了,快点出发。”

    在一条猎犬的带领下,这帮士兵将金鱼胡同旁边一座小院围了起来。士兵在外面布置好机关后,从大门冲了进去。这一伙有八个贼,见有官兵,撇下东西,跳到墙上准备逃走。其中六个被官兵擒获,还有一个落下时被刺死了。

    最后一个贼并没有离开小院,但是也一直没有出来。士兵们搜了小院里的每一间屋,但是并没有找到任何人影。一名士兵走出院子,来到大汉身边说道:“伟祥大人,院子里没有人了。”伟祥摇头道:“还有一个,继续搜。”

    大雪天,这么冷,士兵们都想早点回住处暖和,对继续搜院子没多少兴趣。伟祥已经看出了他们的心思,冷冷一笑道:“看来,必须我亲自搜,咱们的梁上老朋友才会现身。”伟祥走进了堂屋,对着黑暗的房间说道:“你跑不了的,下来吧。”

    黑漆漆的屋子里,一点动静都没有。过了一会儿,屋子里传出很小的青年男子的声音。那声音有点山东味,很铿锵地说道:“被抓了是死罪,我为何要下来?”伟祥冷冷地说:“我想将京城的盗贼清理一下,只要你告诉我还有谁,我抓了他们,就放了你。你只要离开京城,我就不会再管你。”

    “呵呵,”那人笑了笑道,“我为何要相信你?”

    “我站在门口,在明处,你在暗处。如果你想暗算我,我一定会死。我拿命来担保,你难道还不信吗?”伟祥说道,“帮我抓到其他的人,然后离开京城,这是我的条件。你没有选择。”伟祥说完,屋子里变得格外安静。

    过了一会儿,伟祥听到了房梁上有一点沙沙的声音。他正要抬头朝黑漆漆的房梁山看,突然感觉有凉凉的东西从脖颈滑过。他本能地已经感受到了一股气息从他身后飘过,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送入了他的鼻孔。

    “别动,送我出去,我不会伤你。不然,我就割断你的喉咙。”伟祥背后的人恶狠狠地说道,“我算是落你手上了,从今往后不会在北京混了。不过,我不会出卖同行的兄弟,这是我的底线。我就是死,也不会帮你的。”

    “我一声令下,你就得死。”伟祥笑着说道,“你不敢动手的。我已经感受到你的手在抖,你没这个胆子杀我。”那人愣了一下,进而说道:“哼,那我就先杀了你,再和你的兄弟斗一下。我倒是看看,你们布了一个什么天罗地网。”

    那人刚说完,两条恶犬从门口走了进来,朝他扑了过来。十多个士兵,手里拿着武器,站到了院墙、屋顶上。那人收了匕首,腾空跳起,双脚踏在伟祥的后背上,借力向后翻身。他在空中翻转了两下,脚尖踩在石头台阶上,嗖的一声飞到了枣树上。

    围在旁边的士兵对着那人射箭,只见那人抓着树梢身体向下倒去。伟祥以为他已经中箭,大声道:“快别放箭,抓活的。”他刚说完,树梢一下子弹了起来,将那人弹出了老远。他落在了旁边的四合院里。

    士兵们带着猎犬追了过去,只见院子里留下了一身衣服,并没有有任何人影。伟祥怒火中烧,怒道:“继续搜,把北京城给我掀开了,也要找出他来。”伟祥亲自带领一个小组,搜金鱼胡同,其他的人分成不同的组,去搜别的胡同了。

    金鱼胡同搜完之后,天也差不多明了。伟祥等人来到了贤良寺的门口。他看了看寺门,心想:“这可不是一般的寺庙,经常有朝廷大员住在里面。如果我这一搜,惊扰了某位大人,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他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过了一会儿,他心一横,亲自敲了寺门。

    一位老态龙钟的僧人披着厚厚的袈裟打开了门。伟祥刚要行礼,两名侍卫模样的人抢了过来,冷冷地看着伟祥。伟祥身后的一名士兵行礼道:“这位是刑部的伟祥大人,今晚来抓盗贼,不巧让贼首给跑了。我们把附近搜了一个遍,就差这里了。”

    领头的侍卫不耐烦地说道:“这里没有,你们赶紧走吧。”他刚说完,大雄宝殿里传来了苍老的声音。那人咳嗽了一下道:“他们是为朝廷办差的,就让他们进来搜一下吧。”两名侍卫不敢怠慢,赶紧闪开。

    士兵们朝其他的殿宇飞奔而去,伟祥则怀着好奇,朝大雄宝殿走了过去。他走到门口,躬身行礼道:“下官是刑部的伟祥,不知您是哪位大人,我怕失礼了,不敢进前。”屋子里的人笑了笑道:“什么大人不大人的,我姓李,你进来吧。下了一晚上雪,外面怪冷的。”

    伟祥打开殿门,掀开一层厚厚的布帘,看到大雄宝殿里点着蜡烛。在昏暗的烛光下,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穿着很讲究的衣服,坐在那里,手里拿着念珠,嘴里在念叨着什么。伟祥总觉得这人好熟悉,但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伟祥想起这人刚才说自己姓李,于是行礼道:“李大人,打扰了。”那人将念珠放在身边的茶几上,抬眼看了伟祥,微微一笑道:“知道我是哪个李大人吗?”伟祥摇了摇头,笑道:“总觉得您面善,但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了。”

    “你是恭亲王府上出来的吧?”这位李大人笑了笑说,“我见过你。不过,那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如今,恭王也没了。我也快见孔夫子了。唉,我当年第一次见恭王时,我们都意气风发,想为我大清做一番事业。可惜啊,到头难与运相争啊。”

    突然,伟祥头脑中闪出恭亲王曾经吟诵的一首诗,有“世情已逐浮云散,到头难与运相争”的句子,而他清楚的记得,这是李鸿章李中堂的诗。伟祥赶紧跪下道:“下官是刑部的伟祥,不知李中堂在此,还请大人恕罪。”

    “嗨,起来吧。伟祥啊,大冷天的,别跪了。来,旁边坐,我这里有火炉。”李鸿章指着旁边的椅子要伟祥坐下。伟祥哪敢,他扭扭捏捏,在李鸿章旁边的一个垫子上坐下,不敢正眼看中堂大人。李鸿章笑了笑说道:“天已经明了,贼早已收工了。你搜也白搜。”

    伟祥不是很明白中堂大人的意思,赶紧站起来你说道:“大人说的是,我们打扰了。我这就带兄弟们回去。”李鸿章摆手说道:“让他们搜吧。搜了,你们才能完工。唉。如果皮六爷还活着,京城的贼哪儿敢这么猖獗啊。唉。”

    “大人您也认识皮六爷?”伟祥很吃惊地说道,“他可是个江湖人。”

    “江湖人怎么了?”李鸿章笑道,“我在天津办水师的时候,用了很多江湖人。有时候,江湖人更好用。仗义多为屠狗辈。”

    “大人说的是,”伟祥笑道,“皮六爷已经没了,京城这里的各大帮派全部胡来,剿也剿不干净。唉。”

    “我心中一直有一件事想找个人托付,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我可能也活不了太久了。这件事如果不找一个托付的人,我死不瞑目。”李鸿章说道,“你知道我为何在大雄宝殿里吗?”伟祥摇了摇头。

    “我睡到半夜,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恭王了。恭王与我谈了好大一会儿,聊到了我大清北洋水师的覆灭,也聊到了当今的时局。聊到最后,王爷给我说了一个秘密。如果能揭开这个秘密,就能重振大清的军队。那时我们也不至于被外夷欺凌。临走王爷说,天快明的时候,会有人来找我。他让我将这件事托付给那人。他刚走,我就醒了。这不,我刚到大雄宝殿,一卷经没念完,你就来了。”

    伟祥立即跪下,身体有点颤抖,小声说道:“李中堂有什么事需要下官去做,下官一定万死不辞。”李鸿章笑道:“我不是编了个王爷的故事来压你。这是真事儿。”李鸿章从身边的椅子上拿过一张图,递给了伟祥。

    “这是东南沿海的一个群岛。其中一座岛上有我大清的东西,你去帮我们拿回来。不过,那东西并不好找。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李鸿章说道,“找到杀了恭亲王的江湖大盗九头鸟。他一定知道东西放在哪儿了。”

    伟祥吓坏了,额头上滚下了好多汗珠。他战战兢兢地说道:“九头鸟已经从江湖上消失了。不过,他有五个儿子。”李鸿章摇头道:“还剩下两个,其他三个都死了。”伟祥说道:“我知道如何找到这两个孩子。如果他们在我手上,我不怕九头鸟不配合。”

    李鸿章点了点头道:“等你完成这个秘密差使回来,我很可能已经不在了。我会安排人与你对接。别忘了到我坟上告诉我一下。我今生没能让大清强大起来,希望死后能看到大清重回巅峰。地图的背面有这个差事的详细说明,你回去自己看吧。”

    “是,大人。”伟祥起身道,“等我抓到最后这个盗贼,很快就启程去南边。”李鸿章摇头道:“你说的盗贼我已经帮你抓到了,你今天就可以启程。”伟祥一听,格外吃惊。他看了下周围,不敢相信李鸿章的话。

    “来人,将那孩子带过来。”李鸿章刚说完,一个侍卫捆着一个黑衣人走了进来。那黑衣人被打得浑身是血。伟祥看到他的脸时顿时吃了一惊,心想:“这张脸我怎么在哪儿见过?他到底是谁?”

    盗贼躺在地上,不卑不亢。伟祥对李鸿章行礼道:“大人,我立即将他带回去大刑伺候,晚点我就出发。如今运河已经封冻,我快马南下,一刻也不会耽误。”

    “慢着,”李鸿章说道,“他不过是个贼,无需大惊小怪的。只要以后不来京城就好了,无需带回去,放了他吧。”伟祥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很惊讶地说道:“中堂大人,这人很危险,一旦放了,会闹出很多事情来。”

    “没有他,你完不成差使。”李鸿章说道,“你要带他南下。”伟祥更加吃惊了,有些不解地问道:“大人,他到底是谁?”李鸿章站起身来,走到那人身边说道:“孩子,说下你叫什么吧。”那孩子不过十七八岁,但是表现得一脸倔强,半天才吐出一句;“宁十三。”

    伟祥一下子愣住了,脑子里闪现出了无数他与宁坤在一起时的画面。这孩子的脸太像宁坤了,伟祥很笃定地认为,他就是宁坤的儿子。伟祥叹息了一声说道:“你爹是不是宁坤?”宁十三白了伟祥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不是。”

    伟祥看了一眼李鸿章,进而说道:“他是我之前的上司宁坤的儿子。没想到他竟然做了盗贼。唉。如果李中堂觉得我必须带着他,我当然不会推辞。不过,我得想办法将他送给宁坤大人的夫人,不能让他在这里野。”

    李鸿章摇头道:“不行。他知道很多地图里的东西。你必须带着他南下。”伟祥转过脸来,问道:“你与九头鸟是什么关系?”宁十三说道:“我和他儿子是把兄弟,不过我们已经散伙了。”伟祥继续问道:“你能找到他吗?”

    宁十三摇头道:“找不到。”伟祥很失望地说:“白在京城混了,连个人都找不到。”宁十三立即很没面子,生气地说道:“我知道他的弟弟在哪儿。只要找到他的弟弟,他就不会太远。我可以帮你,不过你得给我一笔钱,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伟祥问道:“那个孩子叫什么?”宁十三说道:“叫屎壳郎,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屁孩。”伟祥怒道:“我问的是小屁孩的哥哥。”宁十三收起了得意,很恭敬地回答道:“老鲶鱼。”伟祥怒道:“他才多大,就敢称老。哼。”

    李鸿章给身边的人点了点头,那人拿过一个包裹,递给了伟祥。李鸿章嘱咐道:“这个任务其实不是我李鸿章给你的,而是恭王给的。这包裹里有恭王给你的信,也有更多与这个差使相关的介绍。里面还有一个东西更重要,你将来一定会用到的。”伟祥打开包裹一看,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第1章 偷人

    壹

    一条放鹰的小舟急速穿过一片苇塘,发出哗哗的水声。时候是农历三月,湖里芦苇依然是枯黄色的,但岸上的树林已经泛绿。一阵暖风吹来,坐在小舟前面的青年男子,眯上了眼睛。他穿着绸缎衣服,面目清秀,肩上背着一个灰布褡裢,里面沉甸甸的。

    划船的是一位中年男子,衣着简陋,胡子拉碴,但是双臂肌肉丰满,眼神犀利。小舟一直保持较快的速度行进,黄昏时分便逼近了微山湖上的一座小岛。这座岛的周围被干芦苇和蒲草彻底包围,岛上密密麻麻长满了柳树。

    两人上到岛上后,最后一缕夕阳远去,一层薄雾升腾起来,整个太阴岛陷入重重的阴气中。青年男子停住脚步,不敢上前,用浓重的鲁西南方言说道:“老汪,你确定是这个岛?我怎么觉得岛上阴气很重?”

    “哈哈哈哈,”老汪大笑了一下,转过脸看了下年轻人,笑道,“丁老板,太阴岛是一座坟场。很多年前,这里还不是岛,而是一个大家族的坟地。后来,周边几条河改道,将水汇入了微山湖,所以这里的水位就涨了。很多坟墓被水吞没,而这里地势高,就留了下来。”

    “啊?”年轻人脸色大变,声音略有哆嗦地说道,“这里怎么这么多柳树,还有雾气,有点可怕。我们改天再过来吧。”

    “胡闹,”老汪立即怒了,指着丁老板说道,“回去也可以,钱照付。不然,你别想活着离开这里。”老汪见年轻人依然迟疑,于是说道:“嗨,人家出殡的时候,孝子拄的是柳木的哀杖子。哀杖子埋到坟地上,次年就会发芽。所以这里到处都是柳树了。天暖了,到了晚上,周围升了好多雾气,很正常,不要害怕。”

    两人走在柳树林子里,不久之后,天黑透了。丁老板抬起头,可以透过薄雾隐隐约约看到月亮的轮廓。大约走到岛中心的时候,一座木屋映入眼帘。丁老板停住脚步,小心地问道:“就是这里吗?”那木屋黑漆漆的,没有任何灯光,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老汪笑了笑,黑漆漆的脸上露出大白牙,很瘆人。丁老板忍不住摸了摸肩上的包裹,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了下来。老汪从怀里掏出一叠黄表纸,随后掏出打火石,点燃了黄表纸。烟灰飞到了空中,周围弥漫着一股纸张的焦糊味。

    “兄弟,我给你带了一位不差钱的老板,活儿也不重,你出来吧。”老汪对着木屋说了一番,半天之后,周围没见回音。他忍不住说道:“我说兄弟,你说句话啊。我们都来了,你不能躲着我们啊?你放心好了,我带他来的路上,给他蒙过眼睛,一切都安全。”

    纸烧完之后,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了咳嗽声。老汪站起身来,转脸看去,发现身后除了不停摆动的柳树枝,其他什么都没有。丁老板赶紧走到老汪身边,抓着老汪的手臂,手不停在抖。老汪也有点害怕,但是尽可能保持镇定。

    “什么活儿?”那声音说道。

    老汪推开了丁老板的手,笑道:“兄弟,这次也是帮忙偷个东西。不过,好得手。这位丁老板拿了金子过来。干完这一票,你可以休息半年了。你也说,一直有人在抓你,所以你不得不躲起来。如果你有了这笔钱,就不用害怕被人抓了。”

    “哼,”那人说道,“想要钱,我随时可以去拿,不至于给别人卖命。老汪,我要的是正经活儿,难度大的活儿。不要将这种下三滥的活儿介绍给我。我不缺钱,去哪儿都如入无人之境。你们走吧。你以后不要轻易再来了。”

    “嗨,兄弟,要不是我和你爹算是朋友,我才不会帮你呢。你受伤的时候,是我救了你。你在这里躲着,我一直给你补给东西。你现在伤好了,可以出去撒野了,竟然不接我的活了。”老汪怒道,“你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是你的要求越来越过分了。”那人继续说道,“我很快会离开微山,以后你也不用再来了。我欠你的,自然会还给你。我可以帮你偷一样东西,或给你一笔钱。你客人的事情,我就不会再参与了。你们走吧。”

    “老鲶鱼兄,我早已听说过你的名声。”丁老板说道,“如果不是因为事态紧急,我也不会来找你。为了找你,我找遍了所有的关系,花了无数钱。之所以找你,是因为江湖上都说,我的这件事,唯有你能办到。”

    丁老板说完,那人沉默了好大一会儿。老汪继续说道:“是啊,老鲶鱼兄弟,梁上君子有很多,独来独往的就你一个。你年纪轻轻,身怀绝技,除暴安良,做了很多好事。如果你想要钱,顺手就能得到,哪儿会接我们这些人的活儿啊。再说,你爹也是梁上君子,可是一直行侠仗义,为国为民,从未欺负弱小。”

    又过了一会儿,黑暗中传出老鲶鱼的声音,那声音很低沉,但是依然铿锵有力。老鲶鱼说道:“到底是什么事儿,直接说吧。如果能做,我当然会做。如果不能做,你们说什么都没有用。我还是梁上君子,也依然要靠偷窃为生,没什么值得吹捧的。”

    老汪见对方已经差不过要接这个活儿了,赶紧说道:“事儿也不是很大,其实是一件拯救弱小,除暴安良的活儿。干了这一票,你老鲶鱼的名声会更大,也会给梁上君子长脸。哈哈哈,咱们找个僻静地方,说道说道吧。”

    “那就来我屋子里说吧,”老鲶鱼说完,旁边一座墓碑转了一下,旁边开了一个窄小的门。“进来吧,里面有一个小梯子。”

    老汪不敢下,笑道:“你也过来,一起下去吧。”

    老鲶鱼笑道:“你不信我。你们下去后,就会看到我。我会比你们还快。”

    老汪半信半疑,带着丁老板走下了墓穴。这是一座古墓,里面的东西已经被盗墓贼偷干净了。墓室里放置了很多蜡烛,里面很明亮。从墓室的壁画可以看出,这应该是一座宋代的墓。墓里生活用具一应俱全,但是相对来说比较简陋。墓室最里面一间的石棺上铺了简单的被褥,老鲶鱼坐在石棺上,翘着二郎腿。

    他已经减掉了辫子,头发凌乱盖耳,但是浓密漆黑。他极为消瘦,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颧骨。他双臂和双腿都很长,腰身很细。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但是下巴上的一撮山羊胡,让显得他格外成熟。他眼神犀利,嘴角微微一笑,说道:“这次要我偷什么?”

    老汪露出满口黄牙,笑嘻嘻地说道:“偷人。”老鲶鱼脸色大变,怒道:“我是贼,不是人贩子。滚出去,不然就得死在这里。”

    贰

    一直很害怕的丁老板,赶紧走上前,扑通跪倒,很真诚地从肩膀上拿出包裹,将包裹放到地上,轻轻打开。他指着一堆金条说道:“老鲶鱼兄,我是来让你偷人的。不过,要偷的不是别人,而是我亲妹妹。如果能救小妹,这些就是你的。”

    老鲶鱼点了点头道:“说吧。”

    “我们家是做药材生意的,是单县大户。乾隆年间,我们家来到了沛县,做从沛县到微山的生意。我和我妹妹都出生在滕州,从小就打理药铺的生意。由于我爹黑白两道都通,所以同行都不敢动我们。”丁老板说道,“去年,我爹病逝,欢城一霸卜祥明要吞并我们家在滕州的生意,我拒绝了。他派人屡次骚扰,威逼利诱,我都没有答应。后来,他请来媒人,要我妹妹嫁给他做四房。”

    “这不挺好吗,”老鲶鱼说道,“两家成了一家。”

    丁老板摇头道:“我打听到,他的目的不是为了娶我妹,不过是要吞并我们家的产业。我拒绝了。我妹妹更是拒绝这门亲事,说是宁死也不会嫁给这样的人。结果,他派人绑了我妹妹,并对外宣称,两日后迎娶我们妹妹做四房。”

    老鲶鱼一听,笑了,摸了摸额头上的头发,说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活儿我不能干。你们走吧。”

    丁老板正要说什么,老汪走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要他不要说。老汪行礼道:“既然是这样,我也就不得不说实话了。他爹老丁,曾经救过你爹九头鸟。当年,你爹被人追杀,身受重伤,是他爹治好的。等你见到你爹,可以当面问清楚。就算是为了这个人情,你也得出手。再说,姓卜的欺男霸女,太过分了。你不行侠仗义,也算个侠盗?对得起祖师爷吗?”

    “老汪,我信你一会儿。既然他爹救过我爹,救他妹妹的事儿,我就接了。把金条拿走。我现在不缺钱。这件事与钱没有关系。你们走吧。洞房花烛夜当晚,你会在欢城西边房庄老运河桥边的龙王庙里见到你妹妹。”老鲶鱼说完,站了起来,表示送客。

    丁老板还要说什么,老汪赶紧拉着他,走出了墓室,划船沿着原路,返回了湖东。老鲶鱼从棺材旁边的石槽里拿出一坛子酒。他咬开盖子,咕咚喝了几大口,随后躺倒在被子上,呼呼睡着了。他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夜。等他再度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

    老鲶鱼换了一身轻便的黑衣服,独自一人划着小船朝湖东走去。从微山湖拐入老运河,沿着老运河一路往东,在房庄河桥旁下船,一路向欢城走去。快走到李集的时候,他就远远地听到了笙歌。老鲶鱼笑嘻嘻地心想:“妈的,纳个小妾也要唱一夜戏,真不要脸。”

    走到一栋四合院的外面,天已经快亮了。四合院外面,靠近马路的地方,有一处巨大的戏台子。戏台子前面坐了很多看戏的人。有的是熬夜一直在看的老人,还有一些天不明起床,来看戏凑热闹的年轻人。

    这些老人之所以过来捧场,不是因为戏唱的多好,而是因为这里一直提供吃的喝的,所以引来的基本上是附近的叫花子和乞丐。老鲶鱼从戏台子旁走过,趁其他人不注意,嗖的一声跳到了墙壁上,从墙上飞到了厢房上面。

    他抓着屋檐,身体轻轻一探,不声不响地缩骨进入了厢房中。他落到屋子里后,发现这里是厨房,储存了很多酒和食物。他逼到门口,透过烛光看到,隔壁是灶台,两个伙夫正在煮东西和配菜。老鲶鱼拿手扣了下酒坛子,坛子里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掀开一个坛子的盖子,扑鼻的酒香让他沉醉。他连续喝了好多酒,差不多醉了。他感觉天旋地转,已经无法爬出屋子。他在周围找了一下,发下了一个空坛子。他咧开嘴笑了,掀开盖子,缩骨跳入坛子中,呼呼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香,连梦都没有。等他醒来时发现,身边的酒坛子少了一半儿。老鲶鱼吓坏了,心想:“完了,婚礼都结束了。真是喝酒误事啊。”他跳出坛子,走到门口,看了下灶台,发现伙夫还在配菜。那一刻他意识到,还不晚。

    他爬出屋子,看到院子里已经摆满了桌子,很多客人正在喝酒欢呼。老鲶鱼趁着嘈杂,迅速走过院墙,跳到了堂屋上,从堂屋的窗户钻进了卧室。他双脚勾着房梁,身体悬了下来,发现新娘子就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门口有两个大汉,一直守在那里。老鲶鱼心想:“要是她叫上两声,我就完蛋了。偷个东西容易,偷个人就比较麻烦。妈的,不该接这个活儿。”

    他仔细看了下,发现床边的橱柜上放了一些衣服。老鲶鱼心想:“我得假装是卜老板,接近她后,告诉她我是谁,然后带她从后窗逃跑。”

    他晃动了一下身子,从房梁上下来,翻身到橱柜旁,取下衣服,轻轻穿在了身上。屋子里只有一根蜡烛,周围黑乎乎的。红盖头下的新娘子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并没有半点不适应。老鲶鱼心想:“这个丁老板不会骗我吧。我看她妹没有什么不开心啊。”

    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走过去。突然,新娘子好像听到了什么,拿手掀起了一点盖头,朝老鲶鱼在的地方扫了一眼。老鲶鱼在暗处,她什么都没看到。老鲶鱼看到了烛光下新娘子的半张脸。仅仅是这半张脸就足以让他决定,死也要救出她。

    老鲶鱼十几岁开始浪迹楼外楼,什么样的女子都见过和睡过,可是从未有过这种奇怪的感觉。这位新娘子,让他有些熟悉,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老鲶鱼走到门口,故意轻轻晃动了一下门,随后朝新娘子走了过去。

    新娘子已经感受到他的到来,将双手放在腿上,表现得更加矜持了。老鲶鱼心想:“哼,她真的想嫁给姓卜的老爷子做四房啊。我偏要不让她嫁。”老鲶鱼坐到了床边上,新娘子立即往相反的一边挪了下,表示与他保持距离。

    老鲶鱼站起身,吹灭了蜡烛,伸开手,将红盖头掀了下来。靠夜视能力,老鲶鱼看清了新娘子清秀的脸。老鲶鱼心想:“这个小妹妹怎么这么熟悉,我肯定在哪儿见过。”他正想着,新娘子一下子蹿了过来,伸手锁住了他的喉咙,将一把尖刀拔出,放到了他的脖子上。
    叁

    新娘子死死锁住了老鲶鱼的喉咙,任凭他有一流的缩骨功,在此刻也一寸也缩不了了。老鲶鱼觉得呼吸困难,头脑发胀,身体发沉。当他似昏非昏的时候,新娘子从床上拿出一根麻绳结结实实地将他绑在了椅子上,并在他嘴里塞了一堆棉花。

    新娘子将刀子再度放在他的脖子上,小声说道:“我手里有一份契约,要求你放弃娶丁家小姐,永远不许兼并丁家的药铺。如果你签了,我就不杀你。如果你不签,我先割了你的祖根,再割了你的喉咙。听到没有?听到了就点点头。”

    随着呼吸渐渐顺畅,老鲶鱼意识越来越清醒。他心想:“她自己这么厉害,还要我来救她?这分明是圈套。妈的,上当了。小娘们,看我怎么收拾你。”

    老鲶鱼在黑暗中缩骨,随后轻轻解开了绳索。他猛然转身,将女孩子的双手抓在了手中,用绳子紧紧锁住了她的双手。她正要说什么,老鲶鱼捂住了她的双手,将那一撮棉花,塞进了她的嘴里。

    新娘子紧张坏了,豆大的泪珠从双眼流了下来。老鲶鱼尚在愤怒中,拿过匕首,嗖的一下,朝新娘子划了过去。新娘子觉得身上突然凉凉的,不知发生了什么。老鲶鱼伸手一拽,新娘子的衣服从脖颈到裤腿都被划开了。

    老鲶鱼摸了下柔软而热乎乎的肉体,顿时不忍伤害她。他趴过去,在她耳畔说道:“你刚才不该对我粗鲁。我不是卜老板。如果卜老板像我一样年轻英俊,你就该嫁了。他是个糟老头子,浑身发臭。你最好远离他。”

    新娘子在黑暗中一直在流泪,眼神惊恐。老鲶鱼继续说道:“别害怕,我是你哥丁老板派来的。只要你配合我,我就可以带你出去。听懂了吗?听懂了就点点头。”女子点了点头。老鲶鱼依然压在她身上,可以感受到她剧烈的心跳。她躺在案例,也可以闻到老鲶鱼身上的酒味儿。

    “你的衣服被我割开了,换件衣服吧。我推你上后窗,然后带你从后面逃走。”老鲶鱼说完,给女子解开了绳子。他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裹在了女子身上,随后将棉花从她嘴里掏了出来。新娘子大口呼吸了一番,随后大喊道:“救命啊。”

    老鲶鱼一下子慌了。女子趁机从床上跳到老鲶鱼身上,随即跳到后窗,爬了出去。老鲶鱼气坏了,但是也无能为力,心想:“这个女的是个练家子,太过分了。她将我耍了。我不会原谅她的。”他正想着,门口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老鲶鱼从地上捡起新娘子的破衣服,将衣服搭在了前窗上,随后上到房梁上,躲避在黑暗的角落里。两个看门人走了进来,发现新娘子不见了,于是跑出去,朝前窗的方向走去。老鲶鱼趁机从前窗缩骨溜了出去,沿着屋檐外的斗拱,爬到了外墙上,跳了出去。

    老鲶鱼来到后窗一看,一个人影都没有,心想:“这个新娘子,多半跑远了。能跑这么远,肯定不是小脚。看来,这个女人来路不简单。”他正想着,看到不远处有一处麦秆垛。在黑暗中,有一处红映入他的夜视眼。老鲶鱼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笑容。

    等一组搜捕的家丁跑出去之后,老鲶鱼来到了柴火垛旁边,一把抓住了红衣服。他用力一拽,仅仅将衣服拽了出来,并没有人。老鲶鱼恼了,心想:“这个小狐狸精,真是个练家子,连我都唬住了。”

    老鲶鱼仔细闻了闻这件红衣服,发现是新娘子的内衣,因为被他割开了,所以她不得不将其脱掉。既然她脱掉了内衣,那么一定是穿了老鲶鱼的衣服。他仔细闻了闻内衣的味道,随后将衣服揣进怀里,走到柴火垛后面。他看了东西南北的方向,最终断定,她往西走了。

    走了大约三里地,他发现前方有一处老房子,很破旧了。在如此荒凉的地方,有一处老房子,那肯定是适合落脚的地方。他并没有靠近房子,而是躲在暗处仔细看。看了一会儿,他发现,房子后面有一片林地,林地里有一栋小木屋。老鲶鱼断定,那姑娘多半躲避在木屋里。

    他十分小心地爬到树上,沿着树杈上到木屋上面,从树上下来,站到了木屋的顶部。透过木屋的缝隙,他用夜视眼仔细看了下木屋,发现里面有一张床,但是并没有人影。正当他失望的时候,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他从怀里掏出内衣,又闻了一下,确信新娘子就在木屋里。

    我又仔细看了一番,还是没有发现人影。他断定新娘子应该已经走了。他趴在木屋上,到处看,发现方圆几里地是没有人影的。他不死心,从木屋上下来,躲避到木屋外,靠近床的模板旁。他将脸贴在了模板上。

    他从怀里掏出一根细细的针,将针插入到模板上,随后拔出针,将鼻子贴在针孔上,仔细呼吸了一下。一股浓郁的女人味儿送入鼻子里。老鲶鱼汗琳琳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他在不同的地方打了不同的孔,确认新娘子此刻就躲在木板床下面。

    他来到木屋下面,发现木屋的一层是空的,钻进去后,可以透过模板的缝隙,看到新娘子的衣服。老鲶鱼从怀里拿过绳子,悄悄地拴住了模板的一侧,将绳子绑在木桩上。他轻轻地将钉子旁边的木头挖开。等钉子差不多松动了,他用力拽了下绳子,木板散开了,新娘子从上面落了下来。

    老鲶鱼张开双臂,将新娘子接在自己的怀里。她刚要大叫,老鲶鱼捂住了她的嘴。新娘子一直在挣扎,真是吓坏了。老鲶鱼紧紧捂住她的嘴,怕她大喊大叫。两个人较劲了半天,新娘子由于呼吸困难,很快就昏过去了。老鲶鱼拍打了几下她的脸,但是她没有任何反应,像死了一样。

    “完了,她要是真的死了,我该怎么交差啊?这会毁了我的江湖名声。”老鲶鱼心想,“不行,不能让她死了。”
    肆

    老鲶鱼仔细一看,女子仅仅穿了一件男人的衣服,里面的衣服因为被割开了,所以逃跑时被她脱了,扔掉了。尽管是三月天,可是依然有倒春寒,晚上挺凉的。这姑娘连冻加吓,估计是不行了。老鲶鱼将自己的衣服脱下,裹在她身上,扛起她,穿过树林,朝南边走去。

    他必须在天明之前赶到房庄河桥旁的庙里,将人交给丁老板。这才算是他完成了一个江湖任务。他一边走一边后悔,觉得不该接这个任务。如果人死了,他不好交代。即便是人不死,弄得如此狼狈,他脸上也挂不住。

    尽管老鲶鱼身手敏捷,可是抗着一个大活人也挺累的。走了五六里地之后,他已经腰酸背痛了。他将女子放到草地上,随后躺在冰冷的地上。女子醒了过来,大声叫道:“救命啊。救命啊。杀人了。”

    老鲶鱼赶紧坐起来,扑了过去,用手捂住了她的嘴。老鲶鱼在黑暗中威胁道:“是你哥让我来救你的。不要再叫了。我带你去见你哥。等你见到你哥,你再叫。听到没有?”女子停止了挣扎,双眼忽闪地看着月光下的老鲶鱼。

    “你要是不叫,我就松开手。答应我就点点头。”老鲶鱼说道,“不然,我就杀了你。”

    女子点了点头。老鲶鱼松开了手,女子继续大叫。老鲶鱼无奈,从身上撕下一块布,塞进了女子口中,扛着她继续往西走。

    东方约莫快天亮的时候,老鲶鱼终于来到了房庄河桥旁的破庙旁。他远远的看到,丁老板已经站在庙门口等候了。丁老板见老鲶鱼回来了,兴奋坏了,赶紧跑了过来。老鲶鱼说道:“赶紧开门,不要过来,进去再说。”

    老鲶鱼将人放到了地上,从她嘴里掏出了布,怒道:“见到你哥了,你总该信我了吧?如果你配合我,我早就将你送回来了。姓丁的,人给你带来了,我该走了。从此往后,我们家对你们家不欠什么了。不要再找我了。你跟老汪说声,让他也不要再找我了。”

    女子再度大叫了起来。老鲶鱼赶紧将布又塞进了她的嘴里。丁老板仔细看了下,很失望地说道:“老鲶鱼兄弟啊,你救错了。这不是我妹妹。哎呦,完蛋了,这个点儿,已经洞房完了。我的妹妹啊。我的妹妹啊。完了,全完了。”

    “不对啊,”老鲶鱼大声说道,“我找的不会错,怎么会救错人了呢?”

    女子好像有话说,老鲶鱼摘下了她口中的布,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谁?”

    “你妹没有问题,我是替她拜堂的。我本来想趁洞房花烛的时候杀了那个姓卜的,不料遇到了这个二傻子。”女子说道,“丁老板,你不记得我了吗?”

    丁老板仔细一看,顿时大惊道:“你是偌乔?”

    女子点了点头道:“我是若乔。”

    老鲶鱼懵掉了,抓着丁老板问道:“你要给我一个解释。不然,我不会饶了你的。我这么做本来就已经违背了祖师爷。如果你从中耍我,我可不答应。我是江湖人,不是市井小贩。与我作对,我会让你家破人亡。”

    丁老板没有搭理老鲶鱼,赶紧将叫若乔的这位姑娘松绑,将她从地上扶起来,说道:“我妹妹在哪儿?”

    若乔抚弄了下额头上的头发,说道:“我带了几个人,将她偷出来,藏在滕州一户人家了。你放心,她不会有事的。”若乔转过脸,恶狠狠地看了一眼老鲶鱼,对丁老板说道:“大哥,这个臭男人看了我全身,还摸了我。我得要一个公道。”

    “什么公道?”丁老板问道。

    “他要么娶了我,要么挖了双眼和砍了双手。”若乔哭着说道,“两者必选其一。”

    老鲶鱼心想:“这么水灵的小妹妹,我恨不得在这破庙就办了大事儿。只不过,她欺人太甚,让我娶她,门儿都没有。不过,我倒是要看看,她如何挖我的眼,砍我的双手。”

    丁老板笑了笑,说道:“若乔啊,这件事等等再议。老鲶鱼也是江湖人,他爹在江湖上就有几分地位。你是为了我妹妹受委屈,他是为了我妹妹得罪了你,两边都是我的问题。你们看这样行吗?先到我在湖边的秘密别墅休息一下。过两天,我再帮你们解决。如果那时,你们还有嫌隙,我就帮你们做个了断。”

    “笑话。你也能左右我?”老鲶鱼冷冷一笑,转身就要走。丁老板拦住他道:“老鲶鱼兄,我妹妹还生死未卜。除非我找到我妹妹,将她救出来,不然你的任务就等于没有完成。如果传出去,恐怕不好。你和若乔,在我别墅里等着。我两三天后,就会回来。等我回来后,我会将滕州的药铺全部搬到微山湖畔来,避让卜老板。”

    老鲶鱼心想,事情没有办成,如果就这么溜了,往后江湖上一定有人说三道四的。他点了点头道:“把地点告诉我,我自己去。我今晚就会到那里。我不会与这位姑娘一起去的。她人不大,手段如此毒辣,我不想与她为伍。”

    “你,”若乔杏眼圆睁,怒道:“你算什么东西,我还不想与你一起去呢。”

    丁老板刚要说什么,老鲶鱼跳了一下,从窗户里飞了出去,消失了。他跳出破庙的院墙,跑进了庙宇后的小路,继续朝湖边走。到了湖边后,他寻了一条秘密通道,来到了楼外楼的地下一层。他钻进了自己的密室,痛饮了一坛子老酒,随后呼唤大睡了起来。

    他醒来时,天色已经晚了。他潦草地吃了点东西,沐浴更衣之后,走出了楼外楼。在月光的指引下,他来到了湖东一处庄院外。他跳上了院墙,听到屋子里有说话的声音。他潜入院子中,发现若乔站在屋子里,与一位中年男子在聊天。他正准备上墙离开,若乔推开了门,说道:“咸鱼,都来了,也不敢进来?这位是我叔。”

    老鲶鱼转过脸来,一脸不高兴地说道:“我叫老鲶鱼,不是咸鱼。”

    “反正对我来说,都一样。”若乔冷笑道,“祥叔,人已经到了。没我的事儿了,我要去睡觉了。”若乔说完,朝里屋走了过去。

    一位虎背熊腰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很讲究的便装,走出了屋门,站在了门口。烛光下,他的身影越来越高大,将老鲶鱼瘦弱的身体彻底遮盖住了。

    “你是谁?”老鲶鱼问道。

    “我叫伟祥,为朝廷办差时,曾经与你爹有过很深的交情。”伟祥笑了笑说道,“外面有点凉,屋子里坐坐。”

    老鲶鱼理都没理他,转脸就飞到了墙上。伟祥并没有着急,而是从怀里掏出一枚金印,举在头上,笑道:“聊聊这个东西,你也不感兴趣?”

    汗珠从老鲶鱼的头顶不断流下来。他跳下墙头,朝伟祥身边走了过去,慢慢走近了他巨大的身影下,将自己瘦小的身子彻底淹没其中。
    第2章 生死追逐

    壹

    一阵冷风吹来,老鲶鱼头上的乱发在额前飞舞,仿佛在警告伟祥大人,这条鱼不好惹。伟祥梳着辫子,戴着瓜皮帽,帽子前面镶着和田玉。他身材格外魁梧,身上散发出一股似香非香的味道,让老鲶鱼很不适应。当然,在伟祥身边,老鲶鱼不过是个毛孩子。

    老鲶鱼已经透过伟祥的站姿和说话吐气的特点判断,这人一定有两下子。他站在门口,不再近前,而是仔细端详伟祥,同时用余光看向屋子里。他的直觉判断,屋子里一定有埋伏。他对伟祥几乎没有太多印象,但是冥冥中感觉在哪儿见过。

    伟祥将那块金印紧紧攥在左手中,将右手慢慢放在了腰上,那里挂了一口短刀。老鲶鱼清楚,此刻他就在伟祥短刀的打击范围内。他心想:“这人并不是善茬,摆了这么一个大局将我引来,多半是寻找我爹的。他一定是宫里的人。”

    见老鲶鱼停止了前进,伟祥向前踏出一步,他的倒影包裹着老鲶鱼,更显巨大。老鲶鱼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目光从伟祥的双手转移到了他的双眼。他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透过夜视的能力,从他眼睛里窥探出了一丝凶狠。

    正当老鲶鱼以为他要动手时,伟祥放在刀把上的手松开了。他抬起右手,用食指指着老鲶鱼的额头道:“你为何不剃头,不留辫子?被抓了是要砍头的。你的胆子也太大了,这叫藐视朝廷。臭小子,才多大,竟然敢称‘老’,真是岂有此理。”

    伟祥的这番话口气很重,然而并没有吓到老鲶鱼,反而一下子让他放松了下来。他心想:“这个家伙,原来是个直肠子。我还以为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呢。哼,我老鲶鱼绝对不怕他。”老鲶鱼紧张的脸上泛起一丝微笑,进而大笑,随后说道:“莫非大人是来帮我梳辫子的?”

    “你!”伟祥正要发作,突然听到旁边屋子里传出了女孩子咯咯的笑声。尽管笑声不大,但是在如此寂静的夜里,可以清晰地听到。老鲶鱼忍不住转脸看向了窗户,可以看到一个女孩子头部的轮廓,映在窗户上。老鲶鱼从笑声判断,那人就是若乔。

    伟祥转脸看向窗户,本来要发作,但是极力忍住了。他继续朝老鲶鱼走了一步,怒道:“我在这里布了天罗地网,你想跑,没门儿。今天你要是配合我,我就给你留一条活路。如果你不配合,我就杀了你全家。你爹身上背的可是弥天大案,你给我放尊重了。”

    这一刻,老鲶鱼已经很笃定地认为,这个伟祥是来找他爹九头鸟的。如果他不说已经布置了天罗地网,老鲶鱼可能会很大意。既然他说了,老鲶鱼肯定会万般小心。此刻,老鲶鱼心想:“这人肯定要抓我,无需跟他废话,先走为上。”

    老鲶鱼后退两步,后脚踏上了石头凳子。他猛然用力,跳到了屋檐上。只听嗖的一声,一道渔网从屋脊上飞来。老鲶鱼刚要躲避,又有一条渔网从侧面飞来。这次他无法脱身,被两层渔网结结实实地捆住,进而从房子上摔了下来。

    落地那一刻,老鲶鱼觉得后背受到了重击,整个身体都失去了知觉,无法动弹。刺骨的疼痛让他几乎陷入昏厥。伟祥说道:“把他拉到屋子里,不准解开网。这个混账小子会缩骨功,轻功也很好,随时会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走。”

    十多个士兵从院子里、屋子里走了过来,将老鲶鱼连人带网一起抬进了屋子里。老鲶鱼只能透过网眼看到屋子里的状况,只见十多个带兵刃的人,围着他,随时准备将他剁了。伟祥将金印放在桌子上,嘴角上翘,有些得意地说道:“九头鸟在哪儿?”

    老鲶鱼有些害怕,不过尽可能装作很镇定地说道:“我也一直在找他。已经很久没见他了。我怎么知道他在哪儿呢?你找我爹,直接去江湖上找就好了,抓我干什么?我爹是江湖中人,找他自然有江湖的规矩。你抓我是破坏规矩,你会遭报应的。”

    “呵呵,”伟祥笑了笑,说道,“你爹敢对恭王下手,可见背后一定有高人指使。只要你告诉我你爹在哪儿,我们找到他,问清楚了就好了。我们不会为难他的。我与你爹打过交道,他当年也放了我一马,我当然不会为难他。”

    老鲶鱼感慨道:“我爹没有杀恭王爷。王府那么森严,不是谁都能进去的。我爹退出江湖一定有他的道理。如果他不退,江湖上始终会有他的影子的。我已经找了那么多年了,一直没有找到他,足以说明,他要么死了,要么已经去了海外。”

    伟祥在屋子里踱了几步,随后说道:“这个金印如何打开,里面有什么秘密,你知道吗?”老鲶鱼看了下金印,又仔细看了看伟祥的双眼,小声说道:“我只知道,这些印是太平军的,有印就可以调兵。如今,太平军已经彻底覆灭了,这个印就是一块金疙瘩。”

    伟祥摇头道:“我一直以为,你这么大的孩子不该叫老鲶鱼。如今看来,你真配得上这个名字。你在骗我。你明明知道这个印代表了什么,就是不告诉我。如果你能帮我一把,我也会免去你得的罪行。如果你一直不说,我会让你死得很惨。”

    “我已经被你抓了,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反正关于我爹的事儿,我什么都不知道。”老鲶鱼心中紧张,但是嘴上很硬,威胁道,“你们可以杀我,不过我族里还有人,都是做梁上君子的,也都在暗处。任凭你有多少本事,他们都会找到你的。”

    “呵呵,是吗?”伟祥走到老鲶鱼跟前,扒开渔网,仔细看了看他的双眼,随后说道,“我为朝廷办事,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我的族人与我早已划清界限。我也没有至亲之人了。你威胁我是没有用的。我给你一个机会,如果现在告诉我你爹的下落,我就放了你。”

    “好吧,看来我是瞒不过你了。”老鲶鱼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样吧,你把这些人都支开,让他们守在外面,我告诉你一个人。记住,不准任何人偷听,不然我什么都不会说。”伟祥听后很得意,挥手将屋子里的士兵全部赶出了屋子。

    “说吧,”伟祥走到老鲶鱼跟前说道,“你说完,我就放了你。”老鲶鱼摇了摇头,说道,“你把蜡烛吹灭,我小声告诉你。如果有些人躲在暗处,看到我的唇动,会猜出秘密的。为了安全,你必须吹灭蜡烛。”

    伟祥先是一愣,随后冷笑了下道:“不要耍手段,这间屋子是没有窗户的,门口都是我的人,也全都设了埋伏。你就直接告诉我吧,没有人会偷听的。”老鲶鱼执意要求道:“那我就不说了。你杀了我吧。”

    “你!”伟祥再度动怒,但也无可奈何。他走到蜡烛跟前,伸手碾灭了烛芯,转脸看着黑暗中的老鲶鱼说道:“说吧。”然而,老鲶鱼依然什么都没有说。伟祥怒道:“为何不说?难道你真的耍我不成?哼。”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点燃了蜡烛。烛光下,只见墙边剩下一堆渔网,老鲶鱼不翼而飞。
    贰

    伟祥有些吃惊但是并没有担心,他抬眼仔细看了看,见屋子里什么都没有,于是说道:“你们赶紧进来,这小子跑了。他跑不出这个屋子,把门给我看好了。”伟祥的十多个兄弟,很快就有序地分工,守住门口等地方,随后几个人走了进来。

    说也奇怪,伟祥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任何人影。他赶紧敲了下旁边的门,若乔打开了门。屋子里很简单,只有一张床,床边有梳妆打扮的台子。这间屋子有一扇窗户,但是是死的,打不开。窗户上贴了一层窗户纸。

    “怎么了?”若乔问道。

    “那小子进来了吗?”伟祥问道。

    “啊?”若乔有些紧张地说道,“你这不是开玩笑吗。这墙是实心的,门是木头的,当然没有人进来。”

    伟祥尚未提议好好搜一下,若乔就已经有些紧张了,从怀里掏出匕首,在床上、床下查看了一番。她进而抬头看向房梁,上面除了光秃秃的梁柱,什么都没有。任何能躲藏的角落,她都看了一番,这间屋子里的确什么都没有。

    “哎呦,”伟祥很后悔地说道,“早知道我先给他一刀,让他老实一下。这下好了,前功尽弃了。都说这个老鲶鱼很狡猾,我一直没听进去。如今看来,他比他爹还厉害。如果下次落我手里,我一定先打断他的腿脚,再逼他招认。”

    “伟祥叔,我已经糊涂了,你们到底找他有什么事儿?”若乔说道,“我都懵了。你们难道是要抓了他,杀了他吗?一开始没有人说要杀人。不然,我也不会参与。你们做得有点过了。以后不要再找我了。”

    “我没找过你,是你哥找你的。”伟祥说道,“你参与还是不参与,是你哥的事儿,不是我的事儿。我与你爹有点交情,所以对你还算客气。你无需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哼。”伟祥走出了屋子,对身边的人说:“跟我走,把周围的村庄给我搜一遍。他长翅膀了不成?”

    伟祥带着人离开了庄院,若乔走到床边说道:“他们都走了。你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那里。”他刚说完,老鲶鱼从床底下滚了出来。若乔冷笑道:“身手不错,屋顶就这么一点缝你都能爬进来。不过,你贴着床板吊在床下也够累的,难为你坚持这么久。”

    “我救过你,你救了我,咱们扯平了。从今往后,就当我们从未认识过。”老鲶鱼行礼后,朝外走去。若乔一伸手,抓住他后心的衣服,只是一拽,就将老鲶鱼拉了过来。老鲶鱼正要挣扎,若乔借势一甩,将老鲶鱼重重地甩到了床上。

    “坏了,”老鲶鱼心想,“这个女人是个厉害的练家子,我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看来,之前她一直在演戏,如今我已经被她控制了。”老鲶鱼一直在看窗户,也在看房梁,思考着下了床如何迅速逃走。

    “你别看了,”若乔笑了笑说道,“刚才走的那人,曾经是我爹的手下。如今,他混得还不错,将我哥弄到身边了。我是听了我哥的话才被卷进来的。如果你当初没将我的衣服划开,我倒是不会再插手这件事。如今好了,你已经看过我的身子,我可不能饶了你。”

    老鲶鱼从床上下来,站在她面前,眼珠子依然在看着窗户。若乔顺着他的眼神看去,笑道:“想走?没那么简单。这间屋子,你可以进来,但是别想走出去。你的功夫很特别,不过我知道怎么应对。姑奶奶高兴,你就能活,不高兴,你就得死。”

    “你想让我怎样?”老鲶鱼问道。

    “那个金印是做什么的?背后有什么?为何朝廷要找你?”若乔问道,“我对金印不感兴趣,不过我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追查金印后面的东西。”

    老鲶鱼突然抬起手,做了个佯攻,顺势跳起,一条腿踩在墙上,借力朝窗户飞去。刚跳到半道儿,若乔抬起钻天腿,踢在了他的小腹上。老鲶鱼只觉得腹中剧痛,立即从空中落了下来。若乔抬起右腿,接住了老鲶鱼,随后又踢了一脚。老鲶鱼倒在了墙根里。

    “我服了,姑娘,我告诉你所有的秘密。”老鲶鱼说道,“不过,我不能在这里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是湖里的一个小岛上。到了那里,你就什么都知道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必须一个人随我去,不然我死也不会说的。”

    若乔听后,马上得意忘形,笑嘻嘻地说道:“这就对了吗。不过你太狡猾了,绳子根本就拴不住。如果你脱了绳子,随时会跑。我不能让你轻易跑了。”

    “你想怎么样?”老鲶鱼问道。

    “给你拴上狗链子。哈哈哈哈。”若乔从梳妆台的柜子里掏出一把链条,用她习惯的方式套在了老鲶鱼的脖子上。老鲶鱼觉得脖子上沉甸甸的,别提多难受了。“这样你就跑不了了。”她看了下老鲶鱼,似乎还不满意,脸色很难看地说道:“你给过我一刀,让我受辱。我也要给你一刀。”

    “唉,你要干嘛?”老鲶鱼刚说完,若乔一刀划了过来。老鲶鱼觉得胸前一凉。他的上衣,裤子被划开了。老鲶鱼赶紧双手捂住裤裆,可是为时已晚,若乔已经看到了。“你这个疯娘们,岂有此理。”

    “反正我看到了。你捂着也没用”若乔很骄傲地说道,“你脖子上有锁链,身上衣服破了,你还要捂着,所以就不可能逃了。带我去你说的地方,越快越好。我一个人去,才不想将功劳分给别人。哈哈哈哈。”

    老鲶鱼又羞又气,但又不敢轻易与她再斗,只得忍气吞声,心想:“到了我的地盘,看我怎么收拾你。”

    若乔披了一身黑衣服,牵着铁链,带老鲶鱼走出了屋子。他在院子里找到一个入口,说道:“跟我走地下,不然其他人会发现我们。”老鲶鱼无奈,只好随他一起下去。地道很古旧,里面有一股发霉的味道,显然很久没有人用过了。

    地道的出口是湖东的一片树林子。若乔带老鲶鱼在芦苇丛里找到了一艘小船。若乔看了下老鲶鱼说道:“你来划船,我牵着你的脖子,省得你跳水寻短见。”

    老鲶鱼带着一肚子气,上了船。若乔坐在船头,手里捏着铁链子,嘴上带着得意的笑容。老鲶鱼薅了一把干枯的蒲草,围着腰部扎了一下,腾出两手,开始摇船。船穿过芦苇荡,驶近太阴岛时,已经是午夜时分。

    “这里怎么阴森森的?”若乔问道,“你怎么把我带这里来了?”

    “你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我不带你来这里,难道带你去楼外楼瞧姑娘?”老鲶鱼见到了自己的地盘,说话也多了几分底气。

    若乔没再继续逼问,随老鲶鱼上了岛。他手里紧紧牵着铁链子,生怕老鲶鱼耍花招。走着走着,突然一座墓碑出现在若乔眼前。她伸手一摸,知道是墓碑,顿时吓坏了。墓碑上蹲了一只乌鸦。那乌鸦尖叫一声,朝岛的更深处飞去。

    若乔害怕极了,用力拽锁链,希望老鲶鱼与他靠在一起。可是无论她如何拽,老鲶鱼就是不动。若乔很生气,顺着铁链往前走,发现老鲶鱼早已不知所踪,铁链的一头挂在旁边的墓碑上。一阵冷汗从若乔的脸上流了下来。
    叁

    太阴岛并不大,但是里面的墓地像迷宫一样,白天还好,一旦到了晚上,一般人是无法走出来的。若乔从未见过这样的地方,早已吓得半死了。她紧紧握着匕首,沿着原路返回,希望尽快上船回去。不过,他费了很大的努力,依然无法走出这片墓地。

    她越走越害怕。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看到前面有一些烟雾缭绕,顿时更加害怕了。她想躲避那些烟雾,可是烟雾散开的速度很快,一会儿就弥漫到了她这里。闻着烟味儿,她觉得很困倦,刚走了几步就倒在了冰凉的泥土上。

    老鲶鱼已经换了一身黑衣服,用一块黑纱捂住了口鼻。他走到若乔身边,一把将她扛了起来,带到了自己的老巢中。他将若乔放在床上,给她盖了一层薄被子。他依然不是很放心,于是找到一些绳索,将若乔的双手轻轻拴住,随后走了出去。

    老鲶鱼躲在一座墓碑的后面,仔细看向湖面。不久之后,一艘中等大小的船靠近了太阴岛。老鲶鱼心想:“老汪啊老王,你果然出卖了我。你这个混蛋,一定不得好死。我那么信你,给了你那么多帮助,你竟然背叛我。”

    老汪与八个手持兵刃的人一起,悄悄登上了太阴岛。老汪将他们带到了一座墓碑旁,小声说道:“这个老鲶鱼,在岛上有很多墓室,这是其中一个。你们下去时小心。如果在里面,就抓了。如果不在,就给里面燃点毒香,把他麻翻了再抓。”

    老鲶鱼从未听老汪说过这么恶毒的话,这次他算是真的涨了见识。老汪是九头鸟的手下,在九头鸟那里一直很受重视。九头鸟离开微山时,将老鲶鱼托付给了他。老鲶鱼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父亲指定的托付人,竟然成了叛徒。

    “他们一定是来救若乔的。我倒是要通过若乔,打听下他们的底细。这帮人到底是干什么的,我必须要弄清楚。”老鲶鱼迅速回到若乔所在的墓室,仔细安排了一番之后,走了出来,在墓碑上做了一个很显眼的记号。

    老汪很快就带着人来到了这座墓室门口。他很兴奋地说道:“他应该在这里。你们先下去四个,随后再下去四个。”老汪轻轻打开了墓室的机关,看到了一丝灯光。四个人手持砍刀,慢慢走了下去。

    老汪原本要待在外面,可是没有忍住,也跟着他们走了下去。走下去后,他首先发现,整个墓室一个人都没有,唯独石棺是打开的,石棺里有一点衣袖在外面。老汪给他们四个点了点头,他们静悄悄地走了过去。

    他们四个在石棺旁停住了脚步,被眼前的景象吓到了。老汪赶紧走了过去,只见石棺里的若乔,穿着血粼粼的衣服,满身都是红色的。老汪等人尖叫了一声,赶紧往回跑。他们的叫声惊醒了若乔。若乔从棺材里坐起来,头还在晕乎乎的。

    她早已记不清自己在哪儿了,还以为是在梦中。他从身边拿起短刀,跳了出来,干净利落地将四个士兵给杀了。老汪熟悉出去的路子,躲过若乔的刀子。等老汪走出来之后,他才恐惧地发现,外面的四个人也全都死了。

    老汪双手握刀,随时准备应对老鲶鱼的袭击。老鲶鱼走了过来,问道:“汪叔,为什么?”

    老汪一边后退,一边说道:“我也是走投无路。你不要怪我。”

    “是谁让你这样做的?”老鲶鱼问道。

    “你不要怪我。”老汪说道,“我要么杀了你,要么抓了你,不然我一家老小一个都别想活下来。”

    老鲶鱼一听,顿时心软了,心想:“看来是有人将他家人绑架了。尽管背叛不可接受,但是也不能太让他为难。”老鲶鱼叹息道:“告诉我是谁,我会帮你的。你的家人不会有事。请相信我。”

    老汪从怀里掏出一把火枪,对准了老鲶鱼。老鲶鱼从未见过火枪,并不知道这东西有何威力。他劝阻道:“汪叔,我能帮你。”他刚说完,老汪扣动了扳机。突然老汪惨叫了一声,子弹射偏了,在老鲶鱼肩头擦过。

    仅仅是擦过,老鲶鱼已经感受到了钻心的疼痛,鲜血流满了整个胳膊。老鲶鱼抬眼一看,老汪倒在了血泊中,他背后站着的,正是满身鲜血的若乔。老鲶鱼此刻才发现,若乔与这些人,完全不是一路的。他也立即意识到,太阴岛绝对不能再待了。

    若乔走到老鲶鱼身边,收起了刀,蹲下身来问道:“打哪儿了?”

    老鲶鱼没有说话,若乔一把抓过他的胳膊,撕开了衣服。当时天是黑的,她看不清伤口。她摸了一下,大致知道了伤口的深浅,于是说道:“先包扎一下,天明找点草药给你敷上,很快就好了。一点擦伤。”

    “那是什么东西?”老鲶鱼问道。

    “洋枪。”若乔说道,“能打很远,打中了非死即伤。你还算幸运,就擦了一点。把这些尸体处理了,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我这样对你,你不恨我?”老鲶鱼问道。

    “当然恨,早已恨死了。不过,你我面临危险,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若乔说道,“出了这个狗娘养的地方,我一定弄死你。”她朝老鲶鱼脸上狠狠地扇了一个巴掌。老鲶鱼觉得右边脸热辣辣的。这一巴掌打消了他对若乔的怀疑。

    老鲶鱼从地上捡起枪,放到怀里,拉了一把若乔,说道:“不久还会有人来这里,赶紧跟我来。旁边有一条小道,尽头有一片洼地,那里有一条救命船。”

    老鲶鱼带着若乔,沿着小道走出墓室,走进了一片荒草中。不一会儿,两人就走到了水里。冰冷的水让若乔浑身打了个寒战。她有些怀疑地问道:“船在哪儿?”

    老鲶鱼说道:“再往前走一点就到了。”若乔半信半疑地跟着他,不一会儿,水就淹没到腰部了。若乔正要回去,见前方果然有一条船。老鲶鱼拉着若乔,上到了船上,用竹篙撑船,不一会儿就离开了这片水域。

    若乔蹲坐在船头,一脸茫然地看着茫茫大湖,一句话也没说。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眼看天就要亮了。船快到湖东岸时,若乔站了起来,说道:“待会上了岸,我们各走各的吧。从今往后,我再也不问印的事情了。”

    “这船怎么这么沉,”老鲶鱼嘀咕了一下,低头一看,大惊道,“船里进了那么多水,你都没看见?”

    “你在撑船,你自己不看吗?”若乔怒道,“用力啊。再不用力船就沉了。”

    “你就知道说风凉话,你行,你来啊?”老鲶鱼怒道。

    若乔一怒之下,踩着船边往船尾走。刚踏上船边,那船就翻了。若乔调入了水中。老鲶鱼也赶紧跳水,在水底一把抓住了若乔。老鲶鱼不顾肩膀的剧痛,拽着若乔,向岸边游去。游到岸边时,两人都累得快死过去了。
    肆

    老鲶鱼躺在冰冷的湖边,感觉身后硌得慌。他伸手将手枪掏了出来,顺势要往湖里扔。若乔阻止道:“别扔。弄清楚了这把枪是哪儿来的,好能找到是谁要杀你。”老鲶鱼一听立即笑了,说道:“难道不是你要杀我?”

    若乔一脸狼狈,浑身冷得颤抖,本来憋了一肚子气,一听老鲶鱼如此说,顿时大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收起笑容,说道:“我要想杀你,早就杀了,还等现在?都怪我贪玩,无意中卷入了你的事儿。看来,你的事儿不简单。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老鲶鱼抬了下胳膊,准备站起来,顿时发现手上的右臂已经无法抬起来了。他摸了一下,很惊讶地发现,肩膀已经肿了起来。“哎呦,我的肩膀没有感觉了。”若乔跪下身来,摸了下他的肩膀,随后说道:“伤口过水了,很快就会烂掉。如果不及时处理,你的胳膊会完蛋。”

    “啊?这里这么荒凉,去哪儿找大夫啊?”老鲶鱼说道,“真有这么严重吗?”

    “找大夫有什么难的?距离你不足三尺就有大夫。”若乔一脸得意地说道,“我对这个地方不熟,找个僻静的地方,我帮你处理伤口。”

    “你学过?”老鲶鱼问道。

    “我们家既开药铺,又有大夫,我打小就在药铺帮忙。”若乔说道,“我帮你处理了伤口,咱们从今往后就不要再见了。你这人不祥,和你在一起,早晚会家破人亡。”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老鲶鱼说完,挣扎着站了起来,朝一片树林走了过去。树林子深处有一片干草掩盖的土堆。老鲶鱼从土堆里拉出一道门说道:“进来吧。从这里可以一直通一个地方,那里有我的落脚地。”

    若乔没有怀疑,而是大步走了进去。两人沿着一条狭小的隧道走了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处宽敞的地方。这里是隧道的岔口,老鲶鱼带若乔沿着其中一条隧道继续走,不久后就来到了一个窄小的口子旁边。

    老鲶鱼缩骨出去,掀开了盖子,将若乔带了出去。这是地下的一处暗道,暗道的尽头有一座小门,从小门出去后,便可以看到一处很讲究的走廊。沿着走廊走了一会儿,老鲶鱼打开了一座门,说道:“这里是我家,进来吧。”

    若乔没有任何怀疑,走了进去。老鲶鱼点燃一排蜡烛,若乔终于看到了屋子的内景。整个屋子里的装修很讲究,到处都是古玩字画。客厅里的家具都是紫檀木的。若乔惊呆了,问道:“你这里有这么多书,难道你是个读书人?”

    “这个房子是我爹留下来的。他是个读过书的人,我不是。我从未读过书,仅仅认识几个字。我爹走后,我偶尔来这里居住。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我在这里的地方。”老鲶鱼说道,“知道这里的人,都是姑娘。”

    “姑娘?”若乔看了下屋子,进而说道,“这里是在地下,地上是什么?”

    “地上是楼外楼。”老鲶鱼笑了笑说道,“你不会介意吧?”

    “没事,弄点纱布和酒,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若乔说道,“处理完之后,我沿着原路出去。我要回家了,我在微山待了那么久了,该回家了。”

    若乔仔细看了看老鲶鱼的伤口,顿时震惊了,说道:“不好,子弹伤到骨头了。今天这里会肿胀得特别厉害。”若乔用屋子里能找到的所有能用的东西,帮老鲶鱼将伤口处理了一下,随后说道:“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可以回答,也可以不回答。”

    “你有机会杀我,但是你没动手。我相信你是个好人。”老鲶鱼说道,“你有问题就问吧。如果没有你,我已经死在洋枪下了。这是我欠你的。”

    若乔说道:“那个金印背后到底是什么?为何那么多人要得到它?我不想给别人当枪,临走也想弄明白。”

    老鲶鱼点了点头说道:“天平军覆灭后,天王留下了三个印。三个印背后有两个秘密。一个秘密是,号令所有的太平军旧部,另一个秘密是找到天京陷落时,李玉成运出来的财宝。只要有这些财宝,就可以立即复兴太平军。”

    “太平军一直没有复兴,是不是说财宝也不存在?”若乔问道。

    “我爹被恭王设计陷害了。他去了大洋彼岸的美洲,没有去统领太平军,错过了最佳的时机。可是我爹不甘心,希望继续整合军队,利用这笔钱抵抗满清。遗憾的是,他没有实现这个愿望就去世了。他临走前告诉我,宝藏就在微山。只要拿到恭王手里那个金印,就能找到宝藏。不过,我爹建议我,永远也不要去找,除非迫不得已。”老鲶鱼说道,“唉,这或许就是个传说。”

    “金印在伟祥大人手里,凭你的手段,肯定能拿到,你为何不去拿?”若乔问道。

    “呵呵,”老鲶鱼笑道,“如果那个印是真的,他一定不会拿出来。如果他敢拿出来,足以说明,印的秘密已经被他破译了,他毁了真印,拿一个假的来骗人。”

    “我知道了。”若乔说道,“我沿原路返回,你自己好好休息吧。”

    若乔刚要走,老鲶鱼笑了笑,说道:“没有我,你是走不出去这里的。我觉得你还是别走了。你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出去后一定会遭到追杀。等我的伤好了,我送你出去。”

    “你的功夫不如我,如今又受伤了,跟着我反而是个累赘。没有人知道我跟你来了这里,谁会追杀我?”若乔笑了笑,说道,“你这里有没有女人的衣服,如果我不换换衣服,一会儿得冻死。”

    老鲶鱼忍着伤痛,笑道:“衣柜里多得是。不过,都是楼外楼小姐们的,你不会介意吧?”

    “管不了那么多了。”若乔说道。她从衣柜里选了一身衣服,换上后,走到老鲶鱼跟前,说道:“很奇怪,你一直也不问我姓什么,也不问我为何对你态度转变。你这人真怪,也是傻得可爱。呵呵呵。你送还是不送,我都会走的。你多保重。”

    “丁若乔,”老鲶鱼说道,“我与你大哥是结拜兄弟,与你二哥也有很深的交情。我爹与你爹其实是生死兄弟。你二哥曾经与我怄气,如今可能借用外力故意与我斗,你还小,不要参与进来。好吗?”

    若乔立即变得很紧张,有些害怕地说道:“我什么二哥?我二哥是谁啊?”

    “你同父异母的哥哥宁十三。”老鲶鱼说道,“他做得有点过了。”

    若乔呆呆地坐到了椅子上,有些紧张地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事儿?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老鲶鱼挣扎着从小榻上坐起来,对着烛台后面黑漆漆的空间说道:“宁十三,我日你娘。”

    宁十三那张笑嘻嘻地脸,从烛台后面露了出来。他走到老鲶鱼身边,很得意地说道:“老哥哥,这么几年没见了,都好吗?哈哈哈哈。”若乔又羞愧又难过,两步蹿到宁十三的身边,照他白净的笑脸狠狠抽了一个巴掌。
    第3章 孤男寡女

    壹

    老鲶鱼早已看到宁十三躲避在角落里了,只是没有说穿。他想看看,若乔在这件事中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从若乔的反应来看,她好像一直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老鲶鱼断定,这件事背后是宁十三下的蛆。

    然而,宁十三年纪轻轻,不可能与朝廷的人勾搭上,老鲶鱼比谁都清楚,宁十三背后还有别人。他很想知道那人到底是谁,为何要对他下手。老鲶鱼捂了下伤口,骂道:“宁十三,你这个狗日的。你好好混北平,不愁吃喝,为何跑微山来?”

    宁十三继续笑嘻嘻的,也不生气。他走到床边,小心地坐了下来,捶着老鲶鱼的腿说道:“老哥啊,当年我让你带我一起做梁上君子,你死活不带。我想跟你学点真本事,你死活不教我。我赌气走了。你猜怎么着?”

    老鲶鱼对宁十三此刻的嘴脸很是讨厌,一脸嫌弃地说道:“有屁快放,少在这里卖关子。”宁十三看了下若乔,招呼道:“妹子,你过来,坐下,听我吹吹牛逼。我告诉你们,我在天津遇到谁了,最后是怎么学会了一身的功夫的。”

    若乔整理了下衣服,很不耐烦地说道:“哥,你一直在骗我,弄得我差点把命搭上。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信你了。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你。你就是个混蛋。我小的时候,你经常骗我。如今我长大了,你还是骗我。你就是这德行,死都不会改。”

    见若乔往门口走,宁十三立即站了起来,大声说道:“若乔,你去哪儿?”

    “我去哪儿管你什么事儿?”若乔冷笑道,“咱爹不在了,咱们俩又不是一个娘的,所以你也别指望管我。如果想管我,也得大哥同意。你也别给我提天津的事儿,我猜多半是大哥给你找了个师父,学了点本事。就你这头笨驴,能学出什么真本事?哼。”

    宁十三气得满脸通红,怒道:“虽然我们不是一个娘的,可是我照样管你娘叫娘。爹没了,我还是你亲哥。是哥,我说话你就得听着。大哥在的时候,我们都听他的。大哥不在的时候,你得听我的。我在天津、北京都混过,从未靠过大哥。我是攀附大哥的人吗?”

    宁十三一边说着,三两步就来到了门口,看住了门,气呼呼地说道:“没有我的命令,你哪儿都别去。”若乔看了下宁十三,笑嘻嘻地说道:“哥,这么多年了,你一直就这么不要脸。我想出去,你能拦得住我吗?”

    若乔抬起右腿,照宁十三的肩膀踢了一脚。这一脚力道很小,不过是借着身体的重量,将宁十三压到一边。可是宁十三没有站稳,也没反应过来。妹妹的这一脚踢过来,将他踢出去老远,从门口倒向了墙角。

    宁十三知道自己不是妹妹的对手,可是他也有绝活。他故意倒向墙根,捂着腿大叫道:“哎呦,我的腿断了,疼死了。救命啊。哎呦。要是大哥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你。”他这么一叫,若乔有些心疼,赶紧问道:“你怎么样了,伤到了吗?”

    老鲶鱼一看便知道宁十三在耍心眼,笑着说:“若乔,不用管他。他骗你的。原地摔倒,哪儿都伤不到。不要被他骗了。”若乔没理老鲶鱼,蹲下身来,一把将宁十三拉了起来。宁十三扶着妹妹的肩头,一瘸一拐地走到椅子上坐下。

    “就你这两下子,还混什么江湖,找大哥混口饭吃不就行了。”若乔生气地给他检查了下,发现腿上并没有伤,于是松了一口气,笑道,“我看那个伟祥叔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还不知道他是谁的人呢。你就别再给他帮忙了。我真的要走了。”

    宁十三正要挽留,老鲶鱼说道:“若乔,那个伟祥是怎么回事?”

    “你是外人,我跟你没啥好说的。反正我不管这个事儿了。伟祥找的是你爹,不是你。如今你爹不在了,他肯定要找你。至于这背后有什么高深的东西,我不想知道,也没兴趣知道。如果不是我哥骗我,说这件事与我爹、我舅舅等人有关,我也不会上当。”若乔站起来说道,“我原路返回去,这身衣服我先借了穿穿。过几天,我会送一套新的给你。”

    “你不能走,”老鲶鱼说道,“你已经卷入了,一个人出去会遇到危险的。我不能让你现在走。我们还是坐下来商量下,看看到底伟祥背后的人想要什么。不然我们都会被人死死盯上。我们能否离开微山都是问题。”

    若乔没有听他的,走到门口,摔门离开了。宁十三追到门口,打开门一看,外面除了黑漆漆的走廊,并没有若乔的身影。他走回屋子里,气得跺脚,骂道:“跟她娘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瞎了眼了,找她来帮忙。哼。”

    “她好歹是你妹妹,你也不能背地里如此骂她啊?”老鲶鱼冷笑道,“看来你一点也没变,还是个小人。说吧,你到底摆了一个什么局等我跳?”

    “我哪里是骂她,不过是心疼她罢了。”宁十三说道,“我妹有点本事,不知道哪个师父教的,功夫还不错。有她做帮手,我能干不少事儿。可惜,她不好驾驭。至于我摆了什么局,你就别瞎想了。我哪儿有你聪明啊。”

    “若乔不用你担心,她很快就会回来的。”老鲶鱼说道,“没有我,她根本就出不了楼外楼的地下室。你也一样。不要以为你摸进了我的房间就可以来去自由。你可以进来,可是你也出不去。等若乔回来了,我们好好商量下,到底下一步该怎么做。”

    “不会吧?”宁十三很开心地说道,“如果我妹妹能回来,我真的就把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我知道的可不少。我对你爹没有兴趣。他是死是活与我没有关系。我要的是你爹守护的东西。那东西一定传给你了。哈哈哈哈。只要你与我合作,我跟你分。”

    “什么东西?我怎么不知道?”老鲶鱼说道,“你说说看。”宁十三正要说什么,若乔推门走了进来,身上、脸上弄了好多灰尘。她气呼呼地说道:“没有你,我果然出不去。我再换一身衣服。换好衣服再和你们俩算账。”

    贰

    宁十三双眼很贼地看着老鲶鱼,仿佛要说出什么惊天的秘密。他正要开口,若乔换了衣服,洗了一把脸,从里屋走了出来。她手里拿着一块毛巾,正在擦脸。宁十三看了下妹妹,笑着说:“小乔,你也过来,听哥哥说说,咱们到底该怎么干。”

    “你不是为伟祥办事儿吗?怎么又拉上我们了?我可不想为那个人办事。我一开始见他就觉得不靠谱,他说是我爹的手下,谁见过?”若乔将毛巾扔到椅子上,说道,“反正我不想参与你们的事儿了,老鲶鱼,送我出去吧。”

    老鲶鱼看了下若乔,仔细打量了她的一身穿着,笑道:“等等吧。你穿这么一身出去,走哪儿都会被人当作是窑姐。你还是在这里待着吧。等我的肩膀好了,亲自送你出去。”他转脸看了下宁十三脏兮兮的脸,说道:“说吧,你到底要干什么。”

    “终于可以让我说话了,”宁十三兴高采烈地说道,“太平军有一笔宝贝,到底有多少钱,谁都不知道。估计就你爹知道。你说你爹死了,我不信。不过,你爹死还是没有死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未必找到宝贝。如今,朝廷已经安排人四处寻找了。我们应该在里面浑水摸鱼。凭我们的聪明才智,一定能成。如今朝廷越来越不顶用了。我们江湖人,此时不出山,更待何时啊。”

    “我的确从我爹那里听说过所谓的宝藏,也知道是李秀成当年运出来的,也听说这东西就在微山。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东西还在不在,依然是问题。我觉得这些都是传说。如果我爹真的知道,一定会告诉我的。可是,他一直没有告诉过我任何事情。”老鲶鱼说道,“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朝廷的人为何与你接头?”

    “对,我也想知道这件事。肯定不是大哥安排的。大哥才不会将活儿给你呢。”若乔有点鄙视宁十三,冷冷地说,“你朝三暮四的,没有恒心,好好的做贼,将来也能混个不错的地位。你倒好,如今又打起了寻宝的主意。”

    宁十三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脸通红地看着老鲶鱼说道:“你是我结拜的哥哥,尽管我一直不服你,可是我心里还是有你的。这么多年了,我什么时候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儿。如果这件事没谱,我一定不会来找你。我既然来找你了,那就说明一定是靠谱的。”


    老鲶鱼见宁十三如此激动,眼神中有些真诚,顿时很感动。他点了点头说道:“坐下说。”

    宁十三坐了下来,脸依然是红的。他仔细看了看若乔,很愤怒地说道:“你娘算是名门,我娘不过是个尼姑。我娘有我,也不是爹的意思。可是生你,是我爹和你娘共同的愿望。你娘是明媒正娶,我娘不过是突然从湖北找了过来。所以你一直看不起我。大哥看不起我,我可以理解,可是你也看不起我,让我一直费解。你哪儿比我高尚?你不过是靠你做土匪的舅舅吗?还有什么?我一直把你当亲妹妹看,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你倒好,学了点本事,一直不把我放在眼里。如果这件事不重要,我会叫你?叫你是因为哥哥相信你。”

    听宁十三这么一说,若乔的脸也红了。不过她也是个伶牙俐齿的主儿,怎么可能在语言上认怂?可是她更相信武力,趁宁十三的脸还红着,她立即抡起一掌,朝宁十三的脸打了过去。老鲶鱼一看,兄妹这样干下去肯定不是办法,于是说道:“行了,你们想打回到家打,别在我这里动手。”

    若乔收起手,捂着鼻子大哭,一边哭一边说:“宁十三,你他妈就是个混蛋。如果我眼里没有你这个哥,我这次会被你骗?你几年不着家,好容易回来一趟,来了就把我骗了出去。还搞出什么丁大哥来。你要不要脸?”

    妹妹这么一哭,宁十三没辙了,立即从怒容改为笑脸,笑嘻嘻地说道:“我就知道你眼里有我。我刚才故意吓你的。瞧,说实话了吧?”他伸出手来要搂若乔,若乔在他胳膊上打了一下,一转脸,坐在了老鲶鱼的床尾,眼泪还在啪啦啪啦地流。

    宁十三叹息了一声,很感慨地说道:“我们的爹将家产和权势全都给了大哥。当时我们还小,什么都没有捞到。咱们的娘也没有得到妥善的对待。我知道你心里也没有这个大哥。尽管我们都很尊敬他。可是我们也都不讨好他。在他眼中,我们都是庶出。有需求,他会帮忙,平日里他也不会搭理我们。为了给自己争口气,也为了给我们的娘争口气,所以我才叫你来帮我,而不是找大哥。妹妹,你错怪哥哥了。”

    宁十三一边说一边哭,从椅子上滑落到地上。他跪在地上,将头趴在老鲶鱼的被子上,捶胸顿足地大哭了起来。老鲶鱼很了解宁十三的性格和脾气,从哭声早已判断,他是发自肺腑想做点事儿。从哭声也可以听出,他在这几年受了不少委屈。

    老鲶鱼给若乔使了个眼色,让她劝劝哥哥。若乔摇了摇头,低着头也抹眼泪。老鲶鱼无奈,说道:“十三,别哭了。我们都相信你。你站起来好好说,只要是我们能办到的,可定都会帮你。至于太平天国的宝藏问题,我们一起想办法。”

    宁十三立即从地上站了起来,生龙活虎地说道:“嗨,这事儿好办。我在京城偷东西被伟祥堵了。为了逃命,我跑到了一座破庙里,结果被朝廷的人给抓了。那人将我交给了伟祥,并嘱咐他,我是我爹的儿子,能有大用。没有我,他完不成一个大任务。”

    “什么叫你是你爹的儿子?”老鲶鱼问道。

    “我的意思是,那个当官的姓李,他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我爹与你们家的关系。他断定,我可以找到你们家,从而找到这些财宝。那个当官的意思说,只要有了这些财宝,就可以恢复大清的海军。”宁十三说道,“大清都快完蛋了,我们管他海军干嘛。只要有了这些宝贝,我们自己逍遥快活去。”

    “哥,我觉得你被骗了。如果真有宝贝,早就被人拿走了。”若乔说道,“我觉得这事儿没谱儿。”

    “当然有谱儿,”老鲶鱼叹息了下,语重心长地说道,“看来我爹保护了一辈子的秘密,如今是守不住了。”
    叁

    老鲶鱼叹息了半天,并没有说他爹九头鸟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若乔对此没有太大的兴趣,不过宁十三兴趣很大。他见老鲶鱼半天不说,很着急地跺着脚说道:“你再不说,朝廷的人蜂拥而至,将微山湖给围了,咱们就没有机会了。”

    “朝廷的人手里有一枚金印,里面有一张图。根据那张图,可以断定宝贝藏在哪儿。”老鲶鱼说道,“至于是哪张图,什么样的,我没见过,也不清楚。如果想找这笔财宝,必须要拿到印,获得图,不然做什么都是白瞎。”

    “印在伟祥手里,我见过。”若乔说道,“如果就是那个印,我们可以偷来,也可以抢来。”

    “不是,”老鲶鱼摇头道,“这么珍贵的东西,不可能放在伟祥身上。那个印一定是假的。我断定,伟祥手里未必有真印。”

    “我亲眼看到那个当官的,将包裹递给了伟祥。那个印多半在包裹里。”宁十三说道,“我们得想办法去偷。”

    老鲶鱼摇头道:“如果印里真的有图,如今也已经销毁了。他们不可能将图藏在印中,也不可能伪造一幅图。这个印还有可能不过是一把钥匙,真正的图不在印里。如果朝廷已经找到了,就不会大张旗鼓地继续找寻了。我断定,宝贝还在原地。”

    “太平军里那么多能人,为何李秀成会将宝贝的秘密告诉你爹呢?”宁十三双眼转来转去,很不解地说道,“除非这东西只有你爹能够拿到。你继承了你爹所有的绝活,也就等于只有你能拿到。如今,你爹已经消失了。要么是没了,要么是伤了。没有你,谁也别想拿到这个东西。可见,朝廷要想找到宝贝,必须要找到你。难怪你一直躲躲藏藏的,原来你内心有秘密啊。”

    “别乱说,”老鲶鱼说道,“这些我都不知道。既然你问起来了,我也想有个了结。我们不妨真的寻找一下。一旦找到了,说不定真的能做点大事。”

    宁十三看了下若乔,笑着说道:“就是不为了帮我,至少也要帮下老鲶鱼吧。我看他对你一片真心,说不定你们俩有后续呢。哈哈哈。”

    “哥,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若乔怒道,“我与老鲶鱼也才认识,也差点相互伤害。你怎么能说出这么禽兽不如的话来?我可以参与,不过我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我娘。如果真的能搞一笔钱,我就将我娘从东昌府接到泰山,省得要看大哥的眼色。”

    “那就好。”宁十三很开心地说道,“这个事儿呢,目前就我知道的多。我先领头,你们跟我一段时间。等我们理清楚了,再选一个当头的。你们俩没意见吧?”老鲶鱼与若乔都没有任何意见。宁十三兴奋地说道:“不管伟祥手里的印是真是假,我们都得偷到手里。”

    “对,”老鲶鱼说道,“对我来说,简直是探囊取物。我去偷吧。”

    “老兄,不用。”宁十三捋了下袖子,很自信地说道,“这些年我也是学了功夫的。更何况,我和若乔都见过伟祥。我们俩直接去找他,我很容易就能将印弄到手。”

    “你自己去得了,我跟老鲶鱼一组。”若乔说道,“再说,我不想再见到伟祥。我觉得他好凶。”

    “你就别添乱了。”宁十三很严肃地说道,“我安排老鲶鱼去湖东一座小屋里等着我们。等我们拿到东西后,我们在那里会合就好了。”

    “听你哥的吧。”老鲶鱼说道,“把那个小屋的位置画了给我。”

    “哈哈哈,我忘了,你不识字。好好,我画给你。”宁十三拿起笔,在纸上画了一番,随后说道,“你在那里等着,我两日后一定会把印带到那里。”

    老鲶鱼摸了下肩膀,随后说道:“我的伤明天就没有大碍了,明天深夜,我就出发过去。你们俩多保重。”老鲶鱼将右手小拇指放入口中,婉转地吹了一声。不一会儿,一位十七八岁的风尘女子走了进来。老鲶鱼小声道:“送客。”

    宁十三和若乔走后,老鲶鱼躺倒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也不知睡了多久,他觉得头很痛。他摸了下额头,发现已经开始发烧了。他心想:“伤口肯定出问题了,如果不用点猛药,恐怕一时半会儿不会好。”

    他从储备的药中翻出一些,胡乱吃了。说也奇怪,吃了药之后,他觉得头也不疼了,伤口也没那么疼了。他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等他醒来时,他估摸着应该是第二天了。他换了一身衣服,洗了一把脸,匆忙地走了出去。外面已经黑透,四周不见人影。

    老鲶鱼一个人走在楼外楼前面的芦苇荡里,抄近路来到了湖东。根据宁十三给的地址,他找到了那栋房子。这是一个很老的院子,里面黑漆漆的。老鲶鱼有夜视眼,透过门缝已经看清楚了院子里的点点滴滴。这里并没有人,一切都是安全的。

    他轻轻跳上了墙,小心地落入了院子中。他查看了周围,确认没有埋伏,随后推开了屋门。屋子里空荡荡的,有一张桌子,还有几把椅子。老鲶鱼掀起了桌子布,擦了下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他抬头看了下天窗和墙上的后窗,心想:“无论遇到什么,我都能一瞬间出去,这里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威胁。”

    刚坐了没多久,老鲶鱼突然听到墙上传出了沙沙的声音。他立即站起来,小心滴走到门口,躲在门口朝外看。只见一个身影从墙头上轻轻跳下来,朝堂屋门走了过来。尽管老鲶鱼有夜视眼,可是对方距离门口距离有些远,他看不清到底是几个人。

    老鲶鱼纵身一跳,握着门梁上到了屋顶的梁上,将身子悬挂了下来。他隔着门缝,仔细盯着院子里。一阵风吹了过来,一股熟悉的味道送入了老鲶鱼的鼻子里。闻了下这个味道,他顿时放松了下来,心想:“原来是她。”
    肆

    老鲶鱼从房梁上下来,打开了门。若乔站在门口,笑着看着他,也不前进,也没说什么。老鲶鱼打量了一下她,问道:“你不是和你哥在一起,怎么跑这里来了?”若乔叹息道:“他啊,指不定又骗我。我和他吵了一架,赌气偷偷跑了出来。”

    “既然来了,那就屋里坐吧。你哥应该也快了。”老鲶鱼打开了门,站在一旁,让她进去。若乔看了下门,又看了下黑漆漆的屋子,笑着说:“算了,我还是在门口吧。屋子里黑漆漆的,咱们孤男寡女的,要是发生点啥,那就不好了。”

    “哈哈哈,”老鲶鱼倚门笑道,“尽管我年纪不大,可是也跑了很多年江湖了,也见识过不少姑娘。凡是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个君子。我不会乱来的,你放心好了。”

    “哎呦,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告诉我,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要是忍不住,调戏了你,你老鲶鱼的江湖名声可就毁了。算了,我还是在外面吧。”若乔笑道,“你又打不过我,何必装作很厉害?”

    “霸气,”老鲶鱼点头笑了笑,抬头看了下月亮,说道,“我头一次听一个女孩子说,会调戏一个男的。真的很稀奇。看来,你和宁十三真不是一路人。我劝你别卷入太深。男人的江湖,你们女人永远不会懂。”

    “少来这一套,我们女人的江湖,你们男人会懂吗?”若乔很不服气地说道,“别看你们今天是大爷,若干年后,说不定我们也有一样的地位。我本来不想混江湖的,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真的要见识下江湖是什么样的。哼。”

    若乔说完,径直走进了屋子里。老鲶鱼说道:“你进来了,我出去避避嫌?孤男寡女的,我要是被你非礼了,岂不是毁了名声了?”

    “站住,老老实实给我过来。”若乔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把门给我关上。在我哥来之前,我有话要对你说。如果我们聊的不愉快,我就再也不会参与这些事儿。到时候,你们也别再叫我。我第一个问题是,你爹和我爹到底是什么关系。”

    老鲶鱼唉声叹气了一番,说道:“如果不是因为你爹,我爹也不会消失。我认为他可能已经死了,可是很多人不这么认为。宁十三说的对,即便是我爹没死,也多半受了重伤。他与你爹,是敌,也是友。不过,他们背后的事儿,真是太难说明白了。”

    “我爹的死,与你爹有关吗?”若乔问道,“是不是你爹害死了我爹?”

    “你爹的死,是恭王的人干的。我爹为你爹报了仇。我爹与你爹第一任佟夫人在一起了,所以他有原罪,不愿意再到江湖上来。”老鲶鱼说道,“当时,佟夫人以为你爹早已死了。你爹以为,我爹杀了佟夫人。所以,一开始两人就是误会。”

    若乔略有抽泣,抹了下眼泪,说道:“这些我都听过,不过我不敢相信是真的。如果真是这样,我大哥也不会放过你爹和你。”

    “我爹从江湖上消失,也可能有意躲避你大哥。”老鲶鱼说道,“我与你大哥是结拜兄弟。不过,我一直躲着他,从未再见过他。他并没有对我下毒手,不然我也活不到今天。”老鲶鱼见这话题有些沉重,于是转移话题道:“不聊这些过去的事儿了。宁十三什么时候到?你确定他能得手吗?”

    “我不确定。不过,他天明之前可定会到。”若乔说道,“伟祥那个人不可能对我哥下手。毕竟他来微山湖,全是我哥安排的。”

    听到这里,老鲶鱼略有点紧张,心想:“宁十三一向诡计多端,他会不会出卖我?”也就是想想而已,当他看又看了一眼若乔时,顿时放心了下来,心想:“如果他要害我,绝对不会把妹妹再送过来。是我想多了。”

    “想什么呢?”若乔问道,“屋子里一股怪味儿,我们出去聊吧。”

    老鲶鱼也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于是说道:“奇怪,这味道是哪儿来的呢?”他走到门口,仔细看了看,发现院子里落了几条礼花一样的东西,一直冒烟。老鲶鱼本能地觉得,有人在算计他。他赶紧跑到若乔身边,捂住她的嘴,说道:“别说话,小口呼吸,我们被人算计了。跟我来,我们从后窗户爬出去。”若乔一脸惊恐地点了点头。

    老鲶鱼跳了一下,上到了后窗户上。刚上去发现,屋后面也一直在冒烟。他从后窗户上跳到了房顶,打开了天窗,终于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如果他想离开,出了天窗就可以走。可是他不忍让若乔面临危险。他双脚挂着房顶的天窗边沿,身体垂了下来。

    “抓着我的手,我带你出去。”老鲶鱼倒立着,伸出了手。若乔走了两步,尚未够着他的手,就已经移动不了了。她摔倒在地上,双眼开始迷离。老鲶鱼在那一刻很纠结,到底是走,还是留。也就纠结了一小会儿,他就落了下来,一把抱起了若乔。

    他感觉自己浑身无力,双臂开始打颤。慢慢的,他跪了下来,松开了双手,若乔落在了他的大腿上,进而滚落到了地上。老鲶鱼觉得头发晕,浑身发软,口干舌燥。他就这样跪在那里,越来越眩晕。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也倒在了地上。

    一个时辰之后,屋子里的烟雾散去了。七八个蒙着脸的人走了进来。老鲶鱼已经看不清楚了,耳朵可以听到他们在议论纷纷。不过,他们议论的内容他无法听清楚。只见一个人走到他身边,将他绑了起来,抗在肩上,放到了一辆木板车上。

    他很想昏过去,可是一直努力让自己尽可能保持清醒。他努力睁开早已闭合的眼睛,透过一点点缝隙看到有人将若乔也扛起,放到了另一辆木板车上。那一刻他清楚,这些人并没有伤害若乔,而是将她也带走了。他终于放心了,随着木板车的颠簸,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4章 误入声色场所

    壹

    当老鲶鱼从昏迷中醒来时,他感觉头很重,腰身和双腿都是麻木的。他想努力睁开眼睛,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眼睛就是睁不开。他从眼睛的缝隙中可以捕捉一丝微弱的光线。直觉告诉他,他应该深处潮湿的密室中。

    空气很潮湿,他身上的衣服仿佛刚洗过一样,湿漉漉的。空气中弥漫着咸湿的味道,尽管他从未在海边生活过,但是冥冥中猜测,他可能在距离大海不远的地方。他努力回忆自己经历了什么,想了老大半天才想起来。

    “若乔!”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中毒昏迷之前,若乔也被带走了。尽管他与丁若乔非亲非故,可是依然害怕她遭人暗算。毕竟对方是冲着他来的。老鲶鱼在心中盘算,无论自己现在在哪儿,都要回到微山,找到若乔,将他送到东昌府,交到她娘手里。

    又过了好大一会儿,他终于睁开了眼睛,手臂与双腿也可以自由动弹了。他从湿漉漉的石板上坐了起来。时候是晚上,柔和的月光从一口很小的窗户射入了他旁边。借着月光和他独有的夜视能力,他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山洞。

    山洞中有一道门,但是从外面上的锁,他在里面对此丝毫没有办法。他挣扎着走到门口,想透过门缝看看里面有什么,可是他什么都看不到。门的下面有一个活动的木板,他推了下木板,发现这是递送饭食的出入口。不过,透过这个小口,他什么都看不到。

    此时,他已经饥肠辘辘,干渴难耐。他走到洞的另一边,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窗户上。这个窗户实在是太小了,他的头根本就过不去,所以无法缩骨出去。从整个洞穴的状况来看,如果想出去,这个窗户是唯一的希望。

    他爬到窗户上,试图将头送入窗户中,可是努力了多次,不得不放弃了。他坐在地上,心中想着若乔,寻思着宁十三一定骗了他。不过,他不理解的是,为何宁十三连自己的亲妹妹也骗。他想了想,觉得宁十三这个混蛋,干得出这种缺德的事情。

    他看到身边有很多大小不一的石块,于是灵机一动,拿起石块,垫脚够到窗口,开始敲击窗沿。窗户周围的石头是石灰岩,在湿润的空气下,已经很脆了。他敲了不一会儿,就将窗户的边沿敲得更宽敞了。他整理了下衣服,缩骨从窗户中将头伸了出去。

    当他将半个身子伸出窗口时,一股海风吹了过来,他不得不眯起了眼睛。等他睁开眼睛,仔细一看,差点吓死。他所在的位置是悬崖,距离海面至少有十多米的距离。海风湿冷,他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心想:“妈的,老子到底在哪儿?”

    整个峭壁非常凶险,外加到处湿滑,很难移动。可是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要是有人突然进来,再将他抓回去,那就麻烦了。他强忍饥饿与劳顿,从窗户里彻底爬了出来,沿着山壁向上爬。他并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可是他清楚,向上才是唯一的活路。

    幸好他的双脚经过特殊训练,与手一样灵活,不然他不可能坚持在岩石上攀爬。他一直往上爬,双脚与双手渐渐失去了知觉。等他爬到山顶时,一下子栽倒在石头上,仰面朝天。此时,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休息了一会儿后,他从地上站了起来,周围的世界映入眼帘,让他格外震惊。他所在的位置是一座山的山顶,可以俯视周围的一切。蒙蒙薄雾中,他可以清晰地看到,这是一座面积不小的岛屿,旁边还有七八座山,比这里明显矮小很多。

    放眼望去,周围的山面向大海的一边,多数是峭壁,只有不远处有一个海湾,从大海中嵌入岛上,形成了一个相对安静的世界。老鲶鱼不知道这里是哪儿,但是他清楚,必须要离开这里。他没有再犹豫,寻找了一条下山的下路,朝山下走了过去。

    饥渴不断折磨他,让他无力前进。刚走不久,他就累得虚脱了。他又休息了一下,突然听到了旁边有海鸟的鸣叫声。他再度站起来,发现不远处有一片山崖,上面落了好多海鸟。他朝海鸟聚居的地方走去。

    海鸟见有人走了过来,赶紧飞走了。老鲶鱼发现那块石壁上,到处都是鸟蛋。他找了几枚新鲜的鸟蛋,一口一个吞了下去。吃了十几个蛋之后,一股腥味冲入喉咙,他差点吐出来。他强忍反胃的浓烈味道,朝山下走去。

    走到山下的时候,他已经浑身是汗,身上散发出一股恶臭味。此时太阳已经出来,老鲶鱼觉得很热,更加需要补充水分。他看了看周围,始终无法找到淡水水源。他一边走一边看着周围,生怕被人抓了去。

    来到山下后他才发现,这并不是一座小岛,而是一座很大的岛。站在山顶看这里,显得周围并没有那么大。可是来到山下后,他才发现这里真的很大。从这里到对面的山,如果撑船跨过海湾需要一个时辰。如果沿着海边往对面走,怎么也得用半天时间。

    老鲶鱼所在的一侧,山高,地势也高,在这里找到水的可能性是比较小的。他必须继续走,到对面的山上碰碰运气。他强忍干渴,继续往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他突然发现旁边的山上留下一汪清泉。

    这简直是救命的圣水,他忍不住趴下,将头深入水中,大口喝了起来。刚喝了一口,他就抬起头,将水连同他吃的鸟蛋一起吐了出来。这水又咸又涩,分明就是海水。老鲶鱼极度失望,用泉水洗了一下脸,然后继续前进。

    约莫到中午的时候,天空突然飘来一片乌云。乌云中电闪雷鸣,眼看就要下雨了。老鲶鱼激动坏了,赶紧寻找低洼的地方,希望能喝上雨水。没过多久,果然下雨了。这是一场暴雨,下得很凶。老鲶鱼来不及找地方,躺在地上,张开嘴,任凭雨水灌入喉咙。

    几乎干得冒烟的喉咙,得到雨水的滋润后,立即舒服了太多。他就这样躺在石头上,接受大雨的洗礼。那雨也就下了一个时辰,很快就停了。乌云逐渐散开,太阳露了出来。老鲶鱼的身上热腾腾的,不断往外蒸腾蒸汽。由于太累了,他忍不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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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9-11 09:59:58  更:2021-10-13 18:3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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