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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王先生的黑色故事(初次在网上写,请见谅)

作者:诡影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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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黑人

    张府今年上二年级,英语很差。
    为了孩子,张蒙和妻子李絮节衣缩食,周末不看电影,不逛商场,寒暑假不出去旅游,所有钱几乎都花在补课上。
    张蒙最初和所有父母一样,给张府报了大班课,一个老师对四十个学生,一小时50块。可眼看着其他学生成绩突飞猛进,张府的成绩波澜不惊,甚至还有些退步。
    李絮是典型的东北女人,骨子里就是风风火火的性格,把张府训得的眼泪汪汪,但始终没下手打他。她毕竟是母亲,嘴是刻薄的,心肠却是软的。
    这一肚子邪火自然而然就落在了丈夫身上。


    一天夜里,张蒙和李絮躺在床上准备睡觉,聊来聊去又提到了张府的教育问题。
    张蒙哭笑不得的说:“张府现在还小,现在就这么逼他,迟早会崩溃的。”
    李絮恨恨的说:“别人孩子都能进步,从我们儿子身上不仅看不到进步,甚至还退步了。你知道吗?前两天他班主任还给我打电话……”
    张蒙打断她:“办法总是有的,我相信咱们儿子不笨,大概是没找对学习方法而已。”
    李絮就不再发牢骚了,黑夜中只剩下她的一声叹息。
    窗外的天空也显得黑沉沉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雨腥气,看起来就要下雨了。
    路边的一条流浪狗陡然叫了一声,好像惊动了一户人家,屋子里立刻亮起了灯。
    李絮背对着张蒙,似乎是在观望那户亮灯的人家
    看着李絮的背影,张蒙逐渐产生了一丝感动。他轻轻的搂住了李絮的身子,这个女人为家庭确实承担了太多,平时她看上去咋咋呼呼,其实所有的情绪都藏在那张面具下。
    李絮的身子忽然抖了一下。
    张蒙察觉到了异样,他悄声问:“怎么了?”
    “我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事?”
    “前几天我在报纸上看到一篇报道,说学英语一定要沉浸在相应的语言氛围里,如果只是机械的背诵,其实效果不大。”
    “我们那英语说的可都不怎么样。”张蒙打趣说。
    李絮说:“我们可以请人啊,请个外国家教。”
    “万一找来一个外国骗子呢?现在这种打着外教名号骗钱的人可不少。”
    李絮白了他一眼说:“还用你说,我当然不会在网上找了。我表姐在大学里教书,她们学校里有不少外国学生,让她帮我们找一个可靠的就行,价格也好商量。”
    “嗯。”
    “你不同意?”
    “我有点担心。”张蒙定定的说
    “担心什么?”李絮问
    “不知道,”张蒙看向窗外黑糊糊的天空,“我总觉得不靠谱,我之前都没怎么和外国人打过交道。”
    李絮不说话了,张蒙知道,她已经拿定了主意。一个女人一旦有了自己的打算,所有商量的结果要么是同意,要么就是强迫你同意。
    空气中雨腥气越来越浓稠,就像一只斑驳粗糙的手捏住了每一个活人的鼻子,让人有些喘不上气。这种充满阴谋气息的环境让张蒙感到愈发的压抑,心里也埋下了一颗深邃的种子。



    这天,张蒙在单位里整理档案,忽然就收到了李絮的短信。
    这是一条彩信,没有文字,只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黑人,戴着一顶鸭舌帽,穿着一件怪模怪样的衬衫和一条军绿色裤子,个子不高,两眼目视前方,似乎在寻找什么。
    他立刻就打给了李絮。
    “我觉得这个人有点奇怪。”
    “我见过这个外国人了,就在学校里,表姐给我介绍的,这个男孩挺文静的,倒像个女孩。”
    “不是,他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张蒙盯着照片上的黑人,那种寻找的眼神让张蒙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你想多了。”
    “但愿吧……那你们谈过课时费了吗?”
    “你肯定猜不到,”李絮的语气一下子激动起来,“对方一分钱都不要,他只希望我表姐期末的时候给他打高点分……”
    张蒙一愣,世上真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他想了想,又说:“那好吧,到时候我们见个面,我得看看他水平怎么样……”
    话音未落,李絮已经挂断电话了,她只想听个“好”字。
    张蒙挂断电话后,目光再次落在了照片上。

















    黑人的眼神依旧显得有些飘渺,又有些神秘,此刻正静静的和张蒙对视着。




    几天后,李絮接到了表姐的电话。按电话里说的,那个黑人外教再过几分钟就到火车站了,李絮让张蒙开车去接。
    张蒙在看电视,本就不情愿面对那个黑人的他此刻更是懒得动弹。
    李絮朝着他的小腿踢了一脚,说:“快点,让别人等你多不合适。”
    张府坐在沙发上打电动,对父母的这一小纠纷置若罔闻,他根本不关心这个黑人什么模样,什么身份。
    看着贪玩的儿子,张蒙苦笑了一下,离开家门后便开车去接那个素未谋面的黑人。
    黑人姓郎,叫郎堂,这是他给自己起的中文名。
    这天火车站的人特别多,天南地北的人汇集在这里相互挤蹭,相互冲撞,无关乎身份,地位。
    张蒙被人流簇拥着走到这里,走到那里,渐渐的有些偏离月台的位置,他的心里开始着急起来。
    来的路上,张蒙在路边捡了一块木牌子,用红笔在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两个大字“郎堂”。
    此刻,这块牌子在人群里被挤的东倒西歪。
    不知道人群里谁喊了一句:“下雨了!”
    张蒙朝外看,果然,大雨倾泻而下,不少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
    他开始有些担心,万一郎堂没有注意自己的牌子,已经冒雨离开了火车站,那该怎么办?在这样一座大城市,作为一个外国人,人生地不熟,语言也不通,他能去哪里呢?
    正当张蒙腾出一只手打算给李絮打电话的时候,一只手忽然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他猛地回过头,一个黑人站在他的背后,个子很高,有些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张蒙一愣,说:“你是……”
    对方低低的说:“我。”然后指了指张蒙手上的牌子,上面写着硕大的两个字
    郎堂。
    张蒙意识到,自己找的人来了。
    “你没事吧。”张蒙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我带伞了。”郎堂举起手里的伞比划了一下。
    张蒙想问的似乎并不是这件事,可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想问什么。
    郎堂掏出手机,说:“打车?”
    张蒙反应过来,摆摆手说:“我开车来的,你跟着我吧,别走散了。”
    郎堂低低的应了一声,欠着身跟在张蒙的身后。
    周围依然熙熙攘攘,两个人在半路上又走散了几次。
    张蒙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觉得这个黑人心里藏着一桩秘密,这个秘密甚至比他的肤色还要黑暗。
    周围的人也应该发现了,在走出火车站的路上,张蒙明显感觉到周围火辣辣的目光,这些警惕的眼神无时无刻给张蒙传递着一个信息。
    危险。


    李絮一早就把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很难想象,这么一个大大咧咧的女人在待客之道上能这么细心。
    张蒙把车钥匙放在桌上就钻进了书房,关上门。
    他在逃避郎堂。
    事实上,张蒙的单位里也有不少外国人,他们在工作上热情,生活中幽默,除了血液里的部分基因不同,他和他们没有分别,而且能相处的非常融洽。
    可郎堂身上的气味让张蒙突然产生某种恐惧。
    李絮看了看张蒙,眼神既困惑又鄙夷。
    郎堂的头始终低着,不卑不亢,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这家男主人的异样。
    最后还是李絮开口打破了僵局,张蒙就躲在门后听他们的对话。
    “你叫郎堂对吧?”
    “对。”
    “听我亲戚说,你是美国来的?口语应该过关吧。”
    “是。”
    “你在这附近有住的地方吗?”
    “有。”
    “那你准备一节课多少钱?”
    “阿姨看着给就行。
    “我也不会少给你的,这样吧,要是张府他觉得不错,那课时费我们也不会缺斤少两。”
    郎堂点点头,眼睛依然盯着张蒙家的实木地板,就像是那里正趴着一只老鼠。
    张府突然懊恼的喊了起来:“又输了!”
    李絮回头看了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
    张蒙透过门缝朝外看,看情形应该是张府在刚才一局游戏里输了。
    忽然,张蒙看见郎堂笑了一下。
    他笑得很古怪,只是嘴角上扬了一下,稍纵即逝。
    张蒙的心里一颤,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个笑容似曾相识。
    他绞尽脑汁想了很久,可是大脑里一片空白。他认识的外国人总共十来个,一只手就能算完,如果有过一面之缘,不可能什么都记不起来,这只能说明郎堂和他之前根本不认识。
    李絮开始对张府说教,郎堂站在她的背后静静的看着这一切,就像个局外人。
    以前,张蒙一定会护住孩子,他觉得男孩子如果不调皮捣蛋那就太悲哀了,活脱脱一只被拔了毛的鸟,可今天他无动于衷。
    他的心里甚至萌生出一种残忍的想法:假如郎堂被这种传统的棍棒教育吓走就好了。
    张府像一只小老鼠,他用手堵住耳朵一溜小跑进了自己的卧室,反锁上门,把李絮堵在了门外。
    李絮恨恨的跺了跺脚,脸上的表情显得很尴尬。
    她对郎堂说:“唉,这孩子就是不听话,你从外国来也没见过这样的吧……”
    “我会让他闹不起来的。”
    这句话扎了张蒙一下。
    李絮也愣了一会儿,随即又笑着说:“你这汉语说的怪模怪样的。”
    “你放心。”郎堂轻轻的说。



    郎堂教了张府八天。这八天里,两个人上课时就呆在书房里,下课后郎堂就收拾好书包离开了,没有什么异常的。
    可张蒙很敏锐的察觉到一件事,有点怪。
    两个人上课的时候,他和李絮都担心这个黑人会不会只拿钱不办事,和张府就在房间里打游戏。于是,他们时不时的就贴在门板上听里面的声音,里面除了英语交流的声音就只有笔尖的沙沙声。
    李絮放下了心,而张蒙听出了一些端倪。
    这个黑人的发音很怪,听不出是哪里的口音





    张蒙留了个心眼,有一次他把录音笔偷偷塞进了儿子的书包里,把郎堂和儿子的对话录了下来,带给单位里懂英语的同事听,结果没有一个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倒是儿子说话口齿清晰,有条有理的。
    那么张府是怎么听懂的呢?
    这是张蒙捕捉到郎堂的第一个异常。



    一天夜里,张蒙和李絮缠绵在一起,就像初恋一样热情的迎合对方的身体。
    自从郎堂进入了他们家,张蒙和李絮的感情第一次有了生气。之前,夫妻两人把太多精力都放在了儿子的学习上,而郎堂辅导儿子之后,张府就好像是换了一个人,拖泥带水的做事风格一去不复返,这也给张蒙李絮的婚姻一次升温的机会。
    张府的转变让张蒙多少有些吃惊,他记得儿子原来从不听他们说话。

    喘息声后是长久的静默。
    静默后是思考。
    张蒙嗫嚅道:“我有件事和你说。”
    李絮不说话。
    “我还是觉得郎堂有问题。”
    李絮不说话。
    “我问过我同事了,他说的英语根本不标准,我现在都怀疑他是不是美国来的了。”
    李絮还是不说话。
    张蒙几乎是用一种试探的口吻,小心翼翼的说:“我们儿子现在成绩也不错,要不考虑让你表姐找个更合适的?”
    李絮猛地坐了起来,用一种咄咄逼人的眼神看着张蒙,定定的说:“我觉得郎堂很不错。”
    “可是……”
    “我不想听什么可是但是的,儿子成绩上去了就行,就说明郎堂挺靠谱,你怎么老是疑神疑鬼的?”
    这次轮到张蒙不说话了,他张张嘴说不出一个字。
    是的,这次李絮说的一点都没错。
    她接着说:“我看你啊就是担心学费,我告诉你,儿子的学费再贵我也愿意出,只要有成果。”
    这几句话说的斩钉截铁,张蒙更是哑口无言。
    屋子里再一次安静下来,安静的就像一具尸体。
    其实连张蒙自己都觉得别扭,因为一点捕风捉影的事情就猜忌别人,这毫无道理。
    归根结底,他恐惧的还是那天在客厅里,郎堂对张府那古怪的一笑。
    他在苦笑?在嘲笑?在傻笑?在微笑?在大笑?
    如果是这些,张蒙也就释怀了,可偏偏那种笑来的毫无征兆,与其说是笑,似乎更像是脸部肌肉的抽动。
    难道是黑人的面部肌肉比黄种人更发达?
    张蒙立刻打消了这种胡思乱想,太荒唐了。
    月色下,李絮静悄悄的坐在床头,五官隐藏在阴影里。
    张蒙想服个软,他讨好的说:“对不起,老婆,是我想多了,别生气了。”
    李絮忽然摆摆手,说:“被你刚才一说,我好像也想起一件怪事。”
    张蒙的心一缩。
    “你有没有发觉,这个郎堂有一只手长了六根手指?”
    “你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我刚才也是被你气着了,现在想想他有些地方还是挺奇怪的。”
    李絮干脆扭过身子面对着张蒙。
    微弱的月光下,张蒙发现李絮的表情有些僵硬。
    李絮说:“他真的是六指。”
    “你怎么知道的?”
    “今天中午我留他吃午饭,他拿筷子的时候我无意间发现的。”
    张蒙沉默了。
    说完这些,李絮看了看天花板,又看了看门背后,也不再说什么,躺下睡觉了。
    这天夜里,夜色粘稠如胶,似乎包裹着某些秘密。




    一天,郎堂照常给张府上课,等到下课要走的时候,张蒙叫住了他。
    郎堂看向他,神色如常。
    张蒙说:“我听你阿姨说,她之前留你吃饭了?”
    “对。”
    “以后你也不用回家吃了,就当叔叔请你在家吃,好吗?”
    郎堂快速扫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饭菜很可口,今天中午李絮做了一道红烧肉,一道清蒸黄花鱼,一盆冬瓜排骨汤,还有一道炒蚕蛹,差不多三菜一汤。
    张府闻到香味就从书房里出来了。
    他不跑也不闹,一反常态的安静。
    张蒙和李絮对视了一眼,没说什么,分别给张府和郎堂盛饭。



    吃饭的时候,张蒙发现郎堂的左手始终垂着,藏在桌子底下。
    他每看郎堂一眼,郎堂就微笑一下,那笑里似乎藏着某种深意,又像是一种礼貌性的微笑。
    张蒙心里发毛,屡屡避开他的视线。
    他还注意到,郎堂只吃蚕蛹,别的菜一口不吃。
    张蒙不爱吃蚕蛹,想到这种东西生前的模样,他一阵阵的反胃。但李絮爱吃,她毕竟是东北人,对她而言,蚕蛹是家常菜。
    郎堂的嘴慢吞吞的咀嚼着,一只只蚕蛹被嚼碎吞下,很快这盘菜就见底了。
    李絮又去厨房炒了一盘,郎堂接着吃,一会儿又吃完了。
    李絮说:“你可真有口福,蚕蛹很好吃的,可惜你叔叔就吃不惯。”
    郎堂摆了摆手,说:“是阿姨做的好。”
    就在这一瞬间,他把左手伸了出来。
    张蒙定睛一看,这只左手上只长了五根手指!


    应该说,张蒙发现的第二件异常和郎堂无关。
    是李絮。
    他和她相濡以沫整整十年。大学毕业之后,李絮留在当地一家制药企业做会计,张蒙选择当兵。
    那是一片苍凉的大草原,到了秋天牧草枯黄,满目疮痍。除了几头痴呆的、无神的羊在啃草根,这里再也没有了生气。
    当时张蒙在那儿执勤,给当地的部队看管牧羊,唯一能让他感到自己还活着的事情就是写信。
    李絮隔三差五就会给张蒙寄来张府的照片,看着孩子学会走路,学会说话,张蒙总是控制不住眼泪。
    他向老乡借信纸和笔回信,然后在周末的时候到镇子里寄出回信。
    我们来看看,他是怎么写的:
    致李絮。
    我在这里过得很好,请放心吧。这里是祖国的脊梁,由东到西绵延千里,前两天我们的部队还在穿棉袄,现在热的恨不得脱层皮。
    大草原的风景很好,蓝蓝的天,绿油油的草地,有牧羊,有奶牛,还有老乡隔三差五来送鸡蛋,让人心里发暖。
    儿子的照片我看到了,辛苦你了,一个人要把孩子带大。我没有什么能补偿你的,除了下半辈子的时间……希望我们下辈子能再见。
    寄信之前,张蒙找到了队长,那是个面色黝黑的铁汉子,在入伍之前是文科生,兴许能替他润色几笔。
    队长仔细读了一遍,忽然皱了皱眉头。
    张蒙问:“有哪里写的不好吗?”
    “你看,这句话写的是“我们下辈子能再见”,太不吉利了。”
    张蒙觉得背后有些发冷,这句话似乎是某种预兆。
    他重新写了一份,反复检验之后寄了出去。
    退伍返乡后,张蒙把这件事告诉了李絮,笑得她前仰后合。
    张蒙说:“你笑什么呀”
    李絮说:“你啊,明明不会浪漫还要瞎写,丢死人了。”
    她说了一个“死”字。
    现在,张蒙忽然想起来这件很久远的事情,脑子里就像在过电影,电影里的女主角都是李絮。
    有一个片段是这样的:
    张蒙洗碗的时候,笨手笨脚的打碎了一个盘子,动静之大把李絮吓了一跳,她立刻按住胸口心有余悸的说:“你吓死我了。”
    有一个片段是这样的:
    一天晚饭后,李絮挽着张蒙在楼下休闲散步,偶然路过一个象棋摊,两个老人正你来我往的对弈。李絮看着红方的棋局有一会儿,忽然说:“将死他。”
    还有一个片段是这样的:
    屋子里闹蟑螂,张蒙忙的满头大汗,抄着拖鞋满处转,有一只正巧贴着李絮的鞋面跑过去,把李絮吓得就像通了电,噌一下就跳开很远一段距离,她激动的冲张蒙吼道:“打!打死它,就在那里!”
    张蒙有些不安,为什么自己脑海中关于李絮的片段都和“死”分不开呢?
    他把目光重新投到了郎堂身上,李絮似乎也和这个黑人有关联。是她想打消自己对郎堂的怀疑,也是她告诉他郎堂有六指,可结果是对方的两只手手指完好。
    李絮在骗自己。
    这个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女人第一次出现了不正常的地方。










    这一天,李絮给张蒙打了个电话,张蒙开会就直接挂了,会议结束后他回拨给李絮。
    李絮说:“你刚才怎么挂我电话?”
    “开会呢,怎么了?”
    “张府摔伤了。”
    张蒙的眼前浮现出一个黑人的模样,那是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现在他在哪里?”张蒙焦急的说。
    “在第一人民医院,你快点来一下吧。”
    “我现在就来。”
    张蒙立刻请了半天假,开车朝医院而来。
    医院里一股浓重的来苏水味让人内心倍感压抑,张蒙在这股味道里艰难的找寻妻儿的位置。
    儿童门诊在三楼。
    正当张蒙准备进电梯的时候,他的眼睛猛地瞪大了。
    他看见了郎堂正朝他走来,手里似乎攥着一张报告。
    他也看见了张蒙,显得有些吃惊。
    电梯门合上了。
    郎堂说:“叔叔,你身体不舒服吗?”
    “我儿子出事了。”张蒙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个黑人。
    “张府怎么了?”
    “他摔伤了。”
    “那可真倒霉。”郎堂低低的说。
    他的表情始终很木然,看起来没有什么隐瞒的。
    “你呢?”
    “我中毒了。”
    “你怎么中毒了?”张蒙有点没反应过来。
    郎堂看看他,伸出来他的左手,食指上裹着厚厚的一层纱布,像一只白色的蚕蛹。
    他一点点的解开布条,赫然露出了一根发紫肿胀的手指。郎堂说:“我前两天去山里刨蚕蛹,被毒虫蛰伤了 今天来看看。”
    张蒙莫名其妙想起来那盘烤蚕蛹,当时郎堂吃的多,可万万没想到他会亲自去找原材料。
    电梯灯闪了闪,三楼到了,张蒙向他挥挥手,郎堂也点了点头。
    门关上了,张蒙心里也拉上了一扇狐疑的窗。

    张府没有大事,他的腿被打上了厚厚一层石膏,回家了。
    李絮心疼的说:“这两天咱们就别去学校了,在家休息几天吧。”
    张蒙在一旁看着,他觉得毛骨悚然,原因是什么我放在故事的最后说。
    张府依然是一脸木然,他抬头看了看张蒙,又看了看李絮,什么都没说,低头打起了电玩。
    虽然儿子没说什么,可是张蒙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种怨毒。
    单位同事给张蒙打来一个又一个电话,他干脆把手机关机了。此刻,他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似乎有一个线头隐藏其中,可他揪不出来。
    厨房里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响,李絮在做饭。
    张蒙站在客厅,焦急的转来转去,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他惊恐万分。
    他盯着张府那条被打了石膏的腿,觉得有点像一条白色的蚕,看的时间久了感觉它甚至在蠕动。
    窗外第一次放晴,太阳亮的刺眼。
    张蒙突然就转身走进了书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屋子里陷入了可怕的死寂,只有厨房里的水声依旧。
    在这样一个难得的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张蒙疯了。





    没有人知道疯子为什么发疯,就像没有人知道一袋米里一共有几粒米一样。
    其实这个故事里缺一个叫王古的男人,加上他故事的结构才完整,一切的怪异顺理成章。
    王古几年前在这里跑出租,干了近十年。
    他的妻子李絮总嫌他没出息,常常关上房门和他吵架。
    王古并不讨厌妻子,他觉得这个女人真性情,虽然嫌他没用,但对孩子爱护有加,从来不会在儿子面前吵。
    往往吵完之后,李絮的气就消了一大半,等王古把这一整天挣到的钱都交给李絮,她就一点都不气了。
    一天夜里,李絮照常在卧室里等王古回家。
    窗外忽然干巴巴的亮起了一声炸雷,把床上的李絮吓得一哆嗦。
    她躲进了被子里想睡一觉,把这种没来由的恐慌抛诸脑后。
    短短的时间里,李絮做了个极其简短的梦。
    在梦里,她看见王古开着车,车后坐着她和儿子王府, 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在野外的乡间道路上行驶,他们的目的地不明。
    王府兴奋的说:“爸爸,我们一起去那里吗?”
    王古温柔的说:“儿子,我到了前面加油站把你们放下来,我自己一个人去。”
    李絮说:“为什么你要自己一个人去?”
    王古笑着说:“我怕你一个人寂寞,让儿子陪着你。”
    接着他又说:“我到那里等着你。”
    梦到这里,李絮就醒了。
    她是被一通电话吵醒的,接起电话,对面是个男人的声音。
    不是王古。
    那个人的语调很慌张,他结巴着问:“你是……王……王古的老婆?”
    “你是哪位?”
    “对不起。”男人猛地挂断了电话。
    那一夜,李絮终于接到了公安局的电话,在蓝红灯光的交替闪烁中,她目睹了王古的尸体安静的躺在十字路口,车子撞的粉碎。
    李絮立刻意识到,这个罪魁元首就是打电话来的那个人。也许他心存愧意,可是他最终都没有去警局自首。
    杀了人还想道歉收场,世上似乎没有这么好的买卖,李絮要他用命来偿。
    自此之后,她养成了一个恐怖的习惯,她会在自己的挎包里放着一把尖尖的,长长的刀。假如在人群里她又一次听到了那个声音,她发誓要把刀放进他的身体里,看他痛不欲生。
    李絮最终没能在茫茫人海里见到那个人一面,那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公安局一通电话告诉她,这个凶手已经疯了。
    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里,肇事者下车看见了王古四分五裂的尸体,顿时就失了魂,打给李絮后就疯疯癫癫的在公路上狂奔,直到被路人发现。
    既然肇事者疯了,那他这辈子就只能呆在精神病院里,李絮的刀再也扎不进他的身体里。
    临了,警察告诉她,这个肇事者叫张蒙。
    李絮辞去了工作,待在家里。
    她在密谋一个计划,一个报复性的阴谋。
    她在制药公司就职,这家公司主打的产品是一款精神类药物,治疗狂躁症等疾病。
    李絮虽然已经辞职,但是单位里的那套行头已经工作证件还尚未交出,她装扮成工作人员去了那家精神病院。
    她有一个认识的朋友在那里工作,她托关系把张蒙悄悄带了出来。
    张蒙唯唯诺诺的跟在身后,像一具木偶。
    李絮有一个爱好,她爱好催眠。在公司里待久了,她发现有一款安眠药如果用催眠的手段搭配使用,催眠的成功率更高。
    催眠就像一杆笔,大脑像本书,李絮要用这支笔在张蒙的书里写一部恐怖小说。
    她写了这样一段话:
    张蒙小时候爱捉螳螂玩,以前他捉到过一只黑色的螳螂,结果这只螳螂在被他关进玻璃罐里的一刹那,转身用又大又圆锋利的镰刀划开了他的拇指,鲜血直流,那双凶狠却又呆滞的昆虫眼成了他一辈子的梦魇。
    她写了这样一段话:
    张蒙的妻子叫李絮,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孩子,叫做张府,这个孩子生来调皮,从不听家人的劝,叫他往东他往西。
    她写了这样一段话:
    听到水声,张蒙就会莫名其妙的感到恐慌……
    李絮算准了一切,她知道接下来的几天里雨水充足,她要在这段时间里用催眠的手段把张蒙彻底逼疯,让他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雨水一点一滴的摧垮了张蒙的意识。
    李絮还找来了一个心理系的研究生帮忙,他叫郎堂。
    他是一个外国黑人,有着一种与生俱来陌生感。
    他来的时候,印在张蒙内心的第一种恐惧被唤醒。他害怕黑色的生物,于是在看到郎堂的第一眼,他就下意识的避开。
    郎堂其实英语并不好,严格来说他是移民到美国的非洲人,给王府上课也不过是个幌子。事实上,王府的成绩很不错。
    郎堂到来之后,李絮底气更足了,她到了夜里就会按照郎堂的说法进一步加深张蒙内心的恐惧。
    张蒙对车祸心有余悸,于是李絮就找来关系比较好的医生,给王府健康的腿打上石膏。果然,张蒙在看见这条腿时产生了无比的恐惧。
    最后,李絮在厨房里拧开了水龙头,冲垮了张蒙内心最后一道恐惧。
    在连日的雨天,以及最后水声的刺激下,张蒙脑子里的那根弦断了,他彻底变成了一个疯子。



    张蒙被送进精神病院的时候,李絮和张府面无表情的站在医院外看着这一切。
    还有郎堂,他站在太阳下就像某人的影子。
    像谁的影子呢?有点像张蒙。
    医生找到了李絮,他们在商谈住院手续的事情。
    李絮僵硬的手在家属签字的位置上飞快的写上了一个名字:王古。
    她牵着王府的手很快离开了。
    临走时,王府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被拖拽上车的张蒙。他的眼光涣散,嘴角流涎,疯狂的朝着空气大喊:“儿子,老婆!救救我,救救我!”
    张蒙的思维已经消失殆尽,像一盘散沙。
    郎堂站的远远的望着他们,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在他的视野里,张府的腿上什么都没有,本应该健步如飞的他们,此刻走的却是那么迟疑。
    看到这里,亲爱的读者,我知道你有一个更大的疑惑没有解除。
    郎堂究竟是什么人?



    很多年前,有一个小孩养了两只螳螂,一公一母,都是黑色的。
    有一天,母螳螂怀孕后突然吃掉了公螳螂,把他五马分尸,只剩下一颗脑袋落在了地上,那两颗混浊的眼珠就盯着孩子的脸,一动不动。
    孩子害怕极了,在人类的世界里,女人不可能在婚后把丈夫吃掉,这是有悖人伦的。
    他当场就把母螳螂放生了,连带着的还有公螳螂残破的身体。
    母螳螂有一个孩子在那时其实已经降生了,他刚刚从卵荚里睁眼看世界时,一个大如砗磲的瓶盖朝他砸去,一个躲闪不及被砸折了一条腿。
    昆虫都有六条腿,这只小螳螂只有五条。
    母螳螂弃子而去,只剩下那只伤痕累累的小螳螂,他太小了,像一粒米。可是为了活下去,他一点点朝前爬,爬进了墙角的缝隙里,爬进了草坪里,爬进了下水道里……
    他生来就有对人性的迷惘,对家庭的迷惘。
    现在,请你想几个片段。
    李絮说:“他应该有六根手指……”
    郎堂说:“我在山上刨蚕蛹,被蛰伤了……”
    张蒙说:“我们下辈子再见……”


    最后,请你再想想郎堂这个名字。
    祝你今晚做个好梦,好好爱身边人。
    “黑人”这个故事其实整体上很乱,叙事上也是有很大问题的。在构思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并没有做好写提纲的准备,其实从一开始就有些失败。
    恐怖题材的小说我从02年就开始涉猎,出过几本纸质书,很冷门,对于恐怖小说的热爱绝对是发自真心的,这几年也一直在思考和探索恐怖的极限与边缘,渴望用生动的笔触走进读者的内心。
    网络上写小说是第一次,因此这部小说仅仅是一个开始,是一次尝试,并没有全身心投入其中,主要还是因为忙于其他的一些琐事,日后我会潜心雕琢,望请诸位海涵,谢谢
    (二)腹内空空
    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世界这么大,为什么只有北京,南京,东京,唯独没有西京呢?
    其实西京这个地方就在中国的南方边陲,是一座渺小到不值一提的县城,这里的人不着急工作,安于清贫,生活时间充裕,也因此平均寿命很长。
    同样,这也是周古住在这里的原因。
    他原本在首都的一所大学做医药研究,结果新兴药物没研究出来,他自己先垮了。
    周古不喝酒,但他就像爱生命一样爱抽烟,氤氲的烟雾里充满灵感。
    他自己也明白,这种灵感是他用健康向阎王爷换来的,注定不长久。
    送别宴上,同事a半开玩笑的说:“你走吧,祖国的建设靠我们就行了。”
    周古佯装给他的后脑勺来一巴掌,被对方轻巧的躲了过去。
    这是一种解放,他的妻子孩子都在老家,西京。想来也确实很久没见过家人了,周古常常因此内疚。
    火车驶出了雾霾中的北京,翻山越岭,越岭翻山,渐渐走向一个安静的终点站,西京
    他这一呆就是八年,八年里他在当地的一家制药厂里担任治疗肿瘤药物的研发主管,还算是老本行。
    这家制药厂早些年因为假药的事情声名狼藉。前厂长姓赵,是一个为了钱不要命的人。有一次他找到一个做医药代表的大学同学,以次充好,把一批次品分发到全国各地,结果吃死了不少人,甚至上了西京的新闻头条。
    赵厂长看起来是个敦厚的中年人,一晚上就成了笑面虎。
    一天夜里,他在下班的路上被人连捅了八刀,扔进了一旁的河里,被人发现时尸体已经肿胀不堪,那颗被河水泡的发紫的头颅活像一颗肿瘤。
    就是这样的烂摊子,周古接下了。
    其实明眼人都知道,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就是赵厂长,再往前倒带几年,这间制药厂的药物疗效一直都很好。只要重新拾掇一下,它还有起死回生的机会。
    周古耐住了性子,等了足足八年,这段时间里他偃旗息鼓,终于在研发新药的道路上有了起色。
    现在,百废待兴。
    有一天,周古开车和几个制药厂的同事外出郊游。
    一开始是两辆车,后来变成了一辆车。天色渐晚,后面那辆车里的同事决定打道回府,几个胆子大的接着朝远处的山谷行驶。
    这群胆大的人里就有周古。和他的名字不同,周古并不古板,相反,他很爱冒险。
    另外两人,一个叫吴秀丽,一个叫尚周。
    吴秀丽原名叫赵秀丽,正是前厂长的女儿,长的也一直都很秀丽。
    尚周是医生,也几乎是唯一一个除周古外,没有在流言蜚语当中中伤她的男人,两人又是年纪相仿,自然而然走到了一块儿。
    除了他们,还有一只狗,那是周古的宠物。
    混合着狗叫声,他们的车驶进了黑暗,驶进了未知的深邃。
    路越来越窄,车子就没法再开了。
    吴秀丽怯怯的说:“周哥 我们回去吧,没路了。”
    周古看了看尚周,又看看吴秀丽,笑了,说:“我年纪比你们大都不怕,你们怕什么?这地方我来过,再往里去一公里就是我小时候住的地方,那里什么都有,放心好了。”
    尚周没意见,他转头看向吴秀丽。
    周古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包括尚周哆嗦着的嘴唇。
    吴秀丽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
    “我饿了。”
    山里隐隐传来狼嚎,就像是一个女人幽怨绵长的哭声,让车里的人不约而同觉得后背一冷。
    周古忽然有一种错觉,似乎车里比车外更危险。
    尚周说:“周哥,你屋里有吃的吗?”
    “有一些小时候存着的干肉,纯天然,不会变质。”
    “那行,我们朝前走吧。”
    三人下了车,朝茂密的林子里走去,狗就跟在了周古的身后。



    林子里静悄悄的,但是仔细听,你们一定能听见不一样的声音。
    那“沙沙”声是一种虫子,小小的,鲜红色,有点像瓢虫。每每到了夜晚,它的身子紧贴在叶片的下面,贪婪的吸吮叶子里的汁液,然后啃食干涩的叶肉。
    密密麻麻叶片下藏着密密麻麻的这种虫,密密麻麻的虫子长着密密麻麻的头,密密麻麻的头上长着密密麻麻的触须,它们瞪着密密麻麻的虫眼去寻找鲜嫩的树枝,寻找的过程中触须向前摸索着,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嚼碎恐惧并不意味着能够消化恐惧,有时候它们反而七零八落的游走到你的身体里,大脑里,瞳孔当中,活跃在你身体里的每一处。
    周古越是安慰自己那种声音的源头是虫子,他的脑海中就都是虫子,正窸窸窣窣的窥视着他大脑里的画面。
    尚周踩断了一根树枝,吓得吴秀丽尖叫了一声。
    周古压着声说:“嘘,别怕。”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敢大声说话。
    吴秀丽就不说话了,黑暗中她轻轻的抽泣了一下。
    也许那也不是抽泣,是另一种虫子发出的声音。
    天上的星光在走,月亮在走,风在走。
    地上的周古在走,尚周在走,吴秀丽在走。
    现在你是我,我是作者,我们一起屏气凝神等待鬼祟作怪。
    是尚周左侧树下的那块石头吗?那块石头忽然间就自己动了一下,翻开它,下面的东西嗖的一下就溜走了,看样子是个胆小的活物。
    是吴秀丽头顶的那根树枝吗?从下车开始,尚周始终护着吴秀丽,生怕她的身上被树枝勾出一道伤口。可是这才走了没多久,她的一头长发里陡然间就多了一根小树枝,这是为什么呢?
    是周古手心里的汗吗?他口口声声说目的地是他小时候住的木屋,为什么回自己的旧居会让他害怕呢?
    是周古的狗吗?为什么这一路它一声都没有叫过呢?
    一切都朝着不正常的方向发展着。
    路的尽头是一块空地,空地的中央是一间很大的木屋,看上去很旧。
    看着这间木屋,周古的心里顿时雨过天晴,几年过去了,屋子还是和原来一样,无数的记忆涌上心头,让他有些五味杂陈。
    周古走到门口拍了拍门柱,很结实。
    尚周长舒了一口气,说:“我刚才真怕咱们走错路……”
    吴秀丽勉强笑了笑,她的体力差不多被恐惧磨没了,脸色有些发白。
    周古刚想说什么,尚周又补充了一句:“林子这么大,要是我们走错了,恐怕一辈子也出不去了。”
    周古的心里咯噔一下。
    吴秀丽说:“净瞎说。”
    尚周张张嘴,什么都没说。
    周古对吴秀丽说:“秀丽,你不是饿了吗,进屋吃点干粮吧,明天一早我们就在附近转转,顺便采一点植物样本回去研究研究。”
    尚周就和吴秀丽一起进了屋,周古点上了四五盏煤油灯,林子就里亮起了明晃晃的光。不过这么广大的林子里只有这么一点光,显的很孤独。
    周古从墙角里拿出了一坛子风干了的肉递给了吴秀丽,她立刻就拿出一块津津有味的嚼,尚周和周古也饿了,各自拿了一块。
    灯光下,周古偷偷的观察吴秀丽,她发现这个女人的脸似乎总是很白,白的像一张纸。
    吴秀丽无动于衷,低头默默的吃。
    吃饱喝足后,尚周打了个嗝。
    跟尚周夫妻两个相比,周古俨然是长辈,他的过去在尚吴眼里显得很神秘。
    尚周好奇的问:“周哥,你以前在北京干得好好的,为什么回我们这个小地方?”
    “大城市里的车都是开往屠宰场的,小城市里的车随便开。”
    “这也太吓人了。”
    “没别的意思,打个比方而已,”周古笑笑,“有时候小城市里也可以过的很舒心,就比如这里。”
    “你以前住在林子里?”尚周显得有些惊讶。
    周古朝北边指了指,说:“那里原先是个伐木场,我父亲是伐木工人,为了方便就把家里的东西都搬到这里,我们一家也住在这,后来国家封山育林,我父亲也正好因为癌症晚期,去世了,屋子也就荒了。”
    尚周说:“不好意思。”
    “没事。”
    有一盏灯光突然晃动了一下,熄了。
    周古下意识看了眼吴秀丽,对方手里的干肉还没吃完,抬头也看了他一眼。
    他突然意识到,刚才这个女人一言未发,似乎有心事。
    尚周嘟囔了一句,掏出打火机重新点上了。
    周古半开玩笑的说:“今天晚上有点不正常。”
    这时候,吴秀丽放下了嘴里的肉,说:“是啊”
    周古心里一堵。
    “周哥,这个肉怎么没味道?”吴秀丽淡淡的说。
    “不是每块肉都腌入味的,我尝尝。”周古伸出手拿过来咬了一口。
    咬下的一瞬间,周古尝到了一股浓浓的咸香味,这是时间流淌过的美味。
    “很好吃啊。”周古有些奇怪。
    尚周也拿过来尝了一口,点点头:“好吃。”
    吴秀丽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周古说:“可能是你刚才被吓到了,味觉有些失灵,很正常,不信你问问你老公。”
    尚周说:“周哥说得对。”
    吴秀丽见状也不再说什么,把干肉放在了木桌上,不吃了。
    这一晚,西京的所有人都睡着了,除了周古。






    木屋住一个人显得太大了,住三个人又似乎太小,没有充足的床位,周古就把唯一的两张床让给了尚周夫妻俩,自己回到车里去睡。
    远远的看着木屋微弱的灯光,周古便没有那么害怕,四周的鬼气也被灯光冲散了一点。
    睡着睡着,周古突然有了尿意。
    周围黑漆漆的,他透过车窗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
    周古打开车锁,打开远光灯,推开车门。
    可他的腿像是灌了铅,死活迈不出去。
    周古觉得自己简直给男人丢脸,深吸一口气这才迈出了一条腿,接着又迈出了第二条。
    山谷里偶尔吹过一阵凉风,让人毛骨悚然。
    周古蹑手蹑脚的朝一棵树后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朝林子深处张望,除了黑暗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刚绕到树后,一低头突然发现了一个人,吓得他猛然哆嗦了一下。
    吴秀丽!
    周古的脑海里立刻出现了这样一个古怪的场景:吴秀丽一直跟着他走出林子,躲在树后,在角落里悄悄的窥视他的一举一动,直到周古起身……
    他厉声道:“你来这干什么?”
    吴秀丽抬头看向他,周古这才发现她的手里攥着一个东西。
    一块肉。
    吴秀丽看了看周古的左眼,低下头小声说:“我还是饿……”
    周古没有说话,他拿过了吴秀丽手中的肉看了看,和屋里的干肉不太像,软软的,倒像是蘑菇肉。
    吴秀丽苶苶的说:“我出来采蘑菇吃,还是饿。”
    周古死死地盯住吴秀丽,黑暗中她的眼睛显得很亮。
    他说:“这里晚上很黑,小心走错路,我送你回去。”
    吴秀丽只好跟着周古回到小木屋。
    一路上,周古觉得奇怪,这个女人没有灯光是怎么走出来的呢?
    吴秀丽始终走在周古的身后,默不作声。
    周古突然问:“尚周呢?”
    “我出来的时候他还在睡。”
    “你怎么没让他带着你走?”
    “他睡的正香。”
    “屋子里的干肉你都吃完了吗?”
    “那个没味道,我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出来想找点野味。”
    周古觉得这个谎撒的太假。
    两人走进了屋子里,点上了灯。
    尚周不见了,只剩下周古的狗,此刻正蜷缩在角落里睡得正香。
    周古的心里开始毛躁起来,他找遍了屋子里诶每个角落,都没有尚周的踪迹。
    吴秀丽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周古给尚周的手机拨号,始终是忙音。
    尚周就这样失踪了。














    回到了城里,周古立刻就报了警,警方出车进入了那片无人问津的密林深处进行搜寻。
    林子太大了,一时半会儿还没有线索。
    周古像往常一样朝九晚五的去厂里上班,只是他的心思很难再回到研发新药的事情上,总是不自主的想起吴秀丽的那句话:“我饿……”
    想到这句话,周古总觉得浑身掉鸡皮疙瘩。
    说起吴秀丽,这个女人回到城里以后似乎也失踪了,辞去了工作待在家里。
    人的孤独感其实来的很容易,当你失去了工作和稳定收入,昔日来往的人都会离你而去。
    这两天厂子里就莫名其妙的传出这么一句话:“赵厂长上周去世了。”
    其实这句话的意思是:“赵厂长,尚周去世了。”
    周古觉得这话说的太恶毒了,潜台词显然是把矛头对准了吴秀丽。
    这一天,周古打算去看看吴秀丽。
    他提着一篮水果坐车去。
    吴秀丽的家很朴实,四周白墙,靠窗的墙上挂着一卷绿莹莹的百叶窗,撒在地上的光斑斑驳驳。
    这个女人的脸依然很白,是一种营养不良似的惨白。
    她轻轻的说:“坐吧。”
    周古就坐下了。
    “喝点水吧。”
    周古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吴秀丽看了看周古提着的果篮,说:“你带的什么?”
    周古说:“水果,给你补充点营养。”
    吴秀丽淡淡的点了点头。
    “这两天你过得怎么样?”
    “还行,尚周给我留下不少东西。”
    “钱够吗?”周古直截了当的问。
    “吃的够了,冰箱里都是。我平时也不用什么化妆品,够用了。”
    “尚周是我朋友,有事情大可以来找我。”周古诚恳的说。
    “谢谢。”吴秀丽笑笑。
    周古挠了挠头,站起身说:“那我先走了,有事打电话吧。”
    吴秀丽突然说:“周哥,你要不留下吃顿饭再走吧。”
    周古感受到一种压迫感,他尴尬的笑了笑,说:“你嫂子在家给我做了饭了,你自己吃吧。”
    吴秀丽盯着周古看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
    周古慌慌张张的驱车返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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