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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隐居异闻录[第1页]

作者:二郎神犬马
首页 本页[1] 下一页[2] 尾页[111]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这个世上,其实有很多种生活——有人求名问神异,有人保身自隐居,有人星夜赶科场,有人辞官归故里。如果你是个整日奔波操劳、埋首搞不完的文件材料,却看不到丝毫前途的人,也许我将要讲述的这段隐居异闻录,会对你有一些帮助。
    因为我自己曾经就是这样的人。终于有一天,我面对那整整一面墙壁柜子中的百十个文件盒,彻底崩溃了。没有跟任何领导请假,我出了办公室,出了单位,开着那辆两个后视镜全都被撞没了的破电瓶车,来到了运河边。
    那天天气出奇得好,站在运河边的柳荫下,太阳斑斑驳驳落在身上。看着远处偶尔往来的货船,我突然之间觉得人生并不是只有一种方式,为什么非要按照从小到大父母、社会给设定好的路走呢?难道我不走大家都追求的那条路,就不叫生活吗?不,我再不想这样下去,宁可讨饭,我也要过另一种生活。想到这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贯透我浑身的每个毛孔,心中的抑郁似乎全没了。
    我那时才知道,原来一条可能让你最终变成要饭的叫花子的路,也能让人如此快乐。
    于是,我开始了隐居,但做梦都没想到的是,在别离红尘、相逢山海之后,竟遇到了一系列令人匪夷所思的离奇怪事,彻底颠覆了我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
    我时常感叹,若非当年辞职隐居、遁入归林,那么我到死也不过只见识了世界的表象,一辈子都只是红尘中的匆匆过客。
    而这些玄闻奇事,将对一个人的命运,产生怎样巨大的影响和改变?这也许会超出大家想象的极限。
    古时候的修行人说过,修行需要“财侣法地”,隐居其实也是一种修行。很多对此心神向往的人,其实大部分都将隐居想得太简单了,当你一个人独处时,时间久了,会非常痛苦,这时你会发自内心想要找到一个隐友,也就是财侣法地中的“侣”,即伙伴。
    很幸运的是,就在我快要发疯的时候,不期而遇了一名隐友,他当时讲了一句话,我至今都记得——
    如果你的手表在房间不见了,再怎么找都徒劳无功,那你真正要做的,其实只是让自己停下来,然后在彻底的安静中,便会听到手表的滴答声。
    同时,那也是你的心声。
    这个隐友的名字叫“罗维森”,我隐居生涯中遇到的玄闻奇事,就从他开始谈起吧。
    第1章 踏上隐途

    我辞职的时候是28岁,可能很多人想不到,那份工作还是令不少人羡慕的——某五百强企业。外人谈起来,父母说起来,在大部分情况下还算有面子。
    但其实苦逼至极,每当我一个人需要独自搞定那一排铁皮柜子中上百个盒子里的文件材料时,心底就会生出出离的愤怒与厌恶。特别是每季度都要有一次,带着上千份文件去公司总部的办公室盖章,可偏偏管着印章的女人,无时无刻不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冷面孔,对我这种位卑言轻之人,恨不得用那种不屑与鄙夷将你逼得跪下来求她,她才会高抬贵手把那一方小小的印章给你。
    这说出来简直都是笑话,为公司的事情,又不是为我个人的事情,她也能如此摆谱。
    我虽然不帅,甚至有点丑,而且看起来还显老,个头也不高,是别人口中的五短身材,唯一不错的是嗓音,天生带着那么点低沉和磁性,但我好歹是个正儿八经的男子汉。这些事情对我而言简直是异常难堪的痛苦,它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每季度一次地折磨着我。
    有些人说这很正常啊,工作嘛,不就这样吗?
    也许他们是对的,但我就是不行。其实在辞职之前,也扪心自问过,为什么别人能过,我就不能?这个问题令我一度迷茫和费解,甚至直到隐居时也没能解决,但后来罗维森点醒了我——“狗只要吃饱喝足就很高兴,无论是不是被关在笼子里;但如果被关在笼子里的是鹰,那无论喂什么,它都会拒食而亡。”
    我笑着自嘲说:“就我这五短身材,可不是什么鹰。”
    罗维森高大魁梧地站在我的面前,伸出有力的大手在我肩膀上拍了拍,说:“肉体其实只是一部机器,只是一间牢房,比较谁长得更漂亮,就跟囚犯之间比较谁的手铐脚镣更精美一样,很愚蠢。而真正决定你的,是那个住在你心房里的东西——灵魂,灵魂才是你的本来面目。所以,人分三六九等、肉有五花三层,有人小富即安,有人视自由可贵超过生命与爱情。人跟人确实是不同的,并且天生不同。”戳了戳我胸口的心脏位置,“因为每个人心房里住着的灵魂是截然不同的。”
    而那一次,从他口中我头一次知道,动脑和用心这两个词语指的东西是不一样的,动脑是指人的肉体意识,而用心是指人的灵魂意识,灵魂是通过潜意识作用于人体的。所以你就明白了,为什么说走心、伤心欲绝,而不说走脑、伤脑欲绝。所以,他说,灵魂是住在心房里的东西。
    辞职时我还没有结婚,虽然已经28了,因为自身相貌实在一般,光有个听起来还过得去的职业可不够,每年都相亲好多次,但交往下来,就是没有一个姑娘愿意跟我。不过现在想想,老天这么安排,是有道理的,因为如果当时已经结婚生子,我可能就没法走上隐居这条路。家庭的责任很重啊,你如果一走了之,扔下老婆孩子,那很难,也极为不负责任。
    @李亮哥哥 2018-09-10 17:45:27
    这个生活,我一个朋友也曾经历,他曾咨询我该如何抉择,我说那你就辞职吧。他说可是这个工作很多人羡慕,我问他有什么爱好,他说瑜伽,我说,你就每天把你的爱好发挥下去吧。时至今日,他也没有辞职,却依然沉浸在瑜伽之中,打发枯燥和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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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弟,刚发帖就被你发现了:)
    但那时,我光棍一条,而且没买房没买车,除了那辆两个后视镜全都被撞没了的破电瓶车。所以几年下来,攒的钱算了算,够我离开这个一线城市,去一个小地方,至少花个四五年没问题。而要是真过野外纯隐居的生活,那就几乎不怎么有开销了,只要货币不剧烈贬值,说不定够花半辈子的吧,我想。
    唯一担心的是,怕我父母反对。所以,我压根就没跟他们提辞职的事情,反正他们在老家也不过来,真要过来我就说出差,反正春节回去一趟就是了。当时的想法就是能瞒多久是多久,瞒不住时,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他们要反对也没用了,反正我自力更生,又不要问他们要钱。
    至于怎么会有隐居这个想法的,说真的,就跟为什么我天生磕碜,因此总是找不到女朋友;为什么明明这五百强的公司,工资确实不低,哪怕放在那个一线城市里,可我就是没怎么花钱,没买房买车一样,仿佛上天一切都是安排好了的,全为了让我走上隐居这条路。
    所以,就在辞职前几个月,我突然莫名其妙开始对隐居感兴趣,源于一本旅游杂志中的一篇文章,题目大约是《最适合隐居的十个地方》。从那篇文章之后,隐居这个念头就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不用上班,不用再做那些愚蠢到极点的无聊工作,想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睡,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没事了就去巡山看风景,林中漫步加烧烤,自己种几亩地,不够吃就买些米面和食物,反正攒了点钱。甚至打定了主意必须要自学中医,或者找个郎中学中医,然后山里有草药,或者我自己再种些草药,那就连看病都可以不求人了。
    心中再无任何需要牵挂之事,简直是神仙的日子!
    之后我就猛找资料。但那时网上没什么地方可以供隐友间互相探讨的,即使有,人数也寥寥无几,反正当时我没能找到隐居类的论坛,找到的都是些关于隐居的诗词之类,比如白居易的《中隐》,苏东坡写的那些带有隐居意味的豪放诗词,还有苏东坡最敬佩的隐士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之类的田园诗。
    就这么点资料,加上从那之后连续买了很久的那本旅游性质的期刊,但隐居这个念头算是在我心里扎下了根。
    到此时为止,正式踏上隐途。
    当天夜里,我一边翻资料,一边查地图,兴奋得一宿没睡觉,直到第二天下午,终于将目的地确定下来——四川眉山市洪雅县境内的瓦屋山区域。
    说真的,在这之前几个月,我每天都像行尸走肉,整个人形如枯槁,愁眉苦脸、没半点活力。但一打辞职之后,特别是选择隐居地的那一天一夜,我如同被人打了鸡血似的亢奋,我觉得我活了,是个鲜活的人了,不再是原先被生活与工作折磨得毫无生气的活死人了。
    莫名的悸动在心头持续而猛烈地窜跳着。
    为什么会选瓦屋山?因为我特别喜欢苏东坡,在他的诗词中,很多地方都透露着隐逸,内心有浓重的归隐情结,比如他写过一句诗,叫做“不可居无竹”,表面看是因竹子清新、脱俗、雅致,但我个人觉得,如果深挖内心思想,再结合其生平、性格等要素,譬如他写的人生赏心十六件乐事——“清溪浅水行舟;微雨竹窗夜话;暑至临溪濯足;雨后登楼看山;柳阴堤畔闲行;花坞樽前微笑;隔江山寺闻钟;月下东邻吹萧;晨兴半炷茗香;午倦一方藤枕;开瓮勿逢陶谢;接客不着衣冠;乞得名花盛开;飞来家禽自语;客至汲泉烹茶;抚琴听者知音。”,你就能很明显感觉到,他说不可居无竹的最本源驱动在于对融入自然的渴望、在于对归隐的渴望。而竹子的特点,令其成为苏东坡心中自然环境的典型代表,故而有了这句流传至今的诗——不可居无竹,也即不可居无自然。
    另外,对于公认的隐逸诗人“陶渊明”,苏轼是推崇备至,写过大量的《和陶诗》,来表达对于陶渊明的喜爱。甚至在“梦中了了醉中醒,只渊明,是前生”一句中,将陶渊明视为自己的前世。
    苏东坡的老家是四川眉山的,所以我在纠结于去哪里隐居时,想到了这点,那么理所当然的目的地是——眉山。而眉山境内瓦屋山非常有名,并且是以原始森林景观为主,十分合我心意。
    但是有一点我很担心,因为那里太过原始,而我从小又出生在县城里,不会干农活,更不要说野外生存了。如果贸然进去,别居没隐成,到临了白白葬送一条性命。
    所以我想了又想,决定还是先在洪雅县靠近瓦屋山的镇子上租间房子,将当地风土人情熟悉熟悉,然后将瓦屋山的情况摸清楚,最后再做定夺——到底是隐居在镇子里,还是直接进山。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买票和收拾行李。虽然我有一个挺不错的背囊,一般旅行我只带那一个就够了,但这次可相当于搬家啊,要带的东西很多,所以在这背囊之外,还带了两个大号行李箱,以及笔记本电脑。
    最后,我站在出租屋的门外,回头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情形,几秒钟后拉上了房门。打车到了火车站,在站前广场抽了最后一根烟,然后将烟头狠狠摔到地上,用脚踩碎,之后头也不回地进了车站,与这个一线城市彻底告别。
    就这样,我从全国最繁华的地方,到了洪雅这个也许很多人听都没听过的小县城,就此开启了我的下一段人生。尽管还没有说到后面的事情,而前面提到的那个真正大神级的隐友“罗维森”也还暂时没跟我有交集,但我想在这里先强调一下——对于隐居这个决定,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仍旧会对原先的工作、原先的生活、原先办公室中那只有我一个人干的一百多个文件盒、原先公司总部管理印章的那个拿着鸡毛当令箭、不拿正眼看人的女人,说一声——我宁可讨饭,也绝对不再奉陪。
    第2章 迷魂凼

    我先是到了成都,虽然那些年也去了不少地方,出差也好、旅游也好,但还就没去过四川。不过当我出了成都火车北站,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嗅到那湿润的空气时,竟很是心潮澎湃。
    在广场找人打听了下,离火车站不远的地方就有汽车客运站,去洪雅很方便,也就两三个小时的路程。我到现在都记得买完票上车后没几分钟就发车了,然后我抱着随身带的小包,坐在靠窗户的位置上,一路看着外面陌生但又优美的景色,湿润的野风吹拂到带着微笑的脸上时的情景。
    如果当时有人能给我望着窗外的表情来张特写的话,我想大部分人看了,都会觉得这人一定是在满怀希望地等待着一件美好的事情。
    接下来的事情出奇得顺利,我一路顺风到了洪雅后,有许多三轮车师傅来拉人,我找了一个看起来有眼缘的,上了他的车。这师傅问我去哪儿,我说到瓦屋山镇。他问我是不是来旅游的,我说是啊。接着就好玩,也许在旅游的地方这种情况挺常见,因为他问我要不要住宿,还没等我答话,又接着说,他家就是瓦屋山镇的,是家庭旅馆性质,blabla说了一大通条件怎么怎么好,有热水淋浴,有电视,饭菜好吃之类。
    我一想,这也算是缘分,如果让我到了镇子上后再自己去找,说不定还找不到好的,就算被人宰,好歹今天是刚到这里,有个落脚地就行,挨宰也就一晚上,如果不满意,第二天再换就是了。
    就这样,我在他家落了脚。
    这师傅姓许,叫许云开,他家是一户普通农家房子,但确实条件还可以:中间一个院子,后面是栋二层楼房,东西两边是平房,当时空着,有一间作了仓库;院子前面还有一排房子,挺大,做的厨房和饭厅,那饭厅都够开一间小酒店的空间大小了,摆个七八桌人吃饭没问题。
    而且他家确实离瓦屋山很近,或者可以说其实就是在瓦屋山里,靠着一个湖,现在叫“雅女湖”,那时候还没这名字,当地人称为“王坪湖”,许云开家就在湖边。
    这有山有水,又在目的地,风景还大美,我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不住他家。另外那时去瓦屋山旅游的人不多,许云开家里那么多间客房,但就我一个客人。
    哈哈,那天傍晚,我拿了瓶啤酒,站在二楼阳台,抽着许云开家用自家种的烟叶子晾制成的烟(极其类似雪茄,但他们是倒插在旱烟里抽的,我就直接放嘴里抽了),朝西看向远处瓦屋山的山顶,真是惬意极了。
    但正如恋爱期男女朋友看对方都觉得甜蜜美好,但等到真正结了婚,就有很多烦心事,看对方就不像先前那样。七年之痒啊,离婚出轨啊,厌倦婚姻啊,都很常见。甚至因为一些问题,谋害对方的都有。
    我的隐居生涯在后来也出现了非常严重的危机,尽管此时毫无苗头,也根本料不到。并且那件危机,促使我做了一件极为不正常的事情,现在想想,当时可能已经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甚至就是在精神病状态下去做的。
    那是一件特别危险的事情,对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而言都是,但算我先卖个关子,等把隐居初期的一些情况简单说一下后,再讲那件事。
    因为长途火车很累人,尤其还带着这么多行李。所以吃完晚饭没多久,我便倒下睡过去了。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自然醒了,可起床拉开窗帘朝外面一看,天却还没亮。于是重新躺下接着睡,但又死活睡不着,只好靠在床头抽烟,寻思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才好。
    刹那间彻底没工作的束缚了,说真的,竟然还有点不适应,或者说是有点不知所措。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大脑里边一片空白,因为想不到干嘛。
    打游戏?我从大学毕业后就彻底不爱游戏了,那之前倒是玩传奇玩得上瘾。打扑克打麻将?天生不爱玩棋牌。找人下围棋下象棋?不说这山村里谁陪你玩,关键是我自己就不好这口……
    看小说看电影?诶,这个可以有。看小说手机可以,买书也行;看电影嘛,镇子上有网吧,这个能做。
    巡山看风景、越野跑锻炼?诶,这个也可以。
    我靠在床头足足想到天色大亮,许云开家里人全都起来做好早饭了,才想到自己唯二愿意干、爱干的事情,就是上面说的两个。
    也许有人会笑话我说,你这人真没劲,怎么爱好这么少的啊?活该你无聊。但这些年我也一直在想,能选择或者心里向往隐居的,性格其实应该相像,用罗维森的话来形容就是——心如水。
    倒不一定是止水,反正心里是像水一样,这种人比较偏好清净,那么你偏好清净的话,就一定爱好不会多。尤其是当你阅历足够深,或者被社会伤得足够深,又或者你其实处于看透红尘幻象、即将大悟之前,你真的会突然之间发现自己什么都不爱了。因为你什么都看透了。
    所以我能找到两个爱好,这还算是不错的。
    但心如水的同时,外在就因人而异。有些人仍旧愿意与社会来往,而不是隐匿以泥水自蔽,与世隔绝,那么这种人用罗维森的话来说,就是水火相济,也即内水外火。因为内心是水,所以这种人也是喜好隐居的,比如前面提到的白居易写的那首诗《中隐》,便是描述的典型的这种情况。罗维森将这类隐士称为野客,他也自称野客,野客虽隐居,但不厌世不避世,也不非得独居,他们互相之间有往来,有的仍旧出入社会,甚至一部分人在社会上还照常经营着自己的事业、买卖、营生。
    这类隐居的人,就叫做野客。
    有些朋友可能很奇怪,觉得不就隐个居吗?还分这样那样的不同类型?
    这其实很正常,因为隐居生活方式的历史很悠久,隐居的人也是千奇百怪,那么不同的人做同一件事自然会有不同的方法与观点,所以古人才有——“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的说法。但我觉得这样区分大中小是不对的。比如我有一个朋友,他特别向往隐居,但又因为种种原因没法辞职,所以便信奉“大隐隐于朝”。但真开始后,发现隐于朝的难度特别大,因为这种方式要求你必须心隐,但一个人要整天上班加班,忙于应酬,还怎么心隐呢?一般人要是这样就弃了,但这哥们特有悟性,他后来往家里狂买奇石雅石、花木盆景,尤其是石头,家里几乎摆满了带有精美木底座的各式奇石,然后有一天,他跟我说,他的心渐渐能够隐下来了。我问为什么?他说虽然在外面、在单位根本不可能隐,但只要一回到家里,看到这些奇石和盆景,就会产生一种脱离固有社会关系和现实的感觉,他觉得那就是一种隐感。
    从他身上可以知道,自然是帮助心隐的重要条件,这位朋友,就是最终在石头和花木的帮助下,逐渐找到了心隐的感觉,而只有心隐,才能实现隐于朝。那么自然是什么?就是“野”,石头、花木这些,就是属于“野”。要“野”的帮助,才能实现隐于朝,那怎么能说隐于野是小隐呢?
    我还有个朋友,他也学着这样,想不辞职就能隐居,但发现这个方法对他而言行不通,不管家里摆多少石头或者盆景,就是找不到感觉。但他也是个想真心归隐的人,可同样也不能辞职,最后硬生生逼出个办法——这哥们每年利用休假时间,去一趟自己在外地某处选定的僻静之所(是一个冷门风景区的民宿酒店,那家民宿就在山里,风景很好,人又不多),在那里,他真正过上了隐居生活。虽然只是阶段性的,但他对这种方式特别推崇,因为既能在真正的隐居产生的绝对心静中悟出工作生活时根本不可能感悟到的东西,又能适时回归,对他而言,很好。
    所以,“隐居”一方面可分为“隐于野、隐于市、隐于朝”,另一方面可以分为“不辞职(在朝)隐居、阶段性(休假)隐居、自由职业隐居、辞职隐居”,还可分为“避世(不与社会往来)隐居、出入世(仍旧与社会往来)隐居”。虽然我觉得它们不分大中小,但同时我却认为,不管哪种隐居方式,都不可或缺“野”,也即“自然”这一重要元素。越是隐于市、越是隐于朝,越是如此。
    另外还想说一下隐于市,隐于市其实就是城市隐居。最简单最明显的例子,那就是中国的古典园林。园林就是古人为了城市隐居而造的,造园林,就是在造“野”,与上面说的那个哥们往家里买石头和盆景的原理是一样的,因为确确实实“野”可以助人心隐。
    于是那天吃完早饭后,我就准备进山。正在收拾东西的时候,许云开的老婆过来问:“你要去哪儿?”那语气很亲切,就像邻居大妈的古道热肠。
    我说:“当然是进山啊。我来旅游的呀。”我暂时没把想在这里长期隐居的想法说出来。
    她让我小心点,别迷路了,还说山里经常有人迷路和失踪的。我随口问:“也是来旅游的吗?”
    她摇摇头,说是进山采药的村民,本地村庄里的两个妇女。我就奇了怪了,问,本地村民也能失踪?她说何止是本地村民啊,连省里来的森林资源考察队都失踪了;还有外国来考察野生动物的科考队,也迷在里面;特别是两三年前有个中国的熊猫专家,叫郑明全,才33岁,也是在山上迷了路,最后被找到时已经死了……【注:此处许云开老婆所说的迷路失踪等事件,经我事后查证,确实都有据可考,并非胡说八道。有感兴趣的朋友,可以自行在网上搜索“瓦屋山 迷魂凼”,浏览相关信息。】
    我靠,这下真的吓着我了。但还是有点怀疑,问:“那难道你们村里人都不上山的?”我指着厨房里堆着的那些柴火,“不上山,这些柴火到哪里砍?”
    他老婆说:“不是不能上山,而是这瓦屋山里有一处地方,从明朝开始直到现在,都是禁区,叫迷魂凼,那些失踪的人全是进了迷魂凼后,才失踪的。迷魂凼以外的地方,可以去。”(凼这个字,发音为dang,跟扫荡的荡一个音,不是信函的函字。)
    我哦了一声,又问迷魂凼在哪里?她说没人知道确切的入口,因为人都是不知不觉中迷进去的,但大致的范围离山顶那个象尔山庄没多远。
    就在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个推着自行车的姑娘,打扮很不入时,也许在当时的小县城里算是普通正常的,但我从上大学到那时辞职,在一线城市待了十年,所以当时看了觉得有点土,直觉应该是村里的姑娘。不过说真的,尽管穿着过时,也不是现在的那种网红脸,但就是有种说不出的美,是那种自然纯净的天然美,也许只有从小在有灵气的地方才能长出这种感觉来,我找不到确切的词语来形容。她冲许云开的老婆喊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我昨天来时只看到他们的儿子,没见着这姑娘,于是问许云开老婆:“这是你女儿?”她说是,在县里的医院当护士,逢休息时才回来。
    正在我出神,心里幻想着要是能跟这姑娘一起进山就好了,我愿意出钱雇她做向导时。姑娘问她妈:“他是住咱家的客人吗?”
    “是啊,来旅游的,就一个人。现在要进山,我让他小心些,别进了迷魂凼了。”
    紧接着的几句话,打破了我的幻想,现在想想也是,谁会让自己的黄花大闺女陪一个陌生人进山当向导?哪怕缺钱的人也不愿这样吧?哈哈,自己当时真可笑。
    “要不让他带虎子去吧。”姑娘说。
    许云开老婆恍然大悟,说:“是啊,是啊,你带着我家虎子进山就没事了,它认得路,而且只要到了迷魂凼边上它就死活不会朝里走的,你拉它都拉不进去的。”
    有灵气的狗或者动物,确实是有这种特性的,能够感知到人类察觉不到的危险。
    于是那天,我牵着许云开家的大黄狗进了山,大黄狗的名字叫虎子,说是黄狗,但其实最准确的描述应该叫虎皮色,就是那种黄中带黑丝的毛,是“凉山猎犬”,一种分布在川西地区,甘、阿、凉三州的猎犬,当地人喊这种狗叫撵山狗。
    这狗说来神奇,也许是被驯得好,当你对着它喊带我回家时,它就知道往回走了,你跟在后面就行。不过许云开家有专门的口令,你用普通话喊“带我回家”是没用的,得用他家的特殊口令,发音为“努巴钦”。几个基本口令姑娘教我练了六七次,我才学会了。临了,我还是不放心,怕别进山又给忘了,于是掏了个小本子记上。
    我问为什么要用这么奇怪的话来训狗。姑娘说,因为这样别人就指挥不了她家的狗了,那边的老猎人都是这样,每家的口令都不同。
    之后,一人一狗就进了山。尽管有许云开老婆与女儿两人的保票,说有虎子没事,但我心里还是犯嘀咕。所以第一天时,根本没敢朝里走多远。最开始的山路是跑步的,两边景色让人特别心旷神怡,“幽”这个字是第一个跳到我眼前来的;而这山路,虽然挺窄,但很远,直到我跑得浑身上下湿透,气喘如牛,停下来换成走时,还没到路尽头,而此时地势已经明显开始陡峭了。
    最后带着狗,来到一处坡度差不多有70度以上的大石头前,其实我没敢说,我的感觉那里几乎就是90度,直上直下,我怕说了,又被有些看帖的怼。台阶直接从巨石中间凿出,通往更陡峭的山上。我站在坡下朝上看了看,只见五六米以外,小道儿就开始拐了个大弯,站在下面已经看不后面了。再瞅瞅那遮天蔽日、晦暗浓密的满山树林、箭竹,我就怕了,是真怕,感觉里面随时都能窜出一股黑色妖风,把人给卷走。
    于是那天我到这里为止就开始折返。但其实那里只是很普通的上山的路,大家不要以为从那里上去就是迷魂凼。前面许云开的老婆说过,人们只知道迷魂凼的大体区域,但不知道具体入口,凡是进去的人,都是在不知不觉中、浑浑噩噩迷进去的。
    有些人是突然看到兔子,又莫名其妙去追,追着追着就迷路了,这才发现可能就置身于迷魂凼;还有些人先是看到灵芝(瓦屋山的灵芝与别处不同,很珍贵的,别的山里灵芝并不是特别贵重的东西,但这里不同),或者别的珍贵的草药,采了之后没事,但采着采着就看到大熊猫,然后又是去追,也不知道追到哪里时,才发现出不去了。
    关于迷魂凼的具体入口和成因,我现在当然是一清二楚的,后面我也会讲;包括在其他一些同样邪门的地方,比如还是在四川的黑竹沟,以及有些不是那么出名、但特别容易有人迷路的山岭,个中原因几乎相同,并且这里面的真相可能真的会颠覆很多人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如果你是真正想遁归山海的,那么这些地方,是你一定需要了解的。当然不是说要大家去这些地方,恰恰相反,我很反对大家去类似危险区域,真的是极有可能有去无回、险象环生,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但这个时候,我除了有些害怕、不解和怀疑,对迷魂凼这类地方是一无所知,也确实不敢太靠近其大体区域的周遭边缘。
    回去的路上,我试了一下那个回家的口令,发现真的有用,虎子在前带路(虽然这天的路线我不需要狗,也可以认得,很简单,就是沿着山路进来的,原路返回就是了),我后面跟着。接着我越走越开心,看着两边的山景、氤氲的雾霭、林间的鸟啼,还有良犬相随,简直觉得逍遥似神仙,兴起之下,就又开始跑了起来,一下子超过了打头的虎子。但很快,它就重新追了上来,依旧在前,这时候也许是我活动开了,所以竟然一路没停,直跑到许云开家大门口,冲进了院子里。
    许云开的女儿叫许潇,小名潇潇;他老婆的名字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一直喊许婶。两人这时正坐在小凳子上,围在一起摘豆角。他们的大儿子叫许铮,很胖,比我小四岁,不上班,成天要么在山里打斑鸠、打野兔,有时连野猪也打得到,要么就是跟狐朋狗友鬼混,喝酒打牌,这时不知道去哪里了。我冲进来时,把她们母女俩吓了一跳。
    许婶看到我,说:“回来了?怎么浑身都湿透了?”
    我呵呵笑着说:“我喜欢跑步,在这山里越野跑,真是舒服得不得了。”
    “房间淋浴都有热水,想洗就洗。”许婶说。
    许潇抬头看了我一眼,嘴角笑了下,似乎心里想说你们城里人真会玩,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要到山里来跑步,简直是自找苦吃。但是没说出来,只是继续摘她的豆角。
    第3章 秘境

    我冲完凉,换了身干净衣服,下楼到了院子里。那时太阳刚好落山,已不见了金色余晖,但天却未黑,凉风习习吹来,说不出的惬意。
    许潇摘完了豆角,又在洗衣服。听见有人下楼,抬头看了看,见是我,便又微微笑了下。
    我也笑着冲她点了点头,慢慢踱起步子,小心翼翼离她近了些后,试探着说:“你们这里真是漂亮,住着都不想走了。”“咳,不就是山里么。你怎么一个人来的啊?”
    “哦,我辞职了,想一个人出来散散心。”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对她说实话,直接就讲辞职的事了。
    听到辞职,许潇停下来,大眼睛盯着我扑闪了几下,很奇怪地问:“你原先是做什么的?”
    “在一家公司里做行政的。干了几年,始终觉得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所以辞职了。”
    她小声哦了一声,然后继续搓衣服,片刻后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华健,华佗的华,健康的健。”
    “你直接说是周华健的华建不就得了?”她笑道。
    我挠了挠头,许潇这时提着桶准备到前屋去,用洗衣机脱水。我连忙问:“那你叫什么?”
    她边走边说:“我叫许潇,潇洒的潇。”
    等她离开院子后,我莫名有些高兴,点上一根烟,坐在藤椅上抽了起来,同时慢慢品味着刚才的情景。然后迫不及待地等着天黑,然后吃饭。
    可最后许婶喊我吃晚饭时,我坐到桌上一看,却只有我和许婶两人,顿时心里有些失落。扒了几口饭之后,装作随意问到:“哎?你女儿呢?”
    “她去她表姐家里了。”
    我点了点头,没敢再说什么,生怕别人看出来我心里有别的想法。
    当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屋里总是定不下神,尽管去山里逛了跑了一下午,身体累到不行,但就是睡不着觉,也看不进去书,电视遥控器都快被按烂了,没一个好看的节目。不怕大家笑话,反正大家可能也猜得到,因为心动了。
    人的感情很奇怪,之前那些年,包括在大学时,谈了那么多对象,首先没有特别心动,能让我如此坐立不安的,其次尽管她们最后没一个愿意跟我,但说真的,我都没有特别地在乎或者伤心。
    但不知怎么搞的,这次对许潇竟然真就一见钟情,至少我自己觉得应该算是。只是见了那么一小会儿,现在就心猿意马,跟有个猴子在心里上蹿下跳一样。
    我自己也在分析,最后觉得,山里虽然空灵美好,但这种幽静,却会令人特别寂寞和空虚,所以也就特别容易令人心动。因为人的潜意识在这种幽僻的状态下,会渴望有一种热烈的情感来包围自己。但如果置身于繁华喧闹中,潜意识对于情感的诉求,就远不会如此强烈。
    那晚,我到阳台上抽了不知多少根烟,为什么不在屋子里抽?其实就是想看看许潇是哪间屋,屋子里亮灯没有。可那晚偏偏安静地跟死了一样,连许婶都不在,去隔壁邻居家打麻将去了。
    偌大的三进屋子,就我一个人,就我一个的房间里亮着灯,我抬头看着天上的毛月亮,辞职以来第一次在心中感觉到了某种从来不曾有过的东西——空虚与孤寂。
    随后的日子里,我差不多每隔三天左右,能够见到她一次,因为她只有休息时才会回来。每次在家,她要么是帮着母亲干活,要么是在她自己屋里,我实在没有什么机会或者借口可以去搭讪的。
    但许潇的影子,在我心中却深深扎下了根,我甚至在楼上透过房间窗户,远远看她在院子水池边洗衣服,都觉得是那么美。
    为了能够守住机会,我将她每次回来的日子都计算得精确无比。只要是她在家的时候,我就不出去了,只有平时她在县里上班时,我才每天进山。而且那阵子,我疯狂爱上了越野跑,每次进山,必定要跑到精疲力竭,因为只有剧烈的运动,才能让我的脑袋停下来,止住不停纠缠的思念,止住胡思乱想。
    可是很明显,她对我无意,因为对我的搭讪或者闲聊几乎不会接话,顺着往下聊,我甚至觉得她有些讨厌我,很多时候在刻意避开我。但陷于迷恋中的人,不会那么容易死心的,消沉了一段时间之后,我有一天看到一则爱情故事,当然现在想想,那纯属煽情设计,讲的是一个男人爱慕一个女人,但男的觉得女的总是在躲着他,所以认为女人对自己没有意思,然后伤心啊失落啊,巴拉巴拉一大堆,最后结局时发现,原来女人一直在心中爱他,并且默默做出了很大的牺牲,就等着他来表白。
    这故事当时让我心中一亮,觉得许潇会不会也是这种情况呢?就在心里越想越高兴,越想越觉得与小说里的剧情相似时,那天竟然有一个男的陪着许潇回家了,并且两人看起来感情极好,甚至那男的当晚就住在她家里。
    当天晚上我彻底失眠,但第二天早上强装若无其事,以开玩笑的口吻问许婶,那男的是不是她女婿。许婶笑笑,说快了快了,过阵子就要来提亲了。
    我也笑了笑,似乎还说了恭喜之类的话,但内心却如山崩一般。说起来,我也算是恋爱失败中的老兵油子了,可不知怎地,这次对我打击极大。匆匆吃完饭,逃命似的就带着虎子进了山,然后狂奔到平日常去的一处僻静竹林,躺在那块大青石上放肆恸哭不已。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一次能哭到过那么伤心,真是有种肝肠寸断的感觉。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我甚至一边哭,一边心中有个声音在问自己:“你不觉得奇怪吗?就相识了这么短的时光,你竟能伤心如斯,似乎是失去了数十年的结发妻子一样。”
    这个奇怪的现象,也是直到后来罗维森的出现,才替我解开谜团——两个素未谋面之人,是什么因素会导致一见钟情?可以导致你只是第一次见某人,却会莫名生出厌恶或者欢喜?这里面起作用的是——藏身。两个人的藏身会互相作用,从而生出诸如一见钟情、一眼厌恶之类的情绪。藏身这个词,我相信没有人听说过,但罗维森说,藏身对于人而言是最重要的东西,不但以潜意识的形式作用于普通人的大脑思维,更与神通的修炼密不可分。
    至于藏身究竟是什么,讲到后面时再细说吧。
    在竹林中哭了停,停了哭,足足个把小时之后,我终于将悲恸暂时止住。我这里没有用悲伤这个词,而是悲恸,是因为我想表达当时那种哭到骨子里的感觉,这是当时真实的情况,尽管那会儿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到这个地步。
    我整理好情绪之后,又在山中转了许久,才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去。之后的生活,我除了仍旧在心里盼着每次许潇的回家以外,完全就剩了白天带狗进山瞎逛(我后来无聊到给这种漫无目的的逛山行为取了个名字,叫搜山),晚上回来看书看电视看电影,到网吧上网;再接着,中午都基本不回去吃饭了,用向许潇的哥哥许铮学的技术打猎,再加钓鱼摸虾,然后自己在野外吃,最后发展到有时晚上都不回去,找地方扎帐篷过夜。
    我原本非但不会游泳,而且极为恐水,是正儿八经的一种恐水症,但那时硬生生让自己在雅女湖学会了游泳,而且是自学的。
    之所以发展到如此地步,跟野人、鲁滨逊似的,甚至连恐水症都克服了,完全是出于无聊,想变着花样活。好多人一定没有体会过整天无所事事,闲到要发疯的感觉,我告诉大家,这种孤寂与空虚,非常可怕,它就像一根套在你脖子上的绳子,一天天勒紧。一天没事,一个月没事,半年之前你都会觉得这种生活太惬意了,自然睡自然醒,不需要干任何事情,但持续一年半载之后,这根绳子就会开始接触到你的脖子,你就会逐渐开始感觉到无法喘息,只有变着花样找刺激,才觉得能呼吸到点新鲜空气。
    而正常情况下,恐水的人是绝对不可能靠自己克服这种症状的,甚至终身无法解决。我那时之所以能,是因为已经处于非正常状态了,是一种类似于抑郁症的状态,说得吓人一点的话,也就是有种自杀倾向。因为我上面说了,在那种状态下,人只想找刺激。危险的东西和行为,反而会令自己觉得解脱。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外人永远理解不了一个陷于抑郁状态的人的感受,理解不了为何竟然有人敢自杀。其实对于他们而言,活着就像被人用塑料袋套住了脑袋,连每一次呼吸都困难痛苦,而死亡却像是新鲜空气,让他们不由自主地想要去接触。
    我这种改变,许婶家人也察觉到了,其实刚刚才过了两个月的时候,他们就问我到底是不是来旅游的,因为正常旅游的人不可能住这么久,而且是这种每天闲逛状态的。我说我其实是想找个地方,住些时间散散心。过了大约半年多的时候,他们又问了一次,问我准备住到什么时候,我说我也不知道,如果他们不想我住的话,我就换个地方。但人怎么会有钱不赚呢?所以尽管他们心里一定犯嘀咕,说这人不知出什么毛病了,但嘴上肯定不会说。
    其实那时候我自己也有点想走了,倒不是想回去,而是因为许家是按照旅客住宿的标准收费的,小住一段时间没什么问题,但按那个价钱长期住就有点觉得贵了,毕竟那时候我已经没有收入。
    不过后来因为情绪的持续恶化,想法又变了,想着还是在这里住下去,直到身上的钱剩下三分之一的时候,我就进山住,过纯粹的野外隐居生活,反正这时候我已经对瓦屋山相当熟悉了,再也不是那个从小到大都在城里的娃。
    当然除了一块地方以外——迷魂凼区域。
    这种日子过了三年, 2015年时,现在回望的话,那时应该已经是完全陷入了某种类型的重度抑郁症中,但自己并不知道,只是觉得好难受,而且很憋屈,即便每天在深山的原始丛林中,都觉得喘不过气。
    那年的七月九号,许潇跟第二个男朋友(没错,她与当初已经定亲的那个分手了,后面又谈了一个,但对我却依旧不给丝毫机会,很嘲讽啊)结婚了。我一个人立在远处的山头,隐约听着锣鼓以及鞭炮声,看着新郎带着的迎亲队伍过来将许潇接走……这次再没有任何伤心,但却莫名涌上来了愤怒,可我却不知道该恨谁,紧伴愤怒而来的,就是长期困扰我的抑郁症候,那天的绳子似乎突然间抽到了底,我觉得脸被憋得通红,同时心中又气又恼,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之间我疯了一样撒腿跑了起来,远远看去就像一只在山间丛林里孤独狂奔的野狼。
    这头独狼朝着迷魂凼的方向跑去,因为此刻迷魂凼的极度危险,却成了割开他脖子上绳索的唯一希望,成了他极力想要去呼吸的一口新鲜救命空气。
    如果大家看了觉得还行,麻烦帮我顶顶贴,因为点击率在增加,可却看不到多少回复,而论坛里的帖子实在太多,如果没人顶,很快就沉下去了,顶起来也好让更多人看到,我也能写得更有劲儿,多谢大家了。
    @海天一色ss 2018-09-12 11:00:46
    真的很好看,有读下去的动力!楼主,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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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多谢^_^
    不知何时,许潇家的虎子竟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伴着我一路狂奔。最终来到徘徊过无数次的迷魂凼边缘,这条凉山猎犬咬住我的裤脚,呜呜嘤嘤地朝后拖。我蹲下来轻轻摸了摸它黑色的脑袋,苦笑着说:“还是你对我好。”站起身,重重叹了口气,仰头看天数秒,最终还是一头扎进了两人多高的浓密箭竹林中。
    这竹林密到什么程度?如果两人前后走,只消间隔超过几公分,那就后人看不到前人了。必须手牵手,或者后面的人随时拉着前面人的腰带或腰带上系的绳子,那才能保证不走丢。
    我朝里猛赶,一心只想逃离那个让我产生严重溺毙窒息感的现实社会,同时听到虎子的叫声越来越小。当最终完全听不到犬吠时,我也已经出了边缘的那层不算太深的箭竹密林,来到一块豁然开朗的空地中。
    抬头仰望四周,这是片山谷,千年老树错落有致地分散在一条天然形成的通向更深处的石径两旁。为数不多的几块怪石像一个个石墩,上面布着青苔,周围还有更小的石头零星散存。
    脚底的杂草如同草甸,没过脚踝。本应该是正午,但此处看到的太阳却似乎成了夕阳斜映。
    我的心到了这里,猛然沉静下来。周遭静谧到极致的空灵,像神秘园的曲音,一丝丝、柔密地钻进你的心房,透进你的灵魂,让人产生一种迫不及待继续朝前走的渴望。
    我不由自主挪动步子,没过多久,突然一个东西从脚底猛地窜了出来,掠过眼前,扑扇着往深谷里飞走了。我着实被这只野鸡吓了一大跳,惊出一身汗来,但这突如其来的一惊,却也让我脑袋清醒了些,想起此时什么装备都没带,没吃的、没喝的、没工具、没帐篷,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一部手机、一包烟和一个打火机。
    虽然当时处于极度崩溃的状态,但神智还算清楚,所以坐在一块石头上抽了根烟后,我决定回去拿上装备,带上些吃的,再进来。
    可就在这时,我隐约听到了许潇家里结婚敲锣打鼓的喜庆声,就从旁边一处不高的山坡后面传来。屏气凝神,又细细听了片刻之后,确定确实如此。这令我很是惊讶,因为这里已经快要接近瓦屋山的顶峰,离那边已经相当远了,难不成是迎亲的队伍往回开到了这附近?
    于是我站起来,朝那山坡走去。山坡并不高,目测也就四五十米的样子,三步并作两步,很快就到了坡顶,可并没有看到许潇家,也没有看到任何迎亲队伍,看到的只有邻近几个同样的山坡,再远处就是云雾缭绕的密林。
    正心下生疑,自问是不是幻听了时,那些声音却再次传了过来,并且比刚才听得更清晰了些。我自言自语道:“看来没听错,就是这个方向。”于是朝着声音的方向,再次爬上了一座山坡。可最终结果与刚才一样,什么都没看到,但声音仍旧比之前更为清晰一点。
    到了这时,人似乎就陷入某种焦急烦躁的状态了,再加上那些山坡确实都非常低,如同一个饭量很大但饥肠辘辘的汉子,狼吞虎咽一口一个小笼包似的,我爬过了一座又一座山坡,及至登上最后一座时,声音却突然消失了。
    我转动身子朝四周看去,周遭景象吓到了自己,目力所及之处,全是一座座完全相同得像是被复制出来的山包,绵延不绝、无边无尽。
    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完全迷失……
    这时,我想到了许婶说过的那些迷路事件,以及平日听人说过或者书上写过的此类情形:最初的时候,这些迷途者都是看到了些东西,然后被这些东西带着迷了路——有人是看到了千年灵芝,有的小孩子是看到了兔子,有的是见到了已经死去的爱人……而我呢?我仔细回想了片刻,我最初倒不是看到了什么,而是听到了许潇婚庆的声音。
    忽然间,我似乎明白了,这些诱人迷路的东西,都是迷途者心中最感兴趣或者最关心的。你最喜欢什么,最在乎什么,到了迷魂凼这种地方后,就会出现什么,然后你便会被灌了迷魂汤一样,去追逐它们,及至醒悟过来时,就已经完全迷失。
    而看到的,听到的这些东西,其实都是幻象,都是人们心中的心魔。此类险恶之地、秘境,都有某种物质,能够让人被心魔所牵引。
    但即便知道了这点,也不能将我救出去。天色完全黑将下来,我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到脚上起满了水泡,实在痛得不能前行时,停了下来,背靠一棵老松树坐下,掏出根烟点上。
    在城市中,很少很少能见到这种漆黑一片的夜晚,时间久了,你会忘记可以黑到什么程度。那种野外的黑夜,厚重如浓墨、凄寂如荒墓,却让你可以忘记喧嚣尘世,获得内心安宁。
    也许是我的心疲惫久矣,所以此刻虽然孤身一人迷失在未知的旷野中,但竟尔忘掉了慌张。仍旧提醒我处于迷魂凼中的,一是不断咕噜叫着的肠胃,饿了;二是双脚起满的水泡,生疼。
    我不断朝四周打量,企盼能够找到点什么吃的,可惜这是不可能的。别说我现在不能自如行走,即便双脚没有任何问题,也发现了猎物,可靠我赤手空拳,怎么去抓?有的只是杂草和树皮。
    可能有人会问,打电话报警求救啊!你不是带了一部手机吗?没错,手机是带了,可诡异的是,自打进入真正的迷魂凼之后,就无法正常使用了。我这里可以提前说一下,在此类秘境之处,除了开始被心魔幻化出来的物事吸引追逐以致迷途的共性外,手机等电子设备无法正常使用,也是共性之一。手机有电,也能开机,但一是没有信号,二是莫名其妙出了故障,连短信、系统设置等都点不开,等同报废。另外,当时我没有带指北针,但如果带了也是白费,因为指北针在这里的方位指示全是错的。
    估计到了半夜时分,烟也抽光了,实在抵不住饥饿,于是揪了一把野草,试着咀嚼了几下,结果满口苦汁,舌头发麻,难以下咽,连忙吐掉了。最后硬着头皮,吃了一块老树皮,简直就像是在啃木头,但好歹没啥味道,不过吃进去之后,胃里如同进了石头,消化不了,胃壁磨得生疼,最后也不敢再吃了。
    最痛苦的是,连水也没有。
    就这么干熬着到了第二天,眼前的景象和头一天没有任何差异,我按照太阳确定了一个方位,然后一直走,觉得照这么走下去,无论如何也应该能出去,因为迷魂凼只不过是瓦屋山的一个区域,只要不打转,朝一个方向一直走,不可能出不去。
    可现实的诡异远超想象,我并没有像常听到的鬼打墙之类,走了很远,最后发现又回到了原地。而是这里似乎真就是没有尽头的,一个山包接一个山包,翻过一座,还有另一座。我简直想象不出这应该如何解释,因为按照估算,我已经走过的距离,都可以到达洪雅周边的邻县了。可我却仍旧还是在这片迷魂凼中。
    想找水,可是哪儿也见不着小溪或者河流,幽静的空气中虽然带着水分,但就不下一滴雨。
    在那一刻,我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走得想死,走到痛不欲生。就在最终只能靠爬时,恍惚间似乎听到了水声,很大的水声,我使劲眨了下已经模糊的视线,发现远处真的有一座瀑布,白花花的水流从高崖而降。
    求生的欲望促使我拼命朝前爬去,眼看近了,近了,可还是差一点。翻过身仰面朝天休息片刻,再咬牙爬去,但还是没到。就这么直到双手血肉模糊,膝盖和大小腿内侧的裤子也全都磨烂,我终于到达了那里。可命运很残酷,尤其是对我这种loser,就在瀑布下的溪流触手可及时,我却彻底失去了意识。
    昏死之前的最后一刹那,我甚至都已经感到竭力朝前伸出去的左手,已经伸进了溪流中。可就是在这最后一刻,我却不省人事了。
    如果救援队发现一个死在水井边的人,但尸检发现他是被渴死的,人们一定百思不得其解。而我这时的遭遇,其实就是答案。
    第4章 罗维森

    一个约莫篮球场大小的山洞里,被天然的石壁分成了数个相对小一些的洞天。哗哗的瀑布水流从山洞前侧的正门外流下,仿若水帘。
    被树荫滤过的阳光,分别从左右石壁上窗户似的几个石孔,以及水帘外侧,照射进来,使得整个山洞并不昏暗。
    右侧靠里的一个石室中,竟有不知出自天然,还是经过人工雕琢的石床、石凳以及石桌,侧面石壁上依旧有四个孔洞形成一扇石窗,外面水流声带着鸟鸣,湿润的空气里夹杂着花香,煞是幽静雅致。
    石床上竟躺着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手上缠满白色绷带,十指尖端隐隐透出些血迹;下巴和嘴唇周围有些胡茬,脸颊上划了不少血口子,但都已被清理干净。
    躺着的这个人,就是我。
    但我那时其实是31岁,并不算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只不过看起来显老。
    当醒来睁开眼睛,看着这一切,我足足有三五分钟说不出话来。第一反应是许家发现我失踪,然后报警,派出救援队把我从迷魂凼中给找到救了回来,如果是那样,那么这是哪里?医院?哪有石头医院?许潇家?她家里我已经待了三年,从没有这种地方。
    尽管四肢百骸如同散架,我还是费力地爬了起来,觉得身下凉嗖嗖的,于是掀开被窝一看,石床上竟铺着凉席;再朝左边看去,石壁上钉着很多张素描似的画作,但画的全是同一个内容:一个柔美的女子,或牵或抱着一个可爱伶俐的小姑娘。
    这让我有点莫名地犯怵。
    接着再看向石床旁一块小一些的方形石块,就像是床头柜一样,但这石头与石床一样,都是连在地上的,也就是说都是天然的。其上摆着一张裱过了的且带相框的照片,幸福甜蜜的一家三口:一个高大强壮的英俊男子,肩膀上举着宝贝女儿,旁边站着淑惠娇美的妻子。
    我用缠着绷带的双手,举着相片看了片刻,越看越觉得那个女人和小姑娘,像极了石壁上那些素描画上的人。
    正在看得入神时,突然有个人“嘿”了一声,惊得我险些扔掉手中的相片。抬头循声望去,一个与照片中的男子有几分相似的人,正站在这间石室的门口,嘴角有一丝隐现的微笑,很神秘,因为你不能确定他到底笑了没有,或者那到底是不是笑容。
    这人充满了雄性魅力式的英俊、高大、挺拔,宽厚雄伟的身躯明显超过普通人,但脸颊的肉却似乎很少,双颊甚至有些内陷,与那魁梧的体魄相比,显得清瘦,但却绝不是瘦长脸,而像是狮虎头,最少也是豹子头。
    与照片里差别最大的地方是,此人长了大胡子,而照片里的男子则是精干短发,下巴精光。不过眼前这位并不是山羊胡或美髯公那种,而是野人蛮族式的大胡须。但因为两侧的头发被推得精光,只留下上面的长发向后梳起,扎成一根辫子拖在脑后,所以那大胡子倒并不十分惹眼。
    我愣在那里,忘记了该说什么。这人继续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自己,又随便摸了摸肩膀等地方,说:“还行,还行,应该没事了。这,这是哪儿?是你救了我吗?”
    他又用那种诡秘的表情笑了一下,然后说:“你朝右边的窗户外看看。”
    那扇所谓的窗户,就是前面我说的四个方形的石孔,组合成了一个像窗户的东西,就在石床内侧。我依言伸长脖子朝外望去,不想却被吓得够呛,因为简直像是在从山顶往下或往远处瞧,并且石窗外面竟有白色雾霭,甚或那根本就并非雾霭,而是浮云。
    @竹木玉林 2018-09-12 23:18:51
    看到这里居然没有,没有了!!!楼主起来更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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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这是哪儿?”我吃惊地问,然后回头看着这人。
    “棋盘峰的山顶。”
    我皱起眉头,使劲想了想,问:“棋盘峰?我怎么没听说过?难道我们不在瓦屋山?”
    “在,当然在。”
    “可,我在这里住了也有三年了,从没听说过有叫棋盘峰的地方。”
    这男人走进来石室里来,坐到一个石墩椅子上,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片刻后说:“因为你们看不见。”
    “看不见?”
    “嗯,你们是看不见迷魂凼里的一切的,而这座棋盘峰就是迷魂凼里的最高点,你昨天昏倒的地方是在棋盘峰瀑布下的山脚。”
    我有点理解不了,问:“我们看不见迷魂凼里的一切东西?可,可我不是见着瀑布了吗?你自己也说我是昏倒在那里的啊。”
    他摸了摸长满大胡子的下巴和侧脸,咧嘴道:“你看得见,不代表别人看得见。正因为你看得见,所以我才会救你上来。”
    “我看得见,你看得见,别人看不见?”我摇着头,“你把我说糊涂了。”
    他从一只看起来极具北欧极简风格的保温瓶里倒了些水,这保温瓶和洞里原始的状况反差有些大,喝了几口水后他说:“打个比方,如果我们都是机器人,那么表面虽然看起来一样,都是机器人,但内部CPU的频率却是不同的。普通机器人的CPU频率较低,所以有些功能就无法使用,同时某些地方、某些东西,他们也无法看到;但另外一些机器人出厂时就是高级CPU,或者通过某些手段,在出厂之后进行过升级超频,所以这些机器人就能够使用一些高端功能,包括看到这些东西。”重新倒了一杯水递过来。
    我接过杯子,但他的这番话令我脑袋昏沉,同时又迷惑不解,说:“但人又不是机器人。”
    “机器人难道一定要是钢铁做的吗?机器人只是代表他是被造出来的,而并不是说由什么材质造出来的。你觉得女娲造人真的会用泥土捏吗?那就好比一个叫花子发誓,等他当了皇帝后,要每天都吃馒头。以人类洪荒之初的眼界视野,他们能想到的只有女娲是用泥土把人类造出来的。”
    我心里隐隐觉得这人可能精神有些不正常,再联想到墙上那些全都是同一个女人和小姑娘的素描画,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暗忖:“我不会是被一神经病救了吧?那如果这疯子要将我囚禁在这山洞里一辈子,岂不是惨了?谁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万一是个变态?”
    想到这里,一股凉气从脊梁骨窜了上来,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可如果迷魂凼是实际存在的东西,包括这座棋盘峰和瀑布。那一般的人,他们如果就站在这前面,难道会如同睁眼瞎一样,视而不见?”我问。
    “第一,他们根本进入不到这里来,因为从迷魂凼的边缘开始,就已经是低频无法看到的了;第二,一般人如果进入到迷魂凼边缘,而因为这些东西是频度较高的,一个低频的东西开始进入到高频度空间,所以他们的神经便会自动陷入某种混沌态,表现为幻象。在幻象里,他们觉得自己一直在走,一直在做某些事,其实他们有时根本就在原地一动没动,有的在不断沿着边缘爬涉。不管有多少人,只要他们是低频者,那么哪怕是一万人,也会全部陷入幻象中,并且他们的幻象会互通,进入同一个幻境。”稍微顿了一下,“打个比方,就像是一万个人同时进入同一个梦,并且梦里的他们还能互相交流。”
    “那如果是坐着直升飞机从空中搜索呢?难道也看不到这儿吗?”
    “首先直升机的电子设备会失灵;其次,机组人员一是仍看不到这一切,你要永远记得一条规则,低频度空间看不到高频度空间,打个不恰当的比方,那就好比电脑游戏里的人物角色,看不到我们现实世界中的玩家,当然,这个比方不恰当,只是帮助你理解,因为那不是频度高低的问题,而是维度高低的问题。频度是精神层面的度量,而维度是物理层面的度量;二是如果随着直升飞机坠落到这里面,机组人员也仍旧会陷入混沌态,并不会因为过了边缘地带,到了里面就看见了。”他想了片刻,又加了一句,“而且,低频空间的设备,也根本搜索不到这里,无论卫星,还是雷达,这里就仿佛是被一种电磁罩屏蔽了。”
    说完这段话,他递给我一部手机,我接过来,发现竟然就是我的。但试了试,仍旧无法正常使用。
    “外界的任何电子设备,在这里都无法正常使用,因为频度不同,低频空间的电子设备到了这里,就是摆设。”他看着我白费功夫,说到。
    我扔下手机,想了一会儿,问:“我爬了不计其数的山包,才到达这里,那路程都已经可以到达邻县了,迷魂凼能有这么大?”
    他笑着说:“这里险峰奇秀,只有边缘地带才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平庸小山包。我刚才都跟你说了,人进入到这里之后,自身的神经系统是会陷入混沌状态的,你爬山包时就是这样,全是在自己脑袋里的幻象中前进,幻象中将边缘地带的那几个小山包不断复制,然后你在自己的大脑中,翻来覆去地爬。现实里,你可能是原地不动。”看了看我的脚,“也可能是在反复爬那几座山包。不过,你后来到第二天时,却突破了这种限制。”
    “突破?我怎么突破的?”
    “突破有很多种情况,天意、修炼、机缘巧合,都有可能。但我想,你这属于天意吧,因为我原本今天才会从外面回来,可莫名其妙地突然改变了主意,昨天就回了。结果到了山脚,发现你昏倒在那里。所以,这是天意,让你进入到这里,并让我救你。”
    这番话,更加让我觉得他一定是有精神病的,因为我在这世上活了三十多年,头一次有人在书本、电影、电视剧以外跟我提到修炼,再加上天意什么的,太不正常了。
    心里隐隐觉得发毛,于是想打探下周围情况,万一真出什么事,也好知道往哪里逃,于是掀开被子,缓缓转身坐到床边沿,说:“这里有点闷,我想到外面转转。”
    他沉默了片刻,说:“好,我带你出去。”脸上仍旧带着独有的笑容。之所以反复提到他的笑,是因为我至今只见过他一人的笑是这种模样——似笑非笑中带着诡秘,有时那种笑容似乎是思考时的不经意掩饰,就跟一般人在想下面的话时会说“呃(额)”类似;有时又像是轻微的蔑视,仿佛在告诉你,你的把戏早被我看穿,或者根本不把你当回事;还有时似乎在表现他性格中的某种元素,类似调皮但又不是调皮的一种无法准确描绘的东西;最后,当他愤怒时,一般人应该咬牙切齿时,他却有时会将咬牙切齿变成这种独特的似笑非笑,但你能感到其中的意思,知道并非笑容。

    第5章 独狮

    如果你没去过那里,任凭如何描绘,也永远体会不到当我被带到通向山下的阶梯时受到的震撼。那并不是在山坡山背山脊上的小道,而是在内部——棋盘山的内部有一小部分是中空的,天然形成的螺旋式石道,从山顶洞,一直通向山脚。而在螺旋道以外,则布满了奇形怪状的孔洞,大的如同古代王府的大门,小的只有狗洞大小。
    而从外部来看,任何人都想象不到一座挂着瀑布的巍峨雄伟的山峰,里面竟然如此鬼斧神工。
    “这些都是天然形成的,很难想象。”他一边沿着螺旋道往下走,一边指着周围说到。
    “我估计也应该是天然的,你一个人也没法凿空这整座大山。”尽管我的脚还有些疼,但慢慢走已无大碍,尤其是看着眼前的奇诡之景,又让人将疼痛忘记了三分。
    当下了约三层楼的高度时,光线越来越暗,这人从旁边石壁上,竟取出一把弓来,然后掏出一只煤油打火机将箭簇点燃,挽弓搭箭朝中间某处瞄准片刻,嗖的一声射过去。那支火箭便将山体内部中间的一处巨大火盆点燃,周遭瞬间亮堂起来。
    火盆燃烧不久,落下的油蜡火星或是类似的东西,竟又将其下方十米左右的一个火盆点了起来,如此这般,从上到下,次第燃起。我扶着石道惊讶万分地朝下看去,竟无法数清一共有多少盆火。
    他指着从上到下由火盆组成的火柱,道:“这根贯穿棋盘峰顶底的石柱,上面千窍万孔,每隔十几米,便又形成一个像石盆一样的大空间,整个就像是天然形成的一棵巨大石头神树,又像是超巨型的多层灯台。”
    我问:“这些太神奇了,真不知道究竟怎么形成的?”
    “这里应该是曾经的火山,巨大的压力让岩浆从山体内部由下而上喷涌而出,这些孔洞、岩穴,这一切,应该都是被岩浆冲出来的。”
    看他的发型胡须,像个标准的蛮族;但身上服饰,却跟现代社会并无二样,甚至还有些潮。比如用来点火的那支煤油打火机上,有一个五柄船舵的浮雕,再比如他的左耳还戴了一个耳环,也是五柄船舵的模样;而左耳左下方的颈部位置,有一片很酷的刺青。
    可听他说话,又觉得非但不是那种无知的莽汉,反而很有些底蕴和学识的感觉。所以在他解释了这里形成的原因或许与火山爆发有关后,我对这个人就挺感兴趣了,于是一边朝下走,看着周围神秘怪异的山体内部景色,一边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这时,两人来到一个洞穴前,他先走了进去,转身朝我隐笑道:“罗维森。罗马的罗,维护的维,森林的森。”然后朝我招招手,让我进来,“那你叫什么?”
    “我叫华健,周华健的华健。”我走进洞穴说到。可话音刚落,脚下突然一晃,惊得我连忙扶住旁边,惊恐地朝周围看去。罗维森紧紧拽住我的衣服,说:“别害怕,这是这里的电梯,哈哈。”
    果然,我们两人开始下降起来,虽然速度不是很快,但眼前石柱上的火盆不断朝上去的感觉,仍旧令人觉得有些心惊胆战,特别是这“电梯”前面没有门的,只要往前踏出一大步,就会掉下去。
    我惊魂未定地小心翼翼朝下看了看,问:“这电梯是你一个人做的?”
    “是啊,其实不是很困难,古代的工匠都能做,无非就是滑轮组合技术和平衡力原理罢了。”他顿了一下,“如果不做这么个东西,从山顶下到山底,可得有些时间,尤其是你腿脚不方便的时候。”一手叉腰低头笑了笑,继续说:“其实我一直想在这里安装一些电器设备,环保的,既科技又不破坏这里的自然,能够与自然相融合的,比如太阳能之类,但你也知道,外面的电器运进来根本没法用。但如果没电、没有科技装备,说真的,确实太不方便了,所以,所以我正在想办法。”
    我无法用言语表达当时的惊讶和叹服,只能无语地摇了摇了头,然后看着眼前石柱上隔一阵子就出现的天然形成的正在燃烧的石盆,问:“你往这些大石盆里装的什么?怎么会这么容易烧着的?”
    “首先这根擎天柱一样的石柱是天然的,柱子上面这些盆状石也是天然的;其次,里面的燃烧物不是我装的,而是一种很奇怪的地理现象——这根石柱里会自然分泌一种夹杂着硫磺的油状物,也许用分泌这个词不太恰当,因为也可能是从它内部的地下缓缓浸涌出来的。”
    “卧槽,这么神奇?”
    他提了下眉毛,做了个“是啊”的表情。
    “可,可你怎么才能将这些火盆灭掉呢?”
    “这个不需要我灭的,里面的硫磺油状物烧完之后,会自己熄灭。不过就像井水一样,干涸之后,得等一段时间才能再次渗出足够点燃的油料物质。”他抬起胳膊从天梯侧上方拔下一根未点燃的火把,“平时用不着烧石柱,或者石柱里燃料不足时,就用火把。”
    不一会儿的功夫,我们成功安全落地。出了山脚,我抬头朝山顶看去,只见瀑布后方的山巅最尖处,冒出浓浓的黑烟,原来山体内部中央的那根石柱就像高楼内部的油烟管道一样,从那里将带着硫磺味的烟气排了出去。
    见我怔怔愣在那里看得出神,罗维森再一次提醒道:“这一切全是天然,若非亲眼所见,你做梦都不会相信。”双手稍微摊开一下,“艺术,不仅仅只是书画、雕塑、青铜、瓷器那些,这种天成的东西,同样也是一种艺术,甚至有时在某些方面更高级。”我回过神来,转身问到:“艺术?这只是座山,关艺术什么事?”
    罗维森缓缓沿着溪边走起来,说到:“你知道米芾的研山吗?那是一块奇石,米芾因为不肯给宋徽宗这块石头,而差点被抄家杀头。可这研山,其实只不过有几个山头、山洞和水潭等而已。”抬起右手指了指棋盘山,“而这座山,里面这么复杂的结构,整体这么美的设计,比研山可精巧奇异不知多少万倍。既然研山是艺术品,那这棋盘山为什么不能称为艺术呢?”
    我被呛得哑口无言,因为知识储备有些不对等。他继续说道:“所有建筑都是人类设计师设计的,卢浮宫玻璃金字塔、里斯本东方火车站、悉尼歌剧院、香港汇丰银行总部大楼……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自然界的所有山脉、山峰,也是被设计、建造出来的呢?人类自己画出来的画儿、建出来的楼、铸造出来的青铜器,这些的确属于艺术,但这些被神族设计师设计建造出来的山,则更是艺术。艺术可以分为天地人木虫,人类艺术与天成艺术共同构成这五类,它们统称为自然艺术。”
    听到他说“神族”,而且还特么是“神族设计师”,我彻底头大了,然后又夸夸其谈什么各种各样的艺术,再联系之前他在山洞里时说的诸如“修炼”,诸如“女娲造人、机器人”之类的,我在心里已经百分之百地确信,眼前这人一定是个精神病,纯的。
    但我朝四周看了看,除了瀑布有点印象以外,其他的一切都极为陌生,不要说此时我腿脚四肢还没恢复,就算是个正常健康的人,想从这里逃掉,恐怕唯一的结局就是最终再次迷路后昏死过去。
    他见我没答话,观察了片刻后,问:“你怎么会一个人进迷魂凼的?”
    此时我已经满脑子在想怎么离开的事情了,但因为看过一些恐怖片,被囚禁什么的,所以我又不敢直接说出来,生怕打草惊蛇,所以便想着应该先套近乎,拉拢感情,取得对方信任。尤其是精神病的人,绝对不能跟他抬杠,他说什么就顺着他的意思来。
    而要套近乎,要取得信任,其实最好的方法有两个,一是示弱,怎么可怜怎么衰就怎么说,二是尽量讲实话,因为如果满口谎话,很容易就会被人听出来,那基本人家也就不会再信你了。
    我身上没什么秘密,就是平凡人一个,所以就将自己真实的情况说了出来,当讲到自己原本是抱着隐居的目的来到瓦屋山这里,可几年的隐居生活到最后,却硬生生被无聊孤寂逼得差点疯掉、抑郁、自杀时,我才忽然发现,这些症状此刻竟然全都消失了。
    当初最严重时,我几乎不能呼吸,无论走到哪里,都觉得胸口绑了块大石头,闷到不行。只有找刺激,或者想刺激的事情时,才会稍微缓解,正是在这种重度抑郁状态下,才冒出自杀的倾向。
    但这时,我完全正常了,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过如此畅快的呼吸。只是唯有想到许潇时,还是会心痛。
    “那你的条件还算不错。”他没头没尾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什么?我条件不错?什么意思?”
    “我是说,如果你想做一名野客的话,条件不错,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将你留下来。”这时,他掏出一根很奇怪的雪茄,因为雪茄屁股没有封上,不需要剪开或者咬开的,叼进嘴里点上,“要知道,野客可不是谁都能做的,更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
    我心里暗暗寻思:“坏了,老子想走,他却想留我,还说我条件不错。这他妈咋整?”刚准备开口说算了,我还是走吧,又一想,他不会是在试探我吧?要是我流露出想走的意思,他就明白了,从此便严加看管,不会让我再出来。想到这里时,又把想说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他很奇怪地问。
    “我,我没懂是啥意思。到底什么是野客啊?”
    “野客,就是一类隐士。天底下的隐士各种各样,这类隐士虽然隐居,但信奉水火相济原则,并不避世厌世,仍旧与社会往来。”说到这里,朝他自己指了指,“比如我。我虽然在这里隐居,但我仍旧出入社会。当然,这条只是最简单的区分,至于别的差别,以后你会慢慢知道的。”
    我摇摇头:“没太听明白。”当时我是真没听懂,何况心里还有些紧张。
    他有些受不了,说:“这么着跟你讲吧,就是你如果愿意的话,就可以住在迷魂凼里,并且想走就走,想出去干点啥就干点啥,想回来时就回来。”
    “我想走就走,想来就来?”
    “是啊。”
    “那我要是走了再进来时又迷路怎么办?”
    罗维森笑了,说:“所以你最近一两年,最好跟我一起出入,或者嘛,你自己出去也可以,但是等我一起进来。”
    我想了想,觉得这还真不错,等于免费给我提供了一个落脚点,一个免费的私家大花园别墅,这种大好事,天底下难找啊!可是天上没有掉馅儿饼的,于是我又问:“不过我还是没明白,你为什么愿意收留我,愿意让我免费住在这里成为,成为什么野客。”
    罗维森指了指棋盘峰,说:“我是真心想将这里作为一处永久隐居地的,但需要改造。很多人一提隐居,就觉得必须一切复古,最好是一切都回到古代,拒绝一切现代化的东西和技术。但我不这么认为。这个世界是不断进步的,我们没有必要拒绝科技,我们只要能保证科技与自然相融合,保证科技不破坏自然,然后以传统文化为根基,在这个基础之上融合科技或别的进步,就可以。否则拒绝进步,有先进的东西不用,那不是傻子吗?所以刚才你也听到了,我说想安装些电器设备、科技装备,但这改造工程靠我一个人,实在没办法。你留下来,我好歹也多个帮手。”
    我哦了一声,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便问:“你自己一个在这里隐居,难道你老婆不管吗?即便如你所说,你仍旧会时常出去,但这样的话,家里人多少也会有意见吧?人家上班族加班次数多了的时候,老婆还会发牢骚呢。”
    他沉默片刻后,说:“我老婆和女儿都过世了。”
    “过,过世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又嗯了一声。
    这时我终于明白了山洞里那些素描画的含义,也明白了为什么所有的画里都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姑娘,还有石柜上摆着的那张照片——罗维森和他的老婆、女儿,一家三口幸福的合影,曾经幸福的合影。
    我也沉默了下来,他看着前面的瀑布,继续吸那根有些奇怪的雪茄,过了会儿,我说:“我,我能问下,她们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如果是在外面社会里,我肯定不会继续问详细的情况,不但不会问,反而会将话题扯开,以免让对方伤心。但在迷魂凼这里,除了山山水水、花花草草,就我们两人大眼瞪小眼,况且我还存了想走的心思,还在对这人抱着极大的心理戒备,那么当然会想将他的情况摸得越清楚越好,所以才这么继续问了下去。
    罗维森叹了口气,往前走了几步,坐到一块大石头上回头对我说:“你知道我原先是干嘛的吗?”
    “这我怎么能知道?”
    “我原先是在美国打MMA比赛的。”
    “MMA?MMA是什么?”
    “Mixed martial arts,也就是综合格斗的意思。”
    “综合格斗?就是散打那种?”
    他摇了摇头,说:“不完全一样。你可以认为MMA是一种近似于什么招式都能用,什么限制都没有的格斗,拳腿肘膝、打摔踢、关节技、柔术、绞杀……都可以用,只要你最后能赢就行。”
    “哦。”
    “我从五岁时就开始练武,因为我的父亲就是武校的教练,他想让我走这条路。后来我没有像李连杰、吴京他们那样,去走武术套路比赛,而是入了散打这行。但国内的散打不是很火,赚的钱也不多,特别是在我结了婚,有了小孩之后,收入更是入不敷出。另外,看着练武术套路的,还能去拍电影、成名;但我这个实打实,实战超能打的,却始终默默无闻,所以心理很不平衡。我想了很久之后,终于决定去美国,去打MMA。到了美国后,最开始是被人介绍去打地下黑拳,后来打正规比赛,直到2009年。”
    我坐到草地上,缓了缓开始作痛的双脚,问:“那你怎么回国了?又怎么到了迷魂凼这里的?对了对了,你是哪里人啊?”
    “09年之前,我都认为去美国打自由搏击这条路确实走对了,因为我得了那年的冠军,而且拿到了一大笔奖金,最后甚至把我老婆、孩子都接到了美国。”他长长叹了口气,“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我得冠军的那天晚上,拳馆的教练,还有经纪人、陪练等给我庆贺,虽然我这辈子一直都牢记父亲从小告诫我的,千万不要乐极生悲,所以那晚我连最喜欢的酒都没喝,可还是出了事。在回家的路上,我们一家三口遇上了几个黑人,拿着枪,抢劫我们。”
    我原本正捶着小腿,听到这里时停住了,说:“我也听说过美国那里黑人抢劫华人概率很高的,不过他们肯定不知道你是打拳的。”
    “如果赤手空拳,就算他们四个一起上,我都不会有半点麻烦,甚至拿棍子拿刀,都行。可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的是枪,他们不跟你打的。”他的眼眶似乎有些湿润起来,“我对他们说,别激动、别激动,要什么我们都会给你,千万别开枪。但等我和老婆将钱包全给了他们之后,临走时他们其中一人不知犯了什么混,把我老婆往旁边更偏僻的一处小巷子里拉。”
    我完全听得惊呆了,想象不出如果是我自己遇到那样的情形,该怎么办。
    他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重新点上了一根雪茄,稳定了下情绪之后,说:“我当时拳头都快捏碎了,但他们有两人架着我,另一个勒着我女儿,全都拿枪抵着。我当时完全不害怕自己死不死,只担心轻举妄动会让女儿也遭毒手。后来我老婆大声叫喊起来,拼命反抗,我女儿原本一声不吭,但是听到她妈妈叫后,也跟着大喊起来。这下他们慌了,这四个怂包吓得不知所措,最后先是巷子里响起两声枪响,然后那人急忙跑了出来。接着这几人就要对我和女儿开枪,想灭口,否则怕指认他们杀了我老婆。我知道他们的意图,一下子踢掉其中两人的手枪,护住女儿就往旁边躲去。但他们从我背后开枪了,尽管我死死护住女儿,可等我中枪昏过去之后,他们竟然翻过来,朝我女儿又补了几枪……”
    我已经大约猜到了结局,否则他不会画那么多关于老婆和女儿的素描。
    “我真希望那时我也一起死掉,但不知老天为何要这么残忍,要如此捉弄人。我一共中了七枪,但却没死,而我女儿和老婆,就这么死了……”
    他不断摇着头,显得痛苦不堪,嗫嚅着说:“练武,格斗,我曾经视为信仰的东西,却让我几乎疯掉。在得冠军的当晚,老天就让我的老婆和女儿,以这种方式离我而去。你说,我练了十几二十年的格斗,在面对四个拿枪的人时,究竟有没有一丁点用处?那时我的整个世界完全崩塌了,我不知该如何再继续面对格斗,面对自己。”
    第6章 山神借宝

    <1>
    虽然罗维森说这番话时声音很低,但那种心碎与悲伤欲绝却着实传递到了我心里。讲到此处,两人沉默下来,我抽了半根烟,想起来走动下,舒缓舒缓情绪,然后再继续问后面的情况,比如他怎么会从美国到瓦屋山这里的?否则实在觉得过于沉重。
    于是我起身来到一簇树丛旁,边小解边故意扯开话题地说:“你要我留下当然没问题,可关键我不是工程师,也没学过电子类的技术,你想做的活,我帮不上忙啊。”
    罗维森冷笑了一声,说:“不要说你帮不上忙,我想恐怕就算让这世界上最顶尖的科学家进来,实地研究,没个几十年的功夫,也研究不出来适配的技术。”
    “那,那还改造什么?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咯。”我回到原地,仰头晃了晃脖子。
    “这可未必。”罗维森站起来,朝远处布满落日余晖的山谷看了看,却话锋一转,说:“你知道山神吗?或者叫做土地公,或说是城隍?”
    “山神、土地、城隍?这,这我当然知道了。可,这跟刚才说的有什么关系?”
    罗维森神秘地笑道:“当然有关系。不过以你目前的学识和见识,即便跟你讲了也是对牛弹琴,而且你就算听了也难以理解,还不会相信。所以,最近这阵子你唯一的任务就是好好养病,等伤养好后,我带你出一次任务。”
    “什么任务?”
    “现在不能告诉你,只能说,跟山神有关。”
    “危,危险么?”
    罗维森想了想,微微点头道:“也许吧。你敢不敢去?”
    我愣在那里,支支吾吾地说:“我也不知道敢不敢。”
    罗维森大手朝我胸口拍了拍,说:“既然你不知道,那就这么定了,跟我去,我保护你。”
    大家好,现在正在写,估计更新会比较晚。多谢各位的支持!
    <2>
    其实要我说实话的话,我是不敢去的,首先连眼前这罗维森到底是什么人,是不是精神病,是不是变态,我都没搞清楚,哪还有心思跟他去出什么任务?其次,真正的大山里可不是闹着玩的,连走都会不小心迷路,打猎时遇到大一点的山货,诸如野猪之类,就会有危险,尼玛现在竟然让我跟着他去找山神?这都啥玩意儿啊?
    但我不敢说不呀,生怕万一真是个躲在此地的变态狂加精神病,惹恼了他,或者让他觉察出我想逃,从而自此严加看管,连山洞都不让我出去。
    所以我只能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敢不敢去,谁成想他竟然拍着我的胸脯,替我决定了。
    我还能说啥?我还能说啥?只能咬咬牙,忍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就是养伤,没事时就在棋盘峰周边转一转。且不管对于这人的警戒之心如何,但不可否认的是,自从见到了他,我先前的重度抑郁症就似乎烟消云散了,在迷魂凼里,我又尝到了当初刚到许云开家中时的那份惬意。
    至于许潇,忘当然是难以忘记,但每当想起时,那种撕心裂肺的悲恸却不再有,取而代之的像是很平静地在回忆一段往事。丝丝牵挂与想念还是会的,但不再痛苦。
    我也是从那时起才明白,当一个人真正要做一个长期的职业的隐居者时,财侣法地中的“侣”这点有多么重要。
    而我们吃的喝的东西简直想到就令人快活:瀑布旁边有条清澈的小溪,水中长着不高不矮的灌木丛,其间隐匿着很多很多胳膊粗细的黄鳝,多到什么程度,多到你随便用根绳子挂点料下去,片刻之间就有来咬钩的;而鱼自然更不用说了,罗维森超爱吃鱼,因此还在小溪边专门砌了个池子,用来养鱼,里面什么鱼都有,最绝的是一种类似鳊鱼的鱼,那种鱼的肚边肉和鱼脊肉,红烧之后简直香到能让人掉牙,一口咬下去,肥而不腻、满口生香,人间至味;但他这人不爱种菜,来了这么久都没开垦菜园子,幸好谷里野菜多,那也就跟菜园子差不多了,随便挑挖一些,鲜得很;酒呢,必不可少,山顶石室中有一间专门储酒的房间,一排望过去,至少有十个大坛子全是用迷魂凼里的野葡萄自酿的葡萄酒;至于白酒、威士忌、白兰地、朗姆酒……真真是应有尽有,但这些酒就都是罗维森从外面带进来的了;至于肉类,那几天他没有出去打猎,所以没得新鲜肉,但有挂在山间阴处一直封着的各种腊肉,野兔、野鸡、野猪、野羊……而且挂肉的那地方,实在是神奇,大夏天的都阴冷至极,虽然没到结冰的程度,但罗维森说这些肉挂在那里一年都不会坏,想吃时弄点竹笋、山菇干、河蚌肉之类的和在一起炖,那味道想起来都不知该怎么形容了。
    我对他戒心的慢慢降低,就是从养伤这几天开始,因为我手脚不便,所以每顿饭从前到后全是他一个人弄,而且每天几乎都是在吃喝中度过。
    在那之前,我一辈子估计都没喝过那么多酒,真真是把酒当水喝了(喝的他自酿的野葡萄酒),但高兴、开心,罗维森比我喝得更多,也吃得更多,他只要一吃高兴,就会手舞足蹈指着天笑道:“人生在世,实在是没有比吃喝更能让人享受的了。坐牢本来就已经很苦了,如果再不吃点,再不喝点,对得起自己吗?这日子怎么熬啊?”
    然后我就会很奇怪地问他:“不,森哥,坐牢?什么坐牢呀?谁坐牢了?”
    每次我这话一问,他就笑笑,然后不搭腔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愿意告诉我这世间的顶级秘密,还是觉得以当时的我的见识与智慧,尚无法理解这个问题。
    但从那阵子的天天豪饮中,我看出来这人的性格了,至少是潜意识中的感觉,不像坏人,而且很有钱,要不然他买不起酒库中那么多上年份的好酒。
    @上灯台的小老鼠来 我在这个帖子里更新
    @流氓啊啊淹 2018-09-18 14:37:06
    罗维森是说三界如牢狱,人生如牢狱、地球如牢狱,华健当时太懵懂无知了也。
    -----------------------------
    [龙井]
    <3>
    我的伤并没有什么大碍,约莫一个星期之后,就基本行动自如了。所以,那天当我拆掉绷带,跟罗维森在迷魂凼一处温泉里泡着的时候,他说:“这里除了我俩之外,还有其他人。”
    “你说迷魂凼里面?”
    “嗯。”
    我有点惊讶,问:“你怎么知道的?你见过?”
    罗维森将头埋进泛着一股子中药味的温泉水里,很快又探出来,抹了把脸,说:“我没见过这人,但他在迷魂凼里的房子,我却进去过几次。”
    “一个人?”
    “如果我判断得没错的话,他应该是独自一人的,就跟遇到你之前的我一样。”
    我用湿漉漉的手拿起岸边的香烟,点上一根,仰头看着纯净的天空想了想,然后说:“这有点奇怪啊。房子在这儿却见不着人,难不成跟你一样,隔三差五才过来一次?”
    “只有这一个解释。”罗维森反过身来,趴在岸边,环望着周围及远方,“解放前,瓦屋山附近的村子里,有几座山神庙,里面祭拜的就是这人。”
    这话彻底把我给搞懵了,我说:“你说什么?解放前的山神庙里祭拜的是这人?那这人到现在还活着,为啥解放前人们就要祭拜他?还有啊,山神庙是祭拜山神的,这家伙是个人,又不是山神,祭他干嘛?”
    罗维森露出招牌式的隐笑,说:“所以,我必须得把这事弄清楚。泡完澡,咱们就动身。”
    “动身去哪儿?”
    “去这位山神在迷魂凼的家里。”
    “你不是说他正常不在吗?要不然不早被你遇到了?”
    “这次如果他不回来,我们就住在那里不走了。死等也要把他给等到。”
    如果将迷魂凼比作一个城市(事实上,这里确实至少有一个城市那么大),那么棋盘峰等于处于市区市中心,而这天要去的地方,则在市东郊。当时我虽然基本康复,但走不了太快,又没个车什么的,所以第一天下午泡完澡出发,晚上在野外露宿了一宿,第二天临近中午时才到。
    而这一次远行,也使我加深了对迷魂凼的理解,当真如同一幅精绝山水古画:险峻之处,壁立千仞、猿猱欲度愁攀援;平缓山岗,老松林立、树下仙人弈博局;溪流潺谧,婀娜曲折、条条尽入远山幽;大河烟波,寥廓浩渺、泛舟望断蜀天阔……
    当最终,罗维森和我站在一处小山坡时,借着老松的阴影,他指着前面的山谷,递给我望远镜,说:“到了,房子就在谷口里面不远的地方,你现在就能看到。”
    可随即在望远镜中见到的景象,却让我惊讶万分,因为我看到的是一座掩映于山谷丛林中的三层阁楼,而且这座三层阁楼,是标标准准的古代式样,有点类似宫殿的感觉,打个具体点的比方,就有点类似滕王阁、黄鹤楼那种。
    “搞错没有!?”我放下望远镜,压低嗓子道。
    “怎么了?”
    “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建出这玩意来?还是三层的!”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现在你知道奇怪了吧?要不然我能下这么大决心必须得搞清楚吗?”罗维森接过望远镜,举起来边看边说,“我跟你讲,华健,一会儿咱们进去之后,还有很多让你更惊讶的东西呢。你先提前有个思想准备。绝对绝对,你连做梦都梦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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