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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龙眠河短篇恐怖小说集(每周四更新)[第1页]

作者:龙眠河底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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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集 红色眼睛

    你会在半夜醒过来吗?

    因为噪音,梦魇,起夜,或是其他什么……

    你会吗?

    ……

    下班时间到了,他趴在办公桌上,脸色很不好看。

    应付了几句周围同事的嘘寒问暖,他咬咬牙,站起身收拾东西。

    他曾自认为胆识过人,然而直到最近遭遇了怪事,才知道自己也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一。

    怪事发生在两天前。

    两天前的午夜,睡梦中他突然睁开了眼。

    他自幼认床,不久前搬到这栋公寓,睡在屋中唯一一张双人床上后,睡眠质量一直就不高,失眠多梦是家常便饭。但今晚不同,没有失眠也没有梦回,他和几个同事喝了点酒,一回来就上床休息了,入睡的很快。

    而睁开眼睛的这一刹那,他却十分的清醒。

    冷。

    没有来得及去想些什么,平躺的他只感觉到右半身极度的寒冷,就像赤裸着身体湿漉漉地躺在寒冬的冰面上一般,裹身的棉被和身上薄薄的丝质睡衣没有带来丝毫暖意,他的半边身子冻到刺痛发麻,如同针扎。

    而古怪的是,他的另半边身体却一切正常,他甚至能感觉到残余的酒精在肠胃里缓缓燃烧,散发着温度。

    他吐出一口冷气,感觉自己从中间被撕裂了一般,下意识地,他转过头看向右手边。

    他看到床沿上,有一双眼睛。

    小区里夜间照明不是很好,今晚也没有月光,屋子里的黑暗浓郁到化不开,但他仍十分确定,那是一双眼睛。

    因为那双眼睛散发着红光,淡淡、幽幽的红光。

    光芒十分微弱,但他能感觉到,这双眼睛迎上了他的目光。

    它在与他对视。

    他想坐起身,却发现自己无法动弹,他想喊,但嗓子却结了冰似的,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就这样被迫与这双眼睛对视着,忍受着彻骨的寒意,直到天明。

    当第一丝光线出现在房间中时,他身上的寒意潮水般退去,行动也恢复了自由。他闪电般坐起身打开了床头的灯,却发现眼前空无一物,脱下睡衣检查者自己的身体,也没有丝毫不妥之处。

    恍惚着神经收拾东西出门,挤上公交,静默地倾听着周围人群的嘈杂,他朝窗外伸出手,清晨的阳光洒在手心,暖暖的。

    他使劲摇了摇头,对自己的记忆产生了怀疑。

    喝多了?

    到了单位后,眼瞅着一堆新任务,昨晚的古怪经历很快被他抛至脑后。忙碌工作了一天,夜晚,他又躺在了床上。

    心理学家说,人的情绪总是需要一些特定的条件才能激发,就像一盘磁带,总是需要按下播放键,才会开始转动起来。

    盖好被子后,他看了眼床沿,什么都没有,可那双诡异的红色眼睛还在他心中缓缓浮现了。

    他失眠了。

    昨晚发生的一切是梦魇吗?还是类似于“鬼压床”的生理现象?他辗转反侧,拿着手机不断在网上搜寻着,翻阅着论坛里一个个帖子,明知道其中大多都是作者道听途说、虚构甚至胡编乱造的故事,但他还是不断翻阅着,借此压抑和逃避自内心深处散发的恐惧。

    渐渐地,他的眼皮开始打架,拿着手机缓缓合上了双眼……

    冷!

    他睁开眼睛,熟悉的寒冷感再次从整个右半身的骨头缝里慢慢渗出,与之一同滋生的还有内心巨大的恐慌。

    他确信了这不是梦境,而此刻他知道,床沿边的那双眼睛一定又出现了。

    那双眼睛一定有古怪!

    他仿佛已经感受到了右手边的床沿上,一双不带感情的红色眼睛正在注视着他……

    他的身体由于寒冷轻微地抽搐着,这次他没有转身,只想趁现在还能动弹,赶紧逃离这张床,这间屋子。

    咦,等等……

    他仰望着天花板,黑暗中深灰色的墙顶若隐若现。

    哪里……来的光呢?

    是手机!

    他猛然想起,自己是拿手机边翻帖子边睡着的,现在虽然拿手机的右手冻到没有了知觉,但手机屏幕仍然亮着。

    有光源的话……

    鬼使神差般,他没有第一时间逃离,而是机械般缓缓转过头,看向床沿。

    他的动作十分轻微,甚至能听见自己的脖子在咔咔作响。

    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他终于窥见了“眼睛”的全貌。

    那是一个女人。

    她跪在床前,上半身趴在床上,身着破败落满灰尘的浅色连衣裙,骨架般瘦弱的双手青筋暴起,一只手紧紧攥着床单,另一只手腕上布满了深紫色的污血,悬空着指向他的鼻尖。一头枯黄干燥的头发披散着,脸色干瘪苍白,没有丝毫血色,薄薄的蜡黄色嘴唇紧抿着,两眼圆睁,从深陷的眼窝中发散出淡淡的红光。

    她就这样面目狰狞地指着他,与他对视着。

    他感到血液都凝固了,下一刻,他想要坐起的身体再次被束缚在床上,无法动弹。

    为什么要转头去看!他极度地后悔着,他没有想过这女人从何而来,姓甚名谁,因为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一个死人!

    没有呼吸,动作神情凝固,没有一丝迹象表明她还尚在人间。

    可就是这样一个死人,却连续两晚出现在他床头,眼冒红光、表情狰狞地与他对视着!

    经过一段时间的惊骇,见到对方只是一动不动、恍如雕塑,他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混乱的思维也渐渐回到正轨,他开始观察起眼前的女人。

    女人的年龄应该不会超过40岁,身穿的连衣裙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但也可辨认出是几年前的流行款。

    手腕上的血迹伤痕,是割腕自杀?

    她样貌虽然狰狞可怖,但倘若将干枯的脸颊重新填充,皮肤也涂上一层人色的话,倒也还是个美人坯子……

    咦?

    为什么这女尸的样貌,越看越面善?是错觉吗?他端详着女人的脸,努力搜寻着记忆。

    半晌,他的瞳孔蓦然放大,怔怔地看向女人。

    这个女人,竟然和当初带他来看房子的房东老太太有六七分相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思维刚刚开始发散开去,却被一阵震动声给打断。

    声音来自手中的手机,自己定的起床闹钟响了。

    他吓了一跳,但之后发生的事却让他魂飞天外。

    床沿边上的女尸原本狰狞的神情在听到闹钟声之后变的更加可怖,她的眼神由空洞变得愤怒和绝望,脸上布条一般一段段的肌肉猛然颤抖着,紧抿的嘴大张,露出森森白牙,手也松开床单,不顾一切地朝他扑来!

    啊!!!

    他发出不似人类的惨叫。

    良久,他缓缓睁开双眼,眼前空无一物。

    窗前,第一抹朝阳洒了进来,天亮了。

    他动了动身子,果然又恢复了行动能力,他关闭了闹钟,起身愣愣地坐在床沿上。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随即触电般跳起,远远地逃离了这张床。

    不行,一定要搬走!

    他走到街上,让早起上班赶市的人流包围住自己,咬牙拨通了房东老太留下的电话号码。

    “你……也看到她了?”

    老太太听完他含糊不清又隐隐有些惊魂未定的请求后,半晌才深深叹了口气,说道:“一个人两个人,我还以为是在胡扯,没想到这是真的,她真的还没走。”

    他一愣,随即一阵无名火从心中升起,房东果然知道这间屋子有问题!

    他攥着手机正想质问,房东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心中一震。

    “她是我的女儿,叫秀儿。”

    “那间公寓本来是她嫁人后和她那个死鬼丈夫买的房子,唉,其实全是她出的钱,我跟她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跟那个混帐过日子,他除了赌钱,就是喝酒,还会干什么?她偏不听,偏不听啊……”

    电话离开传来老太太的哽咽声。

    “他俩结婚后两年,那男人就把两人的积蓄输了个精光,被高利贷去单位堵门要债,工作也丢了,然后这个没天良的就天天蹲在家里喝酒,喝多了就打小秀儿,还威胁她绝不可以告诉我们……”

    “终于有一天晚上,我那可怜的秀儿终于受够了这种日子,她趁那人喝多了,用一把水果刀了结了他,自己也割腕自尽了,尸体过了一个多星期才被发现,我的秀儿啊……”

    老太太渐渐止住了哭泣,她缓缓说道:“我收回这栋房子后本想卖掉,但又有些舍不得,这毕竟是秀儿的家,最后就把它租了出去。”

    “奇怪的是,每一任租客,都住不长久,一个月,最多两个月,他们就慌慌张张地找到我,哪怕付出高额的违约金,也要搬走。终于有一次,耐不住我再三询问,一个房客告诉我,这屋子里闹女鬼!”

    “我一开始不信,因为那屋子我也住过一段时间,却从来没有见过秀儿,但这种情况三番两次出现之后,却由不得我不信了。”她语气悲凉道:“可是,可是为什么秀儿不愿意见我呢?”

    ……

    最终,房东将预付的房租还给了他,并免除了违约金以表歉意。

    黄昏,他下班回到公寓,开始着手收拾行李。

    没错,今晚就要搬离这里,他宁愿住几天宾馆慢慢找房子,也不要再在这屋子里度过哪怕一个晚上!

    忙碌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将行李细软收拾妥当,他坐在客厅中的椅子上,最后环视了一边这间屋子。

    唉,如果不是闹鬼的话,这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安身之所,环境安静,白日光线也充足。

    他这样想着,突然一阵倦意袭来,这才想起自己从昨晚到现在,还没有休息过一刻。

    一切都要结束了,他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下来,客厅墙壁上的时钟哒哒跑着,不知不觉,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冷!极度的冷!

    他骤然睁开眼睛,才发现屋内一片黑暗,竟是已经入夜。

    而令他恐惧的是,自己不知为何,又再一次躺在了这张该死的床上!

    这次,他没有了转头的必要,因为那个女人,叫做秀儿的女人将他的头颅摆向了自己的朝向。

    他无力地盯着她扭曲煞白的脸,盯着她散发出红光的眼窝,无声地呐喊着: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放过我!

    出乎他的预料,女尸仿佛能读懂他的心似的,她慢慢地又跪坐变为半蹲,表情变得无比的愤恨和狰狞,干枯的长发飞舞,继而片片断裂飞散,双手高举,仿佛要撕裂什么。

    “哑……”

    她张开嘴,发出低声的嘶吼,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怒火,眼中的红光大盛,继而她低下头,一只手狠狠指向他!

    他吓的肝胆俱裂,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一般。

    但就着这时,白天房东老太的故事刹那间在他脑海中走马灯般极速过了一遍,片段式的回忆刹那间组合在一起,他的脑中惊雷般作响,两嘴微张,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可能弄错了一件事。

    女尸,可能一直所对视的,所指的,并不是他。

    他木然地转过头,看向了这几晚从未转头看过的,左手边。

    一个中年男人,正半裸着身子躺在他的身侧。

    男尸同样的身躯干瘪,面目狰狞,眼冒红光,但不同的是,男人一直在不断轻微地颤抖着,抽搐着。

    他的下半身躺在猩红色的血泊之中,而在他的肚子上,插着一把锈迹斑斑的水果刀!

    随着男尸的抽搐,腹部的青黑色干枯肌肉缓缓蠕动着,那把半身都没入其腹中的水果刀渐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被挤出。

    他目瞪口呆地目睹着水果刀缓缓上升,然而,就在刀身即将脱离男尸身体时,他身后突然传来女尸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声鸣叫!

    水果刀上泛起一阵淡红色的光,随即又顽强地钻入男尸腹中!

    平躺的男尸双眼暴睁,猛然抬起头,发出痛苦的低声嘶吼,接着躺倒在床上,安静下来,身躯不再颤抖。

    随之而来的便是诡异的寂静,他躺在两具尸体之间,一动也不敢动。

    骤然,男尸转头看向他,狞笑一声,眼中红光闪过,他的脑海一阵刺痛,不禁抱头惨叫起来。

    男尸,像是在警告着他些什么!

    他忍着来自脑海深处巨大的撕裂般疼痛,意识却异常的清醒。

    原来如此,原来女尸,不,秀儿,所注视着的,所手指的。所愤恨的,根本不是自己。

    他又转头看向她。

    女尸这时候已经平静下来,她再度跪下,骨瘦如柴的双手无力地攥住床单,眼中红光缓缓消散,深陷的灰暗眼眸慢慢变得清澈。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的看向他。

    她的眼神充满了委屈与恳求。

    他的心绪突然变得平静,心中闪过房东老太的哭泣与秀儿的往事,蓦然,他明白了自己要做些什么。

    忍着脑海中一阵阵的剧痛,他猛然转过身,冷冷地看向身旁的男尸,双手缓缓伸出。

    男尸诧异地看向他的双手,随即眼中浮现一丝恐惧。

    因为他的双手缓缓握住了那把水果刀。

    “哑……”男尸发出暴怒的嘶吼,他再度颤抖起来,双手抬起想要撑起身子做些什么。

    他没有管这些,而是不管不顾地、狠狠地将水果刀插下!

    无比腥臭的黑血汩汩而出,男尸惨叫一声,动作戛然而止,随即他眼中的红光散去,身体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迅速坍塌枯萎,在短短几秒内化为了飞灰。

    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转身,女尸也不知何时消散了踪影,只留下一地的浅白色尘埃。

    他的耳边传来一声淡淡的呢喃。

    多谢。(本集完)
    你现在正在阅读的是我的原创作品《龙眠河短篇恐怖小说集》,如无意外的话,从今日起每周四晚会更新一至数集。

    原创作品,未经本人同意,禁止转载。

    最后,祝你阅读愉快。
    第2集 开棺仪式

    村里人这两个星期的日子过的很丰富多彩。

    两周前,王二家里打井,结果挖出个地洞来。

    通知村支书老张头后,村里紧急召集了十来个青壮年下洞,一番查探后,发现王二家竟然打通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地宫,里面堆积着不少古代的瓷器、金银首饰等物品,再往里走,似乎还有别室。

    挖着老坟了?

    爬上地表后,夜幕下老张头拍拍身上灰尘,冷着脸举起火把看了看四周,光亮下众人脸上神情一览无余,有茫然不知,有惊慌失措,也有蠢蠢欲动。

    “大家辛苦了,都回去睡吧,王二,今晚你把这里看好了。”老张头清了清嗓子,缓缓道,“明天,我去趟市里,找领导汇报。”

    说完他就把火把给灭了,随之熄灭的还有各种心思。

    第二天一早老张头就出了门,晌午时分,他坐着市里的车回来了,车后面还跟着车。

    他带回来一票工作人员。

    忙碌的勘探工作开始了,调查地区历史文献,测绘地形地质,评估墓址保存现状,各种常见的不常见的勘探工具轮番登场,最后甚至把挖掘机都开来了。

    然而,热火朝天的开掘工作进行了两周后,就在围观的村里人看的津津有味眼花缭乱之时,考古队长走出了墓穴,神情严肃地打了个电话,然后转身一摆手,让考古队暂停了施工。

    人,机器,都从地宫中撤了出来。

    考古队停摆了,村里却炸了锅,在围观的闲妇人七嘴八舌之下,村里顿时谣言四起,有说墓里挖出了传国玉玺的,有说施工出了事故,压死了人的,更有甚者,信誓旦旦地说考古队惊动了棺材里的僵尸,尸变了!

    经不住村里大伙儿人心惶惶的催促,炎炎烈日下,村支书带着两个人,拉着半车西瓜走进勘探现场。

    蹲在吃西瓜的考古队长身边,他小心翼翼地打探道:“许队长,怎么这两天,不继续开发了?”

    “我们的工作已经做完了。”许队长扔掉西瓜皮,用沾满灰尘的袖子擦了擦嘴,“基本的开掘工作已经完成,四间墓室都规整出来了,就是主墓室遇到点状况,我们的技术水平解决不了,就汇报上去,等上面派专家来处理了。”

    “什么状况?”老张头赶紧问道,随即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逾矩了,连忙赔笑道:“同志,别怪我多嘴,要知道这老坟就出在我们村里,这里的街坊都没什么文化,思想比较愚昧落后,你们这一停工,加上有些嚼舌根的闲人整日里造谣生事,搞得大家神经都有点紧张,就比如你瞧村头的老李,这人天生胆儿小,这几天都没睡好,饭也吃不下,都快吓出病来了,您看……”

    “呦,还有这种事,那倒真是我们工作没做好,这种情况您应该早点跟我们反应呀。”许队长听完,一脸啼笑皆非道,“状况就是状况,跟你们说了,你们也不懂。不过呢,请您老放心,真的只是纯粹的技术问题,请您转告村民们,让大家放宽心思,别耽误了农活。”

    眼瞅着老张头还是一脸不问清楚誓不罢休的神情,许队长叹了口气,摸出手电筒,直起身一把拉起他。

    “走,带您看看,您就明白了。”

    两人走到地洞入口,顺着梯子爬下了地宫。

    由于停工,地宫内照明装置都关闭了,漆黑一片,老张头不得不使劲儿眨了眨眼,以适应光线的猛然转变。

    顺着许队长手电所指环顾四周,只见地宫内相比于他第一次来之时又大了一圈,东西两个方位的墙壁已经被凿穿,依稀露出里面的内室。

    “来。”许队长往正北方向走去:“看看这边。”

    往前三十余米,是乱石堆砌而起的一道半人高矮墙,队长将光打向矮墙后面,老张头眼前便浮现一座比东西两座耳室都要广阔的墓室。主墓室四四方方,地面平整,铺设了地砖,四周墙壁上是一幅幅浮雕,因为年深日久大多掉色脱落,肉眼难以辨认,室内空空荡荡,陪葬品应该都已经被清理了出去,但却唯独只留下了墓室正中的棺椁。

    棺椁位于墓室正中心,略高于地面,下面铺着一米左右高度的墓床,墓床前方正对两人的方向还有一块小小的石碑,上面似乎刻有字迹。

    “看到那棺材没。”队长指着那口黑黝黝的棺椁缓缓道,“状况就出在这。”

    状况出在棺材上?老张头闻言,头皮一紧,一阵寒意从心里直直往上冒,莫非……

    “哈哈,别怕,没有什么僵尸、尸变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许队长见老张头有些受惊了,不禁笑出了声,随即正色道:“据我们这两周的开发情况来看,这应该是一座汉至魏晋时期的古墓,墓主身份尚不明确,但应该来头不小。此墓机关设计十分巧妙,防盗措施也做的很好,当然,除了墓中最重要的这处‘阴火井’之外,墓中大部分的防盗措施在现如今的科技手段面前自然不值一提了。”

    “‘阴火井’?”老张头疑惑道。

    “‘阴火井’是汉代古墓常用的一种高级防盗措施,玄妙就在那棺椁之下的那层墓床之中。这墓床并非实心,内部填充了大量的火油硝石,顶部也由能工巧匠设计了类似于压力感应装置的机关,如果有人闯入墓中,想要开棺掠尸,墓床中的机关感应到棺椁的重量变化,就会引爆内藏的大量易燃易爆物,将棺椁连同盗墓贼一起埋葬。汉、魏晋之时不少性格刚烈、对于自己死后的安宁十分重视的王亲贵族都采用了这种机关……”

    许队长正侃侃而谈,转头见老张头似懂非懂的表情,便收口不再多言,缓缓道:“张书记,这道‘阴火井’我们虽然有能力破坏,但一来呢风险太大,万一破坏了棺椁中的尸身与文物,谁也担不起这责任;二来这古墓事关重大,上面已经派了专家团队赶来,所以我们这边就暂停了工作。话说到这份上,您明白了没?”

    “明白了,明白了。”老张头连忙说道,虽然有些东西没怎么听懂,但只要搞清楚停工的具体原因不是谣传的那些神神鬼鬼,自己回去给乡亲们也就有了交代。

    “既然如此,那我们上去吧。”许队长见他识趣不再追问,满意地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爬上了梯子,老张头却突然想起什么,好奇地问道:“同志,我能再问个问题吗?”

    “您问。”

    “那棺椁前面的小石碑上,刻了些什么?”

    前方许队长的身影骤然停顿,老张头猝不及防下,差点一脑袋顶到他的屁股上。

    “也没什么,就是墓主对后来者的一些威胁诅咒之语罢了,在古墓中是很常见的。”许队长没有回头,语调生硬道:“就一句话——诸敢发我丘者令绝毋户后。”

    “这句话意思就是,敢挖我墓的人,必将断子绝孙!”

    “啊……”老张头闻言张了张嘴,知道自己问错了话,这坟可不就是考古队给挖的嘛,话说这墓主也是够狠的。

    正想着,却发现前方的许队长已经爬了上去,他回头瞥了眼下方静悄悄的地宫,看不见的幽黑深处,黑沉沉的棺材……

    他背后突然有些发冷,整个人一哆嗦,三步并作两步,蹭蹭爬了上去。

    ……

    第二天的黄昏,专家团队到了。

    带队的是著名的考古学家周正,经他手开发的古墓数不胜数,近年来国内那几座震惊世界的大冢发掘工作也大多有他的参与。

    考古队在村头唯一一家饭店摆了晚宴,隆重接待了专家团队。许队长有些激动地握着周正的手说道:“周教授,没想到派下来的是您这么重量级的人物,您可是我们全队,不,我们考古界的偶像啊!”

    他双眼冒光地打量着周教授,只见其人大约50多岁,身着朴素,头发有些斑白,感觉比照片上多出了一点儒雅随和的气质。

    “哪里,太过奖了。”周教授微微一笑,收回手问道:“这位同志,古墓在哪?带我们去看看吧。”

    “啊?这天都快黑了,要不明天一早再去吧。周教授你们一路风尘,想必一定有些累了,我们这边订好了包间,您看……”

    “不了,还是先看看现场比较好。”

    “这……”许队长有些为难地看向周教授身边陪同的吴副市长。

    吴副市长见状微微一笑,说道:“周教授,您敬业的精神我们很钦佩,但我们这些人一路都还没吃上口热饭呢,要是饿坏了,您负责?”

    副市长幽默的调侃让大家会心一笑,周教授却皱了皱眉头,但很快便舒展开来。

    “这样吧,大家先去吃,考古队里出一个熟悉情况的同志,带我和小吕先去现场看一看,如果回来的晚了,你们把饭菜给我们留一份就好。”

    “这怎么可以呢,您还是先去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工作呀……”

    “就按周教授说的吧,毕竟工作第一嘛。”

    许队长还要坚持,却被吴副市长伸手示意给打断了,他伸手一指:“这样,小许,就辛苦你陪周教授和吕同志跑一趟吧。”

    ……

    烧土鸡、地三鲜、卤肥肠……一道道地道的农家菜被端上了桌,吴副市长、专家团队以及其他陪同的领导把酒言欢,桌上气氛十分热烈。

    角落里,许队长却闷闷不乐地坐着一个人喝闷酒。

    本想着带周教授过去现场,能跟着一起下墓学习学习,没成想到了地方、刚帮周教授他们从车上卸完了器械,就被二人连哄带赶地给轰了回来。

    “怎么,小许,没能目睹大师出手,不开心了?”吴副市长眼观六路,与四周人谈笑风生的同时还能瞥见角落里的许队长,见其一脸不忿,他出言安慰道,“专家就是这样,有极强的专业素养的同时,对于人情世故却有些一根筋了,你也别太在意。”

    “我听说这位周教授生活作风简朴,又最恨搞形式主义,今晚不出席晚宴,却没什么好奇怪的。”身边的一位领导闻言,也说道。

    “这个嘛,几位领导你们就想错了,周教授不来可是另有原因的。”桌上一位脸色潮红、有些微醺的中年男子突然插嘴道。

    他是周正专家团队中的一员,此刻已经喝得有些多了,只见他朝许队长挤挤眼睛说道:“至于你嘛,也不用丧气,今晚周教授什么都不会做,所以明天你还是有机会看到他出手的。”

    “哦,何出此言呢?”众人被他说的好奇心大起,不禁把注意力都集中了过来。

    “这涉及到我们团队里一个公开的秘密,跟你们说说倒也无妨。”见全桌人的眼球都被吸引了过来,男子的脸色愈发红润了,他抽了张餐巾纸擦了擦嘴,压低声音说道,“周教授是一个经验丰富,技术过硬的考古学家,这十几年带领我们团队也发掘过不少大墓,几乎是从无失手,这点你们都是知道的。”

    “但你们不知道的是,周教授他——迷信!”男子环顾四周、刻意拉长了语调,一字一句道。

    “不可能!”许队长第一个反驳道:“干我们这行的,哪有迷信的,何况周教授还是专家中的专家!”

    “是啊,周教授这么有科学素养、这么理智的人,怎么会迷信呢?”吴副市长也疑惑道。

    “一开始我们也不信,但这些年来,每逢我们对一处古墓的发掘进行到最后一步,也就是开棺的时候,周教授就会将我们全部赶出现场,只留下一个助手和他自己进行一个神秘的开棺仪式,直到一夜过去、第二天天亮之时才让我们进入现场,正式开棺。”男子缓缓说道:“周教授说,这个仪式是为了表达对死者的尊重,也是为了平息墓主由于阴宅被开掘所产生的怨气。”

    “说来也怪,经常听到别的地区考古队会遇到事故、产生死伤,可我们这支队伍这些年却从来没遇到什么突发状况,更别说墓穴塌方这类棘手的难题了。”

    “竟有此事!”许队长瞪大了眼问道,“那您知不知道这开棺仪式具体是个什么规程,需要哪些器材?”

    “那我就一无所知了。”男子闻言大摇其头,“不光是我,整个团队,除了周教授自己和他的学生兼助手吕清平外,没有人知道这神秘的开棺仪式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每次仪式开始前,周教授都会将我们赶得远远的,有一次有个同事想偷偷跟进墓穴看一眼,半路被周教授发现后,就毫不留情地将其革职赶出了团队。”

    “事后周教授再三警告我们,这个仪式是他从一本孤本典籍上学得的古老方术,作用就是将死者的怨气和煞气转移到施术人自己的身上,施术过多会使得施术人诅咒缠身,最后不得善终,他自己已经连累了一个最优秀的学生,不想再连累其他人。”中年男子说着说着,似乎也回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嘶……”听闻这仪式竟如此邪门,众人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酒桌上一时间鸦雀无声起来。

    “可周教授如此做,会不会不符合纪律?”半晌,吴副市长终于第一个开口,打破了沉寂的气氛。

    “纪律肯定是违反了,但我们团队一直是周教授的一言堂,况且这仪式也不曾对古墓的开发工作造成什么负面影响,所以上面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发挥了。”男子愣愣地盯着眼前的高度粮食酒瓶,漫不经心地答道。

    见男子不愿再说些什么,吴副市长也知趣地停止了追问,不漏声色地将话题引开,几杯酒下肚之后,酒桌上的氛围渐渐又火热了起来……

    将最后一个喝的烂醉如泥的领导扶到包间休息后,许队长走到室外,呼吸着乡间夏夜凉爽的空气,脑中还回想着酒桌上的所见所闻。

    “现在周教授和他的助手,应该正在地宫下举行着他们那神秘的开棺仪式吧,真想去瞧一眼啊……”

    他远眺了眼古墓的方向,入眼是一片漆黑,田野小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还是算了,怪吓人的。”想起诅咒缠身的事,他心里还是有些发憷,转身走回了宾馆。

    不管怎样,明天还是可以欣赏到大师开棺的现场直播,真是期待啊。

    可他没想到的是,这样的画面,他再也无缘得见了。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村子里的鸡都还没醒,许队长的门就被砰砰锤响。

    睡眼朦胧的许队长打开房门,入眼竟是一脸惊慌失措的村支书老张头。

    “许队长,大事不好了!”老张头两眼血红,一把攥住他的手,颤声说道,“那……那古墓里的‘阴火井’炸了!你们的专家全都给埋里边儿了!”

    ……

    一座汉代古墓在开发过程中由于不明原因发生了爆炸事故,导致了两名工作人员一死一伤,其中的死者更是蜚声中外的考古学家周正教授。

    这原本是这几日各大网站的头条新闻。

    可就在不久后,周教授的灵堂还没搭好之际,另一个更加劲爆的新闻让相关人士惊掉了下巴。

    在医院病床上恢复了意识的周教授助手吕清平,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要自首!”

    原来,这位在业内外德高望重的周正教授,一直暗中利用开掘古墓的机会偷盗珍贵的国家文物!

    每当开棺之际,他就借口要举行一个所谓的开棺仪式将其他工作人员支走,随后和自己最信任的心腹,也就是吕趁着夜色提前开棺,将其中最珍贵的文物盗走,转手卖到国际黑市上,牟取暴利。

    “哼,真是个十足的衣冠禽兽!”由于负责的古墓开发出现了重大事故,已经被革职赋闲在家的许队长咬牙切齿地将手中的报纸合上,冷笑道,“周正你这个老狐狸,这么能装。不过没想到区区一个阴火井竟然让你栽了跟头,丢了性命,真是报应不爽啊!”

    ……

    吕清平呆呆地坐在院子中。

    这里不是监狱,是精神病院。

    没错,他疯了,在警局交待犯罪记录、说道最后那次爆炸事故时,疯了。

    诊断的医生说,他的精神受了高强度刺激,其实早就疯了,不过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在他昏迷期间自动封存了部分记忆,让他暂时清醒了过来。

    至于今后他还能不能恢复神智,那就要看天意了。

    此刻的吕清平,呆呆地看着院子角落那颗槐树的叶子一片片落下。

    哦,入秋了。

    一阵凉风吹来,他打了个激灵。

    “嗬……”他突然低头用双手捂住脸,面容扭曲,喉头涌动着发出轻微声响,半晌,他眼中的呆滞缓缓消退。

    他清醒了,而且想起了一些事情。

    古墓,深夜,石碑,阴火井……

    对了,是阴火井!

    他清晰的记得,那晚地宫中,黑漆漆地墓室里,周老师神情凝重地告诫他,这棺椁底下的阴火井光凭两个人的力气应付不了,这次就不要动手了。

    周老师没有选择去开棺。

    他呢……他当然不可能去动那棺材了!

    周老师就是他的天,他的神!他吕清平能有今天的地位、资产,全靠自己有个好老师!在他眼里,老师的话就是圣旨天条,绝对不可以忤逆……

    所以他当然也不会去动那口棺材了。

    可阴火井爆炸了,炸死了老师。

    是谁?是谁触动了机关,引爆了那该死的阴火井?

    他抬头看着天空,努力回想着。

    天空中一朵奇怪的云飘过,猛然间,吕清平的双眼瞳孔无限放大,继而迅速地充血。

    他猛地从长椅上蹦起来,在院子里狂奔、舞蹈,一边发出渗人的怪笑。

    他又疯了。

    而在他脑海中还保留清醒时,出现的最后一幅画面,是那口棺椁。

    那晚墓室里根本就没有其他人,当然就没有人会去动那棺椁!

    动的,是棺椁自己!

    就在他和周教授坐在地宫中昏昏欲睡之际,浑浑噩噩间他听见正北主墓室之中有沉重的金石摩擦之声。

    他睁开双眼转身看去,就见到墓室中,黑黝黝的石制棺盖不知何时已经被推开,一具陈年干尸直坐而起,正伸出两只骨架般双手,缓缓推动着棺盖!

    感应到他望过来,老尸也抬头看了过来,见其目瞪口呆的模样,狞笑一声,狠狠将棺盖推下了棺椁!(本集完)
    第3集 消失的家人

    黄昏,他坐在列车上,窗外熟悉的城市仿佛画卷一般慢慢展开。

    遥远处的天际线上,橘红色的太阳坚定的下沉着,而此时天空的主角——那漫天的乌云纷纷倒卷,要下雨了。

    他的手心渐渐出汗。

    十年了,他终于鼓起勇气回到了这里。

    一声气笛长鸣,他提起简单的行李,随着拥挤人潮向出站口涌动着。

    站在大街上,他惊讶的发现这座小城市和当年相比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相比于这些年来他所生活过的那个日新月异的繁华大都市,这里的时间仿佛被人按了暂停键,脚下是老旧开裂的水泥路,在仿佛灌木丛一般低矮的平房衬托下,偶尔一两栋高层显得无比高大气派,空旷的天穹暴露在眼前,让见惯了头顶覆盖钢筋丛林的他颇不适应。

    结束了一天工作的男男女女们迈着疲惫而又放松的步伐从他身边走过,讨论着今晚连载的电视剧和即将到来的一场大规模降雨,谁也没有注意到路旁一个茫然四顾的中年男人。

    十年前,他也是这群男女中的一员,有着一妻一女,领着微薄的工资,每天奔波于公司和家庭,劳碌、平庸,但也幸福。

    直到有一天,一场梦魇降临在他的头上。

    他清晰地记得那是一个仲夏的午后,幼儿园放暑假的女儿出门找小区里的孩子们玩耍,自己泡上一杯茶,坐在客厅中的藤椅上翻阅着当天的报纸,不时和厨房中收拾碗盘的妻子聊上两句。

    因为事业之途不顺,所以能娶到这样一位温柔体贴、姿色上佳的爱妻一直是他这半辈子以来最为自豪和感激之事。更值得一提的是,他们俩的婚后生活也十分和谐美满,让旁人羡慕。

    不时放下报纸,瞧上一眼厨房中妻子玲珑有致的背影,窗外闯入的阳光给她美好的躯体镀上了神圣的金边,一股平淡却确确实实存在着的幸福感缭绕在他的心头。

    “你看看,这上面说城南的小区房价普遍又涨了,我就说这房子买的值,是吧?”

    ……

    半晌,没有听到预料中妻子的附和,他有些疑惑地放下报纸。

    视野中的厨房空无一人。

    他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慢步走进厨房。

    他和妻子的工作都不是很好,房子还是贷款买下来的,不是很大,考虑到宝贝女儿的房间要大一些,留给厨房的空间就更小了,整个厨房可以说是一览无余。

    抽油烟机下的锅灶被收拾的很干净,一旁洗碗池中飘着洗洁精泡沫和两个没洗好的盘子,水龙头也不知有没有关紧,还在滴答滴答地向下滴水。

    可是,妻子呢?

    他喊着她的名字,去无人应答。他从厨房走出来,打开各个房间的门,也不见其踪影。

    至于妻子是不是偷偷出门了,他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因为他当时所坐之处就在门边,妻子不可能从自己身边走过而不被发现,而却她素来温柔乖巧,绝不是那种喜欢恶作剧的顽皮性子。

    站在客厅中呼唤了一番无果后,他又将家中仔细搜寻了一番,还是没有找到妻子。

    突然,一个令他全身发冷的想法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他家住在四楼。

    夏天为了通风,厨房的窗户一直是开的。

    他一步一步走进厨房,短短几步,却似乎花光了全身力气。

    将头伸出窗外,片刻后,他转身瘫坐在地,瞪着眼睛,长出了一口气。

    没有。

    楼下的地面干干净净,没有想象中妻子倒地血光飞溅的可怕场面。

    是自己多想了。

    但,她人呢?这么一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

    他站起身,不甘心地又喊了几声妻子的名字。

    回答他的是一旁洗碗池中的水声。

    滴答,滴答……

    确定了妻子确实不在家中之后,他走出家门,却迎面撞上了另一个噩耗。

    他的女儿也失踪了,在小区中心的健身器材群之中,在十几个孩子的众目睽睽之下。

    ……

    一个月后,憔悴不堪的他不知道第几次从派出所中走出来。

    对于他这样无权无势又无财的底层老百姓来说,这个社会无疑是冷酷的。花了整整一星期的时间,也只是证明了自己没有杀人藏尸的嫌疑,而妻女的下落却仍旧成谜。

    城市是一台永不停歇的机器,没有人会为你的私事浪费属于自己的时间,一个家庭的生离死别对于其他人来说只不过是床前饭后的谈资。

    渐渐的,面对他的求助,警察,邻居,亲友也从一开始的同情、支持变成了不厌其烦的冷漠。

    他走进一家小饭店,却没有点菜,只是要酒。

    他坐在那里,从傍晚喝到了深夜,喝光了柜台上摆着的的五瓶白酒,最后被老板强行扶出了饭店。

    坐在一根电线杆下,被凉人的夜风一激,喝得烂醉如泥的他吐了一地。

    直到吐无可吐,他跪在地上开始抱头痛哭,没有感觉到抽搐的食道和肠胃带来的剧痛,他只觉得自己的灵魂被掰碎了,扯烂了,这一刻他明白了什么叫撕心裂肺。

    一夜之间,他失去了最爱的妻子和女儿,而且是毫无道理的失去。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他已经用尽了所有的手段,却连自己的妻女到底是死是活都查不出来。

    第二天,他辞去了工作,搭乘最早的火车离开了这个伤心地,去了远隔千里的一座繁华大城市。

    在那里,他孤身一人,整日用没日没夜的加班工作来麻醉自己,却请差阳错下获得了新老板的赏识,渐渐地,他在公司里的地位不断的提高,财富也日益增加。

    终于,十年之后,已过不惑之年的他爬到了一个非常高的位置,成为了这座城市的欲望丛林中被仰望的那一小批人之一。

    但是,即使有无数年轻美丽的肉体愿意为了他的金钱投怀送抱,他至今,也都没有再娶妻生子。

    资本累积之后,自然会有无数的人争相为你卖命跑腿,心甘情愿地被你剥削,所以他终于闲了下来。

    可是一闲下来,妻子和女儿的脸就浮现在他的眼前,她们不说话,只是微笑地看着他。

    但在他看来,这微笑仿佛在无声地责问着:你去哪啦?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他甚至常常在妻女被分尸、拐卖、活埋的噩梦中醒来,随后一夜无眠。

    终于,他打开家中的保险柜,里面只有一把落满灰尘的钥匙。

    钥匙是幸福的,每把钥匙的从出生开始就有属于自己的意义——一把锁。

    现在这把钥匙捏在他手上,而这把钥匙的意义就安放在他对面的门上。

    夏日的暴雨将至之前,空气总是凝重闷热。

    手心的汗迹顺着钥匙流下,他已经在门口站了半个小时了。

    多么熟悉的一道门啊,当年每天也是这时候,他下班回到这里,而早已经等待的妻子会给他准备好可口的晚饭。

    深吸了一口气,他终于下定决心,将钥匙捅进锁,咔哒,门开了。

    他走进门,没有想象中因长期无人居住产生的霉气扑来,也没有想象中的灰尘满地与蛛网纵横。

    家中仍然是整洁如新,只是家具的摆放和记忆中略有不同,不过他是能清晰地认出来,客厅中央的实木桌子,角落的海尔冰箱是当年促销时低价购入的,身旁黑白相间的鞋柜,脚下的一小块地摊上印着烫金字“出入平安”,安字的宝盖头还被调皮的女儿给抠掉了,还有那张熟悉的藤椅,当年他最喜欢坐在上面看当天的报纸……

    他的眼神有些恍惚。

    忽然,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家中响起。

    这声音来自厨房。

    他条件反射般地转头看去,黄昏最后的余晖下,一道熟悉无比的身影正面对着他,手中的盘子早已摔得粉碎。

    依稀可以看到她的围裙下面仍旧穿着他当年结婚5周年给她买的那件碎花裙,十年不见,她依旧长发依依,身材的曲线也还是那么曼妙动人。

    时间仿佛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午后,她收拾完厨房之后体贴地走到他身边,要为他添茶。

    只是由于背着光,暗暗的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这一秒,他只感觉自己的血液从头流到脚,又加速冲上了天灵盖,直将他的灵魂推上了天际。他激动,他疑惑,他想冲上去紧紧将妻子揽入怀中,又想狠狠地质问当年她到底带着女儿去了哪里,为什么要玩失踪。

    但下一秒。他浑身的血都凉了下来。

    因为他的脑海中闪过了几个问题。

    为什么她会从家中无缘无故地消失?

    为什么这十年她没有联系过他?

    为什么她看到自己一点也不激动?

    她……她到底是谁?

    顽强的夕阳终于被摁进了地平线,世界失去了光,漫天的乌云席卷,起风了。

    昏暗的客厅中,他眯着眼仔细地盯着对面相隔不远的妻子。

    她双手渐渐垂下,长发随着窗外飘进的狂风舞动着,像一株枝丫众多的树,她的背渐渐弯曲,原本就模糊不清的脸更加晦暗。

    他的心开始急速地跳动,情况不对!

    他的瞳孔开始放大,脚步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突然,整个房间亮起了一道转瞬即逝的白光,随后一阵整耳欲聋的轰隆声响彻——打雷了。

    而借着这闪电的光,他终于瞥见了面前妻子的脸。

    随即他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尖叫!

    妻子的眼睛瞪的滚圆,姣好的面容不自然地扭曲着,惨白的脸上布满了水渍,仿佛一具从深海中打捞上来的浮尸一般!

    窗外雷霆不断,一阵阵狂风从客厅中呼啸而过,一道道闪电下,妻子的脸仿佛凝固了一般不曾变化,只有满头长发随着风肆意地舞动着。

    水顺着她的脸庞流下,滴在地面四分五裂的盘子上。

    滴答,滴答……

    他跌坐在地上,随即连滚带爬地逃出家门。

    他向前方不停地奔跑着,多年养尊处优的身体很快支持不住了,终于他跌倒在地上。

    与预想中截然不同的归家之旅,恶鬼一般的妻子,让他的思维彻底混乱了。

    她……她究竟是谁?

    我呢?

    他茫然地盯着眼前空旷的大地,黑沉沉的天幕似乎再也顶受不住压力,大雨终于倾盆而下。

    我又是谁?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

    而在他发出惨叫、逃出家门的一瞬间,却没有注意到对面的女人也随之倒下。

    ……

    眼瞅着窗外的瓢泼大雨,派出所负责值班的民警小刘只希望今晚不要接到出警的命令,然而事与愿违,一起报案不得不让他大发牢骚地套上雨衣动身。

    这时骑着摩托赶往案发地点的他没有想到,这起案件将会成为他从警生涯中撞见的为数不多的奇闻异事之一,今后每每与人说起,都能引得其大呼邪门。

    报案人是一名单亲家庭的高中女学生,这晚她放学回家,却发现自己的母亲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随即她拨打120将其送往医院,经过急救后发现是因为受到惊吓导致的晕厥。

    清醒后,她紧紧抓住女儿的手,泪流满面地说道:“你爸爸,他回来了。”

    据她所说,自己的丈夫于十年前一个午后突发心梗,抢救无效去世,却在今天傍晚时分还魂。

    听闻这番话语,警方有些无奈地开始立案侦破,由于连续三天大雨的冲刷,案发现场的痕迹基本都被洗去,最终也只能好言宽慰,草草结案。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警方在离母女二人所住小区不远的路边,捡到了一把钥匙。

    而这把钥匙可以打开她们家的门。(本集完)
    感谢斑竹莲蓬大大的红脸推荐!感谢各位网友的垂阅!
    大家对我的作品有什么指正和建议,或者有什么想看的短篇类型,都可以通过回复和评论 的方式告知我。
    顺便提一句,明天又是周四了,会更新两篇,明晚不见不散。
    第4集 守

    饭点到了。

    夫妻二人坐在桌前,却并不拿起筷子。

    沉默了半晌,妻子深深叹了口气,拿起饭碗夹了点菜,起身走到阳台。

    “妈,吃饭了。”

    阳台上,夕阳洒下最后一片光,老太太正靠坐在洗衣机旁闭目养神,闻言她睁开浑浊双眼,接过碗,低头扒了起来。

    “做了您最喜欢的烧茄子。桌上还有不少,要不要去那边吃?”妻子躬下身低声问道。

    老太太大口吃着饭,枯瘦的脸颊上腮帮子迅速鼓动着,不发一言。

    “唉……”见妻子一个人回来,齐柏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两年了,距离那件事发生,已经足足两年了。

    两年前,他们家还是四口之家,除了自己夫妻二人和老母亲,还有一个六个月大的儿子。

    儿子乳名叫苗苗,聪颖可爱,是全家人的掌上明珠。特别是家里的老太太,对大孙子那是喜欢的不得了,平日里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又怕化了。

    可两年前的一个中午,悲剧发生了。

    那天中午,齐柏吃了午饭就匆匆赶往单位加班,老太太在屋里午睡,而妻子将家里的衣服甩进阳台上的洗衣机后,就进厨房洗碗去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本该呆在夫妻二人卧室中的苗苗不知何时自己爬了出来。

    他摆动着柔软白嫩的四肢,瞪着澄明无瑕的大眼睛,四处观望着,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了尽头不断发出电子提示音的洗衣机上。

    苗苗缓缓穿过客厅,书房,也穿过厨房门口,然而遗憾的是,没有人注意到他。

    最终,他手脚并用,踩着洗衣机边上的板凳,一头扑进了机身内。

    掉落在洗衣机内柔软的衣物上,苗苗开心地拍着手,却没有发现头顶的盖子已经被他的动作给悄无声息地带上了。

    透过机身圆形的玻璃窗,苗苗看见妈妈快步走来,他欢快地向她招手,但她却并没有看见,只是匆匆按下了按钮后转身走开。

    水渐渐漫了上来,接着,洗衣机开始转动……

    不久后,在厨房中忙碌的妻子听见阳台上不断发来沉闷的撞击声。

    她略带疑惑地走了过去,低下头看了眼剧烈震动的洗衣机。

    接着她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尖叫。

    当苗苗被抱出来时,他的形状变得有些奇怪,像是回到了母体中的胎儿,在子宫中安静地蜷缩着,皮肤猩红,头发和手指脚趾尚未发育完全,呈肉团状。

    他的一对大眼睛还是睁着的,依旧澄明无瑕,只是染上了一层血色。

    ……

    处理完苗苗的后事后,夫妻二人花了足足一年多的时间才从夭殇的痛苦中走了出来。

    或许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药,再多再大的伤痛也不过是经年后不经意的回顾,亦或许工作和生活中无数的鸡毛蒜皮让人的心灵变得麻木和粗糙,无论如何,他们终究还是走了出来。

    只是有一个人,始终走不出来。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家中鹤发童颜的老太太迅速地衰老下去。

    她再也没有出过一趟家门,只是没日没夜地守在洗衣机旁,最后甚至把床都搬到了阳台边上,吃饭睡觉都不离洗衣机半步。

    她总是坐在洗衣机对面,用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它,偶尔嘴里会发出无人能听懂的喃喃呓语。

    齐柏二人想过扔掉这台洗衣机,好免去睹物思人的痛苦,却在老太太坚决拦阻下作罢。

    “扔不得,苗苗他还会回来的。”她用枯瘦的身体挡住洗衣机,一字一句地说着,声音沙哑。

    夫妻二人万般无奈之下,也只有在卫生间另置了一台洗衣机。

    家里的亲戚朋友来了不少,但无论是好言劝慰还是苦口婆心的开导,都没有说动老太太,甚至无法让她的眼神偏离洗衣机一秒。

    她的嘴里始终只有那一句话。

    “苗苗他还会回来的。”

    久而久之,齐柏二人也放弃努力,只能顺她的心意了。

    ……

    转眼间又过去了两个月,入冬之后,在阳台上睡觉的老太太身体情况越来越差,终于病倒了。

    夫妻二人在给老太太量过体温后,不顾她拼命的挣扎嘶吼,将她几乎是绑起来送往了医院住院。

    “我不能走!我得守着!”车上老太太两眼通红地嘶喊着,“苗苗他还会回来的,他还会回来的!”

    “妈,我懂您的伤心,您的难过,但现在真不是较劲的时候!保重身体要紧啊,你也别怪儿子不孝了。”齐柏握住她的手说着。

    “你不懂!你根本不懂!”老太太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齐柏,惨笑道,“你们都不懂!”

    “无论无何,您得先养好身体再说,您放心,洗衣机我们不会动的,您走的时候什么样,回来的时候就是什么样!”

    将顽固执拗的老太太在住院部安顿好、留下妻子照顾后,齐柏坐上了回家的出租。

    他将车窗摇下,有些疲倦地揉了揉眉心,发现手上被老太太反抗时抓破的伤痕处,一丝丝鲜红浮现。

    “你根本不懂!”不知为何,老太太声嘶力竭的话语一直回荡在他耳旁。

    他的脑海中浮现老太太凝望着他的眼神,那眼神和她看着洗衣机的眼神一模一样,带着伤痛、心碎,还有……恐惧?

    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但齐柏仔细地回想后却更加确定,老太的眼神中,藏着深不见底的恐惧。

    自己,妻子,乃至所有人好像都有些先入为主了,只是觉得老太太痛失爱孙,却没人去注意她的悲痛之外,还隐藏着些什么。

    可……她在怕什么呢?她又在守着什么?

    齐柏的脑海中,老太太的浑浊双眼慢慢变得清澈,继而开始扭曲变形,渐渐地幻化成了一双熟悉的可爱大眼睛。

    是苗苗的眼睛。

    他叹了口气,拿出纸巾擦了擦手,将带血的纸巾抛出车窗外时,身躯却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

    ……

    深夜,齐柏突然惊醒。

    阳台上,传来沉闷的敲击声。

    咚,咚……

    他疑惑地揉了揉睡眼,起身走到客厅中,按下灯的开关。

    灯亮了,但刹那后就刺啦一声熄灭,屋内重归黑暗。

    就在这短暂的一刹那间,齐柏见到了此生最可怕的画面。

    不远处的阳台上,衣架上的所有衣服无风自动,角落里那台两年没有启动过的洗衣机正在不停振动着,盖子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两只已经看不出形状的小手扒在边沿,一颗小小的、沾满血的头颅探了出来,正冲他邪邪笑着。

    ……

    第二天早上,齐柏的尸体被发现在家中阳台上的洗衣机内,他双眼圆睁,扭曲着蜷缩在机身中,半个身体露在外边,两手伸向天空,仿佛洗衣机中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将他拉入了无尽的深渊。(本集完)
    第5集 小偷

    他是一个小偷,以前混迹于城东的火车站和附近的公交车上,现在专攻入室盗窃。

    入室行窃风险很大,但也是不得已的办法——时代在发展,现在人们出门很少带钱包,都是电子支付,身上唯一值钱的玩意儿就是手机,而偷了手机也偷不到手机账号里的钱,别人小手一划,账号就冻结,最后只能偷来的手机低价卖到黑市,收成惨不忍睹。

    倒是入室行窃依旧有利可图,首饰、现金、电脑什么的,运气好还能抱走两件古董字画。

    这种买卖风险确实很高,无论是在现场留下的痕迹还是无处不在的街道监控都很让人头疼,所以他一般会挑选一些地处偏僻、没有监控的住宅区下手。

    比如他现在所处的这片小区。

    目标就是眼前这栋住宅楼的二楼201室,房主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姿色还不错,外地人,房子应该是租的,她每天早上七点准时出门,晚上八点左右才回来,非常有规律。

    完美的下手对象,这些就是蹲点整整一周所得出的结论——他是个非常有耐心的人。

    在准备工作上多花几天,就能少在号子里蹲几年。这是带他入行的师父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他深以为然。

    而且不知为何,最近的风头有些紧,大街上的巡警便衣都多了不少,由不得他不小心。

    可能是哪位同行干了笔大买卖吧,他有些羡慕的想到,他也想过干笔大的,但奈何自己是光棍一个,连个帮手都没有,所以每次的收入也只够在牌桌上玩上两天。

    想到这他咬了咬牙,昨晚整整一个通宵,自己已经把身上最后的钱都给输光了。

    机不可失,不能再等了。

    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下,他目送着女人下楼离开小区,沉住气又等了半个小时。

    终于确认了女人没有忘带东西要折回的意思后,他背着包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步走进楼中,来到二楼201门前。

    环顾四周后,他以极快的速度套上手套,戴起面罩,掏出开锁工具打开门进入,然后转身将房门轻轻合上。

    一切顺利。

    室内空间并不大,窗帘是合上的,屋子里有些昏暗,他平复了一下呼吸,摸索着打开了灯。

    客厅的装修很不错,天花板中间挂着一盏吊灯,下面是洁白的大理石桌子,橱柜上摆放着不少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工艺品和红酒。他满意地点点头,这屋子果然不像外面看起来那般简陋。

    他可不是随便选“客户”的,看那女人的穿着打扮就知道,不是来这边城市上班的富二代,就是被哪个老总包养的小蜜。

    再次确认自己除了眼睛之外没有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部位后,他并没有急于展开工作,而是走进阳台,玩味地摘下晾在阳台上的一只粉红色胸罩,捧在鼻前深深闻了一口,一股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混合着女人的体香隔着口罩刺激着嗅觉神经,他打了个激灵,浑身的骨头都酥了。

    是的,他有些特殊的爱好。

    这几天蹲点的时候,这件宝贝不时晃悠在他眼前,早已经被他列为必须到手的战利品。

    将内衣爱惜地把玩了一番,他强忍着下体的反应和当场来一发手枪的冲动将其收进背包,转身走入卧室中,那里一般是存放珍贵物品的地方,特别是对于女孩子。

    这几年作案也有十几起了,但二十多岁姑娘的闺房他还是头一回进,他的双手双腿不自觉地微微抽搐着,不光是因为紧张,还有些微的兴奋。

    卧室的装潢整体呈粉色调,布置很简单,一张大床,边上是床头柜和靠墙的超大衣柜,再有就是另一角的梳妆台,上面摆放着不少瓶瓶罐罐,还有一把……螺丝刀?

    他有些诧异地瞥了眼那把在众多化妆品映衬下分外惹眼的螺丝刀,不过很快就把视线转向了梳妆台的抽屉,那里应该就是存放首饰的地方,这次能不能发一笔,就看这里边有没有货了。

    他的眼里冒着光,走了过去,正想伸手打开抽屉,突然猛然回头。

    有动静!是上楼的脚步声!

    伸出去的手仿佛中了定身术一般停顿,他屏住呼吸,凝神听着门外动静,心中不停的祈祷:千万,千万别是房主回来了。

    “这边,我住201。”门外传来年轻女子清脆的声音,然后就是钥匙打开门的机械转动声。

    我草!他发出无声的哀嚎,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种倒霉事情怎么被自己给碰上了。

    他来不及抱怨老天,连忙按照事先演练过的方案四处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环视整个卧室后,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大衣柜前,拉开柜门躲入其中。

    衣柜中一片黑暗,他尽力将身子藏入深处,让悬挂在柜子里的一件件衣物将自己掩盖住。

    “小雅,你随便坐,我去泡茶。”

    “不用啦,我在火车上喝了好几杯水了,来,赶快领我参观一下我们最可爱的柠儿在这边的暖心小窝。”

    “哪是什么小窝呀,就是临时住一住,搬进来的时候就这样,都没怎么布置。话说回来,你怎么想起来到这边来找我玩的呀。”

    “无聊呀,你不知道读研碰上不管事的导师是有多闲……”

    屏息听着客厅中两个年轻女子的对话,他有些无奈,看来今天是这房主的老朋友来看她,自己也算是时运不济。

    不过有个好消息就是外面似乎只有两个年轻女人,实在不行,自己还可以……

    他定了定神,稍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在黑暗中他总能很快镇定下来。

    黑暗是他的主场。

    “喏,这边是厨房和客厅,那里是卧室和杂物间,往里走就是阳台了……咦?”名为柠儿的女子话语突然顿住,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阳台上本该晾着一件粉红色的胸罩,然而现在这胸罩却躺在他的背包中!

    黑暗中,他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困在笼子里待宰的野兽,“冲出去”的声音不停在脑海中回荡着。

    “怎么了?”另一个叫小雅的女孩子问道。

    “哦,没什么,我记得昨天好像把脏衣服都洗了的,怎么……”柠儿的声音重新响起:“好吧,看来我漏洗了件内衣,回头再去找找看吧。”

    “噗,你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大大咧咧的。”

    “哪有,大大咧咧的明明是你,你这个随便的女人!”

    “你敢说我是随便的女人,看来你是忘了当年谁是寝室的老大了,吃我一拳!”

    仔细听着外面传来的嬉笑打骂声,他长呼一口气,不敢动手,只能眨眨眼睛,让汗珠流开,不至于糊了眼。

    还好没有惊动这两人,要是她们发现不对警觉起来,自己就丧失先机了。

    可就在此时,砰的一声,卧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了!

    猝不及防下,他头皮一麻,就要暴起。

    “看我的洪荒之力!”随着重物倒在床上的声音和小雅的娇嗔大喊,他又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轻点呀,我的床可受不了你这么折腾。”被撞倒在床上的柠儿抱怨道。

    “嗯哼,这里就是卧室了?看起来还不错嘛。”大获全胜的小雅环顾四周道:“对了,你在路上说你们这儿最近有件大事发生,是什么呀?”

    ……

    没有回答。

    “说话呀?哎?柠儿,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是不是我撞疼你了呀?”

    “哦……没事,我只是感觉我的肚子有点疼,阑尾炎好像又复发了。”柠儿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颤抖,貌似疼的不轻。

    “又犯了?那怎么办?你受得了吗,家里有没有备药?”小雅有些慌了;“大学四年一直叫你去吧阑尾割了,你偏要拖,这不是活受罪吗?”

    “哎呦,越来越疼了,不行,雅儿。你能送我去医院吗?”柠儿的声音变的急促,显然是疼的厉害。

    “好,好,来,我扶你,我们现在就去、”

    一阵响动后,屋外传来关门声,两个女孩匆匆离开了。

    衣柜中,他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被阑尾炎给救了。

    这短短十几分钟,感觉比过山车还要刺激百倍。

    ……

    楼下,出门前换上了运动鞋、脸色惨白的柠儿不顾一脸疑惑的小雅的问题,拉着她健步如飞地奔跑着,丝毫没有一丝腹疼的样子。

    直到她们跑到一条车水马龙的大街之上,柠儿才松开小雅的手,两人站在路旁俯身双手撑膝盖,气喘吁吁。

    “呼,呼,怎……怎么回事呀你,你不是肚子疼吗?还拉着我跑,呼,我……我的高跟鞋都快跑掉跟了!”小雅喘着气怒气冲冲地发问道。

    “你刚刚不是问我,我们这里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吗?”阳光下柠儿的脸色依旧毫无血色,她没有回答小雅的问题,直视着她颤声说道:“最近,市区里出现了一个连环杀人犯,两周的时间已经作案数起。”

    “他喜欢潜入别人的家中杀人,因为每一个被害者都是被一把螺丝刀从下巴贯穿头部致死,所以他也被称为‘螺丝刀杀手’!”柠儿用恐惧的声音说道:“而刚才我们进入卧室的时候,我看到我的梳妆台上摆放着一把螺丝刀!”

    “那绝不是我的!”她几乎是尖叫着说道。

    ……

    黑暗中,他仔细听着。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看来这两人是彻底离开了。

    ……

    不,不对!

    等到外界的声音彻底消失,四周一片静谧之时,他好像听到了轻微的呼吸声。

    那不是他自己的呼吸声。

    他屏住呼吸,辨别着呼吸声是从何处传来的。

    是……是身后!就在这黑暗的衣柜中!

    他的瞳孔瞬间放大,但为时已晚,一双手从他背后的黑暗中伸出,用一根扭曲的铁丝狠狠缠住了他的脖子!

    “不好意思,我的螺丝刀落在外面了,只能用衣架代劳。”

    铁丝缓缓地绞入肌肉。

    “可能会有些疼,不过,忍一忍就好了。”

    这是他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本集完)
    明天又是周四了,做个小调查,你们想让我更新几集?
    第6集 深巷

    “就是这里?”

    “再往前走两步,下个路口拐弯就是了。”

    深夜的街道上。两人正缓缓前行着,随着不断地深入这片老城区,喧嚣与灯光渐渐消散,正剩下习习夜风吹过身躯。

    “到了。”带头的人说道。

    两人眼前是一条长长的巷子,巷子很窄,勉强够两人并行,地面用坎坷不平的石板铺就。两边墙面驳杂,能看出来有些年头了。巷子里没有丝毫光亮,入目是一片深邃的黑暗,根本看不到尽头。

    “就是这条巷子?我看也没什么玄乎的。”身后人裹紧了身上的大衣,“佑哥,你没带错路吧。”

    潘佑,叶轻是在同一家软件公司上班的同事,由于两人是同年入职,加上是一个部门的,这几年来逐渐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友。

    今天晚上是潘佑升职的庆功宴,酒足饭饱之后众人本该各回各家,可叶轻却拉着潘佑,让其带自己去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已经在潘佑的嘴里念叨了好几天了。

    “佑哥?我问你话呢?”叶轻见身前的潘佑站定后便一声不吭,走上前拍了拍其肩膀,却不料潘佑一个激灵,差点跳了起来。

    整整三天了,自己又回到了这条可怕的、可怖的巷子前。

    “绝对没错的,那天晚上之后我每天晚上都会梦到这条巷子。”潘佑深呼了口气,打开手机上的手电,“边走边说吧。”

    “叶子,还真要谢谢你,你不陪我,我自己一个人绝对不敢再来这鬼地方的。”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前面的潘佑回头说道,“这条巷子很长,当时那件事就发生在巷子的中段。”

    身后叶轻平日里温暖阳光的笑容在手电下显得有些诡异:“咱俩之间还用说谢谢吗?而且我也不光是为了解开你的心结,更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呀。”

    叶轻扭过头:“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

    “得了,注意脚下。”

    两人一阵无言,凭借着手中手机微弱的光芒,在巷子中闷头走着。很难想象一个如此繁华的城市,角落里却仍然会存在这样一片与声光隔绝的无人区。

    寂静的深巷中,两人的脚步声在巷子中回荡着,潘佑突然觉得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明明还在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中,为什么一顿饭的功夫,就再次落到了这该死的黑暗中,被黑暗包围的他几次忍不住想回头看看,却硬生生忍住了。

    “再说一遍吧。”身后的叶轻率先打破了沉默,“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好……好吧。”潘佑觉得不知是嗓子有些干还是怎么,咳嗽了几声,才缓缓说道:“四天前……不对,五天前的晚上……哦,是四天前,妈的,记不清了,反正关于那晚的记忆我都有些模糊。”

    “反正那天晚上我陪副总也喝了酒,比今晚喝的多一点,车是开不了了,就滴了个车,结果那司机不知道是耳朵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把我带到这附近就给我扔下了车。”

    “我当时有点迷糊,直到车开远了,我才发现这里根本就不是我家小区门口,而是城北的废旧老城区。我在街上走了一会儿,别说车了,连个人影儿都没有,掏出手机,却发现没电了。“潘佑放慢了脚步,陷入了回忆中,”我就只好往前街区里走,指望碰上个人,借手机打个电话让谁来接下我。结果走了半天,一个人都没看见,甚至连那些房子……叶子,我说了你别怕,沿路那些房子,全是乌漆嘛黑的,一个亮灯的都没有!”

    “我能怎么办,就只好往里走啊,走着走着,七拐八绕的,就走到了这条巷子里。你别说,那天晚上我自己个儿走,手机还没电了,可不知道怎么就硬是没害怕。”

    “没心没肺,你的一贯风格。”身后的叶轻笑道。

    “呵呵,虽然没亮儿,但那天晚上月光很足,所以勉强很看见眼前三尺,我摸索着往前走着,心里一直在骂那司机,然后……”

    潘佑的声音戛然而止,与此同时他的身体也停顿了。

    “然后呢?”身后的叶轻见状,意识到了什么,也停下脚步,试探性地问道,“到了?”

    “嗯。”潘佑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半晌才缓缓道,“然后……然后我走到这里的时候,就撞见了那事。你看,地上那条裂缝,我记得的。”

    “我先是远远听见一个人的喊声,说什么‘轮到我了’,然后我就听见一种奇怪的声响。那声音噗噗直响,就像,怎么说呢,就像菜市场卖肉的师傅拿刀去戳悬挂着的猪肉的声音。”

    “我听见人声先是一喜,心想着总算遇到人了,紧赶慢赶几步之后,借着月光往前一看,我的腿瞬间就软了。”潘佑颤声说道,“我……我就看见前面有个人半抱着另一个人,拿刀疯狂地在捅他的肚子!”

    “我当时脑后一麻,背后一凉,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你想想看,废弃的街区、寂静的巷子里,你撞上一个人正在拿刀杀人!你能不害怕吗?我当时吓的六神无主,立马蹲在了墙边上,大气都不敢出。”潘佑的手开始颤抖,连带着手机发出的光也在不停摇曳,“那人一连捅了对方十几刀,一边捅嘴里还一边小声嘀咕着什么,直到被捅的人渐渐停止了挣扎,他才抽出刀,转身走入了黑暗中,现在想想,谢天谢地他没朝我这边走!”

    “我平日里也经常想着见义勇为,但真碰上了……唉,我手上要是有家伙,说不定就上去救人了,可我手上只有一部没电的手机,人家可是有刀啊!我要是冒出去那不是送死吗你说是不是?”潘佑说着,“可是……可是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当时我蹲在墙边,怕那凶手没走远还会回转,硬是一动不动蹲到了天蒙蒙亮,可是你猜怎么着,随着天慢慢变亮,前面那具瘫倒在地上的尸体也慢慢变得模糊了起来!”

    “一开始我以为是我神经太紧张导致眼神散光了,可我使劲揉了揉眼睛之后发现仍是如此,接着,那具尸体逐渐变得透明,最后随着清晨第一缕阳光,彻底消失在我的眼前!”潘佑语速变得快了起来,他转动着手机审视着眼前的地面。“我站起身捶了捶蹲麻了的双腿,走到前方,却发现消失的不仅是尸体,还有地上的血迹和其他一切的痕迹。地面干干净净,除了一点露水之外没有丝毫的迹象!”

    “可我明明目睹了这一切,那画面,那声音,尤其是那浓厚的血腥味,现在还环绕在我鼻腔之中!”

    “我不敢多做停留,快速走出这巷子,又走了几里地,终于遇上一辆运砖的货车,搭顺风车回市区后,我赶回家中闷头大睡了一觉,一直到黄昏时分才转醒。”他说道,“之后的几天,我一直在关注本地的新闻,却一直没有看到有失踪或凶杀案的有关报道。到最后,我都开始怀疑那晚的离奇经历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了……呼,后来的事情叶子你都知道了。这件事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我怕跟其他人说,他们会嘲笑我是神经病,怎么样,你有什么见解。”

    “这经历确实令人难以置信,我觉得这可能不是梦境,因为这片老城区和这条巷子确实存在,不光是你,我也亲眼目睹了,不是吗。”身后的叶轻沉默了片刻说道,“你要问我的看法,那我的看法就是,这不过是你编的另一个荒谬的故事罢了。”

    “什么另一个故事,你觉得我在骗你?”潘佑有些不满地转身说道,但随即他的脸色大变。

    身后的叶轻不知何时已经换上了手套,此刻他正从宽大的风衣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刀!

    “你的故事讲完了,现在轮到我了!”叶轻的脸色变得从未有过的狰狞,他嘶吼着冲到潘佑身前,一只手搂住他的身躯,另一只手将刀狠狠捅入潘佑柔软的腹部!

    噗。

    “潘佑,你觉得你很聪明是吧,这边跟我许诺合约到期就一起离职创业,把前景描绘的有声有色,转头你就拿着我俩三年的心血写出的操控程序献给副总,要不是被我不小心撞见,恐怕到现在我还被蒙在鼓里!”

    噗。

    “三年啊!我没日没夜的编程和构思,就被你拿去换了一个部长的职位!呵呵哈哈哈哈哈,潘佑啊潘佑,是你逼我的!”

    噗。

    “你还要编多少故事?你还要瞒我多久?枉我这么多年把你当可以信任的大哥!

    噗。

    “本来还想着在哪里动手,没想到你主动提供给我这么僻静的场所,不管是你喝多了酒神经错乱还是编故事编上了瘾,总之我得谢谢你啊,佑哥!”

    噗。

    噗。

    噗。

    ……

    潘佑的眼神渐渐变得涣散,他感到腹部钻心的疼痛,感到尚未消化的酒食连着血和肠子一起流了出来,他感觉到自己就像一个盛满水的水槽,正在被逐渐放空。

    他歪过头看向身后深邃幽暗的巷子,突然回光返照般睁大了眼睛。

    借着掉落在地上手机微弱的光,他看到巷子里不远处的墙角正蹲着一个人,那人的脸色苍白,表情惊恐。

    那也是他的脸。(本集完)
    第7集 孽变

    07年国庆,我们一家去北京旅游给我庆生。为了赶火车,9月29号的凌晨我们就出发了。

    打的去火车站的路上,我没有一点早起的乏意,脸贴着车窗,眸中充满着远行的激动和欢欣。

    五点钟的天凉冰冰、黑沉沉的,街上没有几个人,路灯的光被拘在了灯柱下很小的范围。宽五十米的大道尽头,老家的火车站远远的像一座巨型的土地庙般耸立,背后是乌黑的天穹。

    父母提着行李,我跟在后面进了车站。候车室的人终于多了起来,父母找好位置坐了下来,招呼我过去。我走过去时却差点被脚下一个东西绊了一跤,捡起来一看,是颗黑色的球形石头,约莫有婴儿拳头大小,石心中一抹紫色像是瞳孔一般深邃。

    我好奇的把玩着石头,一抬头,眼前黑压压一片,吓的我往后一缩脑袋。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前站了个西装革履的清瘦老人,恰好挡在我和父母之间。

    老人看到我手中的石头,松了口气,整张脸上的皱纹都松散开来。他蹲下身笑眯眯的看着我说:“小朋友,这颗石头是我不小心丢的,没想到滚到这里来了,谢谢你帮我找到它呀。”

    听说是他丢的,虽然我觉得这石头很漂亮。但还是将其递还给了他,毕竟要尊老爱幼嘛。

    我来到我妈手边坐下,突然觉得拿过石头的手心有些发热,抬起手看了一下,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

    ……

    随着一声汽笛响起,我们一家三口正式踏上了前往北京的旅途。这是一辆古老的23型客车,属于六十年代就开始跑的绿皮火车了。车驶进站的时候已经是早晨,天亮了,但是没有阳光,附近的狗听见火车发出的巨大声音,纷纷开始叫唤。我最后看了一眼窗外,在卧铺上躺下,闭上眼睡了个回笼觉。

    再起醒来已经是午饭时间,吃过午饭昏昏沉沉的又睡了下来,一直到晚上七点多才自然醒。

    睡了一天精力旺盛的我推开门走到过道上,在窗前的座位上坐了下来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心里在猜着已经到了哪处地界。

    “马上到沧州了。”

    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我吓了一跳,诧异的回头,发现竟是早上那个浑身黑色西装的老人,原来他和我在一节车厢吗?正是够巧的。

    老人在我对面坐了下来,掏出那颗黑色的石头把玩着,笑眯眯的看着我,说:“小朋友,又相遇了,咱们很有缘分啊。”

    我怔怔的看着他沟壑纵横的脸,发现虽然他的脸上是笑容,但是眸子里有着难以言喻的神采,那是种很沉重的东西。

    我很久以后才知道,那种东西叫做死亡。

    和老人坐了会儿,因为他会变几个小魔术,所以我很快就喜欢上了他,缠着他教我。时间过得很快,深夜了,他站起来捶了捶腰,面带倦色的向我告别。在他转身而去的刹那,我突然想起件事情。

    “那个……老爷爷,我的手今天碰过你那颗石头后就有些发烫。”

    老人的身形停住了,他转过身来,有些惊讶的看着我,看了半天,走过来拉起我那只手坐了下来,又看了半天。我不敢出声,直到他抬起头来,脸上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充满了凝重。

    “孩子,没想到你我如此有缘,反正我活不了几个小时了,我告诉你一件事,信不信由你,你就当陪我这个糟老头子说说话,好吗?”

    我听闻他活不了多长了,顿时大吃一惊,连忙准备叫人,却被他抬手止住了。接着他盯着火车的天花板,说出一番影响我以后人生的话。

    “龙脉这个东西,在玄学中是个经常提及的名词,无数风水相师把王朝的兴衰和大地山川的起伏联系在一起,现在看来是无稽之谈。但龙脉确实存在,用科学的说法来讲,它可能是一种深埋地下的奇特磁场,是地底无数的矿物质散发出的磁场与地磁场共同作用的产物。龙脉这种磁场与生物的电磁场非常类似,但又不完全相同,不同的龙脉有着不同的作用,但最常见的作用,就是诱导生物化。”

    老人顿了顿,看了看我一脸的痴呆相,道:“你知道电视里的妖精吧,那种老虎蟒蛇什么的修炼成精,其实就是受到了地底龙脉的影响改变了自身生物脉冲,朝着畸形的方向进化了。这些生物进化后还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一些根本不是生物,只是具备生物特征的东西收到了龙脉诱导生物化的影响,‘活’了过来。这种活过来的东西我们把它叫做‘孽’,‘孽’往往没有思维和理智,只有最基本的本能——破坏。所以一旦世间出现了强大的‘孽’,就会引发一场灾难。”

    “在漫长的历史中,这种情况偶有发生。而我的身份,传承自一个很古老的组织,我们的任务之一,就是要将这类不应该活过来的东西封印,以免它对世间造成太大的破坏。”

    我听都有些发怔,喃喃道:“那难道无论何物常年被龙脉影响,都可以转化成为‘孽’吗......”

    “不,如果这么容易的话,那天下早就大乱了。要想变成‘孽’,除了要有龙脉的影响,物体本身也须具备一些生物的特性,比如如果物体会发声或者物体会运动的话,变成‘孽’的机会会大很多。总之就是越像生物,就越有可能孽变。”

    老人望了望黑沉沉的窗外,叹了一口气,道:“《穴诀》有云:远看则有,近看则无,侧看则露,正看模糊。皆善状太极之微妙也。这条铁路线在济南到沧州的这一段,正巧与地底一条无比强大的龙脉相合。”

    我当时虽然年纪小,但听闻老人这句话,也马上联想到了什么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来,顿时目瞪口呆。

    火车会运动。

    火车可以发声。

    火车上所有人的食物由火车先吃进来,车上所有垃圾、粪便最终又会由火车一同排泄,宛如人的消化系统。

    天呐。

    老人看出我的心思,又抬头看着这火车的天花板,眼里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恐惧,他不停的抚摸着手中的石头说道:“是不是很难以置信,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也无法想像。这辆绿皮火车在这条线上已经开了整整49个年头,每每经过这条龙脉,都会被强大的磁场所刺激、打磨。幸好我发现的早,不然长则几个月,短则几天,全车必定会孽变,而这条钢铁巨兽将会是史上最可怕的一只‘孽’。”

    我当时真的是吓坏了,如果这辆火车变成了孽,那我们岂不是已经在它的肚子中了!老人看我有些惊恐,安慰我道:“孩子,你放心,今天它还暂时不会孽变的,不然我也不敢上车。”

    我说:“老爷爷,那你要怎么对付它?”

    老人眼睛里闪了一种光,理了理满头的银发,笑道:“我这辈子也是第一次撞上这传说中的‘孽’,说不得也要将祖传手艺拿出来与它斗上一斗,我们这一脉向来讲究匡扶人间,古人云:与其生而无义,固不如烹。我倒是要看看......”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就在这时,走廊上传来我爸的声音,原来是我爸醒来发现我不在床上,出来寻我了。

    老人看了看我身后,站起身,将那颗黑色石头塞到我怀里,说:“祖师爷的手艺,到我这里算是断了。这颗月眼黑曜石是我们小茅山的传承之物,既然与你有缘,就送给你做个念想吧。希望孩子你以后也要正直做人,心怀天下。”语毕,老人转身就走,与满脸疑惑的父亲擦身而过。

    列车行驶到第二天早上,我们终于到了首都北京。下车时,我有所感觉,回头看了一眼车厢,发现老人正坐在昨晚我们聊天的那个位置微笑着看着我,不同的是他已经脱去了外面的黑色西装,露出里面明黄色的古旧道袍。

    我还想细看,却被汹涌的人流挤出了月台。

    又过了一天,是10月1号的早上,也就是我的生日,我们早上六点在天安门广场与数十万人一同观礼了一年一度肃穆庄严的升旗仪式。在雄壮的国歌声中,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升旗仪式结束后,我们一家在天安门附近的一处沙县吃早点,店中摆放电视中播放着的新闻吸引了我的视线。

    “本台最新消息,北京西站的一列23型客车,因为年久失修于昨晚侧翻在出站口,所幸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下面我们连线一下在事故现场的本台记者......”

    我相信我的父母没有看出来这就是我们来时乘坐的那辆列车,我也相信其他人也没有发现那位记者的表情略显惊慌强作镇定。

    我看到了那辆侧翻的列车下面,由于管道摔裂流淌出小湖泊般的铁锈水,猩红如血。

    我看到绿色的车身似乎长出了未成形的鳞片,圆形的车轮有些凸起,似乎有锐利的足趾要刺破、生长出来。

    我看到列车头的左车灯上,钉着半截已经断裂的桃木剑。

    我看到车身前的地面上有道烧焦的痕迹,那是一道淡紫色的人形。

    ......

    若干年后,我像千千万万的同龄人一样经历了高考,来到了一所普通的大学。

    今年寒假将至,大家都在忙着抢票,我也不例外。可那天当我守在电脑前,按下那个按钮时,我的怀中突然一阵炽热。我急忙把那颗我一直收藏在身上的黑曜石拿了出来,发现它石心处的紫色在淡淡发光,用手抚摸,温度正如当年一般炽热。

    看来这趟列车有问题。

    列车的线路如果驶过龙脉,孽变的可能性确实不小。看来我得换一辆车次,宁愿晚回家几天也不能拿小命开玩笑。我正打算退票,眼前忽的又浮现出老人的笑容和话语......

    “这颗月眼黑曜石是我们小茅山的传承之物,既然与你有缘,就送给你做个念想吧。希望孩子你以后也要正直做人,心怀天下。”

    罢了,我不是什么英雄,但也是个爷们儿,既然已经预知了危险所在,不能坐视不管啊,要知道我的很多同学都会乘坐这辆车回去的,而且还有其他数百条鲜活的生命在那里摆着。

    我没有老人的本事去封印“孽”,就算像他老人家一样拿命去拼也只能是送死。

    我出门找了个公用电话打给了公安局,却受到了神经病一样的待遇。

    出去找能人异士来封印它,茫茫人海到哪里去找?

    这三条路都走不通,情急之下我也是乱了分寸。看来我注定不是那种力挽狂澜的救世英雄,现在只能用那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希望能在最大程度上减轻伤亡了。

    我的计划分为两步,第一步,两天的时间,我用尽了所有的手段,尽可能的买下了大量这个车次的车票,避免有更多的人上这辆车;第二步,就是在发车当天在车站中劝阻那些乘客,希望他们能听我一句,不要上车。

    后来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警察同志,请你们相信我,我真的不是黄牛啊。(本集完)
    第7集的名字也可以叫做《一个黄牛的最后挣扎》,哈哈,话说这一集的画风是不是有些不对。

    好吧,其实这个帖子是我的练笔之作,主要目的是练练文笔,帖子的内容有远有近,这一集是多年前的作品了。

    如果喜欢龙眠河的作品的话,可以将你对我作品的意见和建议在帖子下面提出来,非常感谢!

    最后还是要感谢各位网友的垂阅。
    第8集 逃犯

    我是一个普通的出租车司机,现在我的车正停靠在城外郊区的田埂旁。

    日近黄昏,天边的火烧云很美,计价器上面数字缓缓跳动,已经少有地跳到了三位数,手机不时嗡嗡作响,收到了老婆催回家吃饭的短信,车上坐着一个女人,和一个在逃杀人犯。

    车子里的广播正在描述他的罪行和样貌特征,我一边认真的听着,一边想掐死这个声音甜美的电台女主播。

    透过后视镜可以看出这个人的模样确实对得起一个在逃通缉犯的称呼,头发蓬乱,眼神凶狠,手脚粗糙。他的手提包也是鼓鼓当当,里头应该有那么几把管制刀具。一旁的女人估计就是他挟持的人质,此刻她脸色苍白,双眼微闭,正尽力靠着车门远离对方,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我有些坐立不安,准确的说我的后背很痒,我一紧张后背就会很痒,从小就这样。

    我轻轻动了一下。

    嫌犯的反应很激烈,他像个弹簧一下从位子上蹦了起来,满眼血丝的盯着我吼道:“开!继续开!”

    “马上没油了。”我吓了一跳,继而无奈地指了指仪表盘上的油量指示灯,勉强保持声音不颤抖,“您到底要去哪,现在我们离市区已经很远了,到最近的加油站也得半小时的路程……”

    “你给老子继续往前开!”嫌犯猛地一脚踹向我的座椅背后,发出沉闷的巨响,“往前!”

    一旁的女人蜷缩地更加紧实了,她惶恐不已地靠在车门上,姣好的面容扭曲成一块干抹布,闭着眼浑身轻微地颤动着。

    我握紧方向盘的双手手心出满了汗,此人的精神似乎处在崩溃的边缘,我现在随时可能有生命的危险。

    我瞄了眼四周,田野空旷,没有合理的逃跑路线,车子里也没有任何可以拿来防身的器物。

    “可继续往前开,我们的车会抛锚的。”我放下手在大腿上擦了擦汗,回过头直视着他,加重语气说道。

    我仍在继续努力,希望能拖延一点时间,既然嫌疑犯如此慌张,那么一定是因为追捕的警力一定已经追踪到了他的行踪——我只能这样想了。

    嫌疑犯愣愣地看着我,仿佛不敢相信我竟然忤逆他,下一秒钟他狰狞地一把攥住我的衣领。

    “你找死!”

    “我是在替你着想!车子停了就再也动不了了!”我极力保持着冷静,继续直视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车内陷入一片死寂,只能听到嫌犯大口大口的喘气声。

    良久,似乎是一旁的女人轻轻挪动了一下,座椅发出轻微的皮革摩擦声,这声音成了压垮嫌犯心智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狠狠推开我,转身瞪着身边的女人,又回过头看了看身后的道路。他两只手拉开携带的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一把沾满血的锋利匕首。

    女人看见匕首,仿佛见鬼般尖叫了起来。

    嫌犯充耳不闻,只是再次单手拽起在方向盘上撞得七荤八素的我,举起刀架在我脖子上。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开不开。”

    我摇了摇昏昏沉沉的脑袋,瞥见他凶狠如野兽的眼睛,打了个冷战。

    他疯了。

    “我开,我开。”

    得到我的答复,他眼中的狂躁终于渐渐缓和,慢慢送开攥着我的手,跌坐在座位上。

    随着引擎的启动,他的神色慢慢变得平静,双手展开靠在座椅上,看着窗外的田野,仿佛一个出门踏青的旅人。

    身后的女人却一直没有停下尖叫,她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听得我心烦意乱。

    两个人都疯了,我这样想。

    嫌犯的表情越来越轻松,他微闭双眼,最后甚至哼起了小曲,随手将手中的刀扔出了窗外。

    女人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我吐了口气,透过后视镜看了眼那可怜的女人,

    可下一秒,我再度窒息。

    后视镜中,女人缓缓坐直了身体,低着的头也慢慢抬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轻松愉悦,她微眯双眼,两只手缓缓伸出,慢慢捂在了身旁嫌犯的眼前。

    怎……怎么回事?她真的疯了?去招惹一个杀人犯!

    我赶紧降低了车速,回过头低声道:“你干嘛。别乱动!”

    “你说什么屁话?赶紧开你的车!”嫌犯感觉到车速的降低,睁开眼狠狠瞪着我说道。

    “我……我没说你,我说的是……”

    “老子让你开,把速度提上来,别废话!”他凶狠地捏紧了拳头朝我挥了挥。

    我心中一寒,赶紧扭过头。

    虽然能感觉到他全程是在盯着我,可他眼前是那女人的双手啊!

    他没看到?

    我一边开着车,一边忍不住用余光扫着后视镜,女人双手比划着,渐渐从男子的眼前移开,最终停留在他的脖子处。

    她的表情渐渐变得阴森,两手虚握,渐渐向其脖子靠拢。

    嫌犯哼着歌,对近在咫尺的女人毫无察觉。

    “呃……”女人的手终于握实了,嫌犯开始皱眉,发出痛苦地哼声。

    女人阴阴地低笑着,死死掐住他的脖子,犯人睁开眼,两手举起,向空中抓挠着。他的脸色慢慢变得涨红,额头上青筋暴露,嘴里也嗬嗬作响。

    我无意识地张大了嘴,忘记了多年开车的习惯,全部心神都放在了后视镜中的画面上。

    他真的看不到那个女人?

    这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刚刚我回头与嫌犯对峙之时太过紧张,但此时回想起来,好像当时我眼角的余光也似乎并没有看见这个在角落的女人!

    一个只存在于后视镜中的女人?我后背的瘙痒瞬间被一股深深的寒意所覆盖。

    随着女人力道的加剧,嫌犯的挣扎渐渐停息,他两眼翻白,双手也耷拉了下来。

    他死了。

    女人满意地收回了手,骤然转头与后视镜中的我对视,一直微闭的双眼陡然睁开!

    那是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就像死鱼一般,只有眼白!

    我浑身汗毛倒竖,下意识一个急刹车,头狠狠撞在方向盘上,血流不止。

    浑浑噩噩间,我看见身后的女人仍旧用那双没有眼仁的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好一会儿,她收回目光,手脚以非人的角度扭曲,像一只蜘蛛般攀上车的顶棚,随后不紧不慢地爬了出去。

    这时我才看见她的背部沾满了鲜血,后心处有一道深深的刀痕。(本集完)
    最近有点忙,昨晚差点忘了是周四,还好临睡前想起来了,如果有人在等的话,跟你说声抱歉。
    刚刚看了一下,点击破万了,开心。
    第9集 海上尸变

    这是出海的第三天。

    唐子站在甲板上,仔细听着深蓝色的海水轻轻拍打着船身。半晌,他手搭凉棚眺望远方,目光极远处碧海蓝天合而为一,那里太阳正在缓缓坠入海底,残阳如血,铺满了海面。

    他满足地叹了口气,多年不见,这片海还是这么的美。

    “看什么呢,快过来帮忙!”

    “好嘞,这就来。”唐子闻言,连忙转身答道。

    眼前瑰丽雄壮的景象并不能吸引船头正在收网的表哥,也对,他日日飘在海上,见得太多了。

    唐子是一名大学生,今年暑假,他回到了老家舅舅家度假。作为这座海滨村子里为数不多的高材生,他12岁就随父母离开了村子去内地上了初中,一转眼快十年了。

    唐子一回到家,放下行李与舅舅、舅妈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就直奔表哥的房间,却扑了个空。

    “你哥出海好几天了,估摸着今晚就回来。”舅妈在厨房里一边忙活着一边说道:“他算的可准了,知道你要来,今晚一定回来。”

    表哥是唐子小时候最亲近也最崇拜的人物,那时候每逢学校放假,他都会带着唐子去赶海。花盖、玉螺、海蛎子,还有那五颜六色的贝壳,和表哥的身影一起塞满了唐子的童年。

    果然,表哥在傍晚时分靠了岸。

    多年不见,表哥越发的壮实了,黝黑粗糙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看来这趟的收获不小。

    站在船头看到岸边等待的唐子,他嘴角的弧度又扩大了不小。

    经过一顿丰盛的海鲜大餐和一晚上的秉烛夜谈,唐子与表哥多年未见的生疏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第二天,表哥便履行承诺,趁着大好天气带着他出海去了。

    ……

    “一,二,三,走!”随着表哥一声大喝,两人齐齐发力,将网拉上了渔船。

    唐子擦了把汗,瞧着网中千奇百怪的鱼虾,两眼放光地看向表哥。

    这是他最喜欢的环节,每逢此时,脑子里装了整片大海的表哥便会一个个地道出这些鱼的名字和价钱,并且还会不时侃侃与其有关的神话传说。

    可是这次表哥却不发一言,他盯着网里占大多数的一种梭型鱼,脸色一阵青白。

    他突然大步走到船边,探头去看那幽深平静的海水,之后又抬头看了眼湛蓝色的天空,随即迅速地转身跑进船舱。

    “唐子,快去检查旋窗、水密门,看看有没有关好!”

    舱内传来表哥带着隐隐一丝颤音的喊声。

    他快速地将舱内所有能活动的重物全部固定好之后冲了出来,见到唐子还拉着网,一脸困惑地站在原地,便面带焦急地大吼道:“快去!别管这网了!”

    唐子一激灵,随即便扔下网,按照表哥的指示行动起来。

    虽然有一肚子的疑惑,但是他知道现在不是发问的时候——他从没有在表哥身上见过那种情绪。

    那是恐惧。

    “快!把锚捆起来,捆好后去舱里去取救生衣和救生圈。”表哥拿着两个水桶急匆匆走过,发出一系列命令。

    做完这一切,唐子走到船头,满头大汗的表哥手扶栏杆,凝视着远处乌云的天空和残阳,胸口仍在不断起伏。

    半晌,他喃喃自语道:“难道是意外?”

    一旁的唐子实在难以忍受这诡异的气氛,问道:“表哥,那网鱼有问题?”

    他十分确定是那网鱼引起了表哥的反常。

    “那是吞山鱼。”表哥回过神来,见到唐子一脸紧张与迷惘,便有些歉意地说道:“其实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这种鱼。”

    “听老一辈人说,无底深海里有种上青下白、通体呈梭状的无眼小鱼,如果有朝一日这种鱼出现在浅海,就说明妈祖再也镇压不住海底的尸龙王,届时海龙翻身,渊气勃发,天倾海动,滔天的巨浪涌起,连山都可以吞没!所以,老人们把这种鱼叫做吞山鱼。”表哥的鼻头冒汗,用一种空洞的语气说道:“我本以为这只是一个传说,没想到今天真的亲眼目睹了这吞山鱼。”

    “呃,表哥,你看这万里无云,海风也小,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大雨大浪吧。”唐子听闻这一切,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又有些好笑。

    都什么年代了,那些神话传说听听图个趣味就好,也就这些偏僻的海边小村里那些朴实、文化水平低的村民会相信。

    “不管如何,还是先回舱里换上救生衣。”表哥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眉头深锁道。

    两人正要走回舱内,突然,船身一阵剧烈震动,两人猝不及防下双双摔倒在甲板之上。

    剧烈的摇晃感传来,仿佛是海底有一只巨大的触手缠绕住了渔船,正在不断地肆意摇动着。

    唐子双手撑着甲板,使劲摇了摇摔的七晕八素的脑袋,望向面前的表哥。

    表哥却没有看他,而是用手指着唐子身后,目眦欲裂,继而发出了神经质般的大叫。

    唐子悚然回身,只见天空、夕阳尽皆不见,眼前是一道通天彻地的蓝色巨幕。

    好大的浪。

    这是唐子脑海中最后的意识。

    ……

    头好痛……

    唐子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块巨大的木板上,下半身浸在冰冷的海水中。

    他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才发现已经是深夜,黑沉沉的海面十分平静,荡漾着轻微细密的波澜,推着他向前漂去。借着微弱的星光,唐子似乎看到木板的对面也趴伏着一个人影。

    “表哥?”唐子开口喊道,声音有些嘶哑。

    对面的人影动也不动,似乎是昏了过去。

    “表哥,是你吗?”唐子不断呼唤着,在空旷的海域中漂泊着,他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漆黑冰冷的世界,唤醒表哥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

    但他的声音很快戛然而止。

    借着波浪荡漾起的星光,他在一刹那间瞥见了表哥的形貌。

    表哥和他一样只有半边身子露在海面上,此刻他满脸鲜血,脸色灰败地圆瞪着双目,一根长长的铁棍——或许是甲板栏杆的一部分吧——将他的后背刺穿,牢牢地钉在了木板之上,穿出的部分猩红一片。

    表哥死了。

    唐子瞬间屏住了呼吸,下一刻他忍不住哭喊起来。

    “表哥!”

    也不知是由于失去亲人的痛苦还是面临灾厄的绝望,唐子双手攥着木板上的凸起,放声大哭。

    良久,唐子的哭声渐止,他感到深深的疲倦,冰冷的海水像蛇一样缠绕着他的身躯,四面八方除了幽深的海面,看不到任何陆地。他呆滞地趴在木板上,大脑一片空白。

    突然,他听到一阵细微的窸窣声,像老鼠爬过木质地板,又像衣服摩擦的声音,总之,这不是大海能发出的声音。

    唐子精神一震,难道……

    他抬头看向木板对面,只见表哥的双手正在木板上缓缓划动着,十根手指微微颤抖着,幅度越来越大,像在画圈一般。

    表哥没死!唐子原本绝望的心绪瞬间高涨了起来,他大声喊着表哥的名字,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声音渐渐地微弱了下来。

    表哥并没有响应他的呼唤,他的双手仍在木板上摸索着,头也抬了起来,睁开了眼睛,可他的眼睛似乎凸出的有些厉害,眼仁也变的十分巨大,几乎填满了整个眼球。

    “表哥,你……你还好吧?”唐子的声音有些颤抖,可表哥仍没有回答他,他的喉结涌动着,像是有痰一般,半晌他微微张开嘴,发出一股恶臭,隐约间只见其嘴里的牙齿也变得细密尖锐起来。

    唐子目瞪口呆地目睹着这一切,脑海里浮现起三天前的晚上,表哥所讲述的村子里流传已久的诡异传说。

    多年的老渔民遇到海难横死,如果尸身不能回到陆地上,又没有鱼群将其吞噬的话,就会积累庞大的怨气,在第七个晚上开始尸变。

    在第八天的时候,尸体眼睛会变成鱼眼,第九天会长出尖锐带毒的獠牙,第十天则会浑身长满刀枪不入的鱼鳞,到了第十一天,尸体就会翻生,能够潜入海底穿行,快如蛟龙,自行回到自己所在的渔村海域附近,在冰冷黑暗的海水中静静等待着,伺机扑杀那些没有去海上搜寻自己尸身的乡亲父老。

    原本唐子听完后不置可否,认为这只是渔民们代代相传的诡异传说,可现在看来似乎确有其事。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表哥结束了他故事里需要十天才能完成的尸变全过程,他的周身肤色开始泛青,从肉里挤出了一片片细薄的、米粒大小的鳞片,手指慢慢合拢,指间长出连接的肉蹼。

    感受着木板缓缓颤动,唐子脸色煞白,却无计可施。弃木板逃走,可海面上茫茫然一片,没有木板估计他连半小时也坚持不到,可如果不逃的话……

    微弱的星光下,此时表哥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怪物,它头部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伤口处翻卷的肉泛着深绿色,很快便被密密麻麻增生的鳞片所掩盖。它两只手压着木板,发出惊悚的怪叫,似乎想挣脱开来,然而从其背后贯穿的铁棍似乎完全穿透的他身下的厚实木板,一时间无法挣脱。尸变后的怪物似乎失去了神智,没有伸手去拔铁棍,只是蛮横地砸着木板,它的眼睛已经完全被幽黑瞳孔所覆盖,眼球惊人的凸出,四周布满了深紫色的血丝。

    蓦然,它停下了动作,抬头看向对面惊骇欲绝的唐子。

    唐子微张着嘴,嘴唇微微颤抖着,脑海里已经是一片空白。他想松开手,趁着对方还没挣脱游入海中,可浑身像脱了力一般,仿佛不是自己的,使不上一丝劲儿。

    怪物张开嘴发出尖锐的叫声,一股难以忍受的腥臭从嘴中散发出来,它伸出两只蹼爪,向唐子爬了过来,可就在即将抓住唐子已经退到木板边缘的双手时,却再次被钉在身躯之上的铁棍所阻止。

    它发出愤怒的嘶吼,再次凶狠地拍击着身下的木板,力道巨大,不一会儿,木板便四分五裂,可两人身下的那块木板却十分坚挺地没有裂开。

    终于,怪物的动作渐渐停滞,靠在木板边缘,已经肝胆俱裂的唐子终于缓缓松了口气。

    空旷海域中,木板的两边一人一尸就这样面对面僵持着,黑暗中海水缓缓拍打着,将他们送向未知的方向。

    ……

    天终于蒙蒙亮了。

    唐子虚弱地摆动着双脚,缓解着上半身的酸乏。

    他感到深深的疲倦,好几次都差点松开双手,沉入海底。

    突然,一股大力从木板上传来,唐子猝不及防下差点被甩了下去,他用力抓紧了木板,只感觉天旋地转。定了定神,才发现对面的怪物突然不翼而飞,隐约间可以看到一根铁棍缓缓沉入海底。

    它脱困了。

    唐子只感觉下半身一阵发凉,倦意不翼而飞,他手忙脚乱地爬上木板,用尽力气蜷缩着身躯,不停地朝四周看着。

    它一定不会走远的。

    唐子喘着气,死死盯着眼前深蓝色的海水,他可以想象得到,在深不见底的水面下面,那怪物正伺机而动。

    哗啦啦,突然,一阵与海中波澜不和谐的水声传来,唐子敏感地转头望去,却不是预料中的怪物,而是一面尖刀般的巨大肉鳍。

    鲨鱼?是沾满鲜血的铁棍引来的鲨鱼!

    唐子瞬间反应过来,随即心中弥漫开深深的绝望。

    漫无边际的海面,水下有埋伏的尸变怪物,眼前又是可怕的鲨鱼,前有狼后有虎,自己又手无寸铁,看来自己注定要死在这里了。

    鲨鱼缓缓游弋在木板周围,似乎在寻找着合适的机会。终于,它再也忍受不住木板上遗留的浓重血腥味刺激,从海中一跃而起,一人宽的血盆大口张开,朝着木板上的唐子狠狠咬下。

    唐子苦笑一声,闭上了眼睛。

    ……

    唐子睁开眼睛,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似乎灌了水泥一般沉重。

    他竭尽全力坐起身,却发现自己正坐在沙滩上,不远处是熟悉的渔村码头,更远处是如血的残阳。

    得救了?唐子摇了摇头,随之而来的是神经撕裂般的痛苦。

    他闷哼了一声,人却清醒了一些,无数画面汹涌而来。

    在鲨鱼即将将他一口吞下之际,水下潜伏已久的怪物似乎不愿意自己的猎物被抢走,也从水中激射而出,狠狠撞在了鲨鱼的身侧,随后一鱼一怪纠缠在一起落入水中。一时间波浪四起,应该是两物在水底展开了激烈搏斗,不久,唐子便看到周身湛蓝色的海水渐渐变得猩红。

    最后,他看到鲨鱼翻着庞大的身躯浮了上来,而它的口中还有着半边怪物的残躯。而他惊吓之下,体力也到了极限,终于昏倒。

    是了,是鲨鱼和怪物两虎相斗,让自己最后侥幸活了下来。唐子双手合十,默默感谢妈祖的庇佑。

    睁开眼,他看见码头那边,舅舅舅妈等人正向自己这处奔跑过来,突然心一颤。

    不,不对。

    他的头再次剧痛,更多的画面涌现出来。

    躺在木板上,半睡半醒间,他感觉身下的木板仿佛装了发动机一般,正在破浪而行。

    他艰难地扭过头,水下正有半截模糊的身影单手推动着木板,另一只蹼爪快速地划着水。

    想到这唐子失神地站起,他不顾正在远处朝他招手的众人,四处搜寻着,最终,他找到了沙滩边上那块残损不堪的木板,也看到了旁边那几乎已经完全融化成浑浊绿水的怪物。

    唐子的眼泪流了出来,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怪物那张狰狞的脸,那张脸上的细碎鳞片渐渐脱落,凸出的可怖眼球也缓缓恢复,最终变成一张粗糙憨厚的黝黑脸庞。(本集完)
    第10集 杀人证据

    昏暗天穹下,瓢泼大雨彻底笼罩了市区。

    一个闷雷在高空中炸响,惊醒了车内裹着大衣的孟凡。

    拾起地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孟凡坐起身松了松筋骨,仔细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警服。

    坐在车内又发呆了片刻,他拿起伞打开车门,呼啸的风雨迎面而来。孟凡的半张脸从伞下探出来仰望着漆黑如墨的天空,但视线很快被雨幕所击溃。

    他狼狈地缩回头抹了把脸。

    “他娘的,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儿啊。”

    ……

    第七天了,在孟凡长达十年的刑侦生涯中,第一次碰到如此变态、棘手、甚至可以说是狂妄的嫌犯。

    说他变态,是因为他用非常残忍的手法将一位花季少女杀害。

    说他棘手,是因为他作案的手法非常高超,几乎没有在现场留下多少痕迹,在之后的抓捕行动中也屡屡逃脱。要不是因为最后他在邻市一家旅馆被警方包围时,那家老旧的旅馆房门年久失修导致开不开,他还不知道要逃窜多久。

    说他狂妄,是因为在从一些细节得知警方并没有掌握足以将他定罪的证据链后,他就大摇大摆地把警局当成旅店一般住了下来,甚至……

    进了警局,孟凡直接上了二楼审讯室,敲门,开门的是要与他换班的小刘。

    “怎么样。”孟凡低声问道。

    小刘脸色铁青:“怎么样?不还是那副讨打的贱样!”

    孟凡摇了摇头,拍拍对方的肩膀,错身走入室内。

    “孟队来了,孟队您好!我这边不方便,就不站了。”

    他还没坐下,对面被铐在椅子上的嫌犯就急忙发话了,“您可算来了,刘干事什么都好,就是不爱聊天,可把我给憋死了。”

    椅子上坐着的嫌疑人四十来岁,头发稀疏,微胖身材,看上去普普通通,再配上他那红光满面的气色和眉飞色舞的神采,几乎要让人误以为他不是个嗜血的杀人狂魔,而是一位出门买菜的中年白领,这里也不是警局的审讯室,而是他家楼下的棋牌室。

    “严肃点。”孟凡对于这场面早已有了准备,他打开记录本,“姓名。”

    “孟队,别这么见外呀,咱俩之间还需要来这套吗……”

    “姓!名!”孟凡冷冷道。

    “齐诚。”男子露出无趣的表情,“年龄45岁,单身,家住梦古路花园小区129号,自由职业,最近几周都在外地旅游,没嫖过娼,没吸过毒,特别是——没杀过人!嘿嘿嘿……”

    孟凡放下笔,冷冷盯着齐诚:“你最好安分一点。”

    “哇,孟sir你这样真的让我很难做哎。”齐诚见孟凡终于看了过来,仿佛一个久未登台的舞者重获聚光一般兴奋起来,他模仿着港剧里的语气捏着嗓子道,“不说又讲我不配合,一口气告诉你你又说人家不安分,和你们警察交流真的很困难哎。”

    孟凡强忍着怒气缓缓道:“你真的以为我们拿你没办法吗,现在局里正在进行第二轮搜证,你的好日子马上到头了!”

    “是吗,那我要恭喜孟队您马上就能将凶手绳之以法了,不过……我可不是凶手啊。”齐诚笑嘻嘻道:“不过,如果我是凶手的话——我是说如果啊——我是绝不会让你们再找到哪怕一丁点线索的!”

    他坐直身体扭了扭脖子,眯着眼与孟凡对视着:“孟队,不如我们来猜猜凶手的作案手法吧。”

    见孟凡没有理自己,齐诚便自顾自地说着:“我猜啊,那个凶手一定是悄悄地跟在被害人身后,他看中了她什么呢,应该是她的身材,嗯,没错,她的身材一定很不错!然后他就尾随她来到了她的家,哦!太完美了,她居然是一个人住,那么我们的凶手需要好好筹划一下了。”

    “选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最好别是周末,外面人多,手套口罩一定要戴好,这样就算被监控拍下来,事发了也无法作为直接证据。还有什么?对了,安全套一定要备足啊,孟队,冒昧的问一句,您喜欢用什么牌子的套子?或者说,您夫人喜欢您用什么牌子?”

    “你给我闭嘴!”孟凡猛地一拍桌子,咬牙说道。

    “行行行,不说就不说,何必动气呢。我们继续推理哈,既然是杀人案,那么肯定是给人家杀了,为什么要杀呢?肯定是反抗了,不不不不不,要是谁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咯。”齐诚丝毫没有把孟凡的话放在眼里,他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中,“肯定是因为……肯定是因为她不是个处!这么年轻,这么漂亮,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清香的女人,她竟然不是个处!”

    “妈的,她做错了什么?我又做错了什么?这么美好的肉体,却已经被别人的棒子玷污了,简……简直罪大恶极!谁干的?到底是谁?不说是吧,是不是不说!”齐诚的脸色渐渐变得狰狞,语气也阴森起来,“看走了眼碰上这种事,还能怎么办,只能杀掉啊……”

    “用刀,对,用她家的水果刀,刀很细,磨一磨,从那恶心的下体里狠狠捅进去!”他两只手绷得笔直,嘴张得很大,身体前倾,仿佛手里正拿着刀,“再往上一挑,抽出来,再捅!这次在里面搅一会儿,对,多出点血!血债血偿,得比捅破你那层膜多出十倍、一百倍的血!”

    坐在他对面的孟凡紧紧捏着笔帽,满腔的怒气不知何时已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些许紧张和一丝微不可查的恐惧。

    “这是个变态,别理他,别理他……”孟凡低头回避了齐诚的视线,尽管他知道对方不是在看他。

    “孟队,孟队?”正在数衣服下摆线头的孟凡抬起头,看见齐诚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你说,我这推理,还行?”

    “哼,你的推理非常准确,准确地像是在现场目睹了这一切发生一样。”孟凡的怒气再次涌了上来,要不是审讯时里有摄像头在,他真想脱下警服,把这个丧尽天良的混蛋暴揍一顿。

    “感谢夸奖,不过,似乎时间已经到了。”齐诚仿佛绷不住般又低声笑了起来,“虽然我身为一个良好市民,多次主动配合你们延长时间调查审讯,但我明天还有些私事要处理,所以……就到这里吧,今天你们得放我出去了。”

    “你休想!”孟凡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第二轮搜证马上结束,到时候你就完蛋了!”

    “好吧好吧,那我就再陪你们玩一玩,不过我们说好了,要是第二轮搜证依然没有证据证明我是凶手,你们就必须得放我出去,否则我就要起诉你们侵犯我的公民权了!”齐诚放松地靠坐在冰冷的审讯椅上,一边挑着指甲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咚咚咚。

    就在这时,审讯室外响起敲门声。

    孟凡起身开门,一行人鱼贯而入,是去搜证的同事们回来了。

    “老梁,怎么样?”孟凡见带头的中年干警一脸郁闷,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连忙问道。

    “各个地方都重新搜索了一遍,没有新的发现。”老梁脱下帽子扔在桌子上,“放人吧。”

    “什么都没发现?每一个地方都仔细搜过了?指纹痕迹都检查了吗,监控呢?”孟凡不死心地追问道。

    老梁瘫坐了下来,一脸疲倦地摇了摇头。

    “咳咳,我说孟队,是不是该履行你的承诺了?”身后的齐诚咳嗽了几声,朝看过来的孟凡举起他那双被拷着的手,示威般地冷笑着。

    孟凡牙关紧咬,看着一屋子义愤填膺的同事,又看了看得意忘形的齐诚,双手紧紧握拳,最终颓然松开。

    “放……”

    “等等!”

    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打断了孟凡,是队伍最后一个不起眼的年轻干警,他脸色煞白地举起手,不知道是淋了雨还是出了太多汗,脸上湿漉漉的。

    “怎么了小徐?”孟凡转过身问道,语气里带着些许希冀,“你有什么发现吗?”

    “我……我……”小徐举起的手微微颤抖着,欲言又止。

    “有屁快放!”孟凡眉头一皱,呵斥道:“你什么情况!前几天我还在局长面前夸你办事细心,有静气,怎么搞的跟个婆娘一样!”

    “我……”小徐的脸色更白了,他犹豫了片刻,终于一狠心,跺了跺脚说道,“我找到证据了!但……但队长你们得听我安排!”

    ……

    黑沉沉地夜幕下,大雨依旧瓢泼,老梁驾驶着警车正行驶在通往邻城的高速上。

    车内,小徐正出神地看着窗外的雨幕,身侧的孟凡紧紧盯着小徐,仿佛要看透他的心思。

    “我记得你的搜查任务是最后逮捕齐诚的那家旅馆吧,你到底有什么证据?找到了为什么不带回局里?为什么早不汇报?你现在带我们去是要干什么?”

    孟凡将一连串的问题敲击在小徐脸上,但并没有影响到他的遐思。

    “我说孟队,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啊,我要求你们现在就释放我!”身后被两名干警夹坐在中间的齐诚喊道。

    没有理他的申诉,孟凡狠狠拍了拍小徐的肩膀:“我问你话呢!”

    小徐缓缓转过头,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往日的镇定和冷静也回到了身上,他冲孟凡点了点头,又回头看了眼齐诚。

    “孟队你放心,他跑不了了。”

    小徐的话仿佛有种魔力一般,一时间车内安静了下来。

    身后的齐诚琢磨着他那个眼神,不知为何,心中第一次有些发慌。

    ……

    车缓缓停靠在马路边,一行人下车来到旅馆中,小徐一马当先,和旅馆老板说明情况后,带领众人走上楼梯,前往当天齐诚被捕时所居住单间——410号房。

    “喂,我说你们带我来这里干嘛,就算我是凶手,你们在这里又能找到什么?”楼梯上,齐诚被拷着双手走在队伍中间,不满地嘟囔着。

    没有人理他,孟凡,老梁,所有人都跟随着小徐的脚步。

    到底是什么证据呢,众人心里都在思考着。

    打开房门,现场保护的很好,从那天逮捕行动之后便没有人入住过。小徐招呼着众人走进房间,缓缓关上门。

    “呼……说句实话,要不是大家陪我,我真的不敢再进来。”小徐打开灯,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嘴里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本来今天下午这里的搜查工作很快就结束了,我下楼跟老板了解了一下情况后,就准备离开,但就在即将走出店门的时候,我听到身后服务员正在和老板汇报自己遇到的古怪情况,这情况非常特殊,以至于听了两秒后我立刻回头。”

    “服务员说,楼上410的房门,打不开了。”

    小徐凝重道:“准确的说,是她在进屋收拾房间随手关上门后,无法从屋内打开了。她没有办法,只能打电话给楼下同事,结果更加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同事在门外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要知道,当日我们破门而入时,门锁就已经被破坏了,所以这道门根本是不需钥匙便可以打开的,但为什么服务员在屋子里却打不开呢?”小徐带着众人来到门前,“我回想起当天抓捕齐诚时,他也是提前发现了我们,却也是同样是在屋内,打不开这道门。”

    窗外突然亮起一片白光,片刻后天地间响起一片沉闷的雷声。

    “于是我带着服务员再次来到了410,做了一个测试。”小徐的脸色突然变差,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扶着墙深呼吸了一会儿,突然转身看向一脸疑惑的齐诚,冷声道,“你,过来!”

    齐诚站在原地纹丝未动,他冷笑道:“我不知道你们在玩什么把戏,但现在我警告你们,你们扣押我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过了法律规定!我要求你们立即释放我,现在,马上!”

    “你过来,按我说的做。”小徐抬手制止了身边蠢蠢欲动的孟凡,缓缓道,“然后如果你仍然如此要求,我们会马上释放你。”

    “真的?”齐诚将信将疑道。

    “小徐你发什么神经?要放也要回局里再放!”孟凡大声喝道。

    小徐冲齐诚点了点头,无视身旁暴躁的孟凡。

    “行,我过来了,你说,要我干嘛。”齐诚冷笑几声,脚步却有些轻微的颤抖。不知为何,今晚这个警察的眼神总让他有些莫名的心虚。

    他步伐僵硬地缓缓走到门前,猛地打了个哆嗦,虽然窗外的风雨没有闯进来,但门前处的温度却出奇的低。

    “我要你,看看猫眼。”小徐退后几步,缓缓说道。

    “看看猫眼?就这么简单?”齐诚诧异地回过头问道。

    “就这么简单。”小徐将屋内所有警察招呼到身后,“看吧。”

    “看就看,故弄玄虚。”眼瞧着所有警察都退到离自己几米之外,齐诚第一次有了想要靠近他们的举动,他装作满不在乎地冷笑了一声,然后转身,将右眼对准了猫眼……

    下一秒,整个旅馆沉睡着的客人都被一声凄厉的、盖过了窗外雷声的惨叫声所惊醒。

    ……

    高速公路上,警车正在行驶,却像喝醉了酒一般左摇右晃,揣了二十多年驾驶证的老梁此刻却犯着新手司机能犯的所有毛病,他的双手双腿乃至浑身都止不住地颤抖着,脸色苍白,像是丢了魂一般。

    不光是老梁,车内的所有身经百战的干警都簌簌发抖,面无人色,仿佛刚从疯狂的地狱中逃得性命一般。

    唯二脸色还算正常的孟凡和小徐对视了一眼,又同时看了眼身后的齐诚。

    齐诚此刻正被铐在车把手上,手腕处的鲜血表明了挣扎的痕迹,他浑身剧烈抖动着,两眼圆瞪,伸着舌头,口水流了一身,正抱着身旁的干警,口中含糊喊着:“别放开我,别抛下我……”。

    他疯了。

    孟凡也觉得自己快疯了,以至于他现在对齐诚产生了一丝同情。

    好一会儿,熟悉的收费站出现在眼前,孟凡清了清嗓子,低声道:“大家都振作精神,听好了,今晚发生在旅馆里的一切,谁也别泄露出去,听到没有!”

    众人都沉重地点了点头。

    车驶入城区,收费站的收费人员古怪地看了眼这辆远去的警车,要不是车子里都是身穿警服的警察,她几乎要以为那是一群磕多了药的瘾君子,一个个面色苍白,浑身打着摆子。

    “大家都辛苦了,回去休息吧。”警局大厅中,孟凡对众人说道。

    “我申请加夜班!”一个干警举手道。

    “我也申请加班!”

    “我也是!”

    见到众人举动,孟凡点了点头——或许只有在警局,大家才能不能担惊受怕地熬过这可怕而又荒谬的一夜吧。

    他坐了下来,点了支烟,听着不远处拘留室里齐诚不时发出的不明意义的惨叫,脑海里浮现出数小时前的可怕画面。

    ……

    齐诚发出一声近乎非人的惨叫声后,仰面摔倒在地板上,两腿打摆子般往后退着,仿佛门外面有着什么异常可怕的事物。

    “这是怎么回事?”孟凡捂着耳朵,冲小徐喊道。

    “你们也可以去看看。”小徐眼神复杂地看着那扇门,脸色苍白地低声道。

    随后,包括孟凡在内的每一位干警都上前看了看猫眼,他们的脸色在注视着那颗小小的、透明的猫眼几秒后,不约而同地变得铁青,继而变得苍白如纸。

    屋内众人一时无声,只有齐诚瘫软在地不断发出的低声惨叫,和窗外不时传来的闷雷声。

    “正如你们所见,下午我来到这间房后,把自己关在屋内然后试了试打开房门。果然,虽然锁已经被撞坏,但门从屋内依旧是打不开的。”小徐低沉的声音响起,“这时,我仍心存疑虑,怕是门外的服务员在作弄我,于是我握着门把手,通过猫眼向门外看去,我看到……”

    “我看到法医明明白白已经确认死亡,现在正躺在火葬场准备火化的、这几天照片一直贴在所有相关卷宗上的——被害人。”小徐颤抖的声音像是从地底发出来一般,“她就穿着被害那天所穿的那条碎花连衣裙,下身一片殷红,面无表情、静静地站在门外,睁着猩红的眼睛与我对视着。”

    “而她的双手,死死地握着门把手。”(本集完)
    第11集 视频通话

    “老公,什么时候你来上海,我们见一面好不好嘛。”

    卧室的粉红色大床上,一位身材窈窕的女子正姿势慵懒地斜躺着,包裹着黑色长筒手套的双手拿着手机横在丰满胸前,正与屏幕中露出半个身子的的青年男子交谈着。

    女郎一头黑色长发,身着开胸紧身百褶短裙,半透明的吊带黑丝袜将本就修长的双腿衬托的更加诱人。她一只手轻抚胸前,用一种半撒娇半埋怨的语调说道:“上个礼拜就说好了来上海找人家玩,可到现在连个人影儿都见不着。”

    “宝贝不要生气,老公最近不是忙嘛。等一有时间,我就飞到上海去找你。”屏幕另一头的男人显然很受用这一套,他迷恋地盯着女子胸前那双占据了大半个屏幕的伟岸山峰,温声道,“马上就是520了,说,想要什么礼物,老公买给你。”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不缺钱,更不需要你的礼物。”女郎眉头微皱,轻咬红唇,“我不要礼物,我只想让你来看看我。我知道你有老婆,有家庭,但我不求名分,我只想要一个温暖的拥抱,而你却连这么简单的要求都满足不了我……”

    “是我错了,宝宝不要哭,是我错了。”见屏幕中女子眼眶已经有些泛红,下一秒似乎就要哭出来的可怜模样,男子彻底沦陷了。

    是啊!她确实和那些女人不同,通过网络相识两个月,她从来没有要求自己为她买过一个包包,一件化妆品,甚至好几次拒签了他送货上门的礼物——也是,一个能在上海买的起独栋别墅的女人,想必资产也不会比自己差到哪里去。

    “宝宝,我真的好遗憾,为什么我们相遇的这么晚,如果早上几年……”男子低沉道。

    “别这么说。”女人伸出白暂手指在屏幕上按了按,打断了对方,“这辈子能够遇到你,我已经很满足了,和你在一起,我感觉有聊不完的话题,每次我们都可以从黄昏聊到天亮,现在没有你的声音,我根本就无法入眠。我不是个小女生了,这个社会我已经经历过很多,虽然我们相逢恨晚,但这未必不是另一种缘分。”

    “现在,我不奢求你的一生陪伴,只求我们能有一天的时间。”女郎深情地看着对方,“我想触碰到你的脸,让你将我拥入怀中,我们一起在清晨的阳光下散步,一起在月光下……呃,老公,你还好吗?”

    她停住了口,疑惑地看着屏幕中愣愣直视着自己的男子,他的眼睛突然瞪得很大,脸色在晦暗的灯光下显得如A4纸一般雪白。

    半晌,男子干涩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老婆,你……你是一个人住吗。”

    “对啊。”女人不明所以地回道。

    “那……那你身后的男人是谁?”

    女子的瞳孔骤然间放大,她感到背后一冷,就想转身去看。

    “别……别回头!”手机中传来男子紧张的声音,“他好像……没看到你。”

    女人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冻结了一般,深深的寒意笼罩了体内的每一条神经和血管,她两手紧紧攥着被子,万籁俱静,空旷的卧室中回荡着自己轻微的喘息声。

    女人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屏幕中的男人,只见他正满头大汗,死死盯着自己身后,她又移动着眼珠,看向屏幕右上角的自拍画面,画面中自己姣好的面容已经拧成一团,黑色长发散乱,在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狰狞。

    而她的身后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这时,男子的声音再度响起:“他……他动了!”

    “他在朝你走过来,天呐,我……我看见了,他没有头!”男子的低声呓语像是从地狱里传来,“你身后是一个没有头的鬼!”

    啊!!

    女子再也忍不住,她扔下手机,发出一声尖叫,用被子捂住了自己的上半身。

    “哈哈哈哈……”掉落在被单上的手机蓦然传来男子的大笑声。

    “傻妞,被我吓到了吧。”

    “别躲在被子里了,要让老公一直看着天花板吗?”男子的声音恢复了正常,“出来吧,是吓你的啦。”

    女人缓缓掀开被子,看了看四周,自己的身后除了宽阔的落地窗什么都没有。

    她拿起手机气愤道:“你要死了!明知道我一个人住害怕,还吓我!”话音未落,她眼睛一酸,就哭了出来。

    “老婆,我错了,我道歉,我给你补偿好不好。”

    “不要,我说了我不要你的那些所谓的补偿!”

    “真~的~吗?你看看我现在在哪?”屏幕中画面一阵晃动,男子站起身来到窗前,将摄像头调成后置,只见窗外夜空下无数高楼灯火通明,灿若繁星,其中最高的一栋呈尖塔状,仿佛被众星拱托的明月。

    “那是……东方明珠塔!你来上海了?!”女子瞪大了眼镜,顾不得擦拭眼泪,檀口微张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

    “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怎么样,这个补偿你要不要?”摄像头被调回前置,露出男子温暖的笑容。

    “讨厌~”女郎瞬间破涕为笑,“你个大混蛋!”

    ……

    男人坐在的士上吹着风,用拇指摩擦着手机屏幕,心满意足地笑了。

    计划完美进行,按照酒桌上认识的一位“资深人士”所说,先吓一吓她,一来测试下其家里到底有没有外人;二来可以激发女方的不安全感,让自己的到来恍如神兵天降一般,显得更加的及时、更加的被需要。

    一箭双雕。

    回味着女人报地址时娇羞的语气和每次视频都望眼欲穿的魔鬼身材,男人的心愈发火热起来。

    ……

    挂掉视频,女郎迅速从床上翻了起来,坐在了床沿边,扫视着屋内。

    良久,她深呼了一口气。

    她缓缓起身,披上长袍睡衣,一路走下楼梯。

    打开厨房的暗格,她走进冰窟一般的地下室,这里的温度被常年保持在在零下50度。

    “差点被吓到了。”她紧了紧身上的睡袍。低声道,“不过真有鬼,可不会只有一个啊。”

    女郎修长的双腿像是母螳螂的利爪一般缓缓摆动着,走过地下室中摆放着一个个保险箱大小的柜子。她缓缓打开柜子,里面赫然摆放着一个个覆盖着层层白霜的男性头颅。

    “十七,十八,十九……”伸出白暂如玉的手指一一清点着,女郎捏了捏手中的手机,低声笑了起来。

    “第二十个。”(本集完)
    今晚会给大家更新两篇原创的超短篇恐怖故事或者说是微型恐怖小说,算是一次新的尝试。
    第12集 半边

    这件事件发生在约莫十年前。

    朝阳村的老吴家最近遭了重——在外地打工的儿子出了车祸,据说被辆重卡给撞飞了十几米远。

    老吴是村里的赤脚医生,老婆死得早,几十年来治病救人,为人也和善,没想到临老了祸从天降,一时间街坊邻居都唏嘘不已,关系近的纷纷赶来慰问。

    然而慰问的人除了老吴家的门之后,脸色都有些古怪。

    几天后,两个消息在附近的村子里流传开来。

    第一个消息,朝阳村的赤脚医生老吴家儿子出了车祸,虽然做了截肢手术保住了命,但也只剩下了半个身子,换句话说,终身残废了。

    这第二个消息就有点意思了,据说老吴头自觉年老力衰,时日无多,愿意将几十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五十万元作为彩礼,给自己的可怜儿子寻个媳妇儿。

    五十万虽然诱人,但哪个姑娘会情愿嫁给重度残疾呢?不说结婚后得终身照顾他老吴头的残废儿子,就这一过门,下半辈子的吃穿用度,不统统得落到女方的头上了?五十万听来虽多,但也是无根之水,经不住那日头磨啊。

    现在这社会谁也不傻,足足过了半个月,也没有一家上门说话。

    老吴头坐不住了,又散出消息,说谁家闺女愿意的话,过门后生个孩子,给老吴头家续个香火就能拿走这五十万,之后去留随意。

    条件放松之后,附近村里不少年轻姑娘开始蠢蠢欲动起来。说白了,这就是一笔交易,拿几年青春换五十万人民币。

    至于名节——你以为这还是上个世纪呐?

    消息放出不到三天,老吴头家里就陆续来了四五位说亲的媒人。老吴头也不挑肥拣瘦,一番计较之下,就选定了一个叫惠儿的姑娘。这个惠儿之前和自己儿子是初中同学,也算认识。

    敲定下来之后,老吴头火烧火燎地置办好了新房,之后便开始催促上门。

    又过了几天,上门的日子到了,惠儿穿着大红嫁衣,敲锣打鼓地由家里人送到老吴头家,因为情况特殊,也没有办喜子宴,更没有闹洞房。老吴头穿着光鲜整洁地等在门口,喜气洋洋地把儿媳妇引进了家门。

    然而,当天深夜,老吴头家便传来连续不断的惨叫,叫声凄厉,引得村子里的狗纷纷狂吠不止。

    第二天一大早,村子里众人赶到村头老吴头家,发现刚刚置办好的新房已经被一把火烧的千疮百孔,堆放在后院的五十万现金付之一炬,老吴头一家也葬身火海。

    惠儿没有死,她连夜逃回了娘家,之后大病了一场,从此精神变得有些不正常。

    至于这场惨剧发生的原因,至今也没人知道,但还是有有心人根据后来惠儿清醒时偶尔吐露的点滴信息,结合老吴头家的废墟残骸勘验结果,推断出了一个耸人听闻的故事。

    (以下为惠儿口述记录)

    “那天我蒙着盖头,往他(老吴头)家里走,越走越黑,后来我才知道他屋里根本没开灯。走到里屋,他扶着我坐在床上,我就听到扑通一声,我掀开盖头,就看见他跪在地上像我磕头。他一边磕头一边说,好姑娘,行行好,给我家续个香火。”

    “我有些尴尬,赶紧过去扶起他来,嘴里说,应该的,应该的。他只是跪在地上摇头,边哭边说,好姑娘,我家儿子只剩半边身子了,委屈你了,待会你可千万别怕。”

    “我说公公,我不怕,我有心理准备。劝了好一会儿,他才站起身来,从后门走出去,过了一小会儿……”

    (喘气声)

    “一小会儿,他推进来一个‘人’,我当时就吓晕了!那是他儿子,我认识!是半边身子,可那半边……那是下半边!他的儿子,我的丈夫,两眼瞪着天,那脑袋后仰着,就放在那半边身子上!”(本集完)
    第13集 吞鬼

    他觉得自己招惹上了什么。

    连续七天,每日夜里他都会做同一个噩梦。

    梦里他在一个庞大的空间中,那里处处散发着恶臭,空间的天、地、边界均是绯红色的,四面尽头的墙壁仿佛是活物一般,不停微微蠕动着,像是有无数老鼠在内里钻来钻去。

    最可怕的还不是这阿鼻地狱一般的景象,而是这个庞大空间的正中央,站着的一个恶鬼。

    恶鬼形似人,但仔细一看又远比他见过外貌最狰狞可怖的人还要可怕,两眼血红,眼球暴凸,像是随时要掉下来,嘴巴微微开合间隐约可见尖锐獠牙。

    它如人一般有四肢,但四肢的比例却怪异至极,两手粗壮,呈青黑色,两腿极长,像是踩着高跷一般。

    整整一夜,他在梦里都无法动弹,而那只恶鬼就这样死死盯着他,充满恶意的眼神几乎要灼暗他的神智。

    更加令他感到不寒而栗的是,七天以来,每一天的噩梦中,恶鬼的形体都在不断膨胀增大,最初还只是与常人尺寸相近,可到了第七天,已经变成了三四层楼高的庞然大物,几乎要碰到这绯红色空间的穹顶了。

    这七天以来,他四处求医问药,一番检查却毫无结果,在网上搜素也没有人与他有过相似经历,走投无路下他甚至求访一些所谓的大师,但高额的费用开出去,举行了几场似模似样的驱邪仪式,却还是徒劳无功。

    除了一位大街上遇到的算命先生。

    当时也算是山穷水尽,他鬼使神差地在那老头面前停步,递了张钞票想要算上一卦,不料老头却没有接,反而仔细地盯着他看了看,说道:“朋友,你招上东西了吧。”

    他既惊且喜之下连忙想细问,不料老头挥了挥手道:“别指望我,我也只能告诉你,那鬼唤作吞,喜好食人,被缠上之后九日之内必死,我帮不了你。”

    这句话在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将他击溃,九日之内?现在已经七天了!他连忙苦苦哀求救命,算命老者最终不堪其扰,沉吟片刻说道:“想要活命,难。我只听说过一个办法,不过这法子我也是道听途说,我且说,你且听。”

    “这吞鬼盯上人之后轻易不会离的太远,相传要是在九日之内被咒之人能瞥见其原身,那鬼便会惊慌失措,远远遁走,放弃吞食此人。”

    ……

    第九天了,他把自己关在家中的书房,此时书房已经被彻底改造,上下东南西北全都放满了镜子。

    他坐在正中,两眼满是血丝,正飞速扫视着四周。

    最后一天了,给家中安装摄像头,手持着两面镜子走路,他使尽了浑身解数,可还是没有发现一丝一毫这吞鬼的踪迹。

    梦中的恶鬼已经膨胀到山岳一般巨大,整个世界已经被它撑得扭曲,变形。

    就在昨晚噩梦即将醒来之时,它得意地笑了起来。

    该死!到底在哪?

    他低头看了看表,发出一声哀嚎,绝望地摇了摇头。

    时间到了。

    他虚弱地屏住呼吸,睁着血红的双眼四处看着。

    到底在哪?

    嗝。

    他突然打了个饱嗝。

    他已经连续三天不吃不喝了。

    他怔了怔,眼前浮现出梦中绯红的世界,充塞着酸臭,蠕动的墙壁。

    他捂住肚子,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

    笑声戛然而止,一只沾着血污的、青黑色的手从他的嘴中缓缓钻了出来。(本集完)
    这周没有更新。

    这周工作很忙,但这不是不更新的主要原因。

    今晚六点钟,我坐在椅子上的时候,脑海里浮现了一个非常不错的点子,但要完成这样的一个故事,两三个小时的时间稍显拥挤。

    我不愿意暴殄天物,用粗制滥造毁掉这样一个本可以讲好的故事,而这个灵感出现后,本来要写的那个故事变的……怎么说呢,变得乏味了,备选的故事也变得乏味了,备选的备选亦然。

    所以本周就没有更新了,这个故事我准备花几天好好构思、雕琢一下,下周四晚上我会提前一两个小时坐到电脑前,把它码出来。

    如果有追贴的朋友,跟你说声抱歉,我们下周见。
    呼呼,这两天搬家,下午六点多到新家打开电脑,到现在终于码完了。
    我得去洗澡了,明天润色一下,改改错别字再发上来。
    前排提示:这一集叙事视角转换比较密集,对喜欢单线阅读的读者可能不太友好。如果你感觉阅读有障碍,那么跟你说声抱歉,篇幅有限,着实没有办法去花太多笔墨润滑剧情。
    跟大家说声抱歉,端午节搬家加回家,把电脑弄丢了,写好的短篇稿子和正在写的长篇稿子都没了,重伤……

    新电脑今天到了,鼓捣了半天,重新开始吧。

    下周四把那篇写过的再写一遍,发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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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12 16:22:55  更:2021-07-12 21:19: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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