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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恶潮边际~探灵人之路(探险、惊悚、猎奇、灾难)[第1页]

作者:南方的梦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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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3X年,宁波的傍晚。
    张桓站在一栋废弃的公寓楼前,看了眼手机上的照片,确认是目的地后,迈开脚步。
    现在是夏末初秋的季节,这几天总下雨,路面湿气颇重,令人心情烦闷。
    这栋楼附近有另外三栋公寓楼,四栋楼呈一个弧度排列,按从左到右的顺序,这栋楼在第二的位置,四栋楼现在均没有人住。楼的前方是一片未开发的空地,地上稀稀拉拉满是建筑垃圾。在推动公寓楼已经失效的智能旋转大门时,张桓觉得有点冷,好像一道风吹出来,很不真实。
    四周静谧无声,没一个人影,只有远处五颜六色的灯光在闪烁,偶尔传来汽车鸣笛声。
    自从四年前全球突然断电两分钟,整个世界发生剧烈变化,不少地区受到一股神秘力量冲击,导致灾变,各种灵异现象不断。空中出现了莫名的紫色雾气,人类的疾病率显著上升。时至今日,科学家依然未对这股神秘力量做出确切解释,也不清楚它从何而来,科学界称它为“恶潮”。
    四年来,原先世界秩序逐渐被打破,各国的经济和安全遭遇重大危机,许多非洲和南美的小国甚至已经消失,人们每天生活在恐慌和焦虑中,不少人由于承受不住压力自杀,死亡率节节攀升。更可怕的是,受恶潮冲击的灾地正呈不断扩张的趋势。
    张桓所处的公寓楼,因为前不久一场突如其来的火灾,让原本满怀期待的开发商面临破产。谁也不知道这场火灾如何发生,与恶潮有没有关联。
    身为代理人公司警务部门的一名调查员,张桓主要负责宁波市淞邬县的工作。淞邬县是最近几年宁波新规划的县城,是宁海和象山之后第三个市辖县,由于未遭受恶潮冲击,又远离大型灾地,所以是将来宁波发展的重点区域。
    代理人公司,是近几年兴起的一种运用新型人力资源管理模式的企业,基本取代了过去的劳务派遣公司。代理人即是新的劳务派遣员工,只是不再单独为一家企业提供劳动力,而是凭着自己的职业技能,为多家企业的相似工作提供劳动力。比如代理人公司的文员,就可以给许多家企业从事文案工作。此外还有销售员、工人、医生、会计师、律师、各类顾问,包括警务部门,都可同时为多家单位,甚至是私人雇主提供服务。对比过去的劳务派遣模式,这种新的代理人模式更有效率,但也造成了劳动力的溢出,大批人失业。
    除了明面上的工作之外,代理人公司偶尔也会受雇去做一些地下工作,比如充当私家侦探,从事保镖任务,或替非法机构办事(运输非法物资或人员,甚至是销毁犯罪证据,实行暗杀任务)。
    大学毕业后,张桓先供职于一家金融公司,只干了三个多月,他便辞职,加入了总部位于温州的一家代理人公司,隶属该代理人公司的警务部门,头衔是调查员,通常处理一些失踪人口的案子,工作了一年有余。
    今天下午,代理人公司名为“宁虹”的宁波分部接到匿名电话,对方是个声音沙哑的女人,说是眼见失踪了一个多星期,名叫冯寿成的某养殖场饲养员,出现在淞邬县一处废弃公寓楼区的02号楼内,正是目前张桓进入的这栋大楼。由于张桓是淞邬县唯一的一名调查员,因此是他来负责调查。
    恶潮冲击以来,不少地区发生灾变,失踪案屡见不鲜,早都见怪不怪,失踪人口的统计逐年增多,警方压力巨大,因此各个代理人公司的警务部门通常是最重要的一个部门。
    张桓对那名养殖场饲养员冯寿成的个人信息了解不多,只知对方是个男人,年龄大约在五十多岁,手机里保存着对方的一张照片。
    拨打匿名电话的女人没留下任何信息,匆匆交代完就挂了电话,她的手机设置了“不显示号码”,还装有反追踪软件,显然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身份。
    张桓觉得这些不是他思考的问题,他的任务只为找到失踪者冯寿成,后续的事由警方处理。这个月他的工作完成度并不太好,很需要这次任务来提升一下士气。
    他站在电梯口,发现电梯处于未通电的状态,不能使用,只好沿楼道上楼。
    也许是才下过一场大雨的缘故,楼道内湿气很重,就像刚刚有人在楼道内洒了水一样,还混合一股怪味。走上楼时,张桓忍不住用手捂住鼻子。
    此刻是傍晚5点多钟,光线不算太暗,但宁波夏秋两季的昼夜转变十分快,有时候明明感觉还是白天,一下子就到了夜晚。
    踏上三楼,张桓没发现任何人的踪迹,张桓在代理人公司的部门主管告诉他,打电话的女人语气非常肯定,说清楚看见冯寿成出现在这栋楼内,至于是第几层楼,冯寿成当时又在做什么,没有细说。
    张桓准备继续上楼。
    这栋公寓楼总共有十二层,张桓平日里注重身体锻炼,即便一口气跑到第十二层也不困难,但他做事向来细心,所以走得很慢,尽量不遗漏任何线索。
    到六楼时,他发现楼道内的狭小空间变暗了,原因是从六楼开始楼道内便没有窗户,他只好拿出手电照明。
    还有个问题,就是那股奇怪的味道更重了,像是一股混合着湿气的腐肉臭味。当时发生火灾的明明是第三栋楼,按理说跟这栋楼没什么关系,那么怪味从哪来的呢?
    接近顶层时,张桓忽然有点胆怯,他不禁低身朝下望了望,透过呈盘绕形状的一层层楼道,深不见底,他恍惚产生一种远离现实世界的错觉。
    而且这栋楼内毫无鲜活气息,根本不像有人住的样子,起初他判断是冯寿成由于什么原因悄悄躲在楼里,可能是欠债,或犯了什么事,但看来不是这样。
    怪了……
    张桓挠挠头,有点不知所措。
    “有人吗?”
    他忍不住问了声,回音增添一股楼内的空荡感。
    他不指望有人会回答,所以决定先到顶层再说。
    踏上顶层时,他的心中产生强烈不安,一团压抑且神秘的气息从一旁扑来,空间仿佛被扭曲了似的,充满褶皱。他差不多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慢慢的,他把手电强光照在身侧一个扇形区域内,那是四道进户门门前的走廊,靠右手边两道进户门的中间是电梯,非常新颖的设计。而在走廊靠窗的位置,一个男人被悬空吊挂着,一根绳索勒住了男人脖子,男人的脖子和下巴严重变形。
    张桓呼吸不畅,原来那股腐肉般臭味的源头竟然在这里。
    张桓凑近瞧那男人,手电光照遍了男人全身。男人上身穿一件黑色夹克,下身穿一条黑色休闲裤,两脚穿一双上世纪古董般的黑色布鞋。那根绳索绑住过道顶部的水管,在水管上侧打结,成环形套,再勒住男人脖子。男人没有了生命气象,由于还戴着一个黑色头罩,所以看不见男人长相。
    沉默几秒,张桓轻轻推动男人左小腿,确定男人是死了而不是睡着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很滑稽,这种姿势以这么结实的一根绳索上吊,人类怎么能存活呢?
    男人就在他面前轻轻晃动一下,归于沉寂,像块石头。
    张桓不确定这人死了多久,他的医学知识比较匮乏,尽管他在加入了代理人公司的警务部门后目睹过好几具尸体,其中有凶杀案,也有意外死亡,但都不像这具尸体,透着诡异气息。
    ……怪在什么地方呢?
    张桓内心的恐惧感逐渐膨胀。
    ……首先有股怪味,还有一点,对了,它被吊得很高……
    张桓观察到,尸体的两脚离地差不多有一米左右,一般上吊自杀的人,不大会把自己悬挂在这么高的位置,那样很不方便,应该找一根更长的绳索,降低高度才对。
    但张桓觉得,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现场居然没有凳子。
    ……都没有一个凳子,他是怎么上去的?
    要知道,上吊自杀的人,双脚必须先借助一处着力点,以维持一定高度,再离开着力点,双脚悬空,完成自杀,所以找一张凳子来垫脚是最简单的办法。但目下这条走廊空无一物,窗户附近也没有任何着力点。
    何况普通的凳子也达不到这样的高度,必须站在一个更高的东西上。
    仔细想了想,他觉得还有种可能,就是在自杀时,对方确实使用了某种道具,只不过事后被人处理了,或许就是那个打电话的女人,可为什么要处理呢?难不成这人不是自杀……
    张桓想得有点头疼,他忽然意识到现在最需要解决的问题,其实是这男人的身份。至于其他事,完全可以抛给警方。
    如果这男人是冯寿成,那么即使死了,他也算完成了任务。
    于是他决定先把尸体放下来,再摘除黑头罩,瞧清楚男人的长相。
    他将手电摆在窗台上,保证手电的光能照到尸体,然后换个方位,背对尸体,缓缓退步。
    除了手电光照的范围,四下一片黑暗,根本看不见哪里是门,哪里是墙,他越来越紧张,手心里开始渗汗。
    当他的肩膀触碰尸体时,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打算用肩膀托住尸体,让尸体先“骑”在他肩上,再慢慢放下。
    他半蹲着,尸体的两条腿架在他肩上,他用手牢牢抓住尸体腋下的部位,一边向上托举,一边使劲往后扯。
    张桓身高一米八,较为强健,这具尸体则是一个瘦弱的男人,两人体型差异明显,否则正常情况下,一个男人想要移动另一具和自己体型相近的男人尸体,会相当困难。在连续尝试几次后,张桓终于令尸体头部脱离了环形套,脱离的瞬间,他忙用双手托住尸体靠近腋下的胸前位置,这样一来,尸体整个坐在他肩上。
    他知道这男人比自己矮小很多,但还是感觉很沉,毕竟是一具尸体。接着,他准备把尸体放倒,让尸体平躺。
    在他降低重心,放下尸体的过程中,他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这男人会不会就是这样骑在另一个人肩膀上上吊的呢?
    一个男人,骑在另一个,姑且认为也是男人的肩膀上,把头伸入绳索的环形套,下面的男人再离开,作为一个着力点,协助对方完成自杀。
    正好解答了为何现场没有着力点。
    张桓心里一沉,因为目前尸体仍“骑”在他的肩上,如果真是有另一个人用这种方法帮助对方自杀,那么他也在做同样的动作。
    想到这一点,他全身仿佛失去了力气,甚至有一种恶心呕吐的冲动。他忽然觉得尸体在他肩上越来越沉,重心不稳之下,他整个人竟向后坐,那具尸体便跟着后仰倒下,在这短短瞬间,他感觉尸体好像在用力抓他的胳膊。
    他心一惊,连忙甩开尸体,整个人几乎跳起来。
    那具尸体,安安稳稳地倒在漆黑一片的地板上。
    刚才那番变故,把张桓吓得不轻,他分不清是自己的错觉还是尸体真的在抓他的手,他脑海里陡然冒出一个疑问:这人会不会还没死?
    他拿起手电,照亮尸体。尸体笔直躺着,姿势非常端正,就像是尸体自己躺下去的,而不是摔下去的。
    张桓谨慎地用手去碰尸体小腿,一阵冰冷和坚硬的触感,他知道活人的肌肤摸上去绝不是这样,所以眼前的人肯定死了,确实是一具尸体。
    他决定不想太多,先证实尸体的身份。
    他掀开尸体戴在头上的黑色头罩,露出一张毫无生机的男人脸孔。男人的眼窝很深,鼻梁颇高,皮肤相当差,长有一些黑色斑点,看上去约五十岁左右。那是一张让人容易留下印象的脸,他不用跟手机上的照片对比,就可以肯定死者身份。
    ……是冯寿成。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他只需要打电话给公司,告诉公司他已找着了冯寿成,公司会联络警方,警方再来处理尸体。
    至于这男人究竟是不是自杀,与他无关。他的任务是完成了。
    张桓渐渐放松下来,可当他准备用手机拨打电话时,他发现在手电光照射下,尸体左手的手心处,似乎有个图案。
    尸体的手势,好像是故意把手心对向他,好让他看到一样。
    张桓又蹲下身,凑近了看,果然,尸体左手的手心处,有一个酷似年轮形状的图案。
    是纹身?或是某种信息的传达?
    好奇心驱使下,他又扒开尸体右手,在右手的手心处,竟然还有一个用黑笔写成的“九”字。
    也即是说,两手的手心均有内容,左手有个年轮图案,右手有个“九”字。
    他站起身,完全想不明白这图案和文字的意义何在。也许是这男人生前的某种癖好或信仰,又也许……是死前留下的关键讯息。
    他知道一些凶案发生时,被害人由于时间窘迫,条件受限等因素,会就近留下隐蔽的记号,目的是传达关于凶手的重要信息,这种线索往往会成为破案关键。但事实上此类情况很少发生,一般都出现在小说中。
    ……这会不会是男人留给警方的破案线索呢?
    张桓决定把难题留给警方。
    他拨打了电话。
    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从那栋公寓楼出来后,张桓找了家便利店解决了晚饭。这会外面下起了雨,“哗哗哗”的响着。
    张桓独自住在六楼一间一百二十多平米的房子,房子是他叔叔张志涛留给他的,他从小父母离异,由叔叔张志涛照顾,不过张志涛几年没有回家了。
    给宁波市的宁虹代理人公司打了电话,张桓就没再关心冯寿成自杀一事,他觉得任务完成了,现在宁虹应该派人跟警方一同去了现场。
    明天警方可能会召他问话,记一下笔录,毕竟他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他只要如实汇报,包括死者两只手心的图案和文字。
    ……一只手是个年轮的图案,另一只手是个“九”字,什么意思呢?
    刚才吃饭的时候,张桓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想不明白,如果是暗号,那么这男人大概率不是自杀的,应该被人杀了之后,伪装成了自杀。如果不是暗号,那么图案文字可能和这男人的死压根毫无关联,说不定是纹身之类的东西。
    不过他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男人手心的图案和文字,是传递给他的讯息。
    他曾经读过一本书,叫《死亡呼吸》,书中描写的凶手会在杀死每一个人后,故意留下一点讯息,挑战警方,凶手因此获得成就感。如果冯寿成是被杀的,那杀死冯寿成的人,会不会也故意留下死亡讯息,挑战破案的人呢?
    洗完澡,张桓看了会电子书,他今天感觉特别累,困得睁不开眼。他将电子书机放到一边,几乎瞬间睡着。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被一阵动静惊醒。
    这阵动静其实不大,却强烈刺激了他的大脑,令他马上清醒。他一下坐直身体,集中注意力。
    动静是来自门外的。
    此刻他睡在自己的卧室,隔壁是叔叔的卧室,两间卧室位于同一侧。卧室的外面是宽敞的客厅,在两间卧室的正对面,是一间杂货房。依着传来动静的方向,他判断应该是大门外。
    声音比较轻微,断断续续,就像是有人在用脚尖踢门一样。
    以前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他慢慢起身,打开卧室门,走出了卧室,客厅走廊处的感应灯随之亮起。
    这会又没有了动静。
    不过张桓感觉门外传来一股强烈的气息,是一股难以形容的,并非源自人间的古怪气息。如果是有人的话,那这个人站在门外做什么?如果是其他东西,那又是什么?
    张桓知道,六楼除了自己家外,还有另外一户人家,是住在对面602室一家三口,但那户人家最近回老家了,说要在老家待一个多月,所以按理说六楼不可能再有人上来。
    ……绝对没有人。
    张桓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他慢慢贴近大门,可当他站在大门边,感受就越发强烈,那股气息似乎在门外流动,他甚至隔着门听到一阵阵轻微刺耳的噪音,仿佛无数的人头被缩成颗粒般大小,飘浮在空气中发出嘶吼。
    相当的奇怪。
    张桓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从事代理人工作后,他经历了几次突发状况,全应付过去了,他相信这一次应该没有问题。
    他决定打开门瞧瞧清楚。
    在开门之前,他轻声问了句:“有人在外面吗?”
    良久,无人应声。
    他不多想,打开了门。
    门外漆黑一片,在进户门开启后,他感觉到一股冷气飘入室内,不知道是不是降温了。
    他挪步过道,过道顶部的热感应灯亮起来,果然如他预料那样,门外一个人没有,但刚才的诡异感受是真真切切的,完全不像是空穴来风。
    这时候,他注意到一件事,电梯的楼层指示灯,停在六楼。
    他记得非常清楚,今晚回家,他是走楼道上来的。
    正常情况下,张桓回家不会乘电梯,一是他讨厌站在电梯前等待的感觉,二是他住的楼层不高,觉得走走台阶,可以顺便锻炼身体。
    按理说,电梯不会停在六楼,既然停在六楼,说明有人乘电梯上来了,而且那人要么还没有下楼,要么沿楼道走下去了。
    张桓望了眼对面602室,心想如果有人在六楼,那么必然在602,可602不像有人在里头。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过道的顶部,因为他脑海中浮现冯寿成上吊的画面,他甚至瞎想,会不会也有个人,特意跑到这栋公寓楼上吊自杀来了。
    忽然间,电梯门开了。
    张桓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没按按钮,电梯门怎么开了?
    他便这样傻愣愣地望着门开启的电梯,有点不知所措,仿佛电梯在召唤他:进来吧。
    他还真一步步走向前了。
    他两手攥紧,神情紧张,准备好了应付危机情况。
    在踏入电梯的一刻,他闻到一股古怪的臭味,好像是肉腐烂的味道,这股味道他感觉在哪里闻到过。
    他一下惊醒,脑中传来“嗡”的一声响。
    是了,在冯寿成的自杀现场,也是这种臭味。
    想到这一点,他感觉自己有点透不过气来,原本还算清晰的意识瞬间变得混乱,明明不是一个地方,怎么就闻到了同一种臭味?
    ……难不成有个东西,“跟着”自己来了这里?
    张桓神经质地回头,因为他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躲在身后,然而他的身后除了开启的电梯门,空空荡荡。
    隔了两三秒钟,电梯门关上了,张桓没来得及出去,就留在了电梯内,一个封闭的空间。
    电梯内的温度慢慢升高了,简直热气腾腾,伴随那股腐肉般的腥臭味,令他极度难受。
    他觉得身处这种环境,自己马上就要昏厥,于是他立刻去按电梯门的开关,可这时,电梯开始下降,楼层指示灯从6闪到了5,紧接着,又从5闪到了4,4闪到了3……
    张桓瞧得目瞪口呆,他知道电梯内部的楼层指示灯是个按钮,当有人伸手去按,才会亮起,随后电梯会根据指令,上升或下降到该层。然而现在根本没有人按,按钮指示灯却自动亮起,说明在这个封闭的小空间内,有其他不知名的东西,正代替他指挥电梯。
    张桓不自禁地东张西望,想要瞧遍电梯内的每处角落,寻找那不知名的东西。同时他觉得很热,仿佛被困在蒸笼中,再加上紧张,他后背已经汗湿了,内心升起一股沉闷的苦痛感。
    他暗自骂了一句脏话,就在他刚准备一脚踹向电梯门的时候,他发现电梯下降到了一楼。
    电梯停止了。
    门又“唰”的一声打开。
    一楼的过道他有点陌生,因为他几乎不会来这里。此刻过道的热感应灯正亮着,但不见一个人影。
    他下意识地走出电梯,看到脚边有一张纸条。
    准确的说,是一张字条,因为纸上写了几个字。
    他把字条捡起来,很普通的一种纸,纸上的字迹有些模糊,不过好辨认,几个字连起来是:你知不知道百鬼夜行是哪一天?
    是一句问话。
    张桓反复读了几遍,相当纳闷,他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是什么,百鬼夜行是什么意思?
    还有一点,这张字条是给谁的?
    他沉寂了一会,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不管这张字条是谁写的,又是给谁的,总之现在在他手里。
    可能除了写这张字条的人,只有他知道字条上的内容。
    他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从刚才听见异响起床开始到目前的一段经历,隐隐感觉似乎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将他牵引至此,捡起这张字条。
    ……这句话是问我的。
    张桓怀疑。
    当然,也可能是某人的恶作剧,这世上总有些人比较无聊,会做一些无聊的事。
    在不确定这张字条来源的前提下,他决定先把字条收起来,再慢慢想清楚,或许可以解读这句话的含义。
    “你知不知道百鬼夜行是哪一天?”
    他轻声读了一遍。
    走回电梯内,张桓隐约感觉背后有一股诡异的气流,那股气流如漩涡般缓缓波动着,像在提醒他:好好想清楚这个问题。
    冯寿成死亡现场的腐肉臭味,神秘的字条,诡异的气流,张桓瞬间把这三件事联系在一起,他觉得一切并非偶然,自己似乎走入了一团迷雾。
    他低头看了眼手中的字条,这一刻他很确定,字条是冯寿成给他的,冯寿成“亲自”找来他家,把一句问话带给他。
    电梯门关上的同时,一楼过道的热感应灯也熄灭了。这一回,张桓亲自按下了六楼的按钮。
    回家后,张桓不打算再睡,他想把眼前的问题查查清楚,尤其是字条上那句话:
    你知不知道百鬼夜行是哪一天?
    如果是姑且已经认为死去的冯寿成把这句话带给他,这句话必然有深刻含义,事实上这句话的关键词只有一个,就是“百鬼夜行”。
    他用手机在网络上搜索这一关键词,发现“百鬼夜行”的说法最早来自日本古代的文学作品,后来这个词被广泛利用,出现在了日本诸多绘画和戏剧中,日本还由此衍生了驱鬼撒豆的习俗,所谓的“百鬼”都是中国、印度、日本的古典鬼怪。尽管源头在日本,但中国古代也有关于百鬼的描述,很难说日本是否借鉴了中国。
    搞清了典故,张桓却未查到与“百鬼夜行”相关的具体日期,只知一个时间范围,夏季。
    传说夏季夜晚,无数妖怪会在街上游荡,一路扬长而去,便称“百鬼夜行”。
    那么,可不可以说,这句话的答案,是在夏季的某天呢?
    现在已经是夏末,如果真有百鬼夜行,应该快到那一天了。
    当然也可能是将来某一年的夏季。
    早晨十点多钟,张桓接到一个电话,是警局打来的,要他去录一份笔录,关于冯寿成自杀的案子。
    身为代理公司调查员,这是家常便饭,也是他的工作之一。
    换好衣服,张桓出门了。
    天还是阴沉沉的,像快下雨的样子。空中隐约可见一些紫色雾气,这是“新时代”的产物,从四年前恶潮冲击以来,随处都是这种紫色雾气,尤其是受灾严重的地带。
    张桓的住所离警局较近,步行大约需要二十分钟左右。一入警局的办公大楼,他熟门熟路地走进二楼一间办公室,这是警方与代理人公司调查员交接的地点。
    眼前一位穿制服的男警官,看上去年龄三十多岁,戴深蓝色墨镜,正端坐着。张桓从没见过这张脸。
    “咦?”
    张桓脱口而出,因为之前与他接头的不是这位警官。
    “坐吧。”警官朝一旁的沙发指指,开始检索计算机内的信息。
    “王警官呢?”张桓微笑问。
    “他换部门了,以后我在信息管理部,你们公司有什么事找我好了,我叫尤煦成。”
    “哦……好,好。”
    “你就是张桓,宁虹的调查员是吧?昨天晚上第一个发现尸体的。”
    “对!”张桓点头。
    “我这边要重新录一下你的档案,哪里人啊?”尤煦成开始用键盘打字。
    “宁波本地人。”
    “年龄。”
    “27。”
    “家庭成员。”
    “……就我一个人。”
    尤煦成瞄了一眼问:“没结婚?父母呢?”
    “离婚了。我小时候都走了。”
    “那谁养你的?”
    “我叔叔。不过他现在人也不在,大概去国外做生意了吧。”
    “大概?”尤煦成皱了皱眉。
    “嗯,反正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
    “再讲讲你的个人情况。”
    “可以的。”
    张桓简述个人情况。
    自5岁多一点父亲张志德与母亲陶秋茗离婚起,张桓的人生才算真正开始。至今他也想不明白父母为什么离婚,父亲的亲弟弟,张桓的叔叔张志涛也从未跟他讲过有关他父母离婚的任何一点事。在张桓的记忆中,父母的离去是那么突然,仿佛前一秒还是合家欢快地聚在一块,后一秒就各奔东西,烟消云散了。张志涛只告诉他,按照当时张志德与陶秋茗的离婚协议,他是由父亲张志德抚养,但张志德很快就去海外经商,把他交给了张志涛,在张桓成长的22年间,张志德从未回来过。
    张桓一直觉得,叔叔张志涛对他非常好,不打不骂,百般顺从,他猜张志涛受了爸爸的委托,爸爸应该也是定期会汇钱给叔叔,尽管如此,他依然认为叔叔对他好得过分,总有些捉摸不透的意味在里头。
    张志涛平时也做生意,但张桓从没有过问,也不清楚张志涛在做什么。两人虽长期生活在一起,然而中间像隔着纱窗一样,缺乏交流。张志涛对张桓的好,在张桓看来,略有一些生疏。
    张桓大学毕业之后,先供职于一家金融公司,再跳槽去了宁虹代理人公司,在这期间,张志涛频繁外出,经常隔很久才回家一趟。直到两年前的某天,张志涛说要去海外经商,大概走很长时间,房子交给张桓打理,结果这一走,张志涛就没有回来过。起初张志涛还会打打电话,与张桓保持联系,很快不再打电话,变得音讯全无。
    张桓的银行账户在每月月初都能收到一笔钱,汇款方是荷兰的一家银行,他猜是张志涛汇给他的生活费。正因如此,张桓没有选择报警,他觉得张志涛可能被某些事牵绊住了,或者因为某种原因,避免与他联系。他也考虑过去荷兰找张志涛,碍于没有途径。
    就这样,过去了整整两年。
    这两年时间,张桓已习惯了一个人生活,独自处理各种事。即使现在物价飞涨,经济低迷,由于刚加入代理人公司,他的收入也不算高,不过他仍把每一笔开销规划得清清楚楚,还通过存钱,买了一辆电动轻型摩托。
    从上个月开始,张桓的账户不再收到那笔荷兰银行的汇款,这令他非常担心。因此他决定好好存一笔钱,去荷兰找张志涛。
    粗略交代完毕,张桓望着尤煦成,等候下一步指示。
    “跟我讲讲你昨天发现尸体的情况。”尤煦成停止打字,对张桓说。
    张桓把情况如实告知,但隐去了昨晚的诡异遭遇,他觉得这是他的私事,不关乎案子。
    然而当张桓提及冯寿成两手手心的“九”字和年轮图案时,尤煦成却显得诧异。
    “手心里有一个字,一个图案?”尤煦成问。
    “对。”
    尤煦成坐直身体。
    “没有的嘛。”
    “没有的?”
    张桓诧异。
    ……没有的是什么意思?
    “你哪里看到的?”
    “就昨晚看到的啊!”
    “不可能的。”
    张桓一下说不出话,他感觉脑袋里有苍蝇在飞。
    尤煦成对张桓招招手说:“你自己过来看!”
    张桓站到尤煦成身边,瞧向电脑屏幕。
    屏幕中是一张分辨率较高的照片,是昨晚警方拍摄的现场照,还打着灯光,冯寿成的尸体笔直躺在地上,两手张开,手掌略向上翻,张桓发现,原本两手手掌心的“九”字和年轮图案,竟消失不见。
    望着屏幕上的照片,张桓呆了片刻。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昨晚究竟有没有去过那栋公寓楼。
    “看到了没?”尤煦成用咄咄逼人的语气问。
    “看到了。”
    照片非常清楚,冯寿成的手心根本没有字和图案。
    “你说那时候他的手掌心里面有字还有图案?”尤煦成重复一遍。
    张桓又沉寂一会,他决定不再多说什么,笑着回了句:“大概看错了吧。”
    “这也能看错。”
    尤煦成关掉电脑中的照片,慢条斯理地说:“现在我们遇到点问题。第一个,冯寿成的身份信息,我们采集不了。所以你要好好回想一下,从你们接到那个匿名电话开始,到你发现尸体打电话报案,中间还发生过什么事。”
    张桓不是很理解为何采集不了冯寿成的身份信息,急着问:“过程我刚都跟你讲了。为什么采集不了他的信息啊?”
    “不知道。”尤煦成摇摇头,“怪事情挺多的,冯寿成的个人信息在我们档案库里没有。DNA数据库里也没有他的采集记录。我们就知道他是一个养殖场的员工,好像在那边干了好多年了,家庭成员,有没有结婚,家住在哪的,全不知道。这次报失踪案的也是他一个同事,说他一个星期不来上班了,人也联系不到,干脆报案。”
    “这么奇怪……会不会……是那种邪教的人啊?”
    张桓的推测并非无凭无据,这几年,邪教的发展相当猖獗,尤其是四年前全球性断电,来历不明的恶潮突现,更给了众多邪教在“世界末日”主题上大做文章的机会,助长了邪教气焰。张桓追查过几起失踪案和命案,最后发现就是邪教活动所致。
    “也有可能。在那种地方自杀,倒是符合他们的特点。”尤煦成点点头,“不过……这事情还有另外一个奇怪的地方,是最大的一个疑点。”
    “是什么?”
    “咦?”尤煦成瞧向张桓,笑说:“今天我来找你问话的,怎么现在变成你问我了?”
    “哎哟,别那么计较嘛,说不定我可以帮到忙呢?”张桓也笑笑。
    “那个疑点呢……按道理是讲不通的。我们昨天晚上把尸体搬回来后,当然解剖肯定是来不及的,还要预约法医,我们就用仪器给他做了个测试,发现他的体表,跟他的体内死亡时间不一致……你懂吧?他身上有两个死亡时间!”
    “等等!我没听懂,什么意思,两个死亡时间?”
    “对,我们分别检测了他的体表特征和体内特征,发现他的体内特征显示他死了三天左右,但他的体表特征……显示他才死了两个小时。”
    “怎么有这种事?”张桓相当惊愕。
    “你问我我哪知道,按理来说是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的,人的体内和体表特征死亡时间不一致很正常,但不会差那么多的,怪就怪在这里。”
    张桓深吸口气,他一下想到了昨晚在家遭遇的怪事,此刻在他看来,冯寿成已然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个诡异生物,并且还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找上了他。
    莫名消失的“九”字和图案。
    身份信息不详。
    体表显示的死亡时间与体内显示的死亡时间的巨大差异。
    特意“跑”去他家,留下那张关于百鬼夜行的字条。
    如此多问题涌向他,令他大脑混乱不堪。
    他甚至产生一种猜想,觉得冯寿成之所以在那栋公寓楼自杀,就是为了让他找到,特意在那里“等”他。
    ……那栋公寓楼离我住的地方特别近,而且还是我的管辖区域,是我的话,我也会选在那个地方自杀……
    张桓感到全身发冷。
    从警局出来,张桓脑中还在盘旋他与尤煦成临走前一番对话。
    他对尤煦成表明态度,说想把这件事调查清楚,尤煦成起先不同意,说这是警方的事,他作为代理人任务已经完成了,但最后还是给了他一个思路,也是警方接下来的调查方向,便是从冯寿成的养殖场入手,争取了解冯寿成的性格脾气,查明冯寿成的人际关系网络。
    走在回家路上,张桓心事重重,不知不觉间,他的手机铃声在响。
    接起电话,话筒内飘来一个软绵绵的声音:“你知不知道……百鬼夜行是哪一天?”
    张桓睁大双眼,感觉心在颤抖。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愣了半晌,那个声音再度飘来,一字一顿地问:“你~知~不~知~道,百~鬼~夜~行~是~哪~一~天?”
    这次他听清楚了,对方是个女声,故意压低了嗓音。
    当张桓想问话的时候,电话挂断了。
    一看手机屏幕,对方屏蔽了来电号码,因此无法追查到用户信息。
    张桓彻底懵了。
    这句问话,昨晚捡到的字条上出现过,此刻又一次出现,毫无缘由,莫名诡异。问话暗指了一个答案,可那个答案,也就是百鬼夜行,究竟是哪一天呢?
    张桓试图猜测对方意图,他觉得对方如果不是存心恶作剧的话,那么一定有其动机,动机的驱动力往往是利益,可故意向他提出这个问题,对方会得到什么好处呢?
    张桓继续沿回家的路走,但他把手机拿在手上。
    他装作不经意地环顾四周,留意有没有可疑人士。
    现在准确时间是中午11点43分,由于是工作日,已过了上班高峰时段,路上的来往人群和车辆不是很多。宁波的淞邬县是新开发的地区,崭新的建筑,道路也较宽敞,两旁有不少建筑工地,大群工人正身着工装忙碌,听说这边将盖一座科技大楼,大楼高处在修筑几条悬梯,即是连接大楼与大楼间的空中电梯。张桓抬头看了眼忙于空中作业的工人,没有可疑的地方。
    张桓整理一下思路,他认为自己目前姑且先把写字条的人和刚才打电话的人串联起来,就算他们不是同一个人,也应该是同一阵营,或出于同一目的的人,而昨晚电梯内的气息及臭味又和冯寿成死亡现场相同,所以打电话的人可能跟冯寿成有什么关系。
    至于昨晚是不是冯寿成亲自“跑”来留下那张字条,这一点尚且存疑。
    或许是杀死冯寿成,又布置成自杀现场的凶手。
    况且冯寿成身上还有些谜团未解开,最奇怪的一点,当是冯寿成手掌心消失的“九”字和图案。张桓深信自己当时一定看到了那个“九”字和图案,但尤煦成不像说谎的样子,合理的解释是中间出了某种状况,有人故意抹去了冯寿成手心的内容,当然,也可能是冯寿成只想把这些内容展示给他看。
    问题基本集中在冯寿成身上,再加上冯寿成的身世本就是个谜团,张桓觉得他下一步确实该依照尤煦成指出的方向,把关于冯寿成的一切调查清楚。
    如果可以的话,他今天就想去冯寿成工作的地方,尤煦成提供了地址,那个养殖场位于淞邬县郊区,离这不算太远。不过他这一趟需要找个人帮忙,不知为何,他骤生一种前途未卜的感受。
    他决定先吃点东西,再计划下一步的事。
    正巧他经常光顾的一家便利店在眼前,这是离他住所最近的一家便利店。
    张桓挑了一份自热盒饭,一瓶能量型可乐,摆到收银台上。
    店员只有一名,是一个皮肤偏黑,三十多岁的女人,女人身穿绿色围裙,正用手机打电话。
    张恒从未见过这名店员,他想应该是新来的。
    “对,对,是哈……我去过,还行吧,但也没啥好玩的,就那样吧,去也行不去也行,你看看呗……别矫情啦……”
    女人脸带笑容,愉快地打着电话。三年前开始,国内电话免去了通话费用,通话质量提高,视频通话也方便,在大环境糟乱,许多人足不出户的当下,政府鼓励多以语言沟通,语音聊天开始变得频繁。
    张桓就站在收银台前耐心等待,他觉得这名店员有点不负责任。
    女人瞄了张桓一眼,似乎意识到了有人正等候结帐。接下来,女人并没有挂断电话,而是侧过身体,用一种小心翼翼的姿态压低声音继续聊天。
    “是呀是呀……你坐车吗?可能吧,我也不知道哎……”
    女人的声音渐渐变得模糊,有些话张桓听不清晰。
    张桓失去了耐心,他眉头一皱,正想催促女人快点给他结帐时,忽然听到女人轻声说出的一句话:
    “对了对了,我问你呀,你知道百鬼夜行是哪一天哇?”
    随即,女人哈哈一笑,继续说着不相干的内容。
    张桓惊住了,直到女人伸手朝他示意,意思是电话快打完了,他才慢慢回过神来。
    虽然女人说话声很轻,还带着一种方言口音,但那句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你知道百鬼夜行是哪一天哇?
    女人挂断电话,对张桓抱歉地笑笑,张桓赶紧问:“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女人先一愣,然后反问:“什么呀?”
    “咦?你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不是在问,百鬼夜行是哪一天吗?”
    “百鬼夜行?”女人脸色渐变,“百鬼夜行啥意思?我……问了吗?我不知道啊。”
    “什么叫你不知道,你刚才明明问了,我听到了。”张桓的语气有些急躁。
    “没有。”女人回答得斩钉截铁。
    “你问了啊。”
    “我不知道你在讲什么东西哎。”女人尴尬地笑。
    张桓心里想,这女人如果在演戏的话,演技未免过于逼真了。
    “能不能问一下,你刚才在跟谁打电话么?”张桓尽量让自己平静。
    “哦,就我一个小姐妹,他想去重庆玩,问我那边怎么样。你要不要买单?我给你买吧。”
    张桓把饭和饮料递到女人面前,完成付款,但他的目光一直没离开女人。
    女人显得不好意思,不敢迎接张桓的眼神。
    “如果你知道百鬼夜行,告诉我好不好?”
    张桓心里有个答案,他不认为女人会和冯寿成的事有什么联系,或许是女人知道百鬼夜行的含义,但碍于某种原因不愿意告诉他。
    不过这一切也来得太巧了些。
    “我真不知道。”
    女人的表情很无奈,哭笑不得的样子。
    “不能说吗?”
    “不是啊……真不知道,你肯定听错了。”
    “不会的。”
    “我都没听过,什么百鬼夜行是啥意思。好了好吗?别讲这个东西了。”
    两人争论时,便利店的自动门开了,走进一男一女,是来买东西的。
    “好吧。”
    张桓灰心丧气地点点头,他感觉这女人的态度很坚决,就是不愿意说实话,只能以后再想办法。
    从便利店出来,张桓快速回家,匆匆吃完了饭,他想起一个人。
    ……那死胖子应该差不多回来了。
    张桓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只响一声,就有人接起电话,张桓耳边立即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干嘛?”
    习惯性的问候。
    “你回来了没有?”张桓直问。
    “废话!不回来你能打通我手机啊!昨天晚上回来的,累死我了妈的!”
    “你现在在哪?”
    “在家喽。”
    对方似乎听出张桓语气有些异常。
    “我跟你讲,周熊,我有点事要你帮忙,具体反正见面再聊,你什么时候有空?”
    周熊是张桓的初中同学兼死党,后来又一起上了高中和大学。毕业后两人保持联络,时常相约进行户外运动,户外运动是两人的共同爱好。周熊长得又黑又胖,五官肥大,个性张扬豪放,大大咧咧,做事无所顾忌,胆量和魄力远胜一般人。因此凭着与周熊的交情以及周熊处事特点,张桓觉得请周熊帮忙再合适不过。
    周熊大学毕业以后就没有选择打工,而是在其父亲的汽修厂帮忙,自由时间比较多,这次是周熊去泰国旅行刚刚回家。
    “我每天都空。什么事情啊?又碰到杀人案了?”
    之前张桓在处理一些失踪案和凶杀案的时候,也请过周熊帮忙。张桓觉得,周熊的冲劲十足,或许可以助他解决一些难题。
    “不是杀人案,我也讲不清楚,是一堆怪事情,说出来别人可能都不相信的那种。”
    “哦,那你要我干嘛?”
    “陪我去个地方。”
    “行行行,随便。那明天吧,今天我要好好休息休息,累死了!”
    挂断电话,张桓开始计划明天的事。
    ……先去冯寿成工作的养殖场,了解一下情况,最好能找到冯寿成的家人。就让周熊那小子去问,反正他脸皮厚……
    张桓心里清楚,他的诡异经历,是从他发现冯寿成尸体开始的,他觉得那具尸体是个不祥之物,之后发生的怪事,大部分应该都和冯寿成有关,除了便利店的女人。
    ……那个女人绝对知道“百鬼夜行”是什么意思,说不定是某种邪教的暗语,反正要想办法让那个女人开口。
    虽然现在张桓还没遭受任何危机,但他隐隐感觉危机已经在他身边潜伏,等待爆发。
    相对于眼前的灾难,人类往往更害怕未知事物,张桓此刻心境就是这样。
    当张桓准备将杯中可乐一饮而尽的时候,他的手机收到一条讯息。
    讯息的号码被屏蔽了,打开内容一看,显示一句话:
    “张桓,知不知道百鬼夜行是哪一天?”
    张桓后背直窜起一股寒意,他差点握不住手中的杯子。
    相比之前,这一回是指名道姓地问。
    他不再怀疑,对方(那股不知名的神秘力量)没有找错方向,确实是冲他来的。
    ……不能再等了。
    张桓一口喝完可乐,再一次拨通周熊手机号码,周熊还来不及问,张桓急着说:
    “别明天了,我现在就去你家,在那等我。”
    张桓驾驶他的轻型电动三座摩托,沿一条新建不久的高速公路去往周熊家。
    从张桓家到周熊家不算远,特别是这条横穿淞邬县的高速公路通车后,更缩短了时间。三十分钟后,张桓的摩托已停在周熊家门前。
    周熊家是一栋自建的两层高的别墅。
    张桓也不按门铃,暴躁地敲着大门。
    慢慢拉开门的同时,周熊的脸上洋溢一种捉摸不透的笑容,他问:
    “你知不知道……”
    张桓一听这几个字,汗毛都竖了起来,感觉一股压力澎湃涌向他。
    周熊继续笑问:“我在泰国买了什么好东西?”
    张桓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我靠!你吓死我了!”
    周熊眨眨眼问:“干嘛?”
    “我以为你要问我那句话!”
    “哪句话呀?”
    “我就是因为这句话来找你的,行了行了进去再说吧。”
    张桓到周熊家就像回自己家一样,周熊的父母和张桓也很熟悉。
    张桓往客厅的沙发一坐,问:“你爸妈呢?”
    “他们没回家。对了,我刚话还没说完,我跟你讲我这次去泰国淘到好货了。”
    “什么好货。”
    周熊嘿嘿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乳白色的小锤子,锤子造型奇特,像是一颗大牙齿,比周熊手掌略长。
    “这干嘛的?”张桓摸了摸锤子,不解地问。
    周熊总能想到各种稀奇古怪的事,张桓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屋兰锤!”
    “屋兰锤?就这小破东西的名字?”
    “对!”
    “有什么用?玩具吗?”
    “不是不是,你识不识货?灵械!有用的!”
    灵械,顾名思义,一般是指注入灵力的道具,恶潮冲击以来,一些造化人(泛指异能人士)开始凭借灵力打造对抗恶潮的灵械,被前往灾地的探灵队伍广泛使用。
    “灵械吗?”
    张桓从没见过灵械,只是听说,顿时好奇心起,尤其是现在他正经历一连串的灵异事件。
    “对!是一个泰国的造化大师用另外一个已经死掉的造化大师,就是他的师兄弟的骨头打造出来的,屋兰就是那个死掉的造化大师的名字,说是碰上什么邪物的时候,一锤下去,邪物就完蛋!”
    “真的假的啊?”
    张桓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还对周熊头顶做出一锤敲下去的动作。
    “废话!当然真的,我花两万多人民币买的!”
    “哎行了行了,管你真的假的……”张桓把屋兰锤递回周熊手中,一脸严肃地说:“我有事的。”
    “知道,说呀。”
    张桓对周熊没有任何防范和顾忌,于是便将从昨天发现冯寿成尸体开始,到现在为止期间遭遇的怪事完整叙述了一遍。
    周熊嘴巴微张,像是听傻了。
    “说完了,你在发什么呆?”张桓问。
    “没没没,我太累了,刚刚听得我都快睡着了。”
    “这你都能听睡着?靠!那你听进去了没有?”
    “听进去了!哎哟,不就这点破事吗?你让我陪你去那个养猪场,对不对?”
    “不是养猪场,是养殖场,不一定养猪的,妈的!”
    “知道了知道了!意思差不多的。我听到现在啊,就觉得一件事情蛮奇怪的,你说你昨天看到那具尸体的两个手上,一个手写了个‘九’字,另外一个手画了一些圈圈,结果后来警察验尸的时候没了,是不是你自己眼花看错了呀?”
    “不可能!”张桓对这一点相当自信,“我眼睛好得很,当时绝对看见了。”
    “是吗?倒怪了,要么被人故意擦掉了……”周熊装模作样地沉思起来。
    “还有其他事情你不觉得奇怪?比如那句话。”
    “哎哟……那句话明显是有人恶作剧故意搞你的。肯定就那个便利店的女人,下次我陪你去,帮你好好整她,大哥出马,看她敢不讲真话?”
    张桓不是没有怀疑过有人恶搞,但直觉告诉他应该不是这么回事,他通常很相信自己的直觉。
    “说不定那女人看上你了,想搞点事情,引起你的注意,你说会不会有这种可能?对了那女人长得怎么样,好不好看啊?”
    “好看个屁!”
    张桓觉得周熊思路有问题,不知道在扯什么。
    “什么时候走?”周熊打了个哈欠问。
    “就现在吧,那个养殖场的地址我有,好像离这里不是很远,我也不确定。反正开你车去。”
    周熊点头,进房间背起一个户外背包,将他的屋兰锤放进包里,笑说:“讲不定能派上用场。”
    坐上周熊全黑的一台四驱越野车,张桓设置导航,冯寿成工作的养殖场位于郊野地带,离这有几十公里路,导航显示的时间为1小时13分钟。
    “居然挺远的。”张桓喃喃说。
    一路上周熊连打哈欠,张桓见周熊是有点疲劳,就跟周熊换了座位,由他来开,让周熊观察导航。
    周熊一个劲说他在泰国游玩的经历,似乎没把张桓的事放在心上。张桓却闷闷不乐,时不时看一眼手机。
    驶出淞邬县的城区,周熊困到眼睛睁不开,呼呼打起瞌睡,张桓也不说话,让周熊休息。
    不一会,天下起小雨,路面显得阴沉沉的。车子行驶在一条泥泞且不平整的大道上,好在周熊这台越野车性能相当不错,不觉得如何颠簸。
    行驶一段路,天色比刚才更暗,两旁都是枝叶茂密的大树。张桓的视线内没有车辆和行人,也没有建筑,死气沉沉的氛围。
    张桓一直跟着导航指示的路线在走,这时他略感到奇怪,看一眼时间,竟然已是下午4点38分。
    ……开了那么久?
    他放慢车速,仔细研究导航,发现导航记录的行驶时间将近两小时,可还是没到目的地。
    不过目的地近在眼前,剩余时间显示13分钟。
    “好奇怪啊。”
    张桓想这一路上非常顺畅,没有遭遇堵车,也没有碰见事故,按理说导航预计的行驶时间不会差那么多。
    ……哪出了问题?
    他先把车停靠路边。
    雨越下越大,天色暗淡,附近满是荒废的稻田,不远处有条水沟,水沟上横跨一座小石桥,勉强可以通行一辆车。
    张桓扫了眼,发现如果按照目前这条路走,必然通过那座石桥。
    ……养殖场在这地方?不像啊……
    他打开导航的路线图,他在设置导航时并没有查看路线,也不记得最初路线是什么样的,但总觉得路线变了,不是一开始设置的那条。
    有时候导航会根据路面情况调整路线,不过有提示音,张桓没有听到。
    ……如果不是最开始的路线,那路线怎么变的?为什么变?
    张桓看了眼目的地,发现此刻目的地那一栏信息并非显示养殖场,而是一串乱码。
    ……出错了?
    他把当前导航关闭,再次设置养殖场为目的地,很快导航显出一条新的路线,距离现在位置还有三十多公里。
    张桓轻叹声气,心想应该是导航出错了,当他刚准备起步,导航显示屏闪了一下,路线居然变了!
    新的路线,又是刚才错误的那条,通行小石桥,距离目的地还有13分钟,目的地显示一串乱码。
    张桓不死心,再重新设置一遍导航,结果还是一样,导航在设定路线后几秒钟,变成那串以乱码为目的地的路线。
    在这当口,张桓发现周熊仍在睡觉,他用力一拍周熊胳膊,把周熊吓一跳。
    “干嘛呀?”周熊眯着眼问。
    “别睡了,出问题了。”
    “什么问题?”
    张桓指指导航问:“你的导航是不是有毛病?”
    其实张桓感觉未必是导航的问题。
    “没毛病啊……能有什么毛病,是你脑子有毛病吧?我车很好的。”
    张桓也知道,每当他们从事户外运动时,都会使用这台越野车,功能一直良好。
    “你看着。”
    张桓重复设置一遍导航,直到导航自动改变路线,转为新的目的地。
    “啊?”
    “看懂了没,你这导航会自己改目的地的,每次变的都是现在这条路。”
    张桓忽然灵机一动,更换一条路线,他把目的地设为自己家的小区,然而结局一样,在设定目的地后仅隔几秒,导航自动改为显示乱码的路线。
    “咦……”周熊摸了摸脑袋。
    周熊建议把车熄火再启动试试,张桓照做,并随便设置一个目的地,结果导航还是自动指向这个乱码目的地。
    “你说怪不怪?”张桓一脸慎重。
    “怪!不但怪,而且邪门!意思就是导航想让我们去这个地方。要么这边有恶潮?干扰了信号?不会啊……”
    张桓摇摇头说:“应该不是。”
    张恒和周熊都明白,在一些受恶潮冲击严重的大型灾地,各种通讯设备和GPS往往会失灵,但宁波的淞邬县是十分安全的地方,是国家划分的绿色区域,对恶潮的监测也很严格。
    “那是什么啊?”
    “不知道。”张桓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说不定不是导航让我们去这个地方,是其他东西让我们去这个地方。”
    “什么东西?”
    “我哪说得清楚。这边到底在哪啊?”张桓说着摇下窗户,头探到窗外,雨水立即打进车内。由于是下雨天,附近满是雾气,视野范围较小。
    “这倒有意思了。按我说吧,别管那么多了,先去看看再说,这个连名字都没有的地方。”周熊提议。
    其实张桓也有这个意思,直面未知事物会让他兴奋,感觉痛快。
    两人原本也喜爱探险。
    何况目前这个时间,再赶去养殖场肯定来不及了,张桓想道。
    “不管了,去看看,反正离的也不远。”
    张桓放下手刹,踩下油门,越野车便沿小路前行,在通过石桥时,因为越野车太重,石桥传来“咔咔咔”那种不稳固的声音。
    路越来越窄,两边全是杂草,四周的竹林、细树、水沟、稻田被雨水尽情冲刷,披着水雾,朦朦胧胧的。
    导航显示的剩余时间为两分多钟。
    “快到了。”张桓说。
    “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周熊倒有点兴奋。
    现在是傍晚5点12分。
    不知不觉,道路一下宽敞,转变非常突兀。眼前弥漫的水雾间,一栋建筑逐渐清晰。它是一座老旧、复古的宅基地性质的房子,房子周围设了篱笆,屋前有几棵排列整齐的树,一旁还有口水井。整体格局仿似一座庄园。
    张桓将车停在篱笆门前,两人下车。
    “什么破地方!不就是座房子嘛!”周熊不屑地说。
    “对啊,问题是导航能导到这种地方吗?它又不是标志性的建筑。”张桓边说边拉开了篱笆门。
    两人走进了这座“庄园”,站到树下躲雨。
    “奇了怪了,不过这地方也不是我们设的目的地呀,是导航自己跳的。”
    “所以啊……”
    张桓看了眼周熊,发现周熊带着背包,那把锤子就放在背包内,说明周熊面上显得无所谓,实则比较警惕。
    房子挺大。平顶,木门,玻璃窗,褐色的墙面,有一边的墙上还挂着几幅墙画,墙画是现在村庄的一种流行元素,许多村民认为可以增添繁荣喜庆的气息,对抗恶潮带来的阴霾。
    “导航为什么让我们来这呢?参观一座破房子吗?”周熊笑问。
    “不知道。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
    “你猜里面有没有人?”
    张桓仔细打量房子,又走到水井边往下瞧,水井看着荒废了很久,井内全是枯叶和雨水。他回答周熊:“应该是没人住的房子。”
    “我猜也是的。”
    说完周熊踏上屋门前的台阶,敲了敲门。
    “没人你敲什么门?”张桓问。
    “做做样子嘛。”周熊再用力一推门,发现门居然开了。
    “门没锁啊?”张桓奇怪。
    张桓想,即便是没人住的房子,也应该会上锁才对。
    周熊没考虑太多,直接跨入大门。
    张桓跟着走进去。
    里面的光线相当暗淡,一个厅,两个房间,还有一个小厨房。厅中有木桌,有凳子,靠内墙的一边立着五斗橱,五斗橱的左右正好是两间房。外墙的一边有窗户,窗台上放了几盆枯萎的盆栽,角落的地上还有只大香炉。
    东西虽然陈旧,但摆设相当整齐,比如内墙的五斗橱,距离左右两扇房门的间隔一样,张桓不禁怀疑房子原来的主人是不是有强迫症。
    房内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好像是香炉散发出的味道,张桓不太确定。
    里面有点暗,张桓尝试开灯,按下灯的开关,毫无反应,他猜房子的供电系统可能断了。
    周熊走到窗边,发现窗户可以轻松打开,从窗户望出去,正好看见门前的几棵树。
    他又想进两间房看看,其中一间房的门直接推开,可另一间房的门却推不动。
    “这房间锁了?”
    在问的同时,周熊又旋动房门的把手,阻力非常强劲,明显房门被锁了。
    张桓也注意到了这间房。
    周熊毫无意义地重复尝试,房门依然没打开,他暴躁地敲了几下门,甚至想把门一脚踹开。
    “不是没人住吗,怎么还锁门啊?”周熊大声问。
    张桓也觉得奇怪,按理说一个门被锁的房间,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外面的人用房门钥匙上锁,二是里面的人把门反锁,可这房子不像有人住的样子,为什么要锁房门呢?
    周熊突然神色凝重地问张桓:“会不会……里面有个人啊?”
    张桓不回答,也尝试旋动门把手,徒劳无功。
    张桓想,不管这房子现在有没有人住,屋主(哪怕是之前的)既然把这间房给锁了,那么应该有其用意,随便撬开总归不大好。
    但他的好奇心又在驱使他打开房门,或许可以发掘什么秘密。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打消了强行闯入的念头。
    “算了,别管它了。”
    周熊一愣,问:“啊?这么算啦?你不想进去看看啊?”
    “怎么讲也是人家的房子,如果还有人住的话,我们算是私闯民宅的,犯法的懂不懂?”
    “这房子一看就没人住的好不好?有人住的房子大门不锁,锁个房间门啊?”
    “……算了吧。去另外一个房间看看。”
    周熊跟着张桓走入另一间房,还在低声嘀咕:“真是一点探索精神都没有。”
    刚进房间,张桓感到一股闷热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原来是里面没有窗户。
    由于过暗,周熊打开了他智能手表上的小灯。
    房间不大,摆设也和厅里一样简单,只有一个橱柜,一张靠墙的长桌,地上堆放了些杂物,没有床。
    张桓推测这应该是次卧,隔壁那间房是主卧。
    这时,他看到橱柜上摆着一张相片。
    相框是木制的,相片是黑白的。
    如今这个年代,黑白照几乎已经绝迹,即便是墓碑上的相片,也基本用彩照。随着环境污染越来越重,再加上恶潮的影响,强调鲜艳的色彩,是一种标志性理念。
    相片是一张合照,有一男一女两人,就站在这座“庄园”的篱笆门前,张桓一下认出了相片上的男人,惊呼出声:
    “冯寿成!”
    周熊正背对张桓,听张桓叫唤,转过身问:“哪里哪里?”
    张桓手指指相片。
    周熊拿起相片,皱着眉头问:“这男人就是冯寿成?”
    “嗯。”
    周熊望向张桓,停顿了两三秒,再问:“求你这个大神告诉我,冯寿成的照片怎么在这里?”
    “他带我们来的。”
    张桓脱口而出。
    “你是说……刚刚那个导航失灵……”
    张桓点头,意思明确不过,冯寿成改变了导航目的地,指引他们来这座房子。
    “这里应该就是冯寿成住的地方,旁边的女人是他老婆。”
    “那他让我们来这干嘛呢?”
    “我怎么知道?”
    周熊向来大胆,此刻也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张桓从周熊手里拿过相片,喃喃说:“他老婆看上去好像年纪跟他差不多……但为什么是一张黑白照片呢……黑白照片……”
    “有什么问题?”
    “你是装蠢还是真蠢?现在哪还有人拍黑白照的。”
    “可能年代太久了吧,结婚照什么的,你说那男人不是五十多岁么?”
    张桓摇头说:“冯寿成是五十多岁,但你看这照片,像是他结婚的时候吗?明显是现在拍的,照片上他的长相跟我发现他尸体的时候差不多。”
    周熊再一看相片,被自己逗笑了:“对哦,我智商好低啊。”
    “我估计……”张桓收敛笑容,脸色变得沉重,“这照片是他死之前拍的。我想到了一种仪式,你有没有听过……”
    “冥婚!”
    “对,冥婚是一种旧的习俗,古时候就有,不过一般是男女当中一个死了,活的那个陪死的结婚,也有两个约好一块死,到下面结婚的,这种也叫阴府婚,考究点的话,还需要花童开路,祭品啊什么的,然后死之前拍一张黑白的合照。问题是……他们要结冥婚的话,应该一起自杀的呀。”
    “对啊……你发现冯寿成尸体的时候,他是一个人……”
    张桓用力地点了下头,神色严峻。
    周熊继续说:“那你刚刚讲,我们是被冯寿成引到这里来的,他肯定知道这边有他的照片,什么意思?”
    “我觉得他是想让我们帮他做点事情。”
    “做点事情?帮他找他老婆,然后拉过去陪他一块合葬吗?哎你说他老婆会不会也已经死了?”
    张桓盯着相片中的女人,女人看起来比冯寿成小一些,估摸在四十多岁,额骨扁平,眼窝较深,留着长发,相貌普普通通,稍显土气。
    张桓换了几个角度,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感觉女人好像也在看他。
    他不认为这女人还活在世上。
    “再找找看吧。”
    张桓放下相片,他也不知道要找什么。
    “对了,我也发现一个东西。”
    周熊转身走到另一面墙。
    靠墙的地方有张长桌,桌上堆积着大量灰尘,借助周熊的小灯,张桓看见墙上刻了许多文字。
    这些文字古古怪怪,排列整齐,像蚯蚓一样,张桓一个字都不认识。
    “这写的什么?”张桓问。
    “不知道,看不懂。”
    “像是古代的那种字。”
    “要是能有个人帮忙翻译一下就好了。”
    张桓意识到这一点,便拿出手机,对着这些看不懂的文字拍下照片。
    ……应该是一点线索。
    张桓猜测,冯寿成和那女人可能是某教的教众,黑白相片和这些文字是他们死前留下来的,这些文字就是该教专属的语言,如果真是这样,解读这些文字必须也要是该教的教众,会比较麻烦。
    两人打算再四处看看。
    在另一边空旷的墙面,没有任何发现。
    张桓已经忍受不了房间里闷热潮湿的气息,想要离开,这时他意识到自己脚踩的居然是一层地毯。
    房间的中央铺着一层四方形的暗橘色地毯。
    张桓蹲下身,用手触摸,发现地毯比他想象的干净,像是刚放的。
    “这毯子怎么了?”周熊也蹲下身。
    “你不觉得这样的房间,铺个这样的地毯,有点突兀么?”
    “有什么突兀啊?你就是事多……”
    周熊说着掀起地毯,两人看到,地毯之下,也就是原本被地毯盖住的地方,竟有一个图案。
    图案相当复杂,是被刻上去的,内容是一只直立的乌龟,它背着龟壳,皮肤粗糙,全满长满鼓起的疙瘩,双手和双脚像人类,头很小,脸异常丑陋,让人分不清这张脸到底是动物还是人类。它的姿态怪异,还伸着长长的舌头。
    总之,这是一张让人看了感觉不舒服的图案。
    周熊干脆把地毯扔到一边,惊讶地问:“怎么有个人龟图啊?”
    “你也懂人龟图?”
    “这不就是嘛,一半像人一半像乌龟,还是站着的,但也太丑了。”
    “关键你看,这还是刻上去的,应该比画上去更费劲吧?说明人家是很用心在做这件事的。”
    “有什么奇怪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兴趣爱好吧,说不定人家是个野鸡艺术家呢?”
    “不可能。我问你,如果你是个艺术家,辛辛苦苦完成一幅作品,你会用一个毯子把作品盖起来?难道不是展示在自己随便可以看到的地方吗?”
    “也对啊……他为什么要盖起来呢?要么他觉得自己弄得不好,不想看到?”
    “不好吗?”张桓再次蹲下身,“我倒觉得他这个作品完成得很好,甚至可以说完美。再说了,如果觉得作品不好,毁掉就是了,干嘛掩盖起来,不是多余么?而且把这样的图案刻在地板上,也挺奇怪的。”
    “对啊,干嘛刻在地板上,搞起来多累啊。”
    张桓仔细看了会这幅人龟图,还是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不过越看越不舒服。
    室内闷热潮湿的空气令他十分难受。
    “走吧。”
    两人出了房间,又回到客厅。
    “现在怎么办?”周熊问。
    “我在想一件事。”
    “说呀!”
    “如果冯寿成的老婆,就是照片上那女人,也已经死了的话,她的尸体在哪呢?”
    “跟冯寿成一样,也找个地方自杀了咯,你管她死在哪里。”
    “不是不是,我刚就在想这个问题,我总觉得找到那女人的尸体还挺重要的,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大哥,你该不是想说,给你留纸条,打你电话,发你消息问那句什么百鬼夜行的话,就是这女人吧?”周熊笑问。
    “也不是没这个可能,笑屁啊!拜托你有点想象力好不好?”
    “那你还觉得她已经死了,死人打电话吗?”
    “这就是矛盾的地方呀……根据那张照片来看的话,她应该跟冯寿成一样自杀了……”
    “哎,你觉得会不会是这个剧情,她先做完那些骚扰你的事情,然后再自杀?”
    “你这样讲的话,她自杀就在这几个小时了。”
    “刚死啊?”
    张桓沉默了,半晌他又问:“你说……那女人自杀的地方,会不会就在这房子里,或者房子的周围附近?”
    “也有可能吧。但这房子,有什么地方可以让她自杀呢?”
    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锁着的房间。
    周熊走到房门前,用脚踹了一下问:“敢不敢打开看看?”
    张桓犹豫一会,摇摇头说:“还是不大好。”
    张桓明白,现在法律不像从前,自恶潮冲击以来,全世界面临灾难,国内法律进行了相应调整,基本加重了各大罪行的判罚,若这房子不是空房,仍有房主的话,他们这样闯入已经是违法,再搞破坏,等于留下痕迹。
    “你怎么这么纠结啊?”
    张桓也知道,线索可能就在锁着的房间里。
    “这样吧,我们先随便找找,如果找不到什么,最后把这间房撬了,你觉得怎么样?”
    “也可以。那我们找什么,怎么找?”
    “找一下有没有线索,或者干脆找到那女人,不管活的死的。”
    张桓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天还没完全暗下来,他想抓紧时间。
    雨已经停了。
    “我们分头找吧,我留在这边看有没有漏掉的东西,你去外面晃一圈再回来,如果发现什么立即打电话。”张桓说。
    “知道了,灯给你吧。”
    周熊把智能手表给张桓,走出了大门。
    房子里剩下张桓一人。
    他决定先检查下地板,看看有没有地下室之类的地方。
    房子其实不大,却始终透着一股空旷寂寥的氛围,像站在一望无际的高原上。
    他半蹲着身子,仔仔细细检查,检查完客厅,他又进入房间。
    一进房间,他看见地上的人龟图案,十分醒目,被周熊掀开的地毯就扔在一旁。
    这个图案令他非常不舒服,人龟的模样很丑,尤其吐出的长舌头,更显得恶心,他才发现,人龟的长舌上居然还长着刺。
    一股莫名的压力,骤然降临到他身上。
    仿佛头顶有一团黑影,不停地旋转。
    他沉寂下来,站得很直,两眼盯着人龟图案。
    事实上,从他踏进这座房子开始,他就察觉有股隐秘的力量,不停扰乱他的心神。
    他确定房子里有些他看不见的东西,幽幽躲在暗处,注视他的一举一动。
    此时那个东西或许开始“行动”了。
    他尽力让自己冷静,保持清醒的大脑。
    做完深呼吸,他准备再检查一下房间,结果发现自己的视线竟无法从人龟图案上移开,人龟图案像有种吸力,将他的注意力吸住了。
    而且他感觉房间里出奇的安静,身体就似飘到了另一个空间,他几乎可以听见自己脉搏跳动的声音。
    身上的压力不断加重。
    他攥紧拳头,咬住嘴唇,他明白,越在这种关头,越能体现意志力的重要性,他不愿屈服。
    但那股力量搅得他心慌意乱,他顿时产生抓狂的冲动。
    他的头皮忽然一阵痒,他用一只手拼命地抓。
    他的思维已有些模糊。
    ……情况不对,赶紧走!
    脑海里一个声音在告诉他。
    他知道这个人龟图案肯定有问题,他很想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可现在的状况真的无比离奇,人龟图案好像有股他无法抗拒的吸引力,把他的注意力牢牢锁住。
    ……必须做一件事。
    他拿出手机,对着人龟图案拍下一张照片。
    拍完照片,放回手机的同时,他的双手开始不受控制,竟下意识地伸到口中,用力扯出自己的舌头!
    他发现自己正在模仿人龟图案的动作。
    他的舌头被拉扯得相当疼,他怀疑自己的手会不会把整条舌头给拽出来。
    精神崩溃之际,他大叫一下,双手才停止动作。可这时候,他听见就在耳边,有人发出一声叹息。
    他急忙回头,身后什么都没有。
    ……这个房间不能待了。
    他很确定。
    他的视线艰难地从人龟图案上移开,他极力避免再去看那人龟图案,于是用脚拖动原来遮盖人龟图案的地毯,将地毯重新盖住图案。
    他总算松了口气,一抹脑门,全是汗。
    他刚缓下来,便听到客厅方向传来一阵动静。
    他的第一反应是周熊回来了。
    他跨出房间,回到客厅,结果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
    “死胖子,你在不在?”张桓问。
    得来的回应是一片寂静。
    他看向窗户,发现外面雨停了,就是风很大,他想会不会是风吹窗户发出的响声。
    也许是刚才的恐怖经历,他特别气闷,他决定打开窗户透透气。
    一开窗户,一阵风吹了进来,感觉非常凉爽,热意瞬间全无。他闭眼享受了会,顺便让自己回复平静。
    突然,他听到窗外一阵清脆的女人笑声。
    他身体抖了一下,睁开眼朝窗外望去,现在将近夜晚,天灰蒙蒙的,视线不清。
    从他的位置,可以看到窗外的一排树,以及篱笆,却不见任何人影。
    ……怎么会有个女人在笑?
    他又紧张起来。
    他确定不是幻听,的的确确有个女人在笑。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窗户,将头探到窗外,外面风比他想象的还要大,树叶被吹得“哗哗”响。
    “谁啊?”他问。
    他不指望有人会回答。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那一排树上,不禁愣住了,因为他想起一件事。
    这时候,有人用力一拍他的后背,把他吓一跳。
    张桓像只惊弓之鸟,猛地转身,就看见周熊一张胖乎乎的脸。
    “傻X,你吓我一跳!”
    张桓刚才确实吓得心脏差点飞出来,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干嘛呀,我听到你在叫,所以回来看看。”
    张桓心想,原来周熊听到了自己在房间的那一声叫。
    “你在叫什么?”周熊睁大眼问。
    “没什么。”
    回想起来,张桓觉得自己有点丢脸,很没出息。
    “那你叫个毛啊叫!”
    “你别管了,外面情况怎么样?”
    “我绕房子走了一圈,没看见什么东西。”
    “有没有坟墓啊,就是那种乡下的土坟之类的东西?”
    “没有。”
    “好吧。”张桓点点头,他感觉问题应该还是在这房子里,疑点实在不少。
    “那还要不要再去找啊?”周熊傻愣愣地问。
    “不要了,我这边倒有点事。你知道么,刚才我开窗的时候,就听到外面有一个女人在笑,后来你拍我的背,把我吓一跳。”
    “哦……怪不得你把头伸到窗户外边,东张西望看一身劲,我回来你都没发现。有个女人在笑……不可能啊,我没看见什么女人,是不是你耳朵有毛病啊?”
    “不可能,我绝对听到了。是很奇怪,然后我就一直盯着那些树,正好想到一件事,你知道是什么事么?”
    “不知道。”
    “你也学我那样,看那些树,快。”
    “树有什么好看的?”
    周熊两手扒住窗台,观察那一排树,然而半天没瞧出什么名堂,摇了摇头。
    “你数一数,总共几棵树。”张桓提醒。
    周熊数了两遍,回答:“九棵!”
    “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讲过的,我找到冯寿成尸体的时候,他两只手的手心里面,一只手写了个‘九’字,另外一只手画了个年轮一样的图案?”
    “记得啊……哦……我懂了懂了!”
    “懂了吧?是不是这个意思?”
    “……不对,我好像懂了,好像又没懂……”
    “……跟你真是没法聊天……”张桓叹口气,指着那一排树说:“你看看,冯寿成的一只手画了个年轮图案,年轮代表什么?嗯?不就是树嘛!然后另外一只手写了个‘九’字,这边正好是九棵树,不是对上了么?”
    周熊呆了一会,终于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有道理啊,而且这里正好是他家,你又说是他引你过来的。”
    “对的,相当于他给我出了一道不算太难的谜题,让我找这个地方,就是这些树,我觉得他肯定是有所指的,走走走,去外面。”
    两人离开房子,迎着大风,来到九棵树前。
    张桓利用小灯,细细观察这些树。
    天完全黑了,若不是有个小灯,两人便身处于黑暗中。
    这些树从表面看稀松平常,没有任何异样的地方。
    “不就是一般的树么?我以前老家种了好多这种树。”周熊说。
    张桓手抓住树干,摇晃了几下,这些都是小树,比较脆弱,张桓一用力,轻轻晃动起来。
    “问题可能不是树的本身。”张桓对眼前一棵树从上到下打量一遍。
    “问题在哪?”
    “你别忘了,冯寿成的一只手上写了个‘九’字,我解读出来的含义是这一排的第九棵树,所以可能是一个位置。”
    “哦……告诉我们这个位置干嘛?爬树上去找东西吗?”
    “不知道。不可能是树上的,你看这几棵树树叶都没多少,树上能藏什么东西,倒是树的下面……”
    张桓说着用脚尖捅了捅树下的泥土,发觉泥土松软。
    “你的意思……树下面藏了东西。”
    “应该是吧,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但还有个问题……”
    “怎么又有问题了?”
    “我们假设冯寿成让我们在这一排的第九棵树的树下面找东西,但这第九棵树,是从左往右数第九棵,还是从右往左数第九棵呢?”
    “对哦……”周熊摸摸脑袋,“又没写哪边是第一棵树,这老家伙不会讲清楚点吗?”
    “没办法,我们只能两头挖了。反正不是从左往右,就是从右往左,总之是第九棵树。问题是……拿什么挖呢?这边的土倒是不硬。”
    张桓看看四周,发现并无可用工具,出发前也想不到会来这边挖土,没准备铲子。
    “我知道哪里有!”
    周熊显得相当兴奋,没等张桓问,便像一阵风那样跑回房子,很快拿了两把小铲子出来。
    “哪找的啊?”张桓问。
    “哎哟,就在厨房里面,好几把铲子了,随便用。”周熊笑呵呵地递给张桓一把。
    张桓注视手中的铲子,忽然在想,这会不会就是冯寿成特意留在这边给他挖土的工具。
    张桓决定先不想太多,就和周熊两人把一头一尾两棵树下的土挖干净,看能挖出什么东西。
    分工明确后,张桓把小灯放在一旁窗台上,正好能同时照到这一排树,两人手持铲子,开始挖土。
    在挖土时,两人神情都相当专注,全力使出,动作迅速。因天气潮湿闷热,挖了不久,两人的短袖T恤就汗湿了,感觉十分难受。
    将近一个小时,周熊把铲子往地上一扔,靠在树上说:“哎……不行了,搞不动了,我这边差不多了,应该没什么东西。”
    周熊的力气比张桓大,所以进度比张桓快,他已挖出一个大坑,泥土全堆在一旁。
    “是么……”张桓一手用铲子撑地,一手撑腰,气喘吁吁地说:“那你帮我挖吧,我这边也快了。”
    两人一起挖张桓这边树底下的土。
    隔几分钟,张桓忽然伸手示意周熊停止,着急说:“等等!“
    张桓蹲下身,他已发现一个东西,问:“这是什么?”
    周熊也蹲下来。
    从土里钻出一个透明的东西,明显是塑料袋的一角。
    “一个袋子。”周熊抬头看张桓。
    “继续挖!”
    两人非常兴奋,像寻到宝似的,很快张桓感觉他的铲子触碰到某个硬邦邦的东西。
    他又示意停止,伸手去拨弄那块泥土,由于这区域光线太暗,他只觉得好像是块石头,但不太确定。
    周熊打开手机灯一照,两人见着眼前的东西,瞬间脸色惨变,原来这东西不是石头,而是一颗女人的人头!
    俨然是一具被埋土中的尸体。
    女人的头发很长,由于被包裹在塑料袋内,异常凌乱,遮住大半个脸。脸部的皮肤相当白皙,看上去丝滑水嫩,白里透亮,完全不像一具尸体。
    张桓倒吸口凉气,也没多说,就跟周熊做个手势,意思是继续挖。
    又挖一会,女性尸体的形状逐渐显现。
    女人非常瘦,特别是两条手臂,像竹竿似的。脸颊很窄,眼窝较深,肤色极白,毫无血色,全身仿佛透着一股微微的亮光。整具尸体赤裸地蜷缩在一个大塑料袋内。
    虽然尸体的脸孔大部分被头发遮挡,但张桓和周熊还是认出是冯寿成老婆。
    两人合力将尸体抬出土坑。
    尸体硬邦邦的,应该死了很久,但却毫无腐烂迹象,也无异味,张桓不明白是怎么做到的。
    就和冯寿成一样,这具尸体身上也散发出一种诡异气息。
    “看吧,那个冯寿成让你帮忙找老婆来了!”周熊打趣说。
    “是啊,为什么呢?”张桓呆呆地出了神。
    “什么叫为什么?这不是明摆着?他让你找他老婆,然后送去跟他葬在一起,他们不是要结冥婚么?”
    “我不是问这个。”
    “那你问什么?”
    “你没见过尸体是吧?不觉得奇怪?这尸体死多久了?埋在土里面,一点都没有烂的样子。”
    “谁知道呀,说不定是因为套着塑料袋吧。”
    “不可能的。”
    张桓拿来小灯,仔细检查尸体。他心想尸体肯定是尸体,绝对不会是活人,但这尸体白晃晃的有些刺眼是怎么回事?
    “该不是个假人吧?”
    周熊说着用手去戳尸体手臂上的皮肤,感觉异常坚硬,但可以确定不是假人,而是一具真的尸体,只不过比较奇怪。
    “她怎么死的呢?”张桓皱起眉头。
    “也是自杀……吧,不对不对,自杀怎么可能把自己埋起来!”
    “嗯,而且活干得非常干净,把土都清理掉了,你发现没,我们来的时候,这几棵树的树底下都是一样的。”
    周熊手托着下巴,点点头。
    雷声轰鸣,又淅淅下起雨来。
    雨点落在包裹尸体的塑料袋上,发出“哒哒”响声。
    “先把它抬进房里去吧。”张桓说。
    两人即把尸体抬进房子,平躺放在客厅的大香炉旁边。
    “你说她是怎么死的?”周熊问。
    “你觉得呢?”
    “我说她是被人杀的,杀她的人可能就是她老公冯寿成。”
    “为什么?”
    “我哪知道!”
    “这个很奇怪,死人肯定不会自己埋自己,所以按理说是被人杀的,但如果要结冥婚的话,夫妻俩人应该是手牵手一块自杀的,或者把衣服绑在一起,但他们死的地方好远……一个死在家里,一个死在我家附近……”
    “就是说呀。”
    张桓瞄向开着门的房间,说:“这房子里肯定还有些线索是我们没发现的,走,我们再去房间看看。”
    两人又回房间。
    张桓脚踩在遮住人龟图案的地毯上,心有余悸。
    “再好好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我感觉刚没找干净。”
    两人分头忙碌起来。
    等把房间的每一处角落,每一个抽屉都找遍后,还是没有发现,两人就出了房间,走进厨房。
    厨房是张桓先前没有来过的地方。
    厨房的空间很小,即使站两个人,都感觉拥挤。
    靠窗的地方是一个灶台,其他地方摆放了一些杂物,角落处堆着几把小铲子。
    张桓认真查看灶台,由于张桓所处的位置只能容下一人,周熊便在一旁偷懒玩手机。
    很快对灶台检查完毕,张桓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倒是灶台上方,有一些红色的墙砖,与厨房风格显得不那么相衬。
    而且这些红墙砖非常干净,像是新砌的墙面。
    ……如果是做饭的地方,不应该那么干净的。
    张桓心中起了疑惑。
    他用手去拨弄墙砖,等摸到一块墙砖时,他稍一使劲,竟把这块墙砖抽了出来。
    原来是一个小抽屉。
    张桓觉得这种设计十分新颖,再一看,抽屉里藏着一本蓝色的册子。
    “什么呀?”
    周熊察觉动静,眼睛一瞄,发现张桓正手拿一本册子。
    册子有点厚,像是小记事本。
    封面上没写任何内容。
    如今这个年代,纸质媒介越来越少,使用纸质媒介的人,更多出于一种兴趣,而非它的实用价值。
    张桓一点都不奇怪,因为冯寿成和他老婆看上去都是因循守旧的人。
    他打开第一页。
    第一页写着一些字,内容如下:
    “20XX年8月13日,晴天。今天的收成还可以,中午吃了自己煮的饺子,第一回下饺子,味道自我感觉良好,老冯也夸我做的好,老冯说下次自己包也比较好的。吃完晚饭外面走了一个来回,后来想起来我们的院子里应该多种一点植物,再养条汪汪叫的狗,小花猫也是行的,今天就这样好了。”
    这段字的右下方有个署名:王蝶。
    是一篇日记。
    “王蝶……”张桓喃喃念道。
    “应该就是冯寿成老婆的名字吧。”周熊说。
    “嗯,她居然会写日记。”
    上学时,张桓也有过写日记的习惯,但只写了几个星期,就觉得麻烦故坚持不下去了,而王蝶在这本小册子上的第一篇日记是在两年多前,如果写到最近,算是坚持了挺久。
    张桓隐隐感觉这本日记可能是个重要线索,或许可以推算出王蝶是在什么时候死的。
    他决定耐住性子,继续往下翻。
    接着是第二页的内容:
    “20XX年8月14日,阴天,小雨。老冯干活去了,我留在家里面,洗洗衣服,浇浇花,看看手机,老冯说接下来买一个好一点的智能电视机,考虑考虑吧。晚上我一个人去买点菜再回家来,烧菜,煮饭。老冯么是八点多回来的,稍微有点晚了,写到这里。”
    张桓发现,王蝶写日记不喜欢分段,文字水平也一般,像流水帐一样,想写到哪就写到哪。
    他又翻了好几页,内容差不多,没什么特别的东西。
    他再粗略一翻,才注意王蝶日记竟写了厚厚一本,快把整本写完了,现在要一篇篇看是肯定来不及的。
    他直接翻到日记的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的内容如下:
    “20XX年7月15日,今天就要结束了,我不知道自己心里面是个什么样的滋味,百鬼夜行的那天晚上老冯跟我讲,他说他希望死了以后还能跟我在一块,我说实话是有点感动的,我们也拍了照片,让一切都去吧。”
    右下署名“王蝶绝笔”。
    当见这一段文字,张桓非常震惊,不止因为出现了“百鬼夜行”四个字,而是从这篇日记看,王蝶确实选择了自杀。
    ……自杀的话,谁埋的她呢?
    “你看她自杀的呀。”周熊也说。
    张桓心里,“百鬼夜行”已然跟冯寿成联系在一起,从王蝶这篇日记看,百鬼夜行似乎是一种仪式。
    他快速翻了倒数几篇日记,结果又是那些普普通通的内容。
    只有最后一页的日记内容,是不一样的。
    “她怎么自杀的呢?”张桓自问。
    张桓觉得冯寿成和王蝶好像都有自杀准备,两人的死不是那么简单。
    至少两人明确知道自己会死,所以才留下那张黑白照片。
    张桓又回看一眼最后篇日记的日期,今年的7月15日,也就是最近,王蝶死亡很可能在那天。还有百鬼夜行,应该离7月15日那天不是很久,再加上百鬼夜行是在夏季,那么多半是在六七月份。
    ……大概的时间范围没用,要知道具体日期。
    周熊正想问张桓什么事,两人同时听到从客厅方向传来一阵声响。
    唰唰唰……
    两人都怔住了,望着对方。
    唰唰唰……
    像是塑料袋发出的声音。
    张桓眼睛睁大,心跳加速,客厅里此刻确实有塑料袋,就是包裹王蝶尸体的那个袋子,王蝶尸体就躺在大香炉的旁边,塑料袋发出响声的话,说明……
    张桓不敢再往下想。
    周熊抿住嘴唇,以一个慢动作,从他背包里取出那把灵械屋兰锤。
    周熊朝张桓张开手掌,意指不要慌,他来打头阵。
    外面的响声已经停了。
    两人轻步走到厨房门前,厅里现在一片漆黑,尸体位于角落,正是光线最暗的一块地方。
    张桓用小灯照,发现那具尸体不在原来的位置。
    两人一步步向前。
    忽然,周熊脚踩到某个东西,发出“咔”的一声,把他吓得一锤挥了出去,结果挥了个空。张桓看清楚了,周熊踩着的就是包裹尸体的塑料袋。
    张桓拿起塑料袋,抖了抖,确定是那个包裹尸体的塑料袋,是空的。
    王蝶尸体不见了!
    两人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周熊小声问:“她人呢?”
    张桓一摊手,意思是:我哪知道?
    张桓拿高小灯四处照照,依然不见王蝶的尸体。
    这时候,他们又听到一记低沉的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松动了,周熊慌张地左看右看,张桓一拍他的肩膀,手朝某个方向指指。
    周熊看见,原本两间房中锁着的那间房,房门居然开了。
    周熊看傻了。
    “门怎么开的?”周熊问。
    “好像是自己开的。”
    “她会不会在里面?”
    “问题是她已经死了。”
    周熊的猜测不无道理,王蝶的尸体如果仍在房子里的话,这间房就是最合适的藏匿之处。
    两人面色凝重,现在似乎只有一个选择,就是进入那间房,查探清楚。
    那间房给了他们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从他们站的角度,看不见房里的任何东西。
    周熊鼓起勇气,对张桓一做手势,张桓心领神会。
    两人步入了房间。
    一进房间,由于空气不流通,张桓感觉闷得难受。
    和隔壁房间一样,这间房也没有安装窗户,是一间“死房”。外人想进这间房,必须从房门走。
    房里的摆设极简单,只有一张白色的大床,地板是以黑白交错的格子铺成,与床的风格比较贴合。
    不见任何人,包括王蝶的尸体。
    张桓疑惑:既然里面没人,那门是怎么开的?
    他用小灯随处一照,顿时发现,房间的墙上,竟挂着东西。
    这时候,房间一下亮起来,似乎被人按下了灯的开关。
    张桓第一反应是周熊开的灯,正想问明明供电系统断了,为什么能开灯,却见周熊就站在他身后,一脸呆滞,无疑不是周熊开的。
    灯是自己亮的。
    张桓找不着灯,不知道光源在哪。他猜或许不是灯,而是其他可以打亮房间的设备,例如一些热感应装置。
    亮度不高,正正好好让人可以看清楚。
    两人注意到,墙上挂满了一口口排列整齐的白色小钟,像是佛教寺院里大钟的浓缩版,在每一口钟上,都贴了一张白色纸条,写着黑色的“奠”字。
    张桓粗略估计下,一面墙差不多挂了几十口钟,四面墙加起来估计有一两百口。
    他不知道这些钟以及一个个“奠”字的含义,看上去是给死人做的仪式,又有点不大对劲。
    很快他发现,这间房只有黑白两种颜色,无论什么东西,要么黑色要么白色,显得死气沉沉,他猜这可能是仪式的一部分。
    “好怪啊,这些钟干嘛的?”
    周熊刚准备伸手去碰,就被张桓制止。
    “最好别乱碰!”
    “为什么?”
    “你看不到这里像在做死人的仪式吗?”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死人。”
    周熊虽然嘴硬,可还是听从张桓的话,收回了手。
    这会张桓才想起来,他们是进来找王蝶尸体的,不过这房间看上去没有藏东西的地方,只有一张大床。
    张桓开始留意这张床。
    床非常大,即使睡三个成年人都绰绰有余。整张床平铺着干净的白色床单,不见枕头。下侧没有床脚,像是床跟地板连结在一块。
    张桓越看越觉得奇怪,心里自问:这就是冯寿成和王蝶睡觉的床吗?
    “累死了,我休息会,你慢慢找吧。”
    周熊不以为意,一屁股坐到床沿,准备躺床上休息,结果当他两手往后一撑时,立马如弹簧般跳起来,惊愕地说:“空的!这床是空的!”
    “空的?”张桓一愣。
    “对对对!这床空的,床单下面应该不是床……咳……”
    周熊一下被自己口水呛着,连续咳嗽。
    张桓挪步床边,打算掀开床单。
    待床单一掀,映入眼帘的场景,让两人万分震惊。
    果然这不是一张床,在床单之下,有一个圆形的石坑,床单不过是盖住石坑的一块厚布。石坑内,王蝶的尸体仰躺着,她的双手抱住两腿膝盖,仍以蜷缩的姿势,整具尸体白得发亮。
    石坑是白色石头做的,王蝶的尸体也是白的,床的框架是黑色的板条,完全遵循了这间房黑白两色搭配的规律。
    “什么鬼东西,她怎么在这啊?”周熊大声问。
    沉寂了好长时间,张桓说:“应该是她的坟墓。”
    “有把坟墓造自己家里的?”
    “不知道,我刚说了,这里好像在搞一种什么仪式。”
    “装神弄鬼吧,什么仪式?”
    “你问我我哪知道,你不是见多识广嘛!”
    “屁!”
    张桓不再搭理周熊,专注地看着王蝶,对他来说,眼前的王蝶已然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个奇怪的生命体。
    ……她自己跑进这个坟墓里去了。
    张桓又把整件事简单梳理遍。
    ……冯寿成给我信息,改了我们导航,让我们跑这来挖出他老婆王蝶的尸体,王蝶尸体又自己跑进这个坑里去,那王蝶干嘛不一开始就躺这里边呢?
    张桓实在想不出冯寿成和王蝶的目的,也不知道冯寿成让他做的事对两人有什么好处。
    他脑筋一转,心想冯寿成和王蝶会不会只是两颗棋子,背后受其他人操控,他遭遇的一连串怪事,其实是幕后者的安排。
    ……还有个问题,王蝶是不是真死了?
    若是之前,刚在树下挖出王蝶的时候,张桓毫不怀疑这是一具尸体,但现在他的信念动摇了。
    ……如果确定是死了,那她死因是什么?
    张桓小心踏入石坑,站在王蝶两脚附近,慢慢下蹲,想瞧瞧清楚。
    周熊见了吓一跳,忙问:“你干嘛?”
    张桓示意周熊安静。
    “我要看看,这到底是不是一具尸体。”
    张桓具备一定验尸经验,知道像这类尸体,除非是被毒死,一般都有伤口。
    但王蝶全身光滑如玉,不像有伤口的样子。
    正当张桓凑近王蝶,想翻看瞳孔的时候,王蝶的眼睛突然睁开,张桓还来不及惊恐,下一刻,王蝶的两只手左右伸展,像两个搭扣那样,死死把他的后背扣住。
    张桓吼了声,拼尽全力挣脱,脸涨得通红。在他身后的周熊飞速踏入石坑,提起他的屋兰锤,准备朝王蝶头顶砸落。
    一瞬间,张桓感觉有股力量传入了他的身体,令他极度恶心。他仿佛能够看见那股力量的颜色,是一种深邃的黑色。
    “放手!”
    周熊吼叫,一锤子击在王蝶头顶,与此同时,张桓艰难从王蝶的束缚中挣脱。
    张桓气喘吁吁,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尸体居然会动,用手把他抓住,并且有股莫名其妙的力量传了过来。
    那股诡异的力量还未消失……
    周熊急了,又连续锤了王蝶头顶三下,把王蝶锤得脑袋歪了过来,王蝶就软绵绵地倒在侧边石坑的边缘,全身皮肤开始起皱,那种白亮的光泽也渐渐退去了。
    见了王蝶的变化,两人都非常吃惊,片刻后,王蝶如同枯萎的鲜花,雪白似玉的身躯,竟成了一具面目全非,高度腐烂的尸体。
    短短几秒钟,王蝶已不是刚才的模样,但现在却更符合她的实际情况——一具死亡已久的尸体。
    张桓内心翻江倒海,他毫不理解王蝶身上的变化意味着什么,好像王蝶身上本来有一道精气,可以让王蝶免于腐烂,富含光泽,现在这道精气从王蝶身上离开,王蝶不再受保护,才回归尸体的原始属性。
    这具尸体应该没什么价值了,张桓心想。
    现在的问题是,那股来历不明的力量。
    “你怎么样了?”
    周熊见张桓愣着,神情麻木,以为受了伤。
    “不知道。”张桓摇头。
    “刚怎么回事啊?还有尸体,你看变这样了……”
    张桓当然看见了,不过此刻他并不关心尸体,他更在意自身的奇异感受。
    他瞧了眼墙上布置整齐的一口口白钟,想起自己总结的那个词:仪式!
    ……这房间应该就是为仪式准备的,包括那女人的尸体,那在我身上发生了什么?
    “你到底在干嘛?”
    张桓半天不动,也不说话,周熊急了。
    “走吧。”
    两人直接走去房子外面,现在雨停了,风也小了,四周传来轻微的虫鸣声。
    “你什么情况啊?”
    周熊见张桓魂不守舍的样子,拍了张桓肩膀一下。
    张桓摇头说:“我讲不清楚,我好像有点问题。”
    “什么问题?”
    “刚刚那个女人的尸体,抱住我的时候……我觉得,她好像把什么东西传了过来。”
    周熊听得云里雾里,快速眨了眨眼。
    没等周熊回话,张桓说:“先走吧,我不要在这了,这边实在太邪门,我受够了。”
    “那这烂摊子怎么办,里面还有冯寿成老婆的尸体。”
    “报警吧。”
    张桓打电话联系了之前给他做过笔录的警官尤煦成,把大致情况一讲,尤煦成顺便告诉张桓,警方今天已调查过冯寿成工作的养殖场,只知冯寿成一直默默在养殖场工作,性格内向,几乎不与同事交流,也没有人去打听冯寿成的生活情况。冯寿成在养殖场就像是一个不存在的人,所以警方调查基本算一无所获。
    挂断电话,周熊问:“怎么样?”
    “他们在派人过来了,应该能找到点线索,应该吧……不过有样东西我拿走了。”
    说完,张桓从口袋掏出一本蓝色册子,是王蝶的日记本。
    “你拿这干嘛?”
    “我要抽空好好读一读,全部读完。”
    周熊驾车,两人离开了房子。
    回去路上,张桓十分难受,时常眉头紧皱,若有所思,周熊看了心急,不停问张桓有没有事,张桓却默不作声。
    张桓一直回想刚才的画面,王蝶眼睛突然睁开,然后张开双臂,把他死死抱住。那不是活人该有的力量,如果不是周熊用屋兰锤敲打王蝶,后果不知会怎样。
    ……其实冯寿成也是,那时候我把他放下来的时候,他好像也抓住了我的手,我也有感觉什么东西来我身上了。
    ……他们夫妻两个做了一样的事情。
    鬼上身!
    一个词跳入张桓脑中,转而一想也觉得也不对,鬼上身不应该是通过尸体,再说这世界上哪来什么鬼上身,各种灾地虽然出现很多灵异现象,但和过去流传的一些灵异事件是有很大区别的,现在灾地的灵异现象更像是某种污染。
    ……那会是什么呢?
    忽然,张桓一阵恶心难受,他拍了拍正专注开车的周熊,示意停车。
    张桓快速下车,扶住路边栏杆,呕吐起来。
    周熊打趣说:“怎么,怀孕啦?”
    张桓接过周熊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嘴说:“现在在哪里?”
    “国道上面,离淞邬不远了。”
    张桓点点头,刚挺起腰杆,他便感觉有股诡异气息在他身后流动。
    他神经质地一下回头,看见身后是一片黑漆漆的草丛,草丛旁有个路灯,一群虫围着路灯的灯罩飞来飞去。
    “你干嘛?”
    “感觉后面有东西。”
    其实张桓不确定,他怀疑是自己错觉。
    “有个屁东西哦!你吧肯定刚才吓坏了,不行啊你,胆子怎么变那么小了?以前看到尸体没见你那么大反应啊,搞得紧张兮兮的。”周熊取笑说。
    “以前看的尸体,哪个会动啊?”
    “这倒是。”
    周熊都快忘了刚才的一幕。
    两人坐回车上,张桓舒服了些,他打开车窗,又陷入沉思中。
    过会,他不再难受,但感觉后背瘙痒。
    他用手拼命抓后背,还是止不住痒。
    “好痒!我的背怎么那么痒!”张桓抱怨。
    周熊看了张桓一眼。
    “被虫咬了吧?那种乡下地方……”
    “不是不是!不是那种被虫咬的痒,妈的,真是麻烦!”
    张桓的表情很痛苦。
    “无所谓的,一会就好了。”周熊不以为意。
    驶回周熊家时,张桓依然感觉后背奇痒无比。
    一进周熊家门,张桓急忙脱去上衣,跑去卫生间的大镜子前,想看看后背究竟有什么。
    他的脸色瞬间惨变。
    但见自己的后背上,有一个黑色的方形墓碑状图案,墓碑底部是碎石,碑面有一些花纹。图案的轮廓鲜明,就似有人画上去的一般。
    周熊进入卫生间,也吓一跳,问张桓:“你背上画的是什么呀?你纹身啦?”
    “我跟你讲,我从来没纹过身。”张桓语气特别沉重。
    “那你……这个图哪来的?”
    周熊说着检查张桓后背,他发现这个图案不像纹身,也不像有人生生画上去的,倒像是一种胎记。
    周熊当然知道,张桓以前后背上没有这个图案。
    “这是一个墓碑啊……你怎么弄上去的?”周熊的表情渐渐严肃。
    “我没弄过,我也才知道,就刚刚……”
    “你后背一直在痒,会不会因为这个?”
    “肯定的。”
    张桓毫不怀疑,他后背突如其来的一阵瘙痒,绝对跟这墓碑图案有关。
    ……这个图,应该是自己浮出来的。
    张桓有了答案,他再次想起王蝶尸体抱住他的一幕,一股力量窜入他体内,在当时他甚至能够看见那股力量的颜色,即是墓碑图案那种深深的黑色。
    现在,这股力量已然成型,变作一幅墓碑的图案。
    ……这是谁的墓呢?
    一个新的疑问。
    “你帮我拍一张照。”
    由于要扭着身体看镜子,张桓有些费劲,索性让周熊把图拍下来。
    看到周熊手机拍摄的照片,张桓更加难以置信。墓碑的图案构思十分精巧,他推测即便是一流的人体画家,也难画出如此精湛的图案。墓碑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些若隐若现的花纹,但从与底部石堆的比例看,这块墓碑显得过大,应该是一座双人墓碑。
    双人墓通常是夫妻,张桓想到了冯寿成和王蝶。
    ……是他们的墓。
    张桓越来越觉得离奇,简直不可思议。冯寿成和王蝶的墓居然印在自己背上,是不是可以这么认为,两人的灵魂,也注入到了自己体内呢?
    紧接着,又是一阵瘙痒,逼得张桓拼命用手去抓。
    “我给你拿毛巾!”
    周熊找来条毛巾,擦拭张桓后背,结果擦了半天,完全无用。
    周熊又找来一瓶高效的清洗液,涂抹张桓后背,再用刷子使劲刷,让张桓忍着疼痛。直到张恒后背痛到难以忍受,通红一片,周熊才停止动作,待把清洗液擦干,深黑的墓碑依然伫立着,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
    两人放弃了。
    “没用,这根本不是画上去的,它好像印在我身体里一样。”张桓瘫坐在地,沮丧地说。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我猜……应该跟那个女人尸体突然把我抱住有关系。”
    “你是说……中邪了?”
    “谁知道!”
    张桓站起来,他决定不管怎样,先好好洗个澡,把满身的晦气洗干净。
    次日一早,张桓醒来,后背已经不痒了,但墓碑图案仍在,他感觉非常闹心。
    昨晚他睡在周熊家,两人也不知道那座房子的后续情况如何,直到一个电话打来。
    “喂,张桓啊,我尤煦成。那个……昨天晚上我们去了你说的那地方,尸体也找着了,方便的话再过来一趟,要做笔录的。好像有个小朋友跟你一块去的是吧?让他也来。”
    尤煦成用命令似口吻交代完,挂了电话。
    张桓把尤煦成的话转达给周熊,周熊翻翻白眼说:“去呗!还能怎么办。”
    两人一上车,张桓摸摸后背问:“你说我要不要把这个事情跟警察讲?”
    周熊摇摇头回答:“我觉得不好。”
    “为什么?”
    “你这是你个人的事情,关他们警察屁事!”
    “那倒也是。”
    “我觉得你改天可以去医院查查,现在整形医院挺厉害的,应该有办法吧。”
    “整形医院一般是整脸的大哥。”
    周熊扑哧一笑说:“其实无所谓啊,这图在背上不也挺好看的么,你就当纹身好了。”
    张桓不理周熊,独自犯愁。
    到了警局,一进尤煦成办公室,尤煦成还跟上次那样坐在电脑前,不知忙碌什么。
    尤煦成客气地给他们倒了两杯水,然后说:“你们也挺厉害,那种地方都能找去。对了你们怎么找着的?昨晚上电话里给我讲的稀里糊涂的。”
    电话中张桓没有老实交代,因为导航自动改变路径这种事太玄乎,他认为警察应该不会信这种鬼话。
    “我给你讲我们是迷路后找着的,你信么?”张桓问。
    “我都没听懂。你们先迷路,然后看见那个房子,然后再走进去?进去前你又不知道是冯寿成的家,你怎么会进去?”
    张桓发现自己编的谎话有问题,脑筋一转,忙解释:“不是不是。我们先把车停在一个地方,以为到了,是走着进去的,结果走到一半下大雨,正好看见那房子,就想着去躲躲雨,谁知道房子门没锁,顺便就……”
    “哎行了行了……”尤煦成听得不耐烦,甩了甩手,“谈点正事。你们在哪发现尸体的?”
    张桓早已盘算好,如果告诉尤煦成他是按照冯寿成手掌心给出的指示,才把王蝶尸体从树下挖出来的话,尤煦成多半不会信,所以干脆就说在房间里发现的。
    “房间里,就你们看到的那个样子。”
    “外面,树下的那两个大坑是怎么回事?还有房子里的大塑料袋。”
    “不知道啊,我们来的时候就这样的。”
    张桓意识到自己是在误导警方,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是么……”尤煦成瞄了眼周熊。
    “对!”周熊点点头,自然配合张桓撒谎。
    “那房子里的东西,你们没乱动吧?”
    “没。”
    张桓不想把王蝶日记给警方,庆幸自己当时把那块封藏日记的墙砖塞了回去。
    接着尤煦成又问了些不大相干的事,最后总结:“我们初步推测呢,应该是邪教活动,那个女人,多半被当成贡品了,那间挂满了钟的房间,就是活动地点。”
    张桓清楚,一般邪教活动很难追查到凶手,所以警方处理这类案子通常是不了了之。
    “冯寿成呢?”张桓问。
    “那个啊……讲不清楚,大概也跟邪教有关吧。反正这个事我们再盯一下,房子周边的监控录像要看的,现在案子太多了,哎……”
    张桓点点头,不再吭声。
    录完口供,两人出了警局,一块找地方吃了点东西,周熊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先想想怎么把我背上的东西给弄掉。”
    “弄不掉的,别弄了。我觉得留着也蛮好。”周熊还在开张恒玩笑。
    “哎对了,你那把小破锤,还挺管用的。”
    张桓回想起来,当时情况紧急的时刻,正是周熊用那把屋兰锤敲打王蝶尸体,他才得以解脱。
    “废话,很贵的!”
    “像这样的灵械,现在挺多的吗?”
    “挺多的啊,不过就是贵,而且也很难买到,要有路子。许多去灾地的探灵大队,都要准备一点的。”
    “嗯,什么时候我也搞一把玩玩,也去探探灵。”
    “我们昨晚不也算探灵嘛。”
    “那个比起灾地,应该小儿科吧?”
    “兄弟,灾地不是每个人都能去的,那些探灵大队都是装备齐全,有来头的。有军人自己组织的,还有科研小组,地质或者环境污染研究小组什么的,还有就是那些造化人,不过还是很危险。昨天新闻看了没,四川那边的‘红沸‘灾地,三支考察队去,还是国家赞助的哦,结果基本上全军覆没,只有两三个人逃出来,那些人身上都烂得不成样了。”
    张桓对灾地多少有些了解,由于世界被恶潮冲击,遭受污染,一些灾地的严重性超乎想象,时常有灵异事件发生。比如船只或飞机失灵,生物变异,气候反常,地质剧变,还有其他稀奇古怪的事。而且国家担心民众过度恐慌,这类报道一般比较隐晦,即使国家也在想尽办法解决灾地问题,但官方口径仍是把灾地归结于环境污染。
    “嗯,还好我们这边没有灾地。”
    张桓从小生活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区域,因此对灾地不存在深刻印象。
    “这种事情很难讲的,说不定哪天就冒出来了,你别忘了恶潮那种东西是在扩散的,你知道吧,外国,一些小国家,已经被恶潮彻底覆盖了。”
    张桓心想周熊说的也有道理,比如冯寿成和王蝶的事,就相当诡异。
    ……会不会跟恶潮有关系?
    一个疑问浮现于他脑海。
    当天下午,张桓回到自己家中,深感疲倦,而且那股难受劲还没过去,他先小睡了一会,然后开始翻看王蝶日记。
    等把日记全部看完,已经是晚上7点多钟,他看得头昏眼花。结果是除了最后一篇日记,其他篇日记的内容都差不多,只记录了生活方面的琐碎小事,他想王蝶肯定有所隐瞒,冯寿成和王蝶死前不可能风平浪静,没有一点事发生。
    他想起还拍下了墙上那些看不懂的文字以及人龟图案的照片,尤其是人龟图案,当时一度令他失控。这两点应该也是线索。
    ……先把这两件事查查清楚,那些字需要找个懂的,帮忙翻译一下,图案的话,再说吧……
    张桓伸了个懒腰,准备进卫生间洗澡。
    等把身上的T恤脱下,他又看到后背的坟墓图案,内心忽然起了一阵凄凉。
    ……这个东西,对我究竟有什么影响呢?
    张桓越来越觉得,这个坟墓图案不是印在他背上,而是嵌入了他的身体。
    回想起来,被王蝶尸体抱住的时候,确实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某种力量进入了体内。
    他脱光衣服,没有立即洗澡,而是坐在马桶盖子上发呆。
    他有一番推测。从各种迹象看,冯寿成和王蝶应该想结冥婚,但两人却没有选择在同一地点自杀,冯寿成先独自在一栋废弃的大楼内自杀,然后再指示他找到王蝶尸体,这期间冯寿成一点残存的灵魂,或者意念之类的东西攀附在他身上,等待与王蝶的结合。随后王蝶也把残存灵魂或者意念之类的东西传输给他,最终冯寿成和王蝶成功在他体内结成冥婚,黑色墓碑即是证明。
    相当离奇。
    张桓想不通,如果他的推测是正确的,那冯寿成和王蝶的动机是什么?何必那么麻烦,选择他的身体来作为结冥婚的地点呢?
    他觉得搞清楚两人动机非常重要,绝对不止这么简单。
    他停止思考,进入了淋浴间。
    就在他头上涂满洗发露,闭着眼睛洗头的时候,忽然感到有点异常。
    好像是淋浴间的外头,传来一些声音。
    声音比较轻微,显得很不真实,像是有,又像是没有。
    继而,卫生间门的方向,传来一声异响。
    ……有人?
    张桓第一念头,是叔叔张志涛回来了,仔细一想不对,叔叔若回来的话,干嘛搞得神秘兮兮的,肯定大声叫唤他,何况张志涛已经几年没回家了。
    张桓很想睁开眼看,苦于脸上全是洗发露,不方便睁眼。这种体验十分难受,怀疑有状况,眼睛却不能看,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他快速用清水冲净洗发露。
    异响断断续续,他觉得应该是有什么东西,踏进了他的家门。
    他火急火燎地擦干脸,往卫生间门一瞧,没有任何异样。
    他猜是自己心理作用,这两天总神经兮兮的。
    然而当他走出淋浴间的一刻,他清楚看到,卫生间门的上方,玻璃窗的地方,竟有一男一女两张脸,贴在玻璃窗上!
    两张脸暗淡阴沉,根本不像活人,视线如一道光那样射向张桓。
    张桓惊得险些滑倒,一只手撑住淋浴间的罩子。
    两张脸他都认识,冯寿成和王蝶!
    他大脑一片混乱,不明白怎么在这看见冯寿成和王蝶,而且两人的身材他大致有数,卫生间门上方的玻璃窗其实挺高,估计能有两米左右,如果两人的头显现在玻璃窗上,要么就是两人悬浮着,要么就是两人被什么东西吊着……
    吊着……
    张桓脑海里迸出一幅画面,冯寿成和王蝶夫妻俩,直挺挺地吊在卫生间的门前,眼珠子却可以转动。
    张桓怀疑是幻觉,于是他用力闭眼又睁开,结果两人的脸孔非但没有消失,还显出了身体轮廓。张桓发现,自己居然能透过卫生间门看见两人的身体轮廓。两人手拉手,脚上都穿着冯寿成死时脚上穿的那种布鞋。
    张桓的脸滚烫滚烫,他鼓起勇气,直接推开卫生间门。
    当他走到客厅里,冯寿成和王蝶尸体又不见了,他再回头瞧上方的玻璃窗,玻璃窗上也无异物。
    ……怪了,真是幻觉?
    他随便走几步,把客厅所有灯打开,变得很亮,就在他转身准备进房间时,冯寿成和王蝶两人又出现在了阳台上!
    准确的说,两人是以上吊的姿势,吊在阳台上。两人的脖子处都套了绳子,绳子绑住了阳台顶部的晾衣架,身体还有点轻微晃动,就像刚吊上去。两人脸露微笑,盯着张桓。
    张桓声音颤抖地问了句:“你们想干嘛?”
    冯寿成和王蝶同时咧开嘴笑,张桓耳边响起一阵轰鸣笑声,感觉楼房快塌了。
    他一步步朝两人走去。
    冯寿成和王蝶又不见了!
    很快,两人飘浮在夜空中,越飘越远,但不管飘多远,两人只维持一种姿势,并死死盯着他。
    张桓一屁股坐倒沙发上,像刚跑完长跑,全身乏力。
    这会他的背很痒,他拼命地抓,甚至不怕抓破皮肤。
    他不明白,刚才看到的,究竟算什么。
    说真实,可那分明是幻觉,说幻觉,又显得那么真实。
    张桓痛恨自己的弱小无力,简直被人玩弄于鼓掌,他猜可能是自己后背的墓碑图案引起的。
    ……这个图,大概可以让我产生幻觉。
    张桓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件事彻查清楚。
    早晨,张桓在睡梦中,被一阵粗暴的敲门声吵醒。
    开门一看,原来是周熊。
    “怎么来了?”张桓睡眼惺忪,打了一个很长的哈欠。
    “不放心你呀,过来看看,现在怎么样了?哎你还能睡啊?”周熊笑笑。
    “我昨晚熬到半夜才睡的,还没睡几个小时,结果被你吵醒。”
    “背后那个图案,消了没有?”
    周熊说着撩起张桓的T恤,看见黑色的墓碑图案。
    “别看了,消不掉的。而且我昨天晚上还出现幻觉,不知道跟这个东西有没有关系。”张桓显得很颓丧。
    “那接下来怎么办?”
    周熊冲劲十足,却是个没主见的人,两人在一起通常是张桓做主。
    “我仔细想过了,我觉得要弄掉我背后那个东西,最要紧的事情就是把冯寿成和王蝶的身份背景查清楚,比如他们是谁,想要干什么。但我觉得从他们身上寻找突破口应该比较困难,你看我昨天把王蝶日记整个翻了遍,也没翻到什么内容,他们的布局蛮精致的。”
    “你不是拍了那个人龟的照片,还有墙上那些看不懂的字么,可以去问问呀!”
    “这个我肯定会的,我准备把这些东西发一些网站上去,可能有懂的人。其实还有另外一条线索,就是百鬼夜行。”
    “为什么?”
    “冯寿成和王蝶跟百鬼夜行肯定有关系,王蝶的日记本里也提到百鬼夜行了,然后我又被问了几次,所以百鬼夜行是个关键。”
    “嗯……大概就是谜题之类的,不然他们不会一直问你。”
    “是的。”
    “对了,你不是说你家附近便利店那个女人提过百鬼夜行么,去问呀!”
    这件事张桓都快忘了,他确实听那女人在打电话时提到百鬼夜行,结果死不承认,他本来打算让周熊去唬唬那女人,现在经周熊提醒才想起来。
    “等我洗个脸。”
    两人出了张桓家门,直奔便利店。
    便利店离张桓家很近,等到便利店前,张桓朝店一指,周熊迫不及待地踏入店门。
    做这种事,周熊是最起劲的。
    一进店里,周熊看见收银台没人,一个穿制服的女子正背对他,蹲着摆放货物,他一拍女子肩膀,用一种低沉厚重的嗓音说:“转过来,别弄了。”
    那女子吓得身体向前一倾,眼镜都差点掉地上。
    周熊见这店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也不管那么多,直说:“百鬼夜行的事情,给我解释解释清楚!”
    随后张桓到了,他发现这戴眼镜的小姑娘并不是当时那女人。
    “你等会,不是她!”张桓忙制止。
    “啊?不是啊?”周熊张大嘴巴。
    “废话!你没搞清楚就瞎问。”
    “你们……干嘛的啊,买东西吗?”小姑娘一脸通红。
    “不是,不买东西,我想问问,昨天你们店的那个女店员,就是人高高的,皮肤有点黑的,她今天不上班吗?”张桓问。
    “噢,对的,她不做了。”
    “不做了?辞职了吗?”
    “嗯。”小姑娘点点头。
    张桓与周熊对望一眼,再问:“那你有她联系方式吗?”
    “没有,我都不认识她的。”
    “你们老板有吗?”
    “你说店长吗?等等,我问问……”
    这时候,正好一个年纪轻轻,留着光头的男人从店内仓库门走出来,小姑娘指指说:“他就是店长。”
    小姑娘把大致情况一说,光头看了眼张桓问:“你们找她有事啊?”
    光头模样粗旷,声音却奶声奶气的,态度也很诚恳。
    “对,有点私事,你有她联系方式吗?她在这里干多久了?”张桓问。
    “没几天吧,她说她来做兼职的,电话没留,就留了一个玉米熊的帐号给我。”
    玉米熊是近几年非常火的社交APP,因为对视频通话支持比较好。
    光头打开手机一瞧,皱着眉说:“咦?她把我拉黑了。”
    张桓用自己的帐号去加对方帐号,得到的提示是“对方已拒绝添加好友。”
    张桓和周熊都傻了。
    从便利店出来,张桓闷闷不乐地说:“完了,这条线索也断了。”
    “这女人会不会故意来搞你的啊?”
    “我怀疑也是,当时就应该强势点,问问清楚!”张桓非常后悔。
    “对呀,你应该一个电话,我马上赶过来。”
    “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两人也不着急回家,在附近街上转悠。
    在经过一家卖家电的小商场时,商场展柜的电视机正播放新闻:
    “昨日,一支美国和加拿大的联合环境研究小组,前往了加拿大北部的冰川灾地‘默多’,截止今日凌晨4点,该小组成员全部殉难,死因不明,加拿大政府……”
    两人站着看半天,周熊感叹说:“哎……狗屁的环境研究小组,怎么跟咱们一样,就是不肯正视灾地问题,明明出了那么多的灵异事件,偏要说环境污染。”
    “你知不知道……”张桓缓缓说,“我倒挺想去那种地方看看的。”
    “你脑子有泡吧?我发现你最近不正常,怎么老说要去灾地,那种地方是咱们这种人去的么?你看人家这么专业的一支队伍,一天时间就死完了,我觉得吧……人类估计也快到头了。”
    “是啊……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我也挺奇怪的,突然就想去那种地方看看。”
    “行了行了,走吧!别看了,你还是先把你自己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两人又往前走一段路,到了街道尽头,尽头处是一堆建筑废墟,张桓记得,这边以前是一家卫生院,现在拆了,堵住了去路。
    张桓心头涌起一股悲凉,自觉人生也如这条街道一样,前方无路。
    “我倒想起来,有一个人……”周熊忽然说。
    “什么人?”张桓问。
    “估计可以帮你的人。”
    海南省三亚市。
    一栋公房的五楼。
    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正端坐沙发上,面对一个年约五十左右的中年男人。
    年轻男人留着长发,相貌清秀,气质斯文,看上去干干净净,穿白色T恤和牛仔裤。
    他名叫程峰,27岁。
    年轻女人绑了卷马尾辫,戴一副眼镜,面容娇嫩,与身边的男人一样也显斯文,穿黑色短袖衬衫和牛仔裤。
    她名叫莫晓欣,26岁。
    两人同为一家大型自媒体公司服务,是该公司记者。
    两人恋爱已有三年多。
    他们正采访一位资深的传染病专家,即是他们面前名叫罗素的中年男人。
    “那个……还是想请教一下关于大头症的问题,罗老师您也知道,现在为止,我们三亚市总共发现七例大头症的病例了,您刚说可能是一种新型的传染病,那我还想问,您觉得有没有可能是跟目前我们海南省整体的状况有关系呢?”莫晓欣带着腼腆的笑容问。
    近期,三亚连续出现奇怪的大头症病例,患者头部变大,精神萎靡,严重者出现呕吐症状。并且患者全是年龄在11到18岁间的男性少年。
    起先如罗素推测那样,社会舆论偏向于一种新型传染病,但之后跳出新的声音,有人认为或许跟海南省的恶劣现状相关。
    就在上月,海南省由于空中紫雾增多,疾病率上升,距离灾地较近,被国家划分为蓝色区域,其中以三亚的情况最为严重。红蓝绿三色是国家根据环境污染(恶潮)情况制定的安全等级,红色代表危险区域,也就是灾地,蓝色代表未知或受灾较小的区域,绿色代表安全区域。
    这番新的推测,将大头症与恶潮联系到了一块。
    “这种话,你们现在不能讲的。基本还是考虑传染病的因素,就这样好吧?”
    罗素明显敷衍了事,不大耐烦,程峰和莫晓欣好不容易争取到这一会面机会,结果从踏进门距现在不足半小时,罗素便在脸上写着:你们可以走了。
    程峰刚想说话,他的手机又在震动,应该是有电话打来,已经震动好几次了,他干脆和莫晓欣那样关机。
    “好吧。如果是传染病的话,传染源在哪呢?这些患者有共同特征,但他们的活动区域好像不怎么重叠……”莫晓欣说。
    “传染源是个很讲的东西,许多传染病的传染源哪怕这个传染病流行了几十年,几百年,都没办法确定。”
    “是啊……那您是觉得,这个病跟恶潮是没有关联的……”
    “说了现在不要讲这个事情……”罗素直接打断,“你们记者这样随便在网上乱写,容易引起恐慌知道吧?”
    “但我们有必要了解实情的。”程峰说。
    “实情就是……传染病!不要什么事情都往那方面扯。”
    莫晓欣轻轻推程峰,意思是让程峰不要再说了。
    这时候,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年从房间走出来,盯着程峰跟莫晓欣两人瞧。
    少年的皮肤很白,刘海快要遮住眼睛,表情有些呆滞。
    罗素回头看了一眼,就说:“奕晟,出来干什么?爸爸在谈事情。作业弄好了没有?”
    少年摇摇头。
    “罗老师,这是您儿子啊?”莫晓欣笑问。
    罗素冷冰冰地点下头,瞧都不瞧莫晓欣一眼,就冲少年吼:“回房间去!”
    少年乖乖回房。
    “您家也是请的家庭教师吗?”莫晓欣问。
    由于三亚的特殊情况,所有学校全部关闭,不少原三亚的居民也已离开三亚,搬去安全的地方住。
    “嗯。”罗素扶扶眼镜,“还有问的没有?”
    莫晓欣犹豫,程峰站起来直说:“没了。”
    收拾好拍摄道具,莫晓欣鞠着躬说:“不好意思打扰了,谢谢!”
    两人离开罗素家,进入升降电梯,程峰有点怪莫晓欣:“他那种态度,你还对他那么客气,说真的我觉得没有什么必要。”
    “没办法嘛,礼貌总是要有的,别人怎么对我们,我们也管不了。比较遗憾的是这趟来也没问出什么,哎……”莫晓欣皱起眉头。
    “我感觉这个所谓的传染病专家真是一点都不专业,说话也没什么水平,不怎么靠谱。这段视频掐了吧。”
    程峰边吐槽,边与莫晓欣走出公寓,现在是中午时分,烈日当头,莫晓欣戴起一顶渔夫帽。
    忽然,两人身后响起一个粗旷的声音:“你们死哪里去啦?老子打的电话一个也不接!”
    有两个与他们年纪相仿的年轻人,朝他们快步走来。
    莫晓欣笑着招呼:“张桓,熊哥。”
    来的人是张桓和周熊。
    张桓,周熊,程峰,莫晓欣曾是宁波一所大学的同班同学,四人非常交好,是共同进退的死党,程峰和莫晓欣也是在张桓与周熊的撮合下走到一起。由于程峰和莫晓欣不是宁波本地人,两人都是深圳人,所以大学毕业后回深圳找工作,后来又因工作被分配到海南三亚的一家自媒体分公司,所以四人在毕业后相聚的时间不是特别多。
    这回是周熊先打电话给程峰,说要和张桓一块来三亚,有点事商量,结果两人下飞机时程峰和莫晓欣正准备去采访罗素,程峰便给了周熊一个地址,让他们直接来罗素住的小区。当两人抵达小区,程峰和莫晓欣却因正在采访罗素不方便接听电话,因此周熊打的好几通电话都没接。无奈两人只好在小区里晃悠,直至碰见下楼的程峰和莫晓欣。
    “你们刚在干嘛?妈的热死了!”周熊将包顶在头上遮挡阳光,一脸的烦躁。
    “刚在采访,不方便接电话的。”莫晓欣说。
    “放心好了我不怪你,我怪这货!”周熊说着用手指戳程峰的鼻子。
    程峰当即一把抓住周熊的腋下,他知道周熊怕痒,周熊被程峰搞得暴跳起来。
    吵吵闹闹完毕,张桓提议:“先走吧,正好找个地方吃饭,有事跟你们讲。”
    “对对对!你们是不知道,我们最近碰到的怪事,他的后背现在有个……”
    张桓用力拍了周熊一下,打断说:“你别在这嚷嚷呀,人那么多。”
    周熊心领神会,忙点点头。
    程峰是开车来的,是公司分配的一辆很普通的SUV,四人便坐车驶出小区。
    “老板,你们家有没有可乐啊?”
    程峰随便找了间咖啡厅,此时周熊热得满头是汗,想喝可乐。
    “来咖啡店喝可乐,你也真行。”程峰说。
    周熊在桌子底下踢了程峰一脚,说:“关你屁事!”
    一名女服务员摇摇头说:“我们这没有可乐的。”
    很快服务员端来四杯咖啡,一盆小吃,另外给周熊一杯冰水。
    周熊一口喝完冰水,朝莫晓欣说:“哎呀,几个月……大概五六个月没见了吧,怎么感觉乖乖女变漂亮了啊!”
    周熊喜欢叫莫晓欣乖乖女,莫晓欣则叫他熊哥。
    “哪有,你们最近在忙什么呢?熊哥前一阵子又出去玩了是吧?张桓也是,看你们在群里都很少说话的。”
    莫晓欣说话时,会习惯性带着一种腼腆的微笑。
    “哎哟,我头都大死了,真是服了!”张桓皱着眉头,“我们这趟过来,有事找你们……”
    跟对周熊一样,张桓对程峰和莫晓欣也属于毫无保留的朋友,可以敞开心扉。接着他便将最近发生的所有怪事,从发现冯寿成尸体开始,完整讲述了一遍。
    两人听得目瞪口呆。
    “给我看看。”程峰相当好奇,想看张桓的后背。
    恰好他们是在一个小包间内,旁边没有外人,张桓转个身,掀起后背衣服,显出一个黑色的墓碑图案。
    莫晓欣张大嘴巴,程峰则用手触摸,然后说:“确实,不像画上去的,像印在里面一样。”
    “那你人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莫晓欣问。
    “现在好一点了,偶尔还会痒,当时是真的难受。”张桓回答。
    “那句话的意思,就是百鬼夜行的时间,查明白了没有?”程峰问。
    张桓摇摇头。
    “你说这次来找我们,为的这个事情,要帮的话……怎么个帮法呢?”程峰想不通张桓和周熊特意赶来找他们的理由,如果只为告诉这件事的话,一个视频电话即可解决。
    “因为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乖乖女跟我提过一个人,好像是你一个闺蜜是吧?”周熊问莫晓欣。
    “嗯?闺蜜?哦哦……你说韩蕊啊?”莫晓欣恍然大悟。
    “对对对,我倒忘了,韩蕊,她好像对这种事情特别有研究的,整天像个神棍一样。”程峰一拍大腿。
    韩蕊是莫晓欣的老乡兼闺蜜,也是深圳人,对灵异方面的事有着特别浓厚的兴趣和研究,常常四处奔波去调查一些关于灾地的线索。
    “嗯,就她!听说她还是个造化人,是不是?”周熊问。
    “应该是吧,她挺厉害的,就是性格脾气像男人一样。”莫晓欣笑了。
    “那你联系一下,让她帮我看看,顺便可以问问百鬼夜行的事,她现在人在哪?”张桓迫切地问。
    “真巧,她也在三亚,前两天才来的,好像有什么事吧。今天早上还在给我发消息呢,要我抽空跟她见个面。”莫晓欣说。
    “那最好了,快约约约,就今天。”周熊指向莫晓欣的手机。
    莫晓欣点点头,给韩蕊发信息,一分钟不到韩蕊回复短信,莫晓欣欢愉地说:“可以了,她今晚去我住的地方。”
    “这么简单啊?”周熊睁大眼。
    “是啊,我约她,她一般都会出来,她很爽快的。我就跟她说找她有件很重要的事,她问也不问,直接说晚上过来。”
    “可以可以,乖乖女办事靠谱。”周熊笑笑。
    “她是做什么工作的?”张桓问。
    “她不工作的,但是挺忙的,反正一天到晚我也不知道她在忙什么。”莫晓欣耸耸肩。
    “嗯,那晚上见了面再说吧……”张桓感觉稍稍放松,随即问:“对了,你们刚在干嘛?采访谁啊?”
    “哦,一个传染病的专家,不怎么靠谱。最近我们这边事也挺多的,忙的连休息时间都没有。”程峰说。
    “我看新闻了,大头症,是吧?”张桓问。
    “什么大头症?”周熊好奇心起。
    “就是一种很奇怪的症状,这边好几个十多岁的男孩,头莫名其妙变大了,基本上是原来的两三倍左右,然后有人怀疑是一种新的传染病,又有人说……可能跟那个恶潮有关系……”莫晓欣说。
    “我们下飞机的时候也看到了,你们这边情况不对啊,怎么天上都是紫雾,街上人也少,刚刚那个的士司机跟我们讲,这边现在公交线路全取消了是吧?”张桓说。
    “是的,情况比去年的时候还要恶劣很多了,医院里现在全是病人。”莫晓欣低着头说。
    “嗯,而且现在从三亚出去挺麻烦的,尤其最近冒出个大头症,机场会给你测试,还要签字,办理一个手续什么的,你们来的时候方便吗?”程峰问。
    “挺方便的,就是因为你们是蓝区,我们在办理机票后会送来一张安全告知书,其他没什么。”张桓回答。
    “感觉再发展下去要变红区了,然后这地方的人得全部撤离。”程峰显得忧心忡忡。
    “我听说……是因为三亚附近海上的一座岛是吧?那个岛被划为红区了,已经是灾地了。”张桓问。
    “对,就前不久发现的,连命名都没有。现在怀疑三亚的环境问题跟那座岛有关系。”程峰说。
    “那你们也要当心了。”张桓关切地说。
    “没办法,我们现在差不多是战地记者了,一线的。”程峰微笑。
    又聊了会,他们从咖啡厅出来,坐车往程峰和莫晓欣的住所去。
    程峰和莫晓欣住在公司安排的宿舍,位于亚龙湾临海一栋新建的高层公寓。
    一路上,张桓发现三亚已是今非昔比,店铺和商场大都关闭,车辆和行人稀少,每个人的脸上都透着忧愁。曾经繁华的旅游城市,现在变得极度萧条。尽管天气十分炎热,却令他感到一丝寒意。
    才开10分钟左右,就抵达了程峰和莫晓欣住的公寓楼楼下。停车位很多,程峰随便找了个倒车停泊,这时候,他发现车前站了一个人。
    这个人他刚和莫晓欣在罗素家见过,竟然是罗素的儿子罗奕晟。
    程峰和莫晓欣感到奇怪,周熊问:“这人谁啊?”
    “就是刚刚我们采访的那个传染病专家的儿子。”莫晓欣回答。
    “他是怎么找来的呢?”
    程峰边问边与莫晓欣下车。
    罗奕晟愣愣地盯着他们。
    “你是罗老师的……”莫晓欣问。
    “嗯,他儿子。”罗奕晟点点头,神情依然呆滞。
    “有事吗?”程峰问。
    “对,找你们有点事。”
    程峰看了莫晓欣一眼,想不出这个十多岁的少年找他们有什么事。
    “可以问下你怎么找来的吗?”莫晓欣疑惑。
    “你们在我家里跟我爸讲话的时候我听到你们说住在亚龙湾的三铭公寓的,然后我在窗口看到好像是你们的朋友来找你们了,我想你们应该没那么快回家的,然后我就先骑自行车过来了。”
    “哦……”程峰回想一下,记得确实跟罗素提过他们的住处。
    “那你是专门在这里等我们啊?”莫晓欣问。
    “对啊。”罗奕晟点头。
    “好热的,要不上楼再说吧。”莫晓欣说。
    这时张桓和周熊也下车了,程峰做个手势,意思是上楼。
    五人乘坐电梯到十五层,一进公寓,周熊便跑去落地窗前,向下俯瞰,赞叹地说:“这里看着爽啊,我还从来没住过这么高的楼。”
    张桓也说:“环境是不错。”
    莫晓欣让罗奕晟坐,还给罗奕晟拿了罐饮料。张桓和周熊已经在冰箱里翻找吃的喝的。
    罗奕晟坐得很挺直,看上去有些拘束,慢慢悠悠地说:“在我家的时候,我听到你们跟我爸讲什么话了。”
    “嗯,对,我们是记者。”程峰解释。
    “我知道。”
    “可以问下你多大了吗?”莫晓欣问。
    “14岁。”
    “罗奕晟,是吧?”程峰还记得。
    “是的。”
    接着,双方沉默了好几秒,程峰和莫晓欣都猜不透罗奕晟想说什么。
    结果罗奕晟刚想说话,就被他身后站在落地窗前的周熊一阵响亮的笑声打断,周熊正对张桓讲一个笑话。
    “死胖子,轻一点!”程峰朝周熊吼。
    “有件事情,我不好在我爸妈面前跟你们讲……”罗奕晟开始说话,“不方便。”
    “哪件事情?”程峰问。
    “我知道你们在查大头症的事情,我讲的事情就跟大头症有关系的。”
    程峰和莫晓欣瞬间来了兴趣,甚至连正跟周熊开玩笑的张桓都示意周熊不要再闹,他也想听。
    “说说看。”程峰身体不自觉地向前倾,他怀疑罗素有事瞒着他们,而这件事罗奕晟恰好知道,心想这倒是个了解真相的机会。
    罗奕晟仿佛看透了程峰的心思,否认道:“我爸妈也不知道的,这件事情。”
    “那你讲呀!”一旁的周熊靠在沙发上,听得不耐烦。
    “我怀疑我们现在三亚的状况,跟那座岛有关系的,包括大头症。”罗奕晟说。
    “就是最近才发现的那座岛,灾地吗?”
    这种说法程峰不是没有听过,但始终没有确切的证据。
    “对的。其实那座岛不能说最近才发现的,应该讲那座岛本来也没出来多长时间,以前海上那个地方是没有岛的。”
    “真的?”程峰不怎么相信,岛屿的形成通常需要一个漫长的周期,哪有平白无故变出一座岛的。
    他觉得是小孩子说胡话。
    “真的,不信你们看,其实从你们家的玻璃窗,现在天气好的话,能看见那座岛的。”
    罗奕晟说着走到窗边,朝某方向一指。
    其他人瞧过去,确实看到海上有个朦朦胧胧的小岛。
    “就那岛,是个灾地?”张桓问。
    “对的,紫雾也好,大头症也好,就是从那座岛出来的。而且那座岛几年前绝对没有,住在三亚的人都知道的,不信你们可以去问。”罗奕晟显得胸有成竹。
    “这一点我们会查实的。”莫晓欣说。
    “但你凭什么讲大头症跟那座岛有关系呢?有证据吗?”程峰问。
    “有。”
    “证据在哪?”
    “就是我。”
    程峰一呆,笑问:“你属于哪种证据呢?”
    “我去过那座岛。”
    众人都是一惊,莫晓欣重复:“你去过?”
    “怎么可能呢?那个是灾地,你居然去过?”程峰说完直摇头。
    “就是去过,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罗奕晟摇头。
    “小子吹牛是吧?老子活那么久灾地都没见过,结果你还去过,去那旅游啊?活着回来啦?”周熊大声问。
    “不是去旅游的,我也不是一个人去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去,反正是一个男的带我去的。”
    “可以详细说一下吗?”程峰忽然觉得罗奕晟不像在说谎。
    “可以的,我就是为了告诉你们这个事情。”罗奕晟的态度十分诚恳,“那天是晚上……大概已经半夜一两点了吧,我一个人在沙滩上走,就是离这儿不远的一个亚龙湾的沙滩,不大的。”
    “等一等,具体是多久之前?”莫晓欣问,并从包里取出电子记事本。
    身为记者,掌握准确的时间线相当有必要。
    “这个我记不清楚了,好像有一个多月了吧。然后我那天晚上特别的不开心,刚被我爸骂了,走啊走,就看到一个男的,他是戴着墨镜,还有帽子……”
    “大半夜的戴墨镜?”张桓问。
    “是啊,然后他看我挺没劲的,就问我要不要坐游艇去海上玩玩,不要钱的,可能他是做游艇生意的吧。我想那不要钱也挺好的,我就坐上他的游艇,他带我在海上游了一圈,结果……我们准备回来的时候……”
    “碰见那座岛了?”莫晓欣问。
    “嗯……”罗奕晟点头,“一开始我们不知道是那座岛,还以为是我们这边原来的岛,谁知道一上岛,发现岛上全是那种紫雾,看都看不清楚,好多好多……我们都吓死了,偏偏那个时候,游艇坏了。”
    “啊?”莫晓欣听得有点紧张,“游艇坏了,那你们怎么办?”
    “什么坏了,失灵了吗?”张桓问。
    张桓想到灾地容易让船舶飞机失灵的特征。
    “不知道。反正我们就在岛上等,等到天亮。”罗奕晟说。
    “然后呢?”程峰问。
    “然后游艇又莫名其妙好了,我们再回来。”
    程峰一愣:“没了?”
    “没了呀。”
    “你们就这样安安稳稳离开了?”
    “也挺怕的,我们不敢在岛上乱逛,一直在游艇旁边……”
    “等着游艇自己修好吗?”周熊笑了。
    “不是,我也不知道,那个男的就跟我讲,没事的没事的,但他电话打不出去,我看他也很急,说等天亮了会有船经过的,不过后来游艇又能开了。”
    “那座岛是怎么样的?”莫晓欣问。
    “跟一般的岛差不多吧,但都是紫雾,我没看出来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好吧。算你讲的是真的,那为什么你觉得……大头症跟那座岛有关系呢?”程峰问。
    “就是有关系啊。”罗奕晟说。
    “什么叫就是有关系,你不能讲清楚啊?”
    周熊坐到罗奕晟身旁,罗奕晟有些忌讳地向另一旁挪了挪身体。
    “我讲一件事情,你们肯定不相信的。”罗奕晟说。
    “那讲呀!你这小子真是……说话跟尼玛挤牙膏一样!”周熊苦笑。
    “熊哥,你耐心点,听他慢慢讲。”莫晓欣说。
    “我在那个岛上的时候,有种很奇怪很奇怪的感觉,结果我回三亚,发现那种感觉也有,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哎……反正就是我觉得大头症肯定跟那个岛有关系的。”罗奕晟说。
    程峰深吸口气,说:“我懂了,你是凭感觉的。”
    罗奕晟点点头。
    “但感觉往往不准。”
    “我的感觉一定准的,你们信我。还有个事情……就是……我家里面,我表弟也得大头症了。”
    所有人一呆。
    “有这种事?那罗老师没跟我们提啊。”莫晓欣吃惊地说。
    “这件事我爸不会告诉你们的,我弟现在的头像肿了一样,已经被隔离了。”
    程峰才明白,为何罗素不那么情愿接受他们采访,要不是上面的关系,罗素一定将他们拒之门外,原来是罗素家中也有一名大头症患者。
    罗素可能担心这件事会令他难堪,对他名誉造成影响。
    “什么时候发现的?”程峰问。
    “就上个月吧。”
    莫晓欣忙将这一点记录下来,暗想若罗奕晟所说属实,那三亚市已有八例大头症患者。
    ……患者在慢慢增加,倒是符合传染病的特征,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像一些著名病毒那样爆发开来。
    莫晓欣非常担心。
    罗奕晟把想说的话说完,便离开了,没有待太久时间。
    程峰陷入了沉思。
    “他的话,你们相信多少?”张桓问程峰和莫晓欣。
    莫晓欣摇摇头,望向程峰。
    “他讲话蛮实在的,感觉不像说谎,而且他如果说谎的话好像对他也没什么好处。还是专程跑过来找我们的……不过有一点我不大相信,要么他不愿意把事情讲清楚……”程峰皱着眉头说。
    “去那座岛的事,是吧?”
    “嗯,他交代的太模糊了,逻辑也没有很通顺,对我们来说这种信息基本是无效的,最后他走之前我还问他能不能找到开游艇带他去岛上的那个男人,他也说应该找不到了。”
    “就是,说话说一半,不痛快。”
    “还有,不知道你们感觉到没,我总感觉他好像心事很重,苦着个脸,不像是这个年纪的人。”
    “当然了。”
    “对的,心事很重的样子,大概他的家庭不好吧,罗老师跟他讲话就很凶,这种家庭孩子压力都很大的。”莫晓欣说。
    “确实,跟家庭环境肯定有关系,我怀疑他们家还有些事我们不知道,说不定有家暴。”程峰说。
    “他比较早熟。”张桓补充。
    “好了好了,别讨论这个了,接下来该解决他的事了。”周熊指指张桓。
    “韩蕊几点到?”程峰问莫晓欣。
    “晚上六七点左右吧。”
    “那还早了,我们去超市买点东西,晚上在家吃吧。”
    下午,张桓和周熊在家打主机游戏,程峰和莫晓欣去了趟超市,买了不少东西回来,有零食,饮料,生活用品,还有为晚饭准备的海鲜料理。
    莫晓欣又收拾了一间房,给张桓和周熊晚上睡觉。
    6点刚过,他们听到门铃声,此时莫晓欣已整好了一桌鲜美菜肴,只等韩蕊来。
    门一开,一个短发,戴着耳环的年轻女人出现在他们眼前。韩蕊的皮肤雪白,比莫晓欣要白很多,像在皮肤上结了层霜一样,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相貌中等偏上,但略显凶相。
    最引人注目的,是韩蕊身穿一套白色的长裙汉服,腰间绑着深红色系带,像从画里走出来的女子。
    这个年代,古风服饰盛行,有不少人穿唐装汉服上街,尤其女性较多,不少汽车厂商还开发出了一些古风古韵的车型,以迎合如今的服饰潮流。不过在三亚当下季节,天气炎热,韩蕊这样的装扮还是少数。
    “饭吃了没?”莫晓欣笑着迎上去。
    韩蕊看了一眼满桌的吃喝,嘴巴馋了,直说:“没有,我快饿死了。”
    “那先吃饭。”程峰说。
    也不忙跟张桓和周熊两个不认识的人招呼,韩蕊便坐下来,直接将一只剥好的虾塞嘴里。
    周熊觉得韩蕊目中无人,就开始嘲讽:“哟……刚拍完戏回来啊?”
    “不是的,蕊蕊她一年四季都这样穿衣服的。”莫晓欣替韩蕊解释。
    韩蕊闷声不吭,自顾自倒了杯橙汁,又将一只小蛋糕塞嘴里。
    张桓心里想:这女人是真饿了还是什么,怎么这个德性。
    吃到一半,韩蕊突然像喉咙卡住了似的,脖子伸长,一张脸紧绷,拼命喝下橙汁。
    “哎哟……差点噎死。”韩蕊拍拍胸脯。
    “你吃慢点。”莫晓欣拍拍韩蕊后背。
    “她就是这样,一个吃货,饭量比男人还大。我们也吃吧,先吃饭再说。”程峰笑说。
    众人一起开动,吃到半截,程峰认为可以谈正事了,对张桓使使眼色。
    刚才上卫生间时,程峰悄悄告诉张桓,韩蕊的性格比较古怪,但真才实学肯定是有的,张桓表示知道怎么做。
    “我敬你一杯吧。”张桓拿起倒满红酒的酒杯,对韩蕊示意。
    韩蕊先打了个嗝,张桓闻到一股酒味飘来。韩蕊看了眼张桓,也拿起酒杯说:“嗯,都干了吧。”
    “好。”
    酒完酒,莫晓欣在旁说:“蕊蕊,有件事情,要你帮忙。”
    “我知道啊,你不跟我讲了吗,说呀!我吃饱了!”
    韩蕊又打了个嗝。
    “哦,事情是发生在张桓身上的,就他,跟你介绍过了。”莫晓欣指指张桓。
    “明白,那这个胖子是谁啊?”韩蕊其实记着周熊刚才嘲讽过她。
    “他叫周熊,我们叫他熊哥的。”莫晓欣尴尬地一笑。
    “哦……”韩蕊慢慢点头。
    周熊想发作,不过考虑到韩蕊要帮张桓,只好忍住。
    “抓紧时间吧,找我什么事。”韩蕊的表情一下变得很认真。
    张桓想了想,对韩蕊说:“在说这件事前,我先给你看个东西。”
    张桓转过身,掀起后背的衣服,露出黑色的墓碑图案。
    下一刻,韩蕊忽然站起来,瞪着眼说:“人冢哑印。”
    这个名词,张桓等四人都头一回听说。
    “你说什么?这个东西叫人冢……”张桓挠挠头。
    “人冢哑印!”韩蕊重复一遍。
    “就我后背的东西吗?”
    “嗯,人冢是坟墓的意思,哑印其实就是法印的一种。但这个人冢哑印比较少见,我以前听人家讲过,从来没见过,你也是造化人啊?”
    “啊?”张桓又一呆。
    众所周知,造化人指异能人士,即具备超能力,或身体异常的人。张桓自认向来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因此对韩蕊这句话感到惶恐。
    周熊听了笑出声:“他还造化人啊?造化人都去灾地了,你问他这辈子见过灾地没?”
    “也未必的。”韩蕊的表情冷冰冰,“造化人中有一部分确实可以称得上是通灵人,但不是所有的造化人都是通灵人,就算是通灵人,其实很多也不敢去灾地的。”
    “是。”张桓觉得韩蕊说的有道理。
    “我记得人冢哑印好像是青社的,你跟青社有关系?”韩蕊问张桓。
    青社这个词,他们又是头一回听说。
    “不好意思,青社是什么东西?”张桓笑问。
    韩蕊叹了一声气,显得有点失望,说:“全国最大最出名的探灵组织。你什么都不懂哎,那你这个哑印是怎么种的?”
    “所以我准备讲我的事情,听完你明白了。”
    “那你讲吧。”韩蕊两手环抱胸前。
    张桓开始讲述近期发生的怪事,同样从发现冯寿成尸体讲起。
    当韩蕊听张桓说到百鬼夜行时,打断说:“百鬼夜行?那不是青社的百鬼节么?”
    “你知道百鬼夜行啊?”张桓一激动,心想终于碰见个懂行的人了。
    “当然了。探灵界都知道的,青社一年一度的节日,就在每年的6月28日,那天青社几乎全员出动,‘百鬼’指的是青社成员他们自己,他们会去那种出过灵异事件的地方,或者传闻有灵异事件发生的,或者干脆是灾地,到那些地方去探灵,驱灵。”
    “哦……”张桓才明白,百鬼夜行原来是指一次探灵活动。
    不过今年已经过了6月28日,说明今年的百鬼夜行结束了。
    “现在来说的话,百鬼夜行不完全是青社的活动日了,基本上是整个探灵界的大事,而且主要对象就是灾地。比如今年的百鬼夜行,探灵界在青社带领下搞活动,排场很大的,都上热搜了,最少去了十几个灾地,连一些不是探灵界的人都跑去了,我那时候是在贵州,活动也参加了,不过没去灾地。到最后是两个灾地被封了异门。”
    “异门是什么?”张桓问。
    “就是一个灾地的命门,每个灾地都有一道异门,想办法把异门封了,这个灾地才算破解了,不会再有灵异事件了。”
    “还有这种事啊?”
    “不然你以为那些队伍跑去灾地干嘛呢?去旅游啊?”
    张桓心想,现在那句问话自己已经知道答案了,不过有何意义呢?或者说,该把答案告诉谁呢?
    张桓继续述说自己的诡异经历。
    韩蕊没有再打断,直至张桓把所有事讲完。
    “你把你拍下来的两张照片,就是人龟图案,还有文字,给我看看。”韩蕊说。
    张桓拿出手机,先给韩蕊看人龟图案。
    韩蕊一笑,解释说:“这个人龟图案是青社的神兽,所以那对夫妻,很有可能是青社的人。”
    “你说冯寿成和王蝶?”张桓问。
    “对!人龟图案其实最早是青社的一种关于驱魔辟邪的符号,主要青社认为人是由乌龟演变来的,跟进化论的观点不一样,觉得龟壳可以保护原始人不受侵害,后来人龟就成了青社的神兽,算是他们的信仰吧。”
    “人是乌龟变的,这在搞笑吧?”周熊笑说。
    “不稀奇的,通灵界本来就有很多玄的成分,还有很多滥竽充数的骗子。你再把那些看不懂的字给我看看。”韩蕊说。
    张桓翻出那张照片,即当时拍下的房间墙上一堆如蚯蚓般的文字。
    韩蕊看一眼便说:“应该是青社的文字,不过我看不懂。”
    “你都不懂啊?”周熊问。
    “废话,我又不是青社的人,凭什么懂!这种字可能只有比较资深的青社成员才懂的。”
    “也不知道上头写着什么。”张桓叹口气。
    “蕊蕊,那按你的看法,张桓后背的这个……这个什么哑印是怎么回事?”莫晓欣问。
    “我的看法吧……他应该是掉进人家给他设的局里了。”
    “他们给我设了一个局?”张桓一愣。
    “嗯,从你发现那男人尸体开始,你就掉进去了,那男人把你引向那个房子,再找到那女人尸体,还给你故意看一些东西,我也讲不清楚为什么。反正最后是他们两个以死为代价,做法,用仪式把人冢哑印种到你身上。”
    张桓越听越奇,接着问:“你说他们两个死,是为了把人冢哑印种我身上?”
    “应该是的。我读过文献,说要种哑印,必然是死者升天,也就是说,施法的人,要死了以后,才能把哑印种给一位活人,所以他们的每一步都是精心编排的。包括你说挂满钟的那个房间的布局,也是特别布置的,肯定跟仪式有关系。”
    “但你讲的这个东西也太玄了吧?两个死人,还能做个局让我掉进去?有那么大能耐嘛!”
    “他们两个不一定是死人的,至少你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还不算真正的尸体。”
    经韩蕊提醒,张桓想起来,在刚找到冯寿成尸体和挖出王蝶尸体时,他从两具尸体上感受到了一种活人才有的气息,尤其是王蝶,还覆着一层微光,直到抱住他后,微光才消失,尸体迅速的腐烂。整体来看,王蝶确实扮演了更重要的角色。
    “他们是活人?”张桓小心翼翼地问。
    “也不能讲是活人。首先这对夫妻都是造化人,毫无疑问的,我猜是他们做了法,让他们处于半死的一种状态,就是还保留了一点意念,然后那个男人的那点意念就附在你身上,你刚也说了,后面那女人自己跑进房间里去了。等到女人把意念传给你,两个人合力把人冢哑印种你身上后,他们才算真的死了。”
    听韩蕊分析,张桓感觉相当不可思议,一时无法接受这么诡异的事。
    “那这个人冢哑印,会让我怎么样呢?”
    停顿片刻,张桓又问。
    “怎么样……”韩蕊忽然陷入沉思。
    “干嘛?有什么不能说的?”张桓有点紧张。
    “倒不是不能说,就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讲。你记得吧?我刚问你是不是造化人?”
    “记得。”
    “那我告诉你好了,不管你之前是不是造化人,反正现在肯定是造化人。”
    张桓等四人听了都是一惊。
    “你凭什么这样讲?”程峰问。
    “人冢哑印呀!这个法印就是让你变成造化人的。我问你,你后背是不是痒,有没有出现过幻觉?”
    韩蕊的话一针见血,张桓心头又是一震。
    “有……还真有!”
    种上人冢哑印后,张桓的背就时不时痒,前几天晚上洗澡时候也出现过幻觉。
    “这个就是人冢哑印的反噬,它在提醒你,你是个探灵人了,该去探灵了,你是不是也产生了一种心瘾,就是欲望,想去那些……比如说灾地看看?”
    “对对对!”周熊大声说,“他这几天是不正常,老跟我讲要去灾地。”
    “不就是咯?”韩蕊露出一个俏皮的表情。
    “我还是没懂。如果他真跑去探灵,会怎么样?”程峰问。
    “不怎么样啊,缓解他的心瘾吧,其实也没什么的。反正这个哑印会驱动他去探灵,不然有反噬的,比如后背痒啊,幻觉啊,人难受啊……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我是在文献上看的。”
    “一定要去灾地吗?”张恒问。
    “不一定。其实探灵是一种非常通俗的说法,怎么讲呢,探灵,就是探索一些未知的,隐秘的事情,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灾地的。我觉得我有必要给你们科普一下,灵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你讲讲呗。”莫晓欣说。
    “好了好了,老师讲课,你们竖起耳朵听了。准确的讲吧,灵是灵物的简称,灵物包含也挺广泛的,我们经常说的鬼魂就是灵物的一种,科学界至今也没给出什么答案。所以在恶潮冲击以前这个世界上就有灵物,那为什么会有灵物呢?因为发生灵变了,灵变的原因有很多,比如拿灾地来说,就是因为异门释放出的灵力场,让一块区域黑化了,发生灵变了,算是被污染了吧。我记得有一位德国的环境科学家,叫什么唐纳伯伦的,对灾地下过一个定义,叫空间污染。”
    “空间污染……”程峰点点头,“这个形容还蛮贴切的。”
    “懂了,那这个哑印还会给我带来什么,你刚说我是造化人……什么意思……”张桓问。
    “对呀,是造化人,而且还是比较高级的造化人,比我肯定厉害,我是浑水摸鱼的那种。不过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能力,通灵人那点东西你应该都可以的吧,法印啊,灵符啊,法术啊,天眼啊什么的……”
    “卧槽!那不是神棍吗?”周熊一笑。
    “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好不好?什么叫神棍?”韩蕊眉头一皱。
    “那你让他展示一下啊,我倒要看看了。”周熊不服气。
    “随便,正好我带了黑纸。”
    韩蕊从口袋中掏出一卷黑色的纸,摊开一张在桌上。
    “这叠纸干嘛用的,你上厕所的啊?”周熊笑韩蕊。
    韩蕊白了周熊一眼,对莫晓欣说:“你把灯关了,我给你们做个试验。”
    “哦。”
    莫晓欣利用手机的远程操控功能把智能灯一关,厅里顿时一片黑暗。
    “哎,我们会不会像侦探小说里写的一样,灯一开,结果有个人死了啊?”周熊说笑。
    “你先闭嘴吧。”韩蕊说。
    “要干什么?”张桓十分不解。
    “我把纸放在桌上,我现在要用意念在上面写字,你们看了后告诉我我写的什么字。”韩蕊说。
    “那么高端啊?”周熊呆了。
    “没问题,大概多久?”张桓问。
    “很快的。”
    韩蕊闭上眼,两手放在黑纸左右,这一举动其他人并未发现。
    慢慢的,张桓看到眼前有一点淡黄色的亮光,亮光再开始变化,形成一个字。
    灾。
    “张桓,我写的什么?”韩蕊问。
    “灾地的灾。”
    “写了吗?为什么我看不见?”莫晓欣问。
    “我也是。”程峰说。
    “啊?”周熊一头雾水。
    “莫晓欣,开灯吧。”韩蕊吩咐。
    灯再次打开。
    韩蕊身前依然是一张摊开的黑纸,上面没有任何内容。
    张桓刚看见是个“灾”字,此刻也不见了。
    “你写了一个‘灾’字?”张桓疑惑地望向韩蕊。
    “对。不过不是我用笔写的,是我用意念画的,你看见了对吧?其他人看不见。”韩蕊朝张桓笑笑。
    “说明什么?”张桓问。
    “说明你有灵视眼,就是俗称的天眼,你跟我一样,可以看到一些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真有那么神奇啊?”周熊迷糊了。
    “所以我说了,你现在也是个造化人。”韩蕊说。
    张桓怔住了,一时无法接受这一新的身份,仿佛置身另一世界,感觉好陌生。
    “你傻啦?”周熊推了张桓一下。
    “没有,我想不通,就因为我背上一个图案,我成了……什么……造化人?”张桓这话说的别扭。
    “差不多吧, 不是挺好的么。”韩蕊说。
    “那冯寿成和王蝶为什么要让我成为造化人呢?”
    “这我哪知道,大概看你资质不错吧,要么拉你入青社?他们不是一直在问你青社百鬼节那句话么。”
    韩蕊这么一说,张桓脑中又响起那句话:
    你知不知道百鬼夜行是哪一天?
    ……这回我知道了,每年的6月28日。
    ……可这答案有什么意义呢?
    “拉我入青社?跟他们一块去探灵?”张桓问。
    “大概吧,我也是乱猜的,哎哟……好酸……”莫晓欣塞了一瓣橙子到韩蕊嘴里,“我跟你讲,不要想太多,走一步算一步。”
    “我总觉得,他们一直问我那句话,是有什么特别目的的。”
    韩蕊忽然想起一件事,表情变得很认真。
    “拉你入青社,可能是有点道理。因为明年的百鬼节,听说有点不一样。”
    “哪不一样?”张桓问。
    韩蕊沉思了片刻,回答:“我不知道跟你这个有没有关系,不好说。但明年的百鬼节,或者说6月28日前后,肯定有大动静,这件事在探灵界基本上已经传开了。”
    “什么事啊?你说清楚点。”周熊催问。
    “当然了,我也是听说的,我听几个前辈讲的,但消息的来源不知道。反正就是……明年,大概百鬼节的时候吧……可能会有第二波恶潮……”
    张桓等人面部表情瞬间转变,蒙上一层阴影。
    “真的假的啊?这种话不能乱讲的。”程峰说。
    “是的,尤其现在还是特别敏感的时期,随意散播这种话后果很严重的。”莫晓欣说。
    程峰和莫晓欣说的是实情,恶潮冲击以来,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人类每天提心吊胆的生活,因此最需要和缺乏的就是积极乐观的精神,一旦有人在公开场合散播消极悲观的言论,往往会受谴责,更何况是预言将有下一波恶潮这类容易引起极大恐慌的话,后果更加严重。
    “我知道我知道。我又没散播,我不是在跟你们讲嘛。”韩蕊辩解。
    “如果再来一波恶潮,那人类差不多玩完了。”周熊笑说。
    “跟你们讲,在探灵界,这个已经是共识了。你们信不信是另外回事,反正到明年的6月28日就知道了。”韩蕊说。
    所有人沉默了,虽然真假难辨,但都为这一预言感到忧虑。
    “我信。”张桓突然说。
    “为什么?”韩蕊问。
    “直觉吧。我以前就想过这个问题,恶潮可能不止一波,还会有第二波,第三波,到最后,整个地球变成一个灾地,就像……癌症那样,知道吧?癌细胞会慢慢扩散的,这个恶潮也是的。”
    “很多癌症现在已经有特效药可以解决了。”韩蕊说。
    “对……所以说,上天知道折磨了人类几千年的癌症快要解决了,就给了我们另外一种癌症,让地球得癌症。”
    “嗯……你这些话讲得还蛮有哲理的。”
    “好了好了,你们俩都知识分子,说话都一套一套的。我问你呀,他背上的东西有办法可以消掉吗?”周熊打断说。
    “不知道,反正我没办法。”韩蕊耸耸肩。
    “随便吧,就像你刚说的,走一步算一步,让它去了。你能告诉我已经够好了。”张桓苦笑。
    “不过我可以确定一点,青社既然在你身上种了人冢哑印,肯定不会这样算了,何况还是牺牲了他们两个人为代价,我觉得他们会再来找你的,至于是不是拉你入社,应付明年可能发生的第二波恶潮,壮大他们力量,这我真不好说。”
    “嗯……”
    张桓内心翻江倒海,看来明年的6月28日,百鬼夜行的那天,是个非常特别的日子,他没有怎么害怕,反而有些激动,甚至期待那天的到来。
    韩蕊瞧一眼手机,忽然站起来问张桓:“你,今晚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看什么?”张桓一脸莫名。
    “啊?我刚进来的时候没说吗?莫晓欣,我没告诉你我这几天来三亚干嘛啊?”
    “你就说来三亚有事。”莫晓欣摇摇头。
    “哦……不好意思……大概太忙了吧,我来三亚是我几个朋友找我,说有一场活动,问我要不要去,约的就是今天晚上。”
    “去探灵吗?”莫晓欣很了解韩蕊。
    “对,我那几个朋友都是探灵界的,说什么你们三亚这边一所中学,最近好像闹得凶,过去看看吧。”
    “闹鬼啊?”莫晓欣脸色一沉。
    “哪有鬼不鬼的,这种说法太老套了。反正有点不正常吧,所以我问他要不要去,看他胆量怎么样了,他现在是造化人了,不去探灵浪费了,正好也可以缓一缓他的心瘾。”
    张桓最经不起别人用言语相激,再说他本来就对探险感兴趣,站起来直说:“去!干嘛不去?”
    “我也去,挺有意思的,不是灾地吧?”周熊也站起来。
    “不是,灾地哪有这么简单。”韩蕊一笑。
    “那我们也逃不掉了。”程峰笑说。
    “好嘞……我们几个人啊?一二三四五,正好坐一辆车,路上我再跟你们细说吧,时间好像有点紧了。”韩蕊说着一招手。
    夜色正浓,已是晚上9点48分,一群人上车,韩蕊让程峰导航目的地设为三亚国际机场附近的一所中学。
    很快汽车驶上高速公路,一条路灯全灭,暗沉沉的高速公路。
    “蕊蕊,你说的地方,我们去干嘛呢?那边是什么情况啊?”莫晓欣有点担心。
    莫晓欣看上去娇弱,实则同样热爱户外运动,以往与张桓,周熊,程峰去登山徒步,甚至探险,并不会表现得多么怯懦。但是从未参与过这类探灵行动,因此心里没底。
    “对了,你给我们讲讲,还有你那些探灵界的朋友,他们会不会接纳我们几个新手小白?”程峰问。
    “他们没问题,都是跟我混的,我说的算。我们去的地方是一所中学,刚建好不久吧,然后现在你们也知道,三亚的学校全停了,不过这个学校早在之前就停了,因为闹出一些灵异现象,咦?你俩不是记者么,汉丰中学的事不知道?”韩蕊坐在副驾驶,回头瞧后排的莫晓欣。
    “不知道,这个学校我们连听都没听说过。”莫晓欣说。
    “那是了,消息被封锁了,三亚目前这个情况,想想也对。就那中学里的一栋教学楼,有个晚上,被天上莫名其妙飞来的一个火球砸中了,搞出一场火灾,后来一栋楼塌了。”
    “被莫名其妙飞来的火球砸了?怎么有这么稀奇古怪的事?那有没有死人?”正开车的程峰问。
    “没有。当时是晚上,楼里正好没人。不过在那件事情后,学校里就不对劲了,开始出一些灵异事件,比如有人看见运动场上人影在跑步,校园里面明明没人的。教学楼里有人哭的声音传出来。”
    “还真没听说过,你越说我们越有兴趣了。”
    出于记者的嗅觉,莫晓欣忙用电子记事本记录下韩蕊说的话。
    “倒也是,你们本来就是记者,正好去看看,我一个人没劲,那些人傻不拉叽的,有你们陪我挺好的。”韩蕊笑说。
    “再给我们多讲讲吧,那天上的火球是怎么回事?”张桓说。
    “我不知道。反正后来在学校附近那条路上,又连续出了好几次重大交通事故,什么大巴开着开着就翻了,两辆货车相撞之类的,还有人散步时候看到那栋教学楼的窗口有个女人站着。其实没什么的,这种事我见多了,大部分是编的。”
    “你不信啊?”周熊问。
    “不是不信,哎……你们多跑跑就知道了,我是已经会分辨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有些人把电影里的剧情当真了,实际上不是那么回事的。”
    其他人没太听懂韩蕊表达的意思,车里稍微沉默了一会,韩蕊忽地转身一拍张桓的大腿,笑着问:“怎么样,你现在是不是干劲十足啊?”
    “还好吧。”张桓也笑笑。
    “其实探灵是件很有意思的事,面对未知的恐惧,想想就刺激!尤其现在这种大背景,需要有更多人站出来发掘恶潮的秘密,你说对不对?”
    “对!”张桓点头。
    张桓认同韩蕊这一观点,关于恶潮的起源至今依然众说纷纭,没有确切的结论,人类对恶潮的了解或许只是皮毛,掌握更多恶潮的信息是有必要的。
    “你探灵几年啦?”张桓问韩蕊。
    “近十年了吧。我还在上学时候就跟着我大伯去探灵了,我大伯也喜欢探灵,那时候我们把中国所谓的鬼城走了个遍,没啥意思。我大伯前年生病死了。这些事情莫晓欣都知道的呀。”
    “嗯。”莫晓欣挺直腰板,“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说。”
    他们比预想中更快到达目的地。
    程峰将车停在一个非常空旷的地方,四周都是野草,还有几株枯树,虫鸣声不绝于耳。今晚的夜色十分暗淡,乌云遮日,上方飘荡着紫雾。
    下车后,他们注意到一旁停着两辆轿车,而在他们正前方,隔开一条宽敞的道路,有一所被黑暗笼罩的学校。学校两旁有些商铺,门都是关着。
    这边风很大,风声呼啸,地上全是树叶。
    “作孽啊……半夜三更跑这里来!”周熊手抱在胸前说。
    “你有那么冷么?胖子还怕冷啊?”韩蕊问。
    “废话!谁告诉你胖子不怕冷的!”周熊冲韩蕊说。
    “你说就说口水别喷我脸上,恶心死了!”韩蕊用手擦擦脸。
    “他虽然胖,身体虚得很。”程峰笑笑。
    “你那些朋友,人在哪啊?”莫晓欣问韩蕊。
    “等等,我刚发他们信息了,他们说到附近看看,我没来他们不敢去的。”韩蕊得意的一笑。
    “这些人跟你一样,都是造化人吗?”莫晓欣问。
    “都不是,业余的。”
    正说话间,不远处走来几个人,总共有八人。
    这八人穿着较为朴素,其中有一名女性,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男性少年,其他均为成年男子。
    “怎么连孩子都有啊?”莫晓欣问。
    “少见多怪,我十几岁已经全国各地跑了。”韩蕊说。
    双方靠近,一见韩蕊,当中有个戴棒球帽,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就笑脸问候:“哈喽,韩韩!”
    韩蕊手指那人说:“这人我们管他叫老黑,他旁边那女的叫王雅茹,另外那女的身边的男人叫张败败。他们三个跟我都是862的人。其他几个我不认识。”
    “862是什么?”张桓问。
    “一个探灵俱乐部。”
    “韩韩,老富没一块来啊?”人群中名叫王雅茹的女人问。
    王雅茹留一头长发,人又瘦又高,皮肤白嫩,脸颊很尖,看着比韩蕊大几岁。
    “没来,他很忙的。”韩蕊回头再跟张桓等人解释:“老富也是862的,算是带我入门的老师吧。”
    韩蕊问那个叫张败败的男人:“你们来很久了吗?后面那几个是谁啊?”
    张败败戴一副民用夜视镜,脑袋很小,脖子很长,身高有一米八七,据韩蕊所知跟王雅茹有暧昧不清的关系。
    “哦,后面几个小朋友,基本都是新加入的会员。”张败败回答。
    韩蕊点点头,她也是随口一问,觉得这些并不重要。
    韩蕊朝前走了几步,望望那所汉丰中学问:“你们刚去干嘛了?”
    “就那学校周边看看,没啥东西,那栋塌了的教学楼从路上也能看到,一大半都烂了。”张败败摆出一副知识分子的腔调。
    “能进去吧?”
    “能进!学校都没人了,大门开着的。”
    “这事后续准备怎么办啊?”
    “后续啊……”王雅茹走至韩蕊身边,“听说是学校要拆了,不过不知道猴年马月。三亚的情况越来越不对了,感觉大部分地方都管不了。”
    “你们哪来的呀?”周熊是个自然熟的人,毫不避讳地问。
    王雅茹看了周熊一眼,回答:“江西来的。”
    “这几个是你带的朋友?”张败败问韩蕊。
    “对,也是新人……还好吧。我们进吧。”
    一群人穿过半天没有一辆车经过的公路,慢慢走近汉丰中学。
    张桓内心有些激动,有些兴奋,不止因为知道自己已是一名造化人,探险的欲望也驱动着他。
    不知为何,当他们走到校园大门前时,风忽然停了。
    由于是新建的学校,地方又空旷,因此大门很宽,门顶写着“汉丰中学”四个黑体字。
    此时大门半掩着,地上有许多垃圾,显然已经许久无人清扫,显出一种萧条气象。
    从他们站的位置望去,门内是一条大道,隐约可见有一个环岛,再就是一些黑漆漆的楼房。
    也许是心理作用,张桓觉得这学校的格局就比较阴森。
    这是他头一回参加探灵行动,以往他有过多次探险经历,但他明白探灵与探险的区别,探灵是当下世界最核心的主题,更充满未知和神秘元素,也更危险。
    “走!”
    韩蕊一说,带头进入了校园。
    道路较宽,路边种了不少绿植,两旁各有一个大停车场。进了校园,他们发现园内其实没有外面看的那么黑。
    这里显得特别安静。
    眼前是一高一矮两栋楼,位于环岛左侧,在环岛右侧,是一条比现在走的道路小得多的通道,以及一栋像是正处于建设期的楼房。
    楼房的底下堆着大量废墟,上面一大半已经没了,呈破破损损的倾斜状,仿佛一个人被削去了脑袋。
    这便是出事的教学楼。
    “就这楼吧?”韩蕊手指着问。
    “嗯。”王雅茹回答她,“那时候被一枚火球砸了,变这样了。”
    “火球哪来的呀?”
    韩蕊一直想不通这点,平白无故的,天上哪会飞个火球,哪怕是灾地,她也没听说过这种事。
    “说不清楚。有人猜是从那座无人岛飞过来的。反正这个火球的威力特别大,你看这样一座新造的教学楼,直接砸塌了。”张败败说。
    “这楼里怎么去啊?”韩蕊发现他们不能直接穿过一旁停车场的路进入教学楼,因为那边是一堆废墟。
    “要绕的,我看别人拍的照片了。”戴棒球帽的老黑说。
    他们经过环岛,沿两栋楼间的通道,来到一片空旷的地方。
    这边是学校的运动场,分为一个足球场地,两个篮球场地,一条跑道,还有摆放一些运动器械的小区域,以及一个位于角落的室外游泳池。
    天空传来两下沉闷轰响的雷声,王雅茹说:“哎呀不好了,今天有暴雨。”
    “暴雨就暴雨,顶多被淋湿,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韩蕊指指身上穿的汉服。
    韩蕊沿跑道走,想好好检查下运动场,因为就在这,有人说看见一个诡异的女人身影在跑步。
    当时学校有两名保安轮班,有一晚某保安巡视时发现运动场有个女人在跑,结果走近了女人就不见了。另一名保安也说看见个长发飘飘的女人在跑步。
    两名保安还都听到了砸毁的教学楼处传来的哭泣声。
    之后学校前的路上便接二连三地出事故,还有人看到教学楼的窗口有女人身影。
    随即院方撤走了保安,汉丰中学无人看守,被传闻成了一所鬼校。
    行走间,韩蕊有时候会突然蹲下来,甚至趴在地上,闻着味道。
    周熊觉得好笑,就问:“大姐姐,你在干嘛呀?没吃饱找东西吃吗?”
    “不是的,韩韩是造化人,这些事儿她懂。”王雅茹替韩蕊回答。
    “灵气是有味道的,专业的闻得出来。”人群中有个人说。
    不少人瞧向说这话的人,发现是个戴眼镜的男人,身板挺壮,人又高。
    “你是哪个啊?”周熊傻乎乎地问。
    那男人不好意思地一笑,自我介绍:“我也是862俱乐部的,新人。”
    “你叫什么……姚广……之是吧?”老黑有些记不得。
    “对!我名字比较难记,你们叫我M.R好了,我英文名的简称,我刚从美国来。”
    “老外啊?”周熊问。
    “算是吧,美籍华人。”M.R微笑说。
    “那你国语讲那么好。”
    “你们能不能安静点?”韩蕊站起身,一张脸通红,“尽说些没用的废话,干嘛来了?”
    “他说你在闻鬼的味道。”周熊指指M.R。
    “我没这样讲哦……”M.R赶紧摇摇手,“她应该是在闻灵气的味道,受过训练的造化人会有这么一项技能,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那他行吗?”周熊忽然一指张桓,他想起来张桓现在也是造化人。
    M.R一脸莫名,盯着张桓问:“他什么?”
    “他也行的!”韩蕊擦擦脑袋的汗,“不过要稍微指导一下。你们先过来,看看我站的这个位置。”
    韩蕊站在跑道上,表面看并没什么特别之处。
    其他人围上去。
    韩蕊从口袋取出一张之前用来给张桓测试的黑纸,平放地上,等了几秒,黑纸的中央泛出金黄色,像滩水一样,渐渐扩散,形成一个模糊的脚印。
    “厉害!厉害!”M.R鼓起掌来。
    “厉害个毛?”周熊望望M.R,觉得好傻,“什么意思啊?”
    “她使用了她的一个道具,让灵物显现出痕迹了。”M.R解读。
    “是吗?”张桓蹲下身,细看这个脚印。
    “好像是一个女人的脚印。”王雅茹弯着腰,两手撑住膝盖说。
    “两个保安不是幻觉,真的有东西在这边走过。”韩蕊说。
    天空又是几声震响,开始飘落雨丝。
    “真下雨啦?”老黑抬头看夜空。
    “没事儿,往前走走?”张败败问韩蕊。
    一群人继续沿跑道向前,韩蕊检查了一下游泳池,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发现。
    等绕回来时,雨突然下大了。
    他们朝着那栋坍塌的教学楼走去。
    天空满是乌云,雨丝如刺,教学楼黑压压的,坍塌导致的不规整令教学楼看上去仿似一座阴森的古堡。
    教学楼的左侧几乎全塌了,右侧勉强保住了三层楼,但上楼的楼道已被破坏,碎石成堆。底楼有两间教室,还算比较完整,是整栋教学楼受灾最轻的部分。
    雨越下越大,大雨转变为了暴雨。
    王雅茹将背包顶在头上说:“韩韩,要不先躲躲雨吧?雨太大了!”
    韩蕊点点头,朝某间教室指指。
    一群人陆续走入那间教室。
    教室非常黑,让人感觉像是坠入了地狱。里面没有课桌,只有一堆胡乱摆放的椅子,还有一张宽大的讲台。
    他们也不开照明设备,各个随便挑了张椅子坐下,只有M.R一人站着,观察窗外。
    教室的门和窗基本坏了,暴雨加狂风的侵袭下,雨水猛烈打入教室,他们只得挪到靠内墙的一边。
    “雨下到什么时候啊?”周熊抱怨。
    “不知道,等雨小了再出去吧。”张桓说。
    “我们接下来该干什么呢?检查这栋楼吗?”张败败问。
    “嗯,让我想想,这栋楼是肯定要查的,应该有问题。路人说听见过女人哭的声音,你们听见了没?”韩蕊问。
    “现在雨声那么大,就算有也被雨声盖过去了吧。”老黑说。
    “呜……呜……呜……是不是这样?”王雅茹学着哭泣声。
    “你变成鬼,肯定是这种声音。”老黑说笑。
    “别开这种玩笑,认真点。”韩蕊不怎么高兴。
    众人沉默了一会,外头依旧是暴雨倾盆,地板开始积水。
    由于太黑,他们互相间只能分辨出一个人影轮廓,看不太清。
    “呜……呜……”
    一阵女人哭泣的声音。
    “让你别学啦。”张败败拍拍身边王雅茹的肩膀,不想惹韩蕊生气。
    “我没学啊……不是我……”王雅茹悄声说。
    “呜……呜……呜……”
    哭声却还在继续。
    “那谁在哭啊?乖乖女?”周熊大声问。
    “她没有!”程峰肯定地回答。
    “不是我……”莫晓欣很小声。
    “我们这里总共三个女人!总不会是短头发那个吧?”周熊说着找起韩蕊。
    “你觉得可能是我吗?”韩蕊问。
    哭声持续一会停了。
    “有问题啊……还是哪个男的在模仿女人哭?别故意捣乱行不行?”老黑气呼呼地说。
    “应该不是。”韩蕊站起来。
    “对,我听到的声音不像从我们这几个人身上发出来的。”M.R也说。
    “啥情况啊?”有个862俱乐部的新人开始慌了。
    “别慌,冷静点!小事情!”韩蕊鼓舞人心。
    “这边太黑了,周熊你把灯打开。”张桓发觉这间教室真的非常黑,黑到有些不正常。
    周熊打开他手表上的照明灯,随即他惊呆了,按理说小灯足以把这间教室照亮,但灯光似乎被某种物体覆盖了一般,光亮无法散发。
    黑暗把灯光吞没了。
    张桓忙问:“怎么回事?”
    “不知道。怪了,这边好像照不亮。”周熊快速挥动他的手臂,照明依旧无效。
    其他人纷纷取出照明设备,有拿手机的,有拿手电的,有拿头灯的,结果和周熊情况一样,任何照明设备都无法散发光亮,像被堵了。
    “这房间照不亮的?还是我们的设备坏了?”张败败迷糊了。
    “不是。”韩蕊瞧出了端倪,“不是设备坏了,你们发现没,我们互相看对方越来越模糊了,说明这个房间有雾,把光全遮了。”
    “啊?”有人惊呼。
    一听有雾,许多人即联想到紫雾,他们都知道吸入紫雾是非常危险的,有两三人蠢蠢欲动,想离开教室。
    “别慌!别乱!”韩蕊叫停。
    所有人都静下来。
    “对对对,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保持理智。”M.R说。
    “放心好了,不是紫雾,好像是黑色的雾,所以我们照不亮。遇到问题不要总想逃,把问题搞搞清楚。”
    经韩蕊一说,不少人感觉到,他们确实待在一团黑雾当中。
    张桓现在可以非常清楚地看见这团黑雾,仿佛一只不停蠕动的怪物,满满地占领了教室。
    “先冷静,冷静下来,就算我们离开这里,也要井然有序,绝对不能乱,很多事故都是自乱造成的,懂不懂?”韩蕊做出一个安抚的手势。
    张桓相当佩服韩蕊这种遇事不乱的心理素质,能在关键时候稳定军心的人并不容易,具备领袖气质。
    “那怎么讲,我们留在这里还是先出去再说?”王雅茹问。
    “不急,暂时应该没什么危险,等我用我的黑纸测测。”韩蕊准备掏出黑纸。
    “慢点,我发现一件事。”M.R急促地说。
    “什么事?”韩蕊停下手中动作。
    她觉得M.R是862这批新人中表现最好,最冷静的一个。
    “我们有几个人?”M.R问。
    “全部吗?算上韩韩带的朋友,十三个吧。”王雅茹回答。
    “这就怪了。”M.R语气放缓,“我刚刚数了一遍,现在又数了一遍,这里有十四个人。”
    众人心头一震,不少人学着M.R那样把人头点一遍。由于他们被黑雾包裹,所以互相间都瞧不清面貌,只能依稀分辨出一个人影。
    张桓快速点了一遍,发现在场坐着的有六人,站着的有八人,人数确实不对,如M.R所说,他们中间多了一个人。
    这间教室,多出一个不该在的人!
    “是十四个人!”
    “谁啊?”
    “为什么多了个人?”
    开始发出骚动。
    韩蕊这时说:“别急。很明显的,我们这里多了个人,我有个很笨的办法,我们先围成一个圈,然后按顺序举手,再报自己的名字,看看是谁对不上。”
    韩蕊的提议很好,其他人都无异议。随即他们围成一个圈,每个人缩短了距离,尽管如此,由于实在太黑,互相间还是瞧不清相貌,不知道谁是谁。
    张桓理解韩蕊的做法,如果他们一起走出教室的话,谁是多出来的那个人一目了然,但也给了对方逃脱的机会,显然韩蕊想抓住那人。
    “我倒要看看,是谁混在我们中间。”说完这句,韩蕊第一个举手说:“从我开始吧,韩蕊,右边的继续。”
    韩蕊身边是老黑,举起手说:“老黑。”
    再是张桓,程峰,莫晓欣,张败败……
    等M.R报完名,只剩下两人时,突然一阵安静。
    在M.R身边,本应轮到举手报名的那人,坐着一动不动。他的身影很模糊,让人分不清是男是女。
    他们中只有王雅茹还未报名。
    “就他了!”老黑指向那人。
    瞬间有两人冲过去,一把抓住那人。那人也没有挣脱,任凭他们处置。
    “韩韩我们先出去吧,看这人是谁!”张败败提议。
    “好!”韩蕊说了声。
    接着一群人纷纷走出教室,脱离黑雾区域。862的两名会员和张败败紧紧抓住那个神秘人物,将其带离教室。他们发现神秘人物不会走路,靠在他们身上,好像已经昏迷。
    等走出教室一看,他们都吓一跳,张败败简直不敢相信眼前一幕。原来被他们强行拖出来的神秘人物不是别人,就是王雅茹!
    大雨之下,王雅茹的一张脸惨白如纸。她软绵绵地躺到地上,瞪大眼睛,显然失去了意识,她的眼睛,鼻子,嘴巴,耳朵,正不断冒出黑气。
    “王雅茹!王雅茹!”张败败惊叫。
    张败败和王雅茹有不寻常关系,见王雅茹这副模样,自然是最痛心的一位。
    韩蕊探了探王雅茹鼻息,想说什么,嗓子里却像卡了什么东西一样说不出口,只摇了摇头。
    王雅茹死了。
    这时候,张桓发现,并非所有人都走出了教室,原先坐着没有举手报名的两个人中的另一个人,依旧坐在教室里,脸朝向他们。
    看上去是一个长发女人。
    他的眼睛已基本适应了黑雾,黑雾对他视线的影响越来越小。
    他猜可能是人冢哑印的作用。
    “那人就坐在里面。”张桓朝里一指。
    其他人完全看不清,包括韩蕊。
    韩蕊立马清点一下人数,包括王雅茹在内,他们总共十三个人,人数对上了。
    刚才教室里的人数是十四,说明有人留在教室没有跟他们一块出来。
    张败败此刻悲愤交集,他放下王雅茹,冲入了教室。
    “等等!别急呀!”韩蕊伸手去拉张败败,但没拉住。
    除韩蕊外,就是张桓离张败败最近,张桓想也不想,跟着冲入教室。
    周熊早已手握那把屋兰锤,紧随张桓步伐。
    “张桓!熊哥!”莫晓欣担心张桓和周熊出事。
    “你待这里!”程峰对莫晓欣说,然后和M.R两人一同进入教室。
    张败败基本已失去理智,径直走向那个坐着的女人,女人依旧不动,像在等他过来。
    忽而张败败听到一阵清脆的女人笑声。
    女人两手慢慢抬起,张败败的眼前一片模糊,仿佛被人用手蒙住了双眼,什么都看不到。
    他感觉好热,身体不断渗入热气,有一种钻心的难受。他不再往前,驻留在了原地,有点不知所措。
    这时,一只手拉住他的右手臂,用力把他拉向一边,张败败才回过神来,连续咳嗽。
    “谁呀?”张败败吃力地问。
    他发现身边围着好几人。
    “是我们自己人,你刚刚差点出事。”韩蕊的声音。
    拉张败败的人是张桓,他见张败败冲向那女人后,那女人的身影变得模糊,身上冒出大量黑气,且一把抓向张败败,万分情急之下,他赶紧拉开张败败,那女人才又退了回去。
    这会教室里满是浓浓的黑气,比先前更加朦胧,除张桓外,其他人视线严重受阻。
    韩蕊勉强看到张桓是怎么救张败败的,非常吃惊,问张桓:“你能看见的吗?”
    “对。”张桓回答。
    “厉害啊你,我已经看不清了。那女人现在去哪里了?”
    “她从窗户翻出去了,是靠里面的窗户,不是靠外面的。”
    “这教室的里面还有窗户?”
    “对的,两扇。”
    几个人从教室出来。
    张败败面如死灰,又看了眼奄奄一息的王雅茹,万分心痛,一屁股坐下,也不说话。
    莫晓欣急死了,直问张桓等人有没有事,张桓摇摇头。
    韩蕊长叹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办。
    静等片刻,M.R问:“现在出了人命,我们要不要先报警?”
    “报警后该怎么讲呢?她算是怎么死的?”老黑愁眉苦脸地问。
    “我们讨论一个说法。”M.R说。
    “不用讨论,按实情讲就行了。”韩蕊说。
    “警方会相信吗?”M.R表示怀疑。
    “不相信也得相信,现在各种稀奇古怪的事还少吗?”
    “我有这边一家代理人公司的电话,要不要先联系他们?”一名862会员问。
    “等会吧。”韩蕊说。
    “为什么?”M.R问。
    “因为我决定继续探索下去,但你们想走也是可以的,万一警察来了,估计就办不成事了。”韩蕊说出真实想法。
    “我跟你一起。”坐在地上的张败败说。
    张败败除了伤心,还憋了一肚子气,他很想找到那个将王雅茹致死的女人。
    “那我们几个不用问了,肯定继续。”周熊笑笑。
    程峰已拍完了照片,拿起手中的相机说:“对,我们是记者,灵异事件的报道本来就是我们最重要的一个板块,没道理退缩的。”
    “行呗,那一起好了。”老黑点点头。
    韩蕊笑说:“还有个现在不报警的原因是……万一等会我们再死人,那就要再报一次,所以干脆最后一起报,省得麻烦。”
    听了韩蕊打趣的话,周熊哈哈大笑,问:“万一我们全死了怎么办?”
    “那没办法了。”
    莫晓欣轻轻推了推韩蕊,眼神指向张败败,韩蕊心领神会,不再拿死人这回事说笑。
    “现在教室里的雾好像散了。”张桓望着教室说。
    “那正好了,再进去瞧瞧。”韩蕊说。
    一群人又进入教室,由于黑雾已散,借助照明设备,他们见到教室靠内墙的地方的确有两扇窗户,窗户外头是一堆乱石和混凝土块。
    “刚刚那种情况下,你都能看见两扇窗,可以啊你,我是一点也看不见。”韩蕊对身旁的张桓说。
    “会不会……跟我身上那个有关系?”张桓小心翼翼地问。
    “肯定有关系,我都说你是造化人了。”韩蕊说。
    这句话被他们身后的M.R听到了。
    M.R上前一步问张桓:“你也是造化人吗?”
    张桓一下有点紧张,不知该怎么回答。
    “很多造化人的视力跟一般人不一样,不是你的话,刚才救不了那位先生。”M.R指指张败败。
    张败败的心情已有所舒缓,这时才对张桓说:“兄弟,谢了。”
    韩蕊探头朝窗外望望,把张桓拉来说:“你看,这边有一块地方,那边还有条通道,像是走廊,只不过基本被压了。”
    张桓顺着韩蕊指的看过去,发现确实有条走廊,大部分被倒塌的混凝土堵了,但有一个缝隙,应该可以通行。
    “要不要过去看看?”张桓问。
    “当然要啊,这不废话嘛!”说完韩蕊翻过了窗户。
    “她性子好急啊,胆也大,冲劲十足。”周熊笑呵呵说。
    “她就这样。”莫晓欣说。
    其他人跟上韩蕊和张桓,翻过了窗户,来至一块空地。空地不大,一面是教室的墙,另外几面都是建筑废墟。
    周熊用小灯照亮那条缝隙,发现缝隙并不长,大小足够容纳一名成年人,缝隙的另一头也有一个空间。
    “能过。”周熊说。
    韩蕊点点头,她才注意到周熊手里的屋兰锤,问周熊:“你拿这锤子干嘛用的?”
    “锤人的啊!”周熊说着做出一个锤击的动作。
    “什么呀!”
    “这个是灵械,我在国外买的。”
    “哦……灵制的武器吗?这种一般都挺贵的,你有钱啊。”
    “没钱,我穷死了好不好?你不也有一堆黑色的卫生纸么?”
    “放你狗屁!什么卫生纸,我那些是法物,我老师给我的。”
    两人又闲扯几句,张桓问:“你们走不走?”
    这次是张桓带头,沿缝隙通行,他们排成一队,陆续走出缝隙,来到一块更大的区域。
    这里大部分是草地,种着一些花和绿植,右侧有座砸毁的亭子,四周几乎堵满了建筑废墟。而在他们正前方,还有一座倒塌的石像,石像显得比较怪异,看上去是一头直立的,身穿中国古代服饰的鹿。
    他们围向倒塌的石像。
    “这里怎么有个雕像啊?奇奇怪怪的样子。”周熊问。
    “它是一头鹿吗?”莫晓欣问。
    “不是鹿,是一个人,是某位古代的名医。”M.R说。
    “你怎么知道?”韩蕊一愣。
    “我来之前查过这个典故,我经常访问的那个海外的网络社区,名叫Weirdmountain,翻译过来是诡山,是一群爱好灵异的海外华人建立的,在诡山他们也讨论过这件事,就是关于这座石像的,有些人甚至推测跟现在学校的灵异事件有关,你们想不想听听?”M.R问。
    “听说过诡山,好像在国外很火。”程峰说。
    “你讲讲吧。”韩蕊说。
    “好的,不过我是十岁开始学国语的,讲的不好,你们包容包容。然后这个长得像鹿一样的男人呢,据说是中国明朝时期的一位名医,他住在离海不远的村庄,大概率是在这里,或者在这里附近,属于地理位置比较偏的地方,当时的海南也不叫海南,而是琼州府,所以他是琼州府的一位名医。”
    韩蕊发现M.R说话有点绕,便提醒:“你挑重点讲吧。”
    “哦,不好意思。这位名医因为他的头长得像鹿,还生了一对鹿角,再加上他的医术高明,所以被村里人叫作鹿神医,按现代医学的标准,可能是先天的畸形儿。他一直给当地人或者附近的人看病,治好了很多病人,慢慢的名望越来越高,村里人对他非常崇拜。根据一本野史记载,鹿神医逝世应该是在69岁。”
    M.R停顿一下,继续说:“然后呢,鹿神医逝世以后,没多长时间,这个村里的壮丁呢,居然参加了一次起义,成为民兵造反,后来起义被朝廷平定,这个村的人,全部被丢去了一个在这个村临时修建的地下监牢,再后来,这些人就在这个地下监牢里被折磨到死,下场很惨。”
    “这件事发生后呢,大概又过了几年吧,开始出现怪事,就跟现在一样,有人在那个村听到哭声,喊声,经过的马车,几匹马好好的突然倒下去,河上的船也常常发生事故。当时有人怀疑,或许是跟那个监牢有关,因为监牢里聚集了好多好多的亡魂,亡魂们的怨气太重,导致了这些事情发生。”
    “我靠,这些事怎么不早点说啊?那我们现在碰到……”周熊忍不住插话。
    “你等他说完!”韩蕊打断周熊。
    “是的是的,我还没讲完。后来呢,当地生活的人请了一个道士,让那道士下地牢看看,结果那道士一下去就说,地牢的怨气太重,那些怪事十有八九跟这个地牢的怨气有关。再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想起了以前给那些死去的村里人看病的鹿神医,就提议修一座鹿神医的石像,看能不能抚平那些亡魂的怨气,结果没想到,鹿神医的石像修成以后,怪事还真停了,一直到现在……”
    “我懂了!”韩蕊望着倒塌的鹿神医石像,恍然大悟般说:“难怪灵异事件是从火球把教学楼砸了后开始,原来不是因为把楼砸了,而是把这个石像给砸了。”
    “对对对……我之前不确定,现在看见这个石像,也是跟你一样的推测,所以我之前没有把这件事讲给你们听。”M.R解释。
    “也就是说,因为鹿神医的石像毁了,它的保护也跟着没了,那些亡魂的怨气又回来了,所以出现灵异事件。”程峰边说边在电子笔记本上匆匆记录。
    “那是不是说明,当时那个折磨死人的地牢,就在附近?”张桓问。
    “我甚至怀疑就在这个学校里面。”韩蕊说。
    “那我们找找看?”老黑有些担心。
    “你们不怕就行。”韩蕊说。
    这时候,张桓注意到在身前左侧的角落处,有一扇窗户,似乎连接着另一间教室。
    他走去窗户,拨开窗户上一堆废墟和碎玻璃,回头问:“有一间被堵的教室,要不要进去看看?”
    韩蕊等人相继而来,周熊用小灯照,发现这间教室跟刚才那间不同,教室靠外的墙,包括教室的门都被堵了,只能利用这扇窗户爬入教室。
    最后商量决定一块进去。
    所有人依次爬窗翻入了教室。
    里面的潮气很重,地上还有积水,令人感觉压抑且难受。室内的摆设与一般教室并无什么不同,还保留着教学楼坍塌前的原貌。
    “好像没什么东西。”一名862的成员捂着鼻子说。
    韩蕊沿教室的边缘慢慢走,走到教室后方时,她停住脚步,蹲下身。
    张桓和周熊也发现了,那边的地上有一个洞。
    那个洞显然是坍塌形成的,洞口不大规整,从洞口还可以看见下方的地基。
    洞是呈一个坡度向下的,非常神奇。
    洞不小,两个成年人一块下去也不会感到拥挤。
    韩蕊站起来,转过身,她的表情像在征询其他人的意见。
    “怎么讲?要不要下去看看?”韩蕊边问,边把目光转向张桓。
    “当然要啊!这不废话嘛!”张桓故意学刚才韩蕊的口吻。
    韩蕊哈哈一笑,笑得很夸张,一条腿先迈入洞里说:“这回轮到我走第一个,别抢我位子!”
    由韩蕊领头,他们陆续爬入这个地洞。
    地洞向下倾斜,但里面布满了各种碎石和废墟,成一定阻力,不至于滑坡。
    张桓紧跟着韩蕊,以免韩蕊不小心摔倒,或发生其他事故,可以立即拉住韩蕊。
    以往张桓从事户外运动时,也曾去过一些较为险峻,或有一定危险性的地方,比如无人的荒漠,寒冷的雪山,幽深的丛林,他知道无论是去环境多么恶劣的地方,都应考虑一点,是否可以原路返回,甚至要在沿途做下标记,方便认路,这样至少有了一条安全路线。
    因此他下去时,一直在留意这个地洞的状况。坡度不大,不太光滑,有空气流通,想回教室的话,向上爬应该没有问题,也不存在缺氧风险。
    他感觉下方有个大的空间。
    果然,没爬多久,他们便到洞底,是一间宽敞的石室。
    这间石室显得相当古朴,不像这个年代该有的东西,更不像这所学校该有的地方。
    石室的地面和墙面较为光滑,顶部还有扇大木窗,一看就是人工修建,而非天然形成的。
    他们正前方的一堵墙,对比其他墙面色泽有些不同,异常漆黑,犹如一个方形的黑洞。
    韩蕊盯着那堵墙,表情十分凝重。
    “这是哪啊?”周熊大声问。
    “我猜……你们说……会不会是那个地牢?”M.R问。
    “就是你前面讲的故事,把那个村的村民弄死的地牢啊?”
    “嗯,因为你们看,顶上有个木头窗,现代基本不会造这种木头窗了,所以可能是古代的。窗的上面好像都是泥土,但在古代的时候应该是没有东西覆盖的,这个窗我怀疑可能是当时给那些关押的村民送东西,比如说吃的喝的用的。”
    “有道理,挺像的。”程峰同意。
    “这样来讲的话,这个地牢应该不是在这座教学楼的底下,否则施工队在布置地基的时候就发现了,估计是在教学楼旁边,只不过我们是从教室的通道来这的。”张桓分析。
    “她一直在看什么啊?也不说话?”周熊注意到愣住的韩蕊。
    “有发现吗?”M.R问。
    “那墙……不正常。”韩蕊慢吞吞说。
    “哪不正常?”程峰问。
    “就是不正常,你们看不到的?”韩蕊问。
    “除了黑一点,别的没什么啊,是不是被火烤过啊?”周熊问。
    韩蕊不指望其他人,只看向张桓问:“你呢?”
    “等等。”张桓凑近那堵墙。
    很快,张桓便如韩蕊那样呆住了。
    他看见那堵黑墙上面,有无数像蛇一样的黑气在蠕动,甚至还有一双双眼睛,在黑气之中隐隐约约闪烁。这种黑气,和刚才致死王雅茹的黑气极为相似。
    “你看到什么了?”莫晓欣问。
    “是不正常,我看到有些东西,覆在这面墙上。”张桓说。
    “哦……我懂了,因为你们两个都是造化人,所以能看见,我们就看不见。”M.R点点头。
    “但这说明什么呢?”程峰边拍照,边问韩蕊。
    “我想到了他讲的那个故事。如果那些造反的村民真的是在这个地牢被折磨死的话,怨气肯定是很重的,但光有怨气也不行,所以问题可能出在这面墙上……”
    说着,韩蕊慢慢走近那堵墙。
    “喂,你小心点啊!”周熊大声说。
    韩蕊忽然下意识地用手挡住前方,回头说:“不行,这墙太邪了,我走到这里就好难受。”
    其他人还没回答,韩蕊身前的墙上猛地窜出一只黑手,抓向韩蕊的后脑。
    张桓吓了一跳,好在他离韩蕊近,急忙拉住韩蕊往后撤。韩蕊不明白怎么回事,大叫:“你干嘛?”
    韩蕊才发现,身前似乎有一束黑影,慢慢退回墙上。
    “他在救你呀,笨蛋!”周熊替张桓说。
    “刚墙上出来个东西,想抓住你。”莫晓欣紧张死了。
    “哦,是什么呀?”韩蕊看了眼张桓,内心有点感激,但语气依然冷冰冰的。
    “不知道,看不清楚,好像一只手。”张桓说。
    “这个我们也看到了。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再靠近墙了。”M.R做做手势。
    韩蕊和张桓后退几步,莫晓欣还在说:“刚才真吓死了。”
    “你刚说,问题出在墙上,那墙是怎么回事啊?”张桓问韩蕊。
    “我的意思是,这个地牢怨气是重,但必须要有个东西把它们聚集起来,否则以前死人的地方那么多,也不见得每个地方都闹鬼,你说是不是?所以我怀疑这墙可能有问题,按现在的标准,应该是灵物,就是发生灵变的物质。”韩蕊说。
    “嗯……跟现在许多人对灾地的定义一样,本质上是一块区域发生灵变,会有灵物,科学点的说法是‘灵力场’,就是灾地是被灵力场覆盖的地方。”M.R补充。
    “但古代还没有恶潮,所以跟恶潮不相干的,不过灵物从古至今都有,只不过现在恶潮来了,变多了罢了。这墙可能就是灵物,把那些村里人的怨气全吸在了上面。”韩蕊说。
    “就是说是一堵怨气墙。”张桓说。
    “差不多吧。”韩蕊点头。
    “那如果我们把它毁了,我是说如果,现在学校的问题能不能解决?”程峰问。
    韩蕊想了想,回答:“应该可以。但是很难,你看我刚刚都没办法靠近。”
    “我还有个疑问,如果那些村民是在这地方被折磨死的话,他们的尸骸呢?把尸骸处理了,比如说烧了,有用吗?”程峰问。
    “没用。尸骸不在这里,说明已经被处理了,他们的怨气全被这墙给吸走了,跟尸骸没有关系,反正我是这么理解的。”韩蕊说。
    “那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许久不说话的张败败问,他还想着王雅茹惨死一事。
    “那个像影子一样的女人呀……大概跟这墙也有关系吧。”韩蕊回答。
    “要想个办法,把这墙砸了。”老黑皱着眉头说。
    就在他们犹豫不定的时候,莫晓欣忽然指着他们身后的方向,一脸惊恐的说:“看……看呀……”
    其他人回头,看到有个黑蒙蒙的脑袋探出洞口,竟然是那诡异女人!
    见那诡异的女人不动声色地躲在他们身后,他们大吃一惊,好几人急忙向后退。没有人知道这女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各种照明设备将亮光打在女人身上,这回他们看清楚了,说是女人,其实更像一个女人的影子,没有实体,全身由黑气形成,只有一双眼睛,正不停移动,扫视着众人。
    现在韩蕊可以确定,女人跟这堵怨气墙一定有关联,女人很有可能是这堵怨气墙的产物。
    张败败看见诡异女人,脑中立即浮现王雅茹惨死的画面,悲从中来。他大步向前,想抓住那个女人。
    女人十分机警,见有人冲向她了,赶紧像虫那样缩回洞中,动作非常迅速。
    其他人跟上张败败,张桓伸头朝洞中张望,又不见女人。
    “她还挺聪明,她见我们人多,干脆逃了。”韩蕊说。
    “但她速度好快呀,怎么一溜烟人就没了。”莫晓欣说。
    “她是什么时候在我们后面的啊?一直听我们讲话吗?”有个862成员问。
    “不知道。不过我们想要砸掉墙的企图可能被她听到了,反正小心点吧。”韩蕊说。
    “我们追出去找找!”
    张败败气呼呼地一说,也不管韩蕊同不同意,直接拉着老黑钻入地洞。韩蕊无奈地对张桓摇摇头,只好跟上两人。
    他们又沿地洞爬回了教室。
    教室里不见任何身影,诡异女人不知去了哪。
    “逃的还真快,妈的!”张败败骂道。
    他们原路返回,一路留意着诡异女人身影,再次来到了王雅茹死亡的第一间教室。
    王雅茹的尸体仍躺在教室门前,现在雨又大了,尸体已被雨彻底淋湿。
    张败败将王雅茹尸体搬进教室,面如死灰地看着王雅茹,很不甘心。
    老黑起了主意:“要不我们分头找?”
    “等等!”韩蕊皱着眉头,她对张败败和老黑私自行动有些不满,“你觉得这样管用吗?”
    “那怎么办呢?”老黑理直气壮地问。
    老黑和王雅茹的关系也好,而这次的探灵行动是韩蕊的老师老富和韩蕊发起的,因王雅茹惨死,所以他和张败败心里多少对韩蕊有些怪责。
    “你们俩能不能别那么冲动?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其实这样反倒更危险。”韩蕊说。
    “王雅茹这个事呢?不抓住那女人,败败他心里好过?”老黑难得顶撞韩蕊。
    “我发现你说得好轻巧哎,还抓住那女人……”韩蕊苦笑着说,“你知道那女人是什么东西吗?刚你也看到了,她是一般女人吗?就算她现在站你面前,你拿她有办法?”
    韩蕊这句话把老黑问懵了,老黑看了眼张败败。
    “对对对,那个女人肯定是某种灵物,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讨论一下。”M.R说。
    “是啊……感觉她速度好快,我们抓不住她。”莫晓欣说。
    “就是。忙乱地去做一些没把握的事,肯定是做不好的,王雅茹死了我们都难过,但也要理智一点。”韩蕊说。
    “嗯,缓一缓吧。”程峰劝道。
    “说实话我不怎么难过,我又不认识。”周熊悄声对张桓说。
    张桓轻轻打了周熊一下,意思是别乱讲话,然后放声说:“我也觉得乱找不是办法,感觉很难找到。”
    “我倒是有个观点,不知道你们认不认同。”M.R说。
    “说呀!”韩蕊看向M.R。
    “你们有没有感觉,那女人可能跟那堵墙有关系,她就是从那堵墙里出来的呢?”M.R问。
    “我早感觉到了。”周熊不屑地说。
    “她没有实体,更像一个影子,应该是墙上那些怨气的一个分支,也就是说,她不是什么鬼,而是一团怨气,跟那堵墙的气息是一样的。”韩蕊分析。
    “怨气还能变成人啊?”周熊问。
    “没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韩蕊说。
    “那你是什么意思?”张桓还在等M.R把话说完。
    “我的意思呢……”M.R喉咙干燥,咽了口口水,“就是……我觉得我们可以改变一下策略,不要去找那个女人,而是把那墙给破坏了,那么……那个女人,会不会消失呢?”
    韩蕊听后默然片刻,再说:“对,有可能。”
    “这个思路感觉可以。”程峰点点头。
    “万一她没消失呢?”张败败问。
    “当然也有可能,不过我是觉得我们可以试一下。”M.R心平气和地说。
    “试倒是可以试一下,但问题来了……那堵墙邪气那么重,怎么接近啊?”一名862成员问。
    “对啊……这是问题所在……”韩蕊回想起来,刚才接近那堵怨气墙的时候,她被附在墙上的邪气,或者说怨气给震慑住了,不敢靠近,她还险些被从墙上伸出的黑手给抓住。
    不过她还是决定一试。
    “先回那里再说吧。”韩蕊说。
    一群人又沿地洞回到阴森森的地牢。
    墙上依旧覆着一层黑气,只有韩蕊和张桓能够看见。现在他们都知道,这股黑气即当年那些被折磨死的村民堆集的怨气。
    张桓望着墙,有点无从下手,便问韩蕊:“怎么弄啊?”
    韩蕊掏出她口袋中的那叠黑纸说:“我的黑纸倒是有一种可以封住灵物的办法,但不确定管不管用。”
    “怎么操作呢?”张桓问。
    “就是用八张黑纸,按八卦的方位摆好,像摆一个八卦阵那样,只要灵物不挣脱这个黑纸的效力,黑纸就会一直贴在它的上面,慢慢把它的灵力给消磨掉。”韩蕊说。
    张桓听得似懂非懂,问:“黑纸还能贴上去啊?”
    “对,它有粘性,不过只能粘在灵物上面。这堵怨气墙应该属于灵物吧,我觉得……”
    “能不能讲人话啊?我们都外行。”周熊听不懂。
    “我要贴五张黑纸到墙上,还要保证一段时间不掉下来!”韩蕊冲周熊说。
    “对,你这样一讲就明白了,好办好办。”周熊笑了。
    “好办?那这个事交给你办呗。”韩蕊说。
    韩蕊和周熊正斗嘴的时候,站在程峰身后的某人,突然抬起手,狠力掐住了程峰的脖子。
    这一下出乎意外,程峰的脸立即涨得通红,奋力挣脱,而掐住程峰脖子的男人,居然是一名862的会员,体型高大,身板结实,是他们中最壮的一个。
    “陈健亭,你干嘛?”老黑厉声问。
    名叫陈健亭的862会员仿佛听不到,毫不松手,表情极狰狞。
    “不行的,他中邪了,把他拉开呀!”韩蕊大叫。
    “你放手呀!”莫晓欣冲了上去。
    另一名862会员和张败败一块去拉陈健亭,结果被陈建亭一下甩开。陈建亭边掐住程峰脖子,边将程峰推向墙角,程峰狠命踹了陈建亭几脚,陈建亭完全不在意。
    莫晓欣急得失去了理智,也顾不得那么多,就要去抓陈建亭,随即被身旁的周熊拉回来,周熊说:“你别去!”
    周熊来到陈建亭身后,陈建亭背对着他,周熊直接拦腰抱起陈建亭,将陈建亭整个人抱了起来,陈建亭重心不稳,放开掐住程峰脖子的手。周熊怪叫一声,竟把陈建亭往墙上重重一扔。
    陈建亭“哎哟”一声,1米88,95公斤的身材,被周熊像沙袋一样扔了出去。
    趁陈建亭还没爬起来,周熊再走上前,用脚踹陈建亭,踹得陈建亭抱头缩在墙角。
    张桓等人都了解周熊,周熊以前就是学校出了名的打架专家,力气大得惊人,但其他人看呆了,韩蕊喃喃自语:“力气那么大啊。”
    程峰干咳几声,渐渐缓过来了,对周熊说:“问问他……为什么掐我脖子!”
    周熊停止殴打,大声问陈建亭:“说话呀!”
    陈建亭没有回答,低着头,似笑非笑,不知在想什么。
    “他好像不对劲。”M.R说。
    陈建亭的脸部表情突然变得极其痛苦,他慢慢爬起身,咬紧牙齿,随即两只手握拳,拼命捶打自己的脸。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出乎所有人预料。不一会陈建亭就被自己打得满脸是血,在这阴森潮湿的地牢环境,显得异常可怖。
    他们全盯着陈建亭,不敢上前。捶打自己后,陈建亭弯下腰,慢慢趴到地上,下一刻,从陈建亭的身上,飘散出一丝丝黑气,犹如无数根头发,黑气又快速聚拢于陈建亭上方。
    “的确中邪了。”M.R说。
    陈建亭闭眼,似乎没了意识,那团黑气滚滚而动,很快变成一个人影,居然是那个由怨气形成的女人!
    他们吓了一跳,一群人连连后退。他们才明白,原来陈建亭被那女人附身了,难怪会攻击他们。
    ……估计她一直跟着我们。
    想了想,韩蕊连忙掏出一张黑纸,虽然面对的不是鬼魂,而是一团怨气,但她觉得这个方法能用,她要封住这个女人!
    女人忽然做出跑步的动作,还左躲右闪,凭着矫健的步伐,瞬间冲破了人群,向那堵怨气墙跑去。
    “别让她走呀!”周熊大叫,追上去,却还是迟了一步。
    女人居然跑入了怨气墙中,消失不见。
    他们怔住了。
    半天,韩蕊说:“你看吧,我说的,这女人就是从这堵墙里面分出来的,她也是怨气的一部分。”
    “是啊……她还会出来么?”M.R问。
    人群中一名862会员在叫:“先别管了,看看陈建亭啊!”
    此刻陈建亭趴在地上,他的眼耳口鼻,全在冒黑气,和王雅茹的症状如出一辙。
    老黑把陈建亭扶起来,大叫:“陈建亭!陈建亭!”
    “没反应。”张桓说。
    张败败探了探陈建亭鼻息,韩蕊则抓住陈建亭手腕。
    张败败摇了摇头。
    韩蕊说:“他体温升得很高。”
    韩蕊知道,一些人在死前由于体温调节中枢功能紊乱,体温会升高或降低,由此可见陈建亭已处于濒死状态。
    仅隔几分钟,陈建亭便彻底没有了呼吸。
    老黑放下陈建亭,气得狠跺一下脚。
    “又死一个。”张桓说。
    “我想知道,那女人是什么时候附在他身上的?”M.R问。
    M.R一如既往的冷静。
    “讲不清楚,可能是我们出去找她的时候,也可能是我们回来这里的途中。”张桓猜测。
    “什么时候都不重要了,现在我们要想办法把这堵墙给毁了。”韩蕊指着怨气墙说。
    “这也是桩麻烦事呀……”M.R望着怨气墙。
    “麻烦是不麻烦,就是有点难。”韩蕊已准备好八张黑纸。
    黑纸是韩蕊的贴身法物,可以用来做很多事,包括封住灵物的灵力,但不能立即生效。
    程峰又走近用相机拍了几张怨气墙的照片,他不像张桓和韩蕊那样可以看到怨气墙上的黑气,因此失望地说:“如果墙上的怨气让普通人也能看到就好了,肯定很吸引人眼球。”
    “你也真是敬业啊,刚才都差点死了!”周熊一搭程峰肩膀笑说。
    “你还没谢熊哥呢,他救你的。”莫晓欣对程峰说。
    “有什么好谢的。”程峰边说边回看刚拍的照片。
    韩蕊站在距离怨气墙两米多远的地方踌躇不定,忽然问:“这墙上的怨气也真是厉害,对了,那时候被关在这个地牢里的村民有多少啊?”
    “具体数字我没办法给你,但从这个地牢的规模看,至少应该有一百多个人吧。”M.R回答。
    “有一百多人啊?全关在这个地牢里面吗?那不是很挤吗?”莫晓欣有点惊讶。
    “很正常,中国古代的地牢是非常非常残酷的,各种各样的酷刑,五花八门的刑具,恶劣到极点的生活环境,关在地牢的囚犯基本丧失了作为人的属性,这些是我们现代人无法想象的。这个地牢别说关一百多人,哪怕关个两三百人,也都是很正常的。”M.R说。
    “至少一百多个人,他们的怨气全聚在这面墙上。”张桓发出感叹。
    周熊见韩蕊还在犹豫,不爽地说:“你要做法就快一点呀,愣着干嘛,这边冷死了!”
    “不是做法,不用做法的!你怎么听不懂啊?谁把这几张纸按照方位贴在墙上都一样,要不你去?”韩蕊看着周熊。
    “我不要去,这种事我又不会,你让我打架还行。”周熊说。
    “干脆我来吧。”张桓说。
    “你?”韩蕊瞪大眼睛。
    “对啊……你不是说我是造化人吗?那我不能试试?”张桓问。
    “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么……你没什么经验呀,而且这些黑纸要按八卦的方位摆的,你懂吗?”
    “这个……我不知道……大概吧……”张桓笑着挠挠头。
    “你别问了,他就是个小白,肯定不懂!”周熊指指张桓。
    “挺简单的吧,八卦的方位基本是一个比较规则的圆形,这些纸上要写卦名吗?”M.R问。
    “不用的。”韩蕊摇头。
    “那可以试试。”M.R说。
    “这样,还是我来吧,你就陪我一块去,保证黑纸不要掉下来。”韩蕊说。
    “可以。”张桓说。
    最后决定韩蕊和张桓两人上前。
    周熊把他的屋兰锤给张桓说:“这个拿着。”
    两人慢步前行。
    在离怨气墙一米左右远时,两人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是一股积蓄已久的怨恨之气,代表了那些被折磨致死的村民凄惨的一生。
    其余人都紧张地望着两人。
    张桓感觉一阵热一阵冷,相当离奇。怨气墙似乎有种无形的阻力,推动着他的灵魂。
    张桓心生怯意,看了眼身旁的韩蕊,韩蕊目光炯炯有神,完全没有退缩的意思,令张桓打心眼里佩服。
    这时候,张桓想到一个问题,停住脚步。
    “对了,如果这些怨气是因为那个鹿神医的雕像被破坏所以冒出来的话,那我们再建一个鹿神医的雕像,有没有用?”
    韩蕊一愣,看向张桓说:“怎么这时候问这个?我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这堵墙的问题总要解决的。”
    “那也是。”张桓点点头。
    “再说了……”韩蕊皱皱眉头,“都关键时候了,我们还赔了两个人,不把它搞定,你心里过得去啊?探灵探灵,不止是探,还要想办法解决问题,懂不懂?”
    “懂了。”张桓觉得韩蕊的话有道理。
    两人继续前进,怨气墙近在眼前。
    韩蕊表情有点痛苦,她问张桓:“你不难受吗?”
    “还好,就是一会热一会冷。”
    “我的心跳好厉害,感觉压力好重,等会万一我倒下来,你扶我。”
    “知道!”
    怨气墙上的黑气犹如头发,缓缓飘动,一双双眼睛在隐隐约约间闪烁。墙内仿佛有个巨大空间,眼睛便是星辰,仿佛再跨前一步,便会坠入无尽星空之中。
    压迫感越来越强,韩蕊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她颤抖地将一张黑纸按八卦图的布局贴向上方,即是“南”的位置。
    黑纸经韩蕊用手轻轻一按,果真粘在了墙上。
    张桓觉得非常神奇,赞叹道:“还真可以贴在上面啊。”
    随后韩蕊又依从左往右顺序,将剩余七张黑纸贴好。
    至此,八张黑纸全照八卦方位,贴到了墙上,形成八卦阵。
    “接下来怎么办?”张桓问。
    “等等。它应该可以封住墙的灵气。既然可以粘在上面,那说明我之前的推断没错,这墙是灵物。”韩蕊说。
    “灵变的物体吗?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
    “对,像是一个人生病,或者被感染一样,物体灵变以后就成了灵物,现在的灾地也是这个道理,只不过因为灾地比较大,人家习惯性会说灾变,实质也是灵变,相当于一块地方被污染了。”
    “我倒认为更接近辐射。”M.R一直听着两人说话,这时插话道。
    “不不不,辐射的影响没那么表面化,一般看不出来的,还是更像污染……”
    韩蕊一句话未说完,突然不知从哪刮来一阵风,把八张黑纸吹得飘扬起来,紧接着黑纸不停抖动,看似快被吹落。
    韩蕊急忙按住那些黑纸,让张桓帮忙。怨气墙的压力如潮涌般袭来,韩蕊甚至有点透不过气。
    其他人瞧得心急如焚,尤其是周熊,莫晓欣,程峰。莫晓欣说:“要不我们上去帮帮他们吧?”
    M.R忙摇头说:“这不是一个好主意,我们是普通人,他们是造化人,我们接近那堵墙会比较有危险。”
    “不试试怎么知道?”程峰跃跃欲试。
    “妈的,我不管了!看不下去了!”周熊不听劝,气冲冲地大步向前,莫晓欣和程峰跟上。
    M.R一时无言,拿他们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陪他们去。老黑和另一名862成员跟在最后。当他们距离怨气墙约两米左右时,瞬间一道热浪朝他们扑去,伴随一股无形的压力,如同一只巨手,拦住了去路。
    他们均产生一种奇异感觉,仿佛皮肤上的毛孔大大扩开,无数碎屑涌入,身体既麻又痒,十分难受。
    “好奇怪啊!”莫晓欣满脸痛苦。
    “真难受!”老黑也抱怨。
    “我就不信邪了!”周熊不服气,想继续向前,但偏偏迈不开腿。他的一条腿像失去了知觉,不受意识控制。
    韩蕊注意到了身后想来帮忙的人,急忙喝止:“你们来干嘛呀?别来!”
    莫晓欣看到,就在韩蕊和张桓两人身旁,一个女人脑袋从墙里横着探出来,长发垂至地面,满脸浑浊,只露出一双眼睛,俨然是先前躲进墙里的诡异女人,也即这堵怨气墙的化身。
    “看!那边!那边!”莫晓欣大叫。
    韩蕊和张桓吓一跳,张桓按住黑纸的手差点松开。
    黑纸还在抖动,怨气墙正排斥着黑纸。
    韩蕊看出黑纸对怨气墙起了效果,怨气墙正进行反抗,只要再坚持一会,便可能破了怨气墙,于是她赶紧提醒张桓:“关键时候呀,你别松开!松开万一黑纸掉了就没用了!”
    张桓点点头,却望着身旁的诡异女人。
    诡异女人的脸部一动,像是吹出一口气,又一阵风吹向八张黑纸,黑纸剧烈抖动起来。
    张桓才明白之前无端端吹来的风是这诡异女人吹出的气,他觉得他和韩蕊一味用手护住黑纸,行动不便,过于被动。
    诡异女人已从墙里爬了出来,站在张桓身后,并张开两只手,不知要做什么。
    张桓感到身后好热,仿佛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焰。
    周熊等人想帮忙,可就是无法前进。
    张桓心一横,决定豁出去了,他干脆松开按住黑纸的手,掏出周熊给他的屋兰锤,一转身,直接锤向诡异女人。
    见张桓这样的举措,韩蕊惊呆了。诡异女人也没有反应过来,当即发出一声怪叫。
    张桓一锤锤在诡异女人头顶,紧跟着又是一锤。锤了六下,诡异女人的身躯开始变得模糊,黑气向四处飘散,如雾一般浮在空气中,怪叫也转为了刺耳的尖叫,渐渐小声,声音像是离他们越来越远。
    过了不久,诡异女人化作一丝丝黑气,消失了。
    另一边,黑纸没有从墙上落下来,反而不再抖动,更加坚固,墙上的黑气也在收敛。
    韩蕊相当满意地看着张桓,说了句:“可以啊你。”
    M.R拍了拍手,笑说:“有机智,有魄力!”
    张桓一时没回过神来,半天才问:“这女人被我打散了?”
    “差不多吧。其实这个不能叫女人,它也是一团怨气,从这个墙上分离出来的,长得像女人而已。之前那些路人看到的影子肯定就是她。”韩蕊说。
    “对对对,不过你这把小锤子很管用,几锤下去,它不行了。”M.R说。
    “嗯……这玩意有点厉害啊。”老黑赞叹。
    “废话,这是灵械,这锤子我的!”周熊赶紧邀功。
    “就算是灵械,也要看用的人是谁,造化人和普通人不一样的,假如刚才是你打的几下,不一定有这种效果。”韩蕊对周熊说。
    “这还能有区别?”张桓疑惑。
    “当然有区别,灵械属于灵制的武器,它上面是有灵力的,造化人是异能人士,或者叫灵异人士,两个相通的。”韩蕊解释。
    “哦……这么说我以后也要搞一把了。”张桓内心有些激动。
    “不过灵械很贵,特别好的灵械,超级超级贵。”韩蕊说。
    这个时候,M.R,周熊,程峰已经能够站在怨气墙前,张桓和韩蕊发现,怨气墙上的黑气十分微弱,只剩下最后一点气息。
    “应该快搞定了吧?”M.R指指怨气墙问。
    “嗯,快了。现在看这个墙也没什么,我的黑纸都能搞定,跟灾地的灵物不能比。”韩蕊说。
    几分钟后,墙上的黑气彻底消失,整面墙忽然变色,变得不再那么黑,跟地牢其他墙面的颜色一样,黑纸也自动从墙上脱落。
    这是肉眼可见的变化。
    “搞定了?”张败败问。
    韩蕊点头。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M.R显得十分高兴。
    所有人都松一口气。
    张桓发现,先前感觉极度阴森的地牢,此刻阴霾尽去,并不那么阴森了。
    但地上还躺着陈建亭的尸体,以及外头王雅茹的尸体,总共两具尸体,这个烂摊子需要解决。
    老黑看了眼陈建亭尸体问:“尸体怎么办?”
    韩蕊想了想说:“我们先出去吧,讨论一下。”
    一群人爬出地洞,直接回到了学校的运动场,张败败对王雅茹的尸体还有些依依不舍。
    慢慢往校门口走时,老黑提议:“直接报警呗。”
    “报警后怎么说?照实说吗?警察能不能接受是个问题。”程峰说。
    “所以这样的事情很搞,一些人明明死于灵异事件,官方也知道,但就不肯承认,非要用老一套的观念去解释。”韩蕊抱怨。
    “是的。不止是中国,许多国家都这样,对恶潮还不能说完全接受,即使所有人都明白怎么一回事。”M.R说。
    “给代理人公司打电话吧,让他们去搞,我们就说两个人都是突然猝死的,其他不要多讲了。”张败败显得不耐烦地说。
    “嗯……那也行。”韩蕊同意了张败败的做法。
    他们中正好有一名862会员的同学是在三亚当地的代理人公司工作,这名会员直接拨通了对方电话,把他们商量好的情况告知。
    862会员打完电话说:“可以了,他说马上派人过来。”
    “那我们要在这等吗?”莫晓欣问。
    “我们三个在这等就行,你们先走吧。”老黑指的是他和身边的张败败,以及打电话的862会员。
    “到时候要去警察局录口供么?”张桓对这种事比较有经验。
    “一般不用。现在三亚都乱成什么样了,这类事情都是随便处理的。”程峰说。
    这时他们已到学校大门,老黑和张败败坐在台阶上抽烟,两人都是闷闷不乐,等代理人公司的人来。
    其他几名862会员也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陪着老黑和张败败,除了M.R。
    韩蕊和老黑告别后,M.R便跟随韩蕊等人,一块穿过马路,走去停车的地方。
    “真是难忘的一次经历啊。”M.R发出感叹。
    “你要去哪?”韩蕊问M.R。
    “哦,我自己开车来的,你们不用管我。”M.R说。
    韩蕊嗯了一声,转过头问张桓:“第一次探灵,感觉怎么样?”
    “说真的,虽然有点危险,但挺刺激的。”张桓说出内心感受,特别一想到自己身为造化人具有常人不具备的能力,相当兴奋。
    “是不是感觉很过瘾,很满足对吧?后背也不痒了?”
    “还真是。”张桓笑笑。
    “对的,你的人冢哑印会让你产生这种心瘾,需要探索一些神秘,危险的地带缓解这种心瘾。”
    “那我估计以后要走上这条路了。”
    张桓已然决定,今后从事探灵行动,做一名探灵人,探灵和户外运动本身也有许多相通的地方。
    他深深地觉得这是命运的安排,尤其在当下的世界背景,探灵十分有意义。
    尽管这只是一次小小的探灵行动,却令他收获了以前从未有过的成就感和满足感,仿佛体内的血液正在沸腾。
    “你们都不是一般人呀……”M.R对他们说,然后指着身边一辆红色跑车说:“这辆就是我的车,我要走了。”
    周熊早注意到了这辆漆面鲜亮,底盘较高,轮胎粗大的跑车,感叹说:“这辆车是你的啊?有钱人啊!什么牌子的?”
    “飞鹰,一个瑞典的汽车品牌,专门生产一些越野跑车。”M.R回答。
    “越野跑车?还有这种分类?”周熊好奇。
    “是的,比较小众。”
    M.R没有立即上车,而是看着张桓。
    “怎么了?”张桓对M.R的印象不错,是那些862会员中最有好感度的,觉得M.R为人处事沉着冷静,知识丰富。
    “我能不能添加一下你的玉米熊帐号?”M.R略带腼腆地问。
    玉米熊是当下国内最火的社交软件。
    “当然可以,交个朋友。”
    说着张桓拿出手机,与M.R互加了好友。M.R的帐号名便是他的中文名:姚广之。
    加完了好友,M.R满意地一笑,然后坐上车,对他们挥手拜别。在汽车慢慢起步时,M.R又将头探出车窗,对张桓说:“有件事我会联系你的,我觉得你应该感兴趣。”
    也不等张桓回答,M.R便驾车驶离。
    “这人说的话什么意思啊?”周熊问。
    “不知道……是挺怪的,反正我早有种感觉,我感觉他跟其他人不一样。”程峰说。
    “嗯,懂的蛮多的。”莫晓欣点点头。
    “你不也是什么862俱乐部的会员吗?你以前认识他吗?”周熊问韩蕊。
    “不认识。862的会员太多了,他又是新来的,大部分人我都不认识。”韩蕊摇头。
    “算了别讨论了,等他联系我再说。上车吧,累死了。”张桓说着拉开车门。
    他们沿来时的路,回往程峰和莫晓欣的公寓。
    沿途中,韩蕊不忘跟张桓打趣:
    “哎,干脆你以后跟着我一块去探灵吧,怎么样?”
    张桓笑着应答:“可以啊,只要你别嫌我拖你后腿。”
    “不会的。我知道了,尽快安排下。”
    张桓对身旁的周熊说:“死胖子你干脆把你的小锤子送给我,反正你也是个废人,派不上用场。”
    “放屁!你个垃圾!”周熊大声骂。
    “那也不是哦……熊哥虽然头脑有点简单,但力气还是有的,打架肯定是一流高手。”莫晓欣笑说。
    “喂喂喂,怎么讲话的?什么叫头脑简单啊!”周熊又不服气。
    “说真的,战斗力是可以,而且长得比较彪悍,拿来吓人也行。”韩蕊也开周熊玩笑。
    说说笑笑一阵,张桓忽然想到一件事,认真地说:“不开玩笑地讲,你们觉得我应该从事探灵活动,做一个探灵人么?”
    沉默了几秒,程峰说:“这个我觉得还是看你自己吧,遵从本心比较重要,或者你也可以问问你叔叔。”
    “张桓的叔叔好像跟他很久不联系了。”莫晓欣忙纠正。
    “哦对对对,为什么啊?”程峰问。
    “不知道。”一想到叔叔张志涛失联的事,张桓有些郁闷。
    “他叔叔怎么了,为什么问他叔叔啊?他那个……”韩蕊不了解张桓家庭情况,比较好奇,本来想问为什么不直接问父母,却意识到自己在多管闲事,不好意思问。
    “他爸妈离婚了,他是他叔叔带大的,然后他叔叔又失踪了。”周熊简洁明了地回答。
    韩蕊轻轻哦了一声,不再多问。
    张桓倒也不介意别人打听他的家事,他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他心里一直在想另一件事。
    “你们知道么……我总归对一个日子耿耿于怀,就是明年青社的百鬼节,什么百鬼夜行。我觉得冯寿成和王蝶夫妻俩个找上我,肯定不止把那个人冢哑印种在我身上那么简单,绝对还有其他原因,不然他们也不会重复问我知不知道百鬼夜行是哪一天。”张桓说。
    张桓认为,他接受到的那句“你知不知道百鬼夜行是哪一天”的问话,全部是基于冯寿成和王蝶的安排,便利店那名快速辞职的女员工,跟冯寿成和王蝶是一伙的,都是青社的人。
    “所以呢?”韩蕊问。
    “所以明年的百鬼节,应该会有事情发生,你之前不也说么,可能有第二波的恶潮。反正我先争取成为一个探灵人,青社本来就是探灵组织,百鬼夜行也是探灵界的活动。”
    “嗯,你这个思路是对的。加入探灵界的话,可以多了解探灵界的事情,说不定还能认识一些青社的人,等到明年的6月28号,就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你认识青社的人吗?”
    “不认识。”韩蕊摇摇头,“青社虽然人多,但很神秘的,它跟862那种探灵俱乐部不一样的,862里面有很多混子,青社基本上都是有点水平的人。”
    “都是造化人啊?”程峰问。
    “也不是,什么类型的都有。”韩蕊说。
    时间显示12点43分,路上几乎看不到车辆和行人。曾经的三亚由于白天太热,人们更爱夜晚出来活动,有些地方即便凌晨都非常热闹,如今的此时此刻却像一座鬼城。
    回到公寓楼下,程峰将车停泊在原先的车位。由于刚下过雨,地全是湿的,满是闷热的湿气。
    下车时,程峰想到一个问题,问韩蕊:“对了,韩韩,今天的事情算解决了吗?”
    韩蕊想了想回答:“差不多吧。”
    “什么叫差不多?”
    “还有一个小疙瘩。”
    “哪个小疙瘩?”
    “就是那个引发教学楼坍塌的火球……我是想不通,那个火球从哪飞来的。”
    “也对。”程峰陷入沉思。
    韩蕊瞧出程峰心思,说:“我劝你们这件事先不要报道,怕有麻烦。”
    “考虑考虑吧。”程峰说着,按了一下汽车钥匙上的锁门按钮。
    他们刚准备上楼,却发现公寓的大门前站着一个人影。
    竟然又是罗奕晟。
    罗奕晟一动不动地站在大门前,望着他们,也不说话,仿佛等候已久。
    莫晓欣好奇地问:“怎么又是你呀?你还没走啊?”
    “不是的,我走了,然后又回来了。我等了你们一个多小时。”罗奕晟说。
    “噢,对对对,我们好像没给你联系方式,不好意思。”莫晓欣有些歉疚,这么晚让一个孩子在这边等他们。
    “是罗老师让你来的吗?”程峰猜测。
    “我自己来的。”罗奕晟毫无表情。
    “这回找我们什么事?”程峰问。
    “我想让你们陪我去那个岛看看。”
    罗奕晟语出惊人,让他们吃了一惊。
    “这小子……你没毛病吧?”周熊朝罗奕晟走去,莫晓欣怕周熊吓着罗奕晟,轻轻拉住周熊。
    “我没病啊。”罗奕晟回答。
    “你没病让我们陪你去那个岛?知道那个岛什么地方吗?我跟你讲,刚刚我还在车上用手机查了,现在那个岛已经属于红区了,红区就是灾地,懂吗?网上的人现在管那个岛叫蝙蝠岛,因为航拍的形状像个蝙蝠……”
    周熊话没说完,被程峰打断:“行了行了,我问问他,你干嘛让我们陪你去那座岛?什么理由?”
    罗奕晟忽然沉默了,低下头,半天不说话。
    莫晓欣关切地问:“怎么了?”
    罗奕晟抬头说:“我听到岛上有个声音,在召唤我过去。”
    “岛上有个声音?什么声音?”张桓惊问。
    “我说不清楚,我刚在家的时候听到的。其实我前几天也听到了,一般都是半夜三四点的时候。我跟那男的从岛上回来后就经常听到那个声音。”罗奕晟说。
    “半夜三四点,你不睡觉的啊?”周熊问。
    “我每天都是早上六七点睡的,晚上不睡觉。”
    “你描述一下那个声音是怎么样的。”程峰说。
    莫晓欣打开电子笔记本。
    “就那样子。听上去有点远,又有点近,声音好像要拼命钻进我的耳朵里面,你们知道吧,好难受……”罗奕晟的表情有些痛苦。
    “男人的声音还是女人的声音,还是其他声音?”程峰问。
    “好像是男的,好像是女的,很模糊的。”
    “男女你都分不清啊。”周熊吐槽。
    罗奕晟摇摇头,感觉不太想多解释。
    韩蕊没见过罗奕晟,不过她知道近期的三亚大头症事件,在车上莫晓欣也把去罗素家的事和罗奕晟的事告诉了她,她便问:“那你让我们陪你去那座什么蝙蝠岛,目的是什么呢?”
    罗奕晟瞧了韩蕊一眼,说:“我就想去那看看,我心里难受。”
    “但你也知道那个岛很危险,是灾地,你刚在我家也说了,岛上那边全是紫雾,人一旦吸入太多紫雾的话你知道会怎么样么?现在三亚的情况人家就怀疑跟那个岛有关系。我跟你讲,前段时间本来有一支考察队要上岛的,结果呢?人家出发的前一天取消了,为什么?肯定是发现比较严重的情况了,官方比我们掌握的信息要多多了。”程峰说。
    罗奕晟低头不语,似乎不怎么高兴。
    “那个声音是怎么召唤你的?”张桓问。
    “就叫着‘过来吧,过来吧’,这样。”罗奕晟说。
    “三个字?”
    罗奕晟点点头。
    “反正你找我们肯定是行不通的,我们又不是去灾地的专业队伍,太危险了。要么你找别人吧,或者去找那个带你上岛的男人。”
    程峰的话意很明显,不愿接受这一委托。
    “那随便吧。”
    罗奕晟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有什么毛病,干嘛找我们啊?”周熊问。
    “谁知道呀,这小孩看着就奇奇怪怪的,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程峰不怎么喜欢罗奕晟。
    “大概觉得我们比较值得信任吧。”莫晓欣说。
    “不过这事也确实挺奇怪的,如果他没撒谎的话。”张桓说。
    “没办法,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力范围内的。”程峰说完叹了口气。
    回到程峰和莫晓欣的住所,周熊直接趴倒在沙发上,抱怨道:“哎哟……妈的累死了,感觉比走一天的山路都累。”
    程峰用力一拍周熊说:“累个屁呀!死胖子你看看你这一身的肥肉。”
    “别烦了,快给我去冰箱拿饮料。”周熊懒洋洋说。
    莫晓欣对韩蕊说:“韩韩,你今晚睡这吧?太晚了。”
    “睡这里?好睡吗?人太多了吧?”韩蕊正对着镜子整理头发。
    “好睡的,让程峰打地铺,我跟你睡一间房,张桓和熊哥睡一间。”
    “对对对,她那个一身白色汉服的装扮,这时候走街上人家还以为撞上女鬼了。”周熊笑说。
    “可以,反正我也不知道我今晚住哪里。”韩蕊一口答应。
    张桓正坐着休息,手机响了一声。
    一条来自玉米熊APP上的信息。
    对方帐号名为姚广之,也就是M.R发来的。
    “有一件很有意思,也适合你们去做的事,想不想了解一下?”
    张桓立马对其他人说:“那个M.R给我发信息了。”
    “他发什么?”程峰问。
    张桓把信息一读,韩蕊说:“你问问他是什么事情。”
    张桓发送信息:什么事情?
    很快M.R回复信息:福阳路378号,明天你们来这个地方,我们见面详谈。
    “福阳路?”程峰皱起眉头,“那条路好像在一个新区,我以前和莫晓欣跑过。靠近蜈支洲的,好像有很多水库,还有几个海鲜批发市场。”
    “离这远不远?”张桓问。
    “不是很远吧,从亚龙湾过去的话。”
    “你真要去啊?你先问问清楚呀。”韩蕊说。
    张桓想了想,发送一条信息:关于什么?
    M.R即回复:探险,探灵。
    “探险?探灵?”韩蕊不解,“那到底是探险还是探灵呢?”
    “可能是两种元素都有。”程峰说。
    “也就是说,他那边有个地方,希望你跟他一起去。”韩蕊推测。
    “应该是。估计把你们也算上了吧。他发的信息用的词就是‘你们’。”张桓说。
    “是你们862俱乐部的活动吗?”莫晓欣问韩蕊。
    “不会的。862的活动有专门的人组织发布,不会让一个新人发的,肯定是他自己搞的。”韩蕊说。
    “可能他那边也有一群人,反正我决定明天去看看再说。”张桓说完,就给M.R回复了一个“好”字。
    “这就决定啦?你倒也爽快。”韩蕊笑了。
    “说实话我也想去,我想了解了解那个M.R到底是个什么人,我是觉得他没那么简单的。”程峰说。
    “那一起呗,明天一早出发。”韩蕊也来了兴致。
    “不要!明天中午,我睡懒觉的。”周熊已经困得睁不开眼。
    “还是早点出发比较好吧。”莫晓欣微笑说。
    次日一早,他们吃完莫晓欣准备的早餐,再把周熊强行拉起来,驾车驶向福阳路378号。
    作为三亚的新区,福阳路一带的基建并不算好,绿植覆盖少,规划也比较凌乱。
    经过一个水库,汽车驶上一条山路。山路是新铺的沥青路面,由于早上下过场雨,山路湿滑,显得油乎乎的。
    张桓发现,山路靠内的一侧时常会闪过一些土坟,但又不见山上有什么住家,那么这些土坟是谁立的呢?
    “这是哪啊?”周熊开着窗问。
    “三亚的新区东麟,翻过这山就是福阳路了。”程峰说。
    “你很熟啊?导航都不用。”
    “你以为我是你啊?我路感一向好。”
    过了将近二十分钟,他们见前方有一座庄园,与周边萧条的环境十分不搭调。庄园的装修不能说豪华,但非常得体。一米多高的围墙以深红色墙砖砌成,墙内墙外种满了绿植,门前左右两侧是一狮一虎两座黑色铜像,相当气派。整体布局透出一种厚重感和仪式感,让人自然联想到庄园主人是位上了年纪的老人。
    程峰将车停在门前,韩蕊下车问:“就这里啊?”
    张桓看到,除了这座庄园,四周再没有第二家住户,庄园对面是一座凉亭和一家锁着门的小公司,往前走是一条深邃的林荫大路,路上不见一个行人,安静得出奇。
    周熊上前摸了摸狮子铜像,说:“这房子可以啊,那个M.R是有钱人啊。”
    “你看他开的车,就知道有钱了。”程峰说。
    张桓正想发M.R信息,结果大门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女人,从穿着来看是该庄园的佣人。
    “来来来,进。”
    中年女人微笑招呼他们,俨然知道他们会来。
    一进庄园,沿石子路向前走,他们便望见停在草坪上那辆M.R的红色越野跑车。另一边的车库内还有辆黑色的奔驰轿车。
    石子路的尽头是一栋三层高的别墅。
    别墅相当复古和精致,墙上的纹路复杂,结构层次分明,显然造价不菲。
    M.R已站在门前等候,M.R身旁还站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
    这男人头发全白,穿一件米色衬衫,下身黑色短裤,但长相不老,看上去三十多岁,神情略严肃。
    “请进。”
    M.R笑脸迎人,男人则朝他们点点头。
    他们走进别墅,别墅内的装潢与外面截然不同,有一种金碧辉煌之感,令人感觉仿佛踏入了殿堂。
    全部下坐,M.R微笑介绍身边的男人说:“他叫胡亦冉,是我朋友,我们认识很多年了,算是这房子的主人吧。”
    ……算是?什么意思?那这房子到底是谁的?
    张桓疑惑。
    “嗯,昨天晚上的事,M.R跟我讲了。”胡亦冉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地说。
    M.R一笑,对张桓等人说:“我发现你们都在看他的头发,其实他不是长成一头白发的,他是自己染的。”
    胡亦冉点点头说:“对对,白头发太多,干脆染成全白了。”
    张桓跟程峰对视一眼,张桓想对程峰说:这人估计有强迫症。
    M.R发现张桓等人都比较拘谨,张开手豪放地说:“大家们别那么紧张呀,轻松一点,我和你们一样也是客人,我们昨天晚上不都认识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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