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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天罗宝箓 - 每个宝贝都有秘密[第1页]

作者:猫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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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魂铃


    引子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九州八极,万物生长。

    三千世界乐与苦,不知何处是仙乡。

    一心求得功和禄,到头却把因果尝。

    合掌向西寻归处,正道难信亦难讲。

    黄沙有风山有路,几尽沧桑说炎凉。


    天宫

    昆仑之间

    南阙

    铛。。。铛。。。随两声悠扬的钟声响起,江小仙伸了个懒腰喃喃的说道:“这么快就到时辰了,还没睡够呢。

    说归说,可她动作却丝毫不慢。不消片刻便收拾利索。推门出院来到了瑶光仙库大门口。

    “十二号库管江小仙前来接班。”

    “出示腰牌。” 一个高高瘦瘦的守卫伸出了手。

    “哎呦喂,明知道看守仙库的就我们几个,这都看了好几年了,每次交接班还都要验看,真死心眼儿。” 江小仙刚递上腰牌,就听见一个尖尖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英霞,我来替你了!” 江小仙开心的对着一个胖胖的丫头打着招呼。

    “离老远就看到你啦,吃饱喝足了么?这次可是长班儿要三天,下次送饭要到明天晌午呢。”

    “放心,你快回去睡吧。哦对了,我给你留了桂花糕。”

    “就是,我不吃饱哪儿能睡得着?嘻嘻谢啦小仙儿。快饿死了!我就先回去了。千层酥好像还没吃完,茯苓饼还剩点儿,也不知道反潮了没有。。。” 说罢白了瘦高的守卫一眼嘴里嘟嘟囔囔的走远了。

    江小仙接回牌子,恭恭敬敬的朝着守卫鞠了一个躬随后走进了大门。

    转过了影壁墙又穿过外院,江小仙来到了内院库房。进门首先查看了出入库记录。翻开簿子,最后一笔记录依然还是上个月,天兵出征所领后归还的震天鼓和遮天旗。也不知道是去围剿的哪方妖怪。

    记好了接班的时辰,签完了名字。江小仙走到天井中敲了三下宝灵钟。意味着这一班正式开始了。
    最近三界太平,几无战事。所谓值班其实也就是干待着。看了一会儿都快背下来的法宝典籍,江小仙倍感无聊。于是出了屋子走到了宝库东南角的土地石碑旁。

    看见几片叶子落在石碑上,江小仙便伸出手拂了下去。

    “又是小仙儿当班哟,几天没见可好啊?”

    听到身后传过来的声音,江小仙转过身看见了一位矮个子白胡子老头儿,拄着拐杖正笑眯眯的看着她。

    “土地爷爷好。”江小仙双手合十行了个礼。

    “好孩子,什么时候都是这么懂礼貌。 你这一晃儿在这儿已经干了快三年了吧?”

    “嗯是的,还差两三个月就满三年了。”

    “呵呵老头子还记得你第一天来报道的时候那怯怯的样子呢,日子过得可是真快。”

    “这些年爷爷没少照顾,小仙儿心里记着呢。”

    “唉,我一个小小的土地能帮上什么,倒是你平常没少陪我聊天解闷儿。”

    “爷爷讲的故事好听的很,而且都是那些典籍上没有记载的。”

    “ 老了,除了那些陈年旧事见闻脑子里也剩不了什么了。”

    “那爷爷今天讲个什么故事呢?”

    “那小仙儿想听个什么故事呢?”

    江小仙侧头想了一下说道:“那就讲那个叫失魂铃的宝贝好吗?”

    “嘘,小仙儿啊,这三个字可千万别提!” 土地公往四周看了看,有点紧张压低了声音说道。

    “哦哦,好的爷爷,可为什么不能说呢?”

    “告诉爷爷,这个也是从你偶然得到的那本书上看来的?”

    “是呢,不过上面只写了极少的介绍。”

    “哦?都写了些什么?”

    “失魂铃,其数为三,总重二两七钱,大小如枣,色如胡桃,红缨系顶,铃耳分别为圆,方,勾股型。三只铃铛周身分刻夭,灼,蓁三字。见者速避,中则无救。然后上面又写着:来历不明,仙家不明,级别不明。” 江小仙背书般的说道。

    “爷爷今天就讲这个好不好?”
    土地公迟疑了一下,慢慢走到旁边的石凳坐下,对着江小仙招了招手示意她也过来坐。

    “小仙儿啊,爷爷不想瞒你。我的确知道关于这个宝物的一些事情。”

    闻听此言江小仙露出极感兴趣的神情。

    “不过啊,这个宝物在天宫里是有禁忌的。也不是你我这样级别所能谈论的。你懂吗?”

    “爷爷,我明白。我是不会对别人说的。”

    “此宝为天宫十大禁宝之一。曾见识过其威力者,几乎无人生还。即使生还也会陷入昏睡永无醒转。所以是极为凶险,被列为禁宝。由于后来因为此宝还闹出了很大的事情,惹得西王母娘娘暴怒。所以她亲自下旨封禁,而且不准任何人再提及。这慢慢的过了些日子,仙宫的新一辈中也就没几人知晓了。”

    据闻此宝:一摇神魂颠倒;二摇失魂落魄;三摇魂飞烟灭。端的霸道异常。

    听到这里江小仙喃喃的说道:“原来这个宝贝这么厉害,连宝箓上竟然也没有完全的记载。难道有什么奇怪的缘由?”

    土地公皱着眉头沉默了半晌说:“小仙儿啊,这个宝物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罢了罢了,往事不提总会沾尘,你想听我就讲给你听吧。”

    “太好了爷爷,您今天还是要喝茶吗?我去给您泡。”

    “不必了不必了, 今天这个故事呐,爷爷要边喝点儿边说。”说着像变戏法儿似的拿出了个小酒壶。

    “小仙儿啊,要知道有些事情是不会被记录下来的。如果知道的人忘记了或者不在了,那就永远不被人知了。不过我倒是希望你能牢牢的记住这个故事。” 土地公眼带深意的看了一眼江小仙,抿了一口酒慢慢接着说道:“这仙家的宝物和这世上的物件并无本质上不同。每一样东西也都有其制作的方法和来历。有些宝物的故事听了会让人感到欢愉,有的却让人感到唏嘘。”

    “那爷爷今天的这个故事呢?”小仙儿问道。

    “唉,这个故事算是后者吧。”土地公公神色有些黯然的说道。

    “你知道我们天宫里的仙官们都会接到各种各样的任务。除了领一些灭妖驱魔的任务外,还有一些是关于收罗制作宝物材料或者追回宝物的。任务性质不同,难易也不同。当然,能完成更高级任务的仙官们实力也就越强。”

    “这次出马的仙官是鸿弥。她是九天玄女手下数一数二的高手了。这次任务要她去收回一件落在人间的宝物。按理说,这仙家的宝物不会轻易的遗落在凡间的。而且宝物多通灵性,大多时候用法术招回便是。派出仙官去寻却不是常有的事儿。”

    她顺着天罗宝镜的指引她来到了一个叫做同士镇的地方。看得出来这个位于西北边垂的小镇并不富裕,破落的街道,面带菜色的行人外加漫天刮起的黄沙风,更加让人觉得这里不会是个太舒服的地方。

    弥鸿她化身为游方道士玄木,寻至当地唯一的当铺时已近黄昏。

    第一章 红姨


    (一) 死当


    永安当铺

    三三两两的人不舍的走进去又不舍的走出来。大多人都以物换钱,却在不知觉中失掉了赚钱的动力和勇气。又有几个人去赎当呢,所谓得来之易,失之也易。所以当铺这种地方,会让大多对生活妥协的人觉得上瘾,那种会让人懦弱又难抗拒的瘾。

    玄木刚走进当铺,就看见一位身穿着破旧的土黄袄子, 戴着一副破毡帽子的中年人在抬着头,双手插在袖子里斜斜的靠着柜台。而一位穿着深蓝大衫,带着眼镜,又瘦又高的老者在和他高声说着话:

    “您这貂皮袄,活当一百钱,赎当一百四十钱,当期半月,死当一百六十钱,想好画押。”

    “哟哟,高掌柜您老抬抬手吧,这可是去年做的九成新的袄子,才上过两次身儿啊!当初花了我三百五十钱啊!您高高手吧,要不是要给我老娘看病我也不能当啊,您看二百成吗,我这给您作揖了。。。”

    “哎,我说小三爷,你这也是老主顾了,有些个话我这也不愿意说太通透,免得咱伤了和气。你这心里多少也得有个数。这袄子的面子,里子的料可是京城福瑞祥的,这纽袢儿可是高升泰的,这领子是东北黑貂儿,虽不如那长白山雪貂儿的毛儿密实,却也算是上等货了。按照市价,算上人工最差没个二三两银子也下不来。”

    “嘿,您真是行家!这永安当有了您那真是财神入库,稳赚不赔。您看您都说这是个好物件儿了,这,这,那就多给几个吧,改天我请您喝酒。”

    “打住吧我的小三爷,您可别捧我了。九成新是没错,但真可没法多给。我虽上年岁了,但也不是那么好蒙的。先别说您有没有那么多钱,京城你没去过吧?就算你求别人给你做的,也得合身儿吧?你看你瘦的像只风鸡,能撑起这袄子么?

    再说,看看这袖口儿,有墨水儿的印子。你不识字吧?更别说写了。再看看这衣襟上还带着碎碳末子,你家什么时候烧过这上等碳了?我听福云客栈的伙计说,最近来这采买山货的京城的商队里面有个钟姓师爷最近暴病死了,我看呐,你这莫不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吧,要不我去扫听扫听?”
    “得了,我是怕了您了。这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高掌柜的法眼。不过您可别冤我。这从死人身上扒衣服我柳三儿也嫌晦气。和您实说,这是我帮人家抬棺材的是时候人家商队领队额外赏我的。虽说是亡人的遗物,但物件儿还是个好物件儿不是么。再说也不是我偷来抢来的,您看我和您说实话的份儿上,就帮帮手儿吧。给我娘请省城的好大夫和抓药没三百钱那不够啊”

    “小三爷,我这也是替人掌眼,做活儿吃饭。你这物件怎么来的我确实也没心思追究。只要捕快不找你晦气,我也乐得帮你这忙。不过这最多也就活当一百六十钱,死当一百八十钱。

    “得嘞,就这么着吧。当了!死当!剩下的我自己在想办法吧,我这也谢谢您了。” 柳三对着高掌柜拱了拱手说。

    “六子,去拿钱来给小三爷”

    “哎,好嘞掌柜的”

    伙计小六子麻利极了,一会功夫,一块红绸子包着的一吊大钱啪的一声就被放在了柜台上。 柳三刚要伸手去拿,却被高掌柜按住了手。“怎,怎么,高掌柜,您这是?” 还没等他说完就看高掌柜的手拿开的时候赫然有一摞钱出现在柳三的手背上。

    高掌柜不等柳三说话直接说:“小三爷,虽说你这几年游手好闲,不怎么着调惹了不少祸,但是你爹生前和我的交情我可没忘。你爹走的早,你娘也是十里八村的好人。你虽不务正业,却也算是个孝子。这些个钱算我的一点心意拿去给你娘看病吧。”

    “高掌柜,不不高叔,我谢谢您,谢谢您,这么多年您没少了帮衬。” 柳三好像只会说这几个字似的,反反复复的重念叨着,眼角也似乎有些湿了。
    显然,钱对于他来说就等同他娘的命。他柳三虽然是个混子,但是娘在他心里就是一切。

    他爹死的早,大哥二哥又相继夭折。听说他也得了和他两个哥哥一样的病,是她娘大雪天进山去找给他找草药迷了路差点儿没冻死在山上。幸好最后被打猎的遇见带了回来。回来的时候虽然人都已经昏迷了,但怀里贴身的草药总算是救了柳三的命。镇上的人都说,起效果的不是草药而是一颗当妈的心。没了他娘,他确实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活着了。
    柳三有些哆嗦的把所有的钱包好,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崭新的钱袋子来准备放钱进去。袋子的做工很是考究,用的似乎也是上等的材料,上面绣得鸳鸯和水草活灵活现的,看工艺应该是上等的苏绣。但有别于其他钱袋的是,系着袋口的缎带上坠这一只枣子大小的古旧铃铛,铃耳型为三角,上面好像还刻着什么字。

    “慢着!小三爷,你这袋子可否借我一看?!” 高掌柜突然提高嗓门喊了出来。

    柳三有些被吓着了,缓了一下才把袋子慢慢的递给高掌柜。

    高掌柜接了过来,丝毫不去看那做工精美的苏绣袋子,却目不转睛得看着那只铃铛,前前后后看了好一阵子,又用手摸着上面字,嘴里喃喃得念着什么。柳三看得出,高掌柜显然是认得这个东西的。

    高掌柜不停的看着摸着,不仅嘴角有些不自然地抽动,手也微微颤了起来。看得出来他极力想让自己冷静。但现在的高掌柜已没有了早前的冷静和沉着。有几次他明明都举起了手作势要去摇那拿个铃铛,但却硬生生的停了下来。就像是有个隐形人在旁边拉住了他的手一般。

    终于,高掌柜举起的手垂了下来,但还是抖着,眼泪刷的就落了下来,喃喃地说着:“不可能,不可能是的,红姨是回不来了,终是回不来的了。。。”

    半晌后,高掌柜终于冷静了下来。又再次端详起那只铃铛来。怪不得,怪不得,少了两只。念着念着,高掌柜从柜子后面转出来,突然一把抓住柳三的手激动地说,小三爷,快说你这件东西从何处得来?还有那剩下两只铃呢?你见过没有?见过没有??

    柳三已然是呆了,生平第一次见到这老成持重高掌柜竟然失态成这样。
    “高掌柜,这个荷包是袄子里的,赏我的时候我也没注意,后来才发现的。但里面没钱就是个空袋子。我知道这钱袋虽然绣得精致,但也不是什么值钱之物。这只铃铛原就系在上面。难道,难道,这是件古董? 高掌柜,这,这个值钱么?”

    高掌柜面露出失望之色,手还是握着那个袋子发着呆,仿佛没听见柳三的问题。

    柳三又问了几次,见没回应,就试探着说:“高掌柜,那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说着就伸着手朝着袋子抓过去,他暗自以为连高掌柜都能激动着这样这东西一定是个值钱的物件儿。

    谁知高掌柜像没反应一样,也没有把袋子递给他。柳三一把抓住了袋子的一端说:“高掌柜,这我的东西,我就拿走了啊哈”

    不成!你不能拿回去!高掌柜突然抽回了手厉声说道:“小三爷,你这当了吧,五两银子。”

    这么值钱!柳三听了差点没跳起来。

    高掌柜接着说:“不过只能死当,店不能收,钱我出了。”

    柳三说:“那啥高掌柜,我这倒是没听说过,当铺不收掌柜收的,您别是蒙我,回头倒手卖大钱吧?嘿嘿。。”

    高掌柜冷笑了一下说道:“小三爷,不是说大话,你就算是去京城几大当铺问,也未必有人知道这东西的来历。您再问问乡邻四里,我高有义岂是个贪人!东西不值钱,却会对你不利,听我的话,拿钱走吧。”说着对小六子说:“六子,去拿五两银子,我写个条子,明儿我给东家补上。”

    柳三一听便更加以为高掌柜贪图他东西。眼珠一转,嬉皮笑脸的说
    :“高掌柜,咱爷们儿也算乡里乡亲中感情深的。您收了就收了,铃儿归您,不过那袋子留给我成么?”

    高掌柜一听说道:“好吧,等我解下来。” 谁知还没开解的时候,柳三突然一发力就从高掌柜的手里飞快地抽走了袋子。那铃铛自然也顺着袋子被柳三拽了过去。柳三这一看得了手,转身拔腿便跑!

    (二)道士


    见此情景,高掌柜急的顿足大喊道:“快回来!你个傻子啊!六子快追,不能让他拿走啊!唉唉唉!糊涂啊糊涂,此等凶物只能死当!店不能收,会对东家不利,只能我收啊!”

    六子这腿脚也不慢,几步就窜出出店门。一把从后面薅住了住了柳三。柳三哪里管得许多,回手就推。不出几下两人就在地上滚了起来。

    就在他们俩打成一团的时候,玄木走到了门口。右手拿着浮尘,左手打了一个稽首说道:‘无量天尊,二位不要争斗,停下听本道一言可好?’

    两人正打得欢自是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道士看说话没有什么作用,也就不再言语了,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

    高掌柜这时候跑了过来,眼看着他们两个在地上打着滚儿,互相招呼着拳头。于是他对着六子喊道:“六儿啊,咱不争了,他喜欢就让它拿走吧,这虽是凶物,但毕竟是他所得,也自该有造化化解,这都是天意,强求不得。”

    六子拍了拍土, 站了起来,啐了一口说道:“真是糊不上墙的烂泥!我家掌柜的这么多年了,谁不知道他人品,既说是凶物就是暗着想救你。好良言难劝这该死的鬼,你啊,自己接着吧!”

    柳三坐了起来,抹了抹嘴边的土,往周围看了一圈儿说道:“道爷您都看见了,这光天花日抢我的宝贝您可得给我个公道啊!”说着双手攥紧了那个铃铛生怕别人抢了去。

    六子气的直跳脚指着柳三看着道士说:“道爷,您可别听他胡说,我们高掌柜谁不知道一向公平仁厚,哪个会贪图他的东西?只是掌柜的说此物凶险,那必然不是好东西会害人的。我们想救他谁知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还以为我们诳他!”

    此时高掌柜走了过来,朝着道士抱了抱拳说:“不知怎样称呼这位道爷,此事确有误会,我们做生意讲究明买明卖,是绝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抢人财物的。”

    道士回道:“贫道来自齐云山齐云峰云渺观,道号玄木,此物正如掌柜的人所说,异常凶险恐危害此方百姓。贫道此次前来就是要在大祸铸成之前将它带回山妥善安置。”

    柳三一听大叫道:“原来你个牛鼻子也是来抢宝贝的!老子还指望你主持公道!说着更加攥紧了手里的铃铛作势拔腿就要跑。

    玄木笑道:“可叹愚痴,可怜贪心,邪物当宝贝。” 说完也没见有怎样的动作,那铃铛就忽然出现在他的手上。 道士手捏着栓着铃铛的细绳,把铃铛平放在手心,仔细端详了起来。”

    柳三一惊,回看手中竟空空如也,就知道这个道士有些神通。恐怕硬抢是强不过的。于是站直了身嬉皮笑脸的说:“道爷,要是您喜欢,拿了去也无妨,给小的些许点银子,那这个就让给您了。”

    玄木闻听此言笑了笑道:“贫道既然为此而来,又遇到诸位,自是缘分。凡事必有因果,你也不用着急,一切自有天意定数。这样,天色不早了,当铺也要打烊。大家移步镇上的酒楼吧,由小道做东我们边吃边谈。”
    (三 )来历


    醉仙楼

    三人坐定在东首包间里,几道热菜,几壶烧酒,不到一会儿就摆了上来。

    玄木首先举起了杯子说道:“ 高掌柜,不瞒您说,贫道奉命下山就是为这铃铛而来。此等凶物,想必高掌柜熟识。

    高掌柜并没有举杯,盯着眼前的这位道士看了一会儿,缓缓说道:“ 道爷,你我素不相识。你这一来就说为了这个铃铛,难道您对这个的来历也知晓一二么?”

    玄木放下了酒杯笑了笑说道:“是贫道疏忽了应该事先讲明,不过掌柜的您先恕个罪,有些事情贫道确是不能相告,只因这天机不可泄露。”

    高掌柜淡淡的说道:“道爷,我与此物确实有缘,但平生也只见过两次, 这是第二次。此物当初如何凶险霸道,我倒是见识过的。不知道爷如何得知此物又打算要如何处置呢?”

    玄木沉思了一下说道:“此物凶险不假,留在这世上也算是有机会再次造成祸害,只不过现在还不会。原因想必高掌柜您也知晓。这要三铃齐聚才会发生。

    高掌柜闻听眼睛一亮,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见柳三嬉皮笑脸地插了句言:“道爷, 您这神通广大,那铃铛您招招手儿就从我这儿跑过去了。您算一卦,再使点儿神通不就结了?”

    “道爷有法术自是不假,要不然也不会直接寻到这里。看来这个事情要比想象中要复杂一些。” 高掌柜思索着说道。
    “正是,不瞒您说此物并非凡物。如果三铃齐聚的话,铃铛本身的法力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抵挡的。此物还有一点就是会带有几分护主的心思。贫道想,此铃分开的原因不外乎两种。第一 ,铃主人深知此物厉害,故意分开放着。第二,有高人用自己的法力,强行把铃铛分开。不过。。。说完这两个字,玄木就不再说话,眉间紧锁了起来。

    “道爷,不过什么? 您这话说完全喽啊,我这听着着急。”柳三急着问道。

    玄木看着高掌柜,缓缓的说道:“如果铃主人要分开藏着,一定有某种特殊的原因。也许是怕别人夺了去,但此物威力极大又认主生强恐怕不大可能。如果有人能用法力强行分开的话,恐怕也不难降服此物据为己有,这点也不大可能。”

    高掌柜此时一口喝下了杯中酒。然后低下了头,双手慢慢转着空酒杯,一字一字的说道:“是红姨,一定是她有意为之。这是她的铃铛,没人拿得走的。”

    玄木给高掌柜填满了酒说道:“我只知此物一半来历,另一半来历恐怕就要烦请高掌柜告知了。”

    高掌柜又举杯一饮而尽,叹了口气说:“我以为这辈子也不会有人再提起那件往事了,有些事情果然是冥冥中天注定的,经过多少日子也是忘不掉的。”

    (四)逃难

    这事儿啊 ,还得从小三爷的爹说起。。。

    “我爹?高掌柜那您可得和我好好说说,您也知道我爹死的早,我对他真没什么印象。” 柳三灌了口酒说到。

    你爹柳之泉和我一样也是从外乡逃避战乱来到这里的。我们都是孤儿 。他比我小一岁,我就一直叫他阿泉。

    我们是在来这里的路上遇见的。那年我才10岁,村子被烧了,爹娘都死了,弟弟妹妹也都失散了生死不知。你爹也是一样。我看见他的时候他就在路边大树下躺着,要是不一直在哼哼着,我真都以为是具尸体。 没办法,那个时候人死的太多了,见怪不怪了。

    我看见他还有气,就给了他灌了些水,谁知他并不是发病了而是饿的。 我身上也只有一些野菜团子,就分了些给他。就这样我们算是在一起搭伴了 。

    官道不敢走,到处是死人和难民。那个年月自保都难,又有谁能帮陌生两个孩子呢?有些个心术不正的还趁乱抢东西。大人小孩都不放过。唉,就是那个兵荒马乱的世道把人都逼疯了。我只好带着阿泉钻进了大山里。
    阿泉虽然没我壮实但是人机灵得很,上树下河都比我厉害的多。我们两个白天找野果子要不然就在水潭里摸些鱼吃。晚上就在树上过夜,下雨的时候就住山洞。日子倒也过得安生。

    大概有几个月的光景吧,入秋了,山里冷的邪乎。我和阿泉又没有厚衣。我就和他打了一些山货,想着看看能不能找个地方换点穿的和盐巴。这样我们就出了山。

    回到当时的官道上,看见难民少了很多,一打听才知道,不打仗了。世道太平多了。

    我对阿泉说我要来去投奔表舅,你有什么要去的地方吗?阿泉说他世上一个亲人都没了。我去哪儿他就跟着去哪儿。

    于是我和他又走了快一个月才来到了这里。那时候同士镇也没有这么大的地方,人也少得多。我四下一打听,原来我表舅前年就病死了。他家里其他的人也都死的死,逃得逃。当时镇子里头就住着一些老弱病残。村里的人指给我表舅那已经荒废的小茅屋,说我要是愿意的话就在那里落脚。

    就这样,我带着阿泉就住了下来。再后来因为打仗结束了,所以有些当初当兵镇民的就回镇子了。此外还有好些个外地的难民也在这里扎根定居。人就越来越多了。可那间茅屋实在是破的太厉害了,我们又没有什么钱去重新修葺。

    幸好我们的命还不算太坏, 你爹人机灵被裁缝老张收着做了个小徒弟。我也在镇子东头的杨记商铺里做个了小伙计。我们的吃穿住就算是都有着落了,那年我还不到12岁。
    (五)初遇


    那时我和阿泉还都是孩子自然贪玩儿。不用做工的时候,我们总去附近的山上溜达。那时候还不叫桃花山,是个没名儿的山。虽然没有我和阿泉曾经住过的山大,但是可要险的多。不知名的野兽和花草树木比比皆是。我们虽淘气却也不敢往深处钻。就在熟悉的那几个地方转着玩。地方虽然有限,不过能玩儿的确实不少。摘野果子,摸鱼,掏鸟窝。。。我和阿泉经常是一待就是一天。

    有一次,我们进山追兔子一没留神就走到了一处以前都没到过的地方。看起来应该是山的背面有些阴。阿泉看到前面不远的地方有好多野果树,他嚷着说要去弄些来吃。于是我就先负责生火来烤刚才抓来的鱼。

    过了一会儿阿泉就回来了。除了野李子和野酸枣他还带回了三四个以前没见过的野果子。那些野果子长得很奇怪,像小灯笼一样,颜色也是橘黄色的,果子顶上还长着几片小小的绿叶子,闻起来就像是梅子的味道。阿泉说他吃过第二个以后就觉得口渴得要命,于是坐在火旁灌了好些山泉水。

    谁知他才刚吃了几口鱼就觉得肚子疼。还没一会儿就疼的直不起腰了满地的打滚儿。我也吃了鱼却没什么事,看来是那些果子闹的。我幸好还没来得及吃,要不然估计我俩就都站不起来了。我看他这个情况光着急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这离出山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且路还不好走,光我自己是没办法背他出去的。

    我只好让他尽量的平躺着。告诉他我要去找些草药给他。阿泉疼的说不出话只能点头表示明白。要知道我们这些打小儿钻山的孩子自是有些自救的本事。我寻思着去给他找点‘兔子拐’,这种草药专治肚疼和腹泻,刚犯的时候生吃下几片就有效果。

    兔子拐都生在山背阴处,我转了一圈也没看见只好硬着头皮往更深的地方走去。谁知走了好一阵子,四周的景色也越来越陌生。我多少有些慌神。要知道在山里迷路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我寻思着要是再找不到就得往回走了。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不远的前方竟然有烟升起,看样子像极了炊烟。要知道这山里应该是没有人家的,那会是谁在那里呢?我有些好奇越走越近。

    绕过一个山包我发现前方出现了 一个小木屋 。虽然不大但是盖的很是精致。院子里有两棵大桃树。篱笆外就是一整片桃林了。满树的桃花开的好看极了。这个地方地势不高又被四周的山包围着。奇怪的是我们以前进山好多次,也登过几个山头却从来也没发现这山底下还有这么个地方。

    “你这小孩儿从哪里来的?” 我刚进桃林还没走多远就听见有人说话。我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人在哪里顿时有些懵了。

    “谁。。谁在说话?”

    “是我啊,这是我的家还能有谁说话?“

    ”你。。你在哪里?我怎么看不见你。。” 我左右看了好几遍确认没见到任何人。风吹过树林,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我觉得特别的瘆人,心一下一下的都快要跳出来了。

    忽然间我想起了老人们常说的山里的妖狐喜欢吃人。它们会变化成各种样子然后引诱人到它们的巢穴里吃掉。我真有些吓蒙了,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说着说:“狐大仙,您千万不要吃我,我是不小心闯进来的,我不是故意的,千万别吃我,我瘦的很,我骨头多,我不好吃。。。”

    “咯咯,谁是臭狐狸,你可要看清楚了,我有尾巴么?”
    (六)回生


    我忽然感到头上有风声。抬头一看一团粉红色从树上跳了下来落在了我面前。还带下了好多桃花瓣,仙极了。

    那团粉色在我面前转了一圈,笑岑岑的看着我,我这辈子即使到现在也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

    她穿着桃红色的长裙,光着脚。脸上没有任何的粉黛。除了头上一只木簪子外没有任何的首饰。隐隐约约的看见两只手腕上系着东西但被袖子掩住了看不大清。

    “哎,小孩儿,你仔细看看,我有尾巴么?”那人又重复问了一遍。

    “没,没有,那姐姐您是什么大仙?哦不,仙女。。。”

    “哟,你个小孩儿嘴倒是不笨,不过我可比你大的多了,不能叫姐姐要叫阿姨,我也不是什么大仙和仙女儿,我就住在这里。”

    “阿。。阿姨,那怎么称呼您?”

    “咯咯,我的名字可不能随便告诉人,你呀,叫我红姨就好了。”

    “红。。红姨您好。。”

    “小孩儿,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呢?”

    “我姓高,叫高有义,大家都叫我小义。”

    说来真是奇怪,其实当时我是存心不打算告诉她我的名字来的,谁叫她也不告诉我来着。谁知道当我看着她的时候就觉得她好亲切,让人不由自主的就想和她接近说话。看着她的眼睛,真话就不知不觉地说了出来。

    “这名字倒是不错,高有义,有情有义。那我也叫你小义好了,你为什么闯到我这里来?”

    “呃。。我是误打误撞进来了,我的朋友吃坏了肚子疼的很,我要找些兔子拐给他。。”

    “兔子拐么。。那要晒干了焙成了粉用热水加姜冲了才有效果的。生吃虽也有些作用可是会害人胃痛的。”

    “啊!还有这回事儿么?怪不得以前我吃了第二天总会开始胃痛,而且一疼就是好几天的。”

    “你朋友吃什么了会疼成那样?”

    “应该是一种果子。我们也不知道叫什么,以前都没吃过和见过。它们长得像极了小灯笼,闻起来像梅子一样的。”

    “黄色的?拇指大小?果子顶上有三片叶?”

    “嗯嗯,红姨知道这种果子吗?”

    ”难道是无常灯笼!你们这些孩子!没人告诉你们没见过的果子不能随便吃吗?!”
    “没。。我们真的不知道那果子有毒。”

    “唉,这个当真是有些严重的,无常灯笼又叫阎王梅,长在一种叫阎王藤的植物上,很是少见。一般一座山里最多不超过一颗藤,而且都生在极阴之处。

    这种东西极难生长和成活。 首先要能照到一点点阳光,但阳光多了,会死。而如果阳光完全没有的话却又结不出果子。这种藤子本身和根对其他植物有剧毒,对人却是无害的。所以它周围一般几尺开外都不会有密集的植物。

    这还不算奇怪的,这种藤子的叶子是一粒一粒的,像是豆芽儿一样,入秋以后还会散发出很清香的果子味道。一般的小动物会被吸引过来吃,可是吃完了,就会立刻毙命死在它周围。然后这藤子就靠这些腐烂的尸体作为养料继续活着。养份足了,外加少少阳光它就会结果子。果子的性子更是奇怪,对人和其他动物有巨毒,鸟儿吃了反而却不会立刻死,但吃了后会很是亢奋。会一直飞直到飞不动了死在其他的地方。等其腐烂后,阎王藤就会从鸟儿的尸体中长出来。”

    “那。。。那人吃了以后呢。。又会怎样?” 我听的怕极了,隐隐的感觉很是不妙。

    红姨接着说:“这一开始肚子会剧痛,然后四肢开始变凉僵硬,身上的关节慢慢的变硬无法动弹,然后嘴也张不开,眼珠也转不了,最后无法呼吸憋死,但真正可怕的是,直到最后咽气的的那一刻,人都还是有意识的但是就是怎样也动不了,也喘不了气。就像是无常鬼拿着灯笼把魂魄从人身体里活活的勾走一般,所以才叫无常灯笼。”

    我不由得跪在地上哇的一声就哭了:“阿泉你不要死啊!该死的打仗让我家人都死光了,我就剩你了。。红姨你救救阿泉吧,求求你了,你让我干什么都行,我不能没有阿泉,他也不能没有我。。”

    红姨看了我半响,忽然叹了口气说道:“人间难,世道难,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我当时虽不是很明了红姨说的意思,但我从她的表情里看到了悲伤。

    等了一会儿,红姨叹了口气说道:“唉,你这可怜的孩子跟我来吧。” 她带着我穿过桃林走进了院子后说:“你在这里等一下不要乱走。” 说完就转过身走进了那间木屋子。

    很快红姨就回来了,把手里拿着的一个纸包儿递给了我说:“这个你拿回去一点用露水调和,然后再用山泉水冲开给你的朋友喝下去吧。记得用四分之一的量就好,也只能用水送服,千万不能外用。如果没有效果就再来四分之一,记得,如果两次后还没有效果,就不要再用了,因为再用也不会有用了,那就回去准备后事吧。“

    “谢谢红姨,谢谢红姨!” 说完我哆哆嗦嗦的打开纸包,里面又是一层,一连三四层的纸包着。 打开最后一层,是一些少的可怜的白色药粉,味道有些奇怪像花香,但又不像是任何一种我闻过的花香味。 主要的是那一堆小药粉竟然还没有我拇指指盖大,红姨居然还说不要用多。。。

    我一副尴尬和怀疑的表情被红姨看了出来,她看着我有些不悦的说:“怎么?嫌少么,你为我不知道你这小孩儿想的什么?这药本来就极难炼制而且性子又极其的猛烈。所能治的病也跟用量有关系。越大的量越是有可能治那些不治之症,救人于危难。但是相反也会让人更快的没命。即使治好了,生者也会折寿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是不要用得好。这不完全是在救命而更像是赌命。所以这药的名字叫赌命散。正所谓,好命留人间,歹命入黄泉。是生是死,看命吧。”
    我红着脸接了过来看着红姨小声儿的说了句谢谢。这个时候我注意到她的脸上带着同情和焦急的神色。

    “好啦,赶紧回去吧,再晚了可就不妙了。”

    “嗯,不过那个红姨,我怕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哎,遇到此事也真是难为你这个小孩了。” 说罢,红姨随手一招,就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只极其漂亮的小鸟,它的头顶有个紫色的冠子,嘴是金色而身上的羽毛是天青色的。红姨对我说,就让巧巧带你出去吧。记得喂了药之后不管怎样你们也要在天黑之前出山,要不然这山里的野兽可不是吃素的。

    “我晓得了红姨。” 我心里惦记着阿泉,说完鞠了一躬就转身离开了。

    这一路跟着那只叫巧巧的鸟很快就找到了阿泉。它真是有灵性,见我到了地方,在我头顶绕了一圈就很快就飞走不见了。我见到阿泉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话自然也是说不出来了。

    我在他耳边说:“阿泉,你这是中了无常灯笼的毒,我求来了一味药,但是这个药是有风险的,你有可能活过来,也有可能死的更快。你是我的好兄弟,我不想让你就这样的走。所以我想试一试,你要是能听见和同意我这么做,你就眨眨眼。”

    我看见阿泉眨了好几下眼睛,嘴微微的张着好像要说些什么,却也完全发不出声音了。我打开包儿,倒出了一半的一半的药粉,用红姨说的方法给阿泉喝了。揪心的等了一会却没有丝毫的效果。

    我咬了咬牙,又给他灌了一份。我那时手都抖了,眼泪也止不住的流,我真不知道阿泉喝完这药是不是还能活着。谁知等第二份灌完了,阿泉还是没什么反应。

    我心想这是完了,就抱着他哇的一声大嚎了起来。谁知道还没嚎几声,我就听见阿泉的肚子里咕噜咕噜的叫,不出一会儿一股恶臭从阿泉的裤裆里传来。我一看才发现他失禁了。当真是屎尿齐流。我当时是被熏的头晕目眩,赶忙拖着还是昏迷的阿泉给他拉到了旁边的山泉旁。

    泉水很快的就把那些脏东西冲走了,又过了小一会儿,就听见阿泉小小声的说:“好凉啊。。怎么这么凉。。” 我一听当时又哇的一声哭了。搓着他的脸大声的说,阿泉你活过来了!太好了你活过来了!

    又过了不到一个时辰,阿泉这算是可以慢慢的行动了。我赶紧连拉带扶把他带出了山送回了裁缝铺。我编了个谎说他吃坏了肚子而且已经吃了药。才把他师傅蒙过去。但是阿泉足足躺了三天。后来能下地了也是虚的不行,又休了三四天才慢慢的好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从阿泉活过来到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了。我抽空把他中毒和红姨给药的事情和他仔细说了。阿泉说一定要我带着他去谢谢红姨。

    趁着这天放假,我们就准备进山去感谢红姨的救命之恩。我们先是在镇上的点心铺买了些糕点。然后又在山里摘了好些个野果子还有各种颜色的野花。我都放在了野草编的篮子里。?

    虽然山里的路难走的很,我还是带着阿泉按照那天的记忆,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山口。又一次远远的看见了那片桃林和木屋。绕过山包,我们来到了桃林边。我转身对阿泉说,穿过这片桃林就到红姨的家了。说罢我们就径直地走了进去。可刚走进没多远,就渐渐起雾了。

    按理说百十步就可以穿过去的林子,走了一会也没看到头。眼前的雾气越来越浓我们已经看不清十步以外的路了。虽然时间还是刚过清晨,抬头也可以看见太阳。可是我心里依然发了慌,不过嘴上还是故作镇定的和身后的阿泉说,就快到了快到了。

    又走了十几步,我就发现真的有些不对劲了。头上的太阳已经完全的被雾遮住了灰蒙蒙的一片。更可怕的是我转身一看,阿泉不见了!

    (七)桃林

    我的头嗡的一下感觉血往上涌,赶紧扶住了旁边的一棵树靠着蹲了下来。我试着回忆刚发生的一切。没错,阿泉是跟了进来的,他还拿着野果子和花。但是他人能去哪里呢?我和他脚前脚后差不了几步,没理由我听不见他说话。


    即使他发生了意外,跌倒了或者遇到野兽,我也会听见声音。这片林子不大也没有道理他不和我说一声就单独走。想到这,我下意识的就要喊下阿泉看看他在哪里。谁知嘴都已经张开刚要喊,但眼前看到的却让我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是阿泉!他背朝着我就站在前面五六步的地方!只不过是一动不动。我甚至还可以依稀的看见他手里提着的野果子和花。诡异的是,我虽然看不到他的脸却听到他发出了咭咭的笑声!


    我浑身发麻,感觉浑身的血都已经被冻住了。我甚至可以听到我牙齿打颤的声音。他就那样的站在那里不住的发笑,声音又尖又细,忽远忽近。


    我小心的喘着粗气,生怕声音大了惊动了前面的“阿泉”。实话实说,我当时就吓尿了。不过有一件事我清楚得很,前面站着的不管是什么东西但绝对不是阿泉!因为人是不可能发出那种声音的。


    过了一小阵,有微风吹过,我的心神稍稍的定了下来。我脑子里又飞快的想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不行!我不能就在这里等着!不管怎样我也要做点什么!


    想到这,我轻轻的放下手里的糕点。我的目光不敢离开前面的“阿泉”。只好慢慢的扶着树转到树干后面站起身。这下视野比刚才蹲着的时候好了很多。


    躲在树后我模糊的瞄见“阿泉”还在前面站着,依旧一动不动。发出的笑声却夹带着风声忽大忽小比刚才还要诡异几分。


    我终于稳了稳心神环顾了一圈,发现我也只能勉强看清楚身边几仗之内的情况。抬头望去还是雾气昭昭,不见天日。谁知不看还好,这一看我又猛地一惊!


    原来雾的颜色悄悄的起了变化,竟不是刚才的白色而是淡紫色。这一惊让我突然感到天旋地转,手脚冰凉。要不是扶着树,怕不是就要惊的昏倒了。我本能的就想哭出声来,但想到前面站着不人不鬼的“阿泉”却又是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只好咬着袖子哆哆嗦嗦地忍着。
    怕不是眼花了?雾什么时候变成紫色的?我猛然抬头再向上看确认。果然不是眼花,还是紫色!但这下却提醒了我,爬上去!只要爬上去我总会看到更远的地方。没准就会有了出路!


    我有些激动,感觉身体里的血渐渐上涌,连耳朵都感到有些稍稍发烫。爬树对于我来说自然是像吃饭一样简单。但在这个时候我却不得不万分小心。不能发出声音,要慢慢的来。于是我双腿夹着树干,双手使劲慢慢的往上蹭。


    过了好一会,我终于爬到了两人高的地方。紧张加害怕让我出了一身的汗。我环望四周却不由得心凉了半截。周围还是一样的雾蒙蒙,丝毫看不见更远些的地方。


    这还不是更坏的,我朝着“阿泉”的方向望去,勉勉强强还是可以看见一团灰影立在那里。但我突然意识到又有什么不对,声音,那笑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停了!


    高处的风要比底下猛一些,当吹过来的时候,我明显地感觉到尿裤子的地方异常的凉。我的双手双脚紧紧抱着树干。我觉得我快坚持不住了,手脚冰凉,浑身发抖。再这样下去我肯定会坚持不住掉下去,虽然不会摔死,但一定会发出声音件惊动那个东西。


    怎么办?既然不能下,我就只有趁着还有体力的时候往上爬了。只要能够到了更上面的枝干,我就可以借力挂在上面。这样,我就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我又上爬了一段,双臂扒在横长的枝干上,心里也比刚才踏实了一些。“阿泉”还依稀的站在那里,却完全没有了声音。我看了一下,却不由得心里发酸。想着他到底在那里干什么?是不是真的遇到了什么可怕的情况?刚胡思乱想了一下,却没想到情况又发生了变化。
    “阿泉”那里慢慢的又传出了声音!这回却不是那种古怪的笑声而时一种类似睡觉磨牙的声音。那声音由远及近,终于清楚的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感觉就像有一只隐形的怪物在我耳边磨着牙,流着口水即将把我撕碎吞下去。

    人果然对未知的东西有着天生恐惧感。如果这要是下面站着一个拿着刀的山贼或是吃人的野熊,哪怕下一秒被砍被吃我也不会是这样的害怕。


    我人在树上挂着,吓得浑身哆嗦手臂见酸马上就要坚持不住了。恍惚间,我想起了太多的事情,死去的家人,那些躲避战乱和阿泉相依为命的日子。我想大概就只能活到这了吧。


    这一想到反正快死了,反而越想越气。他奶奶的,战乱和毒果子都没搞死我和阿泉,今天竟然要不明不白的被这个似鬼似怪的东西害死在这个地方。事后过了好久回想起来,我才明白,原来人恐惧到极点原来会变得极其愤怒。


    我又不由得想起奶奶曾经给我讲过的鬼故事。大意就是说,你要是遇到了鬼打墙啊,飘着的没有脚的影子啊之类的,你一定要边骂粗口边吐口水而且越难听越好。再把泥啊,屎啊尿啊那些脏东西抹在手上身上拼命的向鬼招呼。鬼怕脏东西,这样一搞鬼自然就跑了。


    嘿嘿,还是有法子的,我竟然有些得意的在心里暗笑了起来。心想要找个家伙事儿和这个东西拼了!老子这就是死也得抹你一身粑粑!想到此,我双手一撑,坐到了树枝上。我悉悉索索的脱下了被尿湿紧身的内裤。随后小心的折了一根长的桃枝,把内裤绑在了上面。哼哼,桃木剑加童子尿老子不信干不死你!



    冲动归冲动,关键时刻还是要小心行事。我悄悄的滑下树,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着地后,抓了几把地上的湿泥囫囵图在了手上和脸上。我看准了方向,朝着那磨牙的声音,猫着腰一步一步摸了过去。


    近了,我已经能看见那背影了。再走个几步手里的家伙就可以够着他了。离还差一两步的时候,我停了下来歇了一下。感觉当时我的心就在嗓子眼儿那里疯狂的跳着。


    我慢慢的站了起来,调整了下呼吸。手里的“桃木剑”举了起来,瞄准了“阿泉”的头正准备打去。就在这时候,不可置信的一幕出现了,“阿泉”的肩膀竟突然抖动了起来!他的头好像也要慢慢的转过来了。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我眼前的背影传了出来。。高。。有。。义。。。


    (八)雾散



    天啊!我大骇!这,这,赫然就是我自己的声音!


    无法想象在这个情景下会听见我自己的声音在叫我自己的名字!


    而且还不是我自己喊的!


    啊!啊!啊!我的头脑一片空白,感觉身边的一切都扭曲了,正飞快的绕着我飞转。笑声,磨牙声,连同我自己的声音一起朝我涌来!


    我顿时吓毛了!闭着眼原地又窜又跳,一边疯狂舞着手里的桃树枝,一边哇哇大叫着我日你八十八辈祖宗,他妈的老子就是死也要和你个臭鬼同归于尽!


    大概只挥了几下,我就跌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这连怕带吓,连跳带打外加骂,力气很快就爆发光了。


    猛然一想,还是不对!按理说我打了这么多下怎么却感觉什么都没碰到?我睁开了眼,果然,眼前什么都没有。


    除了雾,那紫色的雾。


    我终于挺不住了,记得在昏过去之前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就是,老子完了。。

    过了也不知多久,我的知觉慢慢的恢复。我能感到有风吹过我的脸,有听到树叶的沙沙声,还有闻到桃花的香气。


    我睁开了眼就看到了蓝色的天。我听老人说,那阴间是寸草不生,乌漆麻黑的。


    看来我尚在人间。


    我浑身疼,就好像被石碾子碾过几次一样。我咬着牙双手使劲撑着坐了起来,发现我就桃林的边上。隔着两行树就能看到红姨的木屋和篱笆。


    目光四下一扫,我发现阿泉双手抱着头蹲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正偷偷的瞄着我。那姿势竟让我觉得莫名的好笑。


    “阿泉,你干嘛呢,快过来扶我一下。”


    我喊了一声发现他并没有反应,于是我又接连的喊了几声。谁知他不仅不过来,竟然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往后蹭了几步躲在了树后。


    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朝他大喊道:“柳之泉,你躲什么躲!都看见你了,赶紧过来啊!


    “你别喊,我,我不过去。。。再喊我也不过去。。。” 他结结巴巴地说。


    好小子,这一开口就让我气上加气!


    “好好,你给我等着,你不过去,我过去!” 我挣扎着作势就要起身。


    “你,你也别过来!我。。。我害怕。。。”


    “你个怂蛋怕个球!我你都不认识了?”我气的连声都变了。


    “我。。。我怕你打我。。。”


    “啥?打你?哎哟你可气死我了。我什么时候打过你?”


    “就刚才,都疼死我了。。”


    “不可能!会有这事儿?那你过来让我看看你伤没伤到。。。”


    “那你可得保证不打我。。。”


    “。。好好好,我不打你,我打你做什么哟。。。”


    好说歹说磨了好几次,阿泉这才慢慢的蹭过来。
    等他近了我这一看,差点没笑出来。只见他额头上有几个鸡蛋大的包,眼睛也青了,腮帮子上几条红印子,眼角还挂着几滴眼泪,鼻血鼻涕都流出来了。。。


    “你。。这是咋地了?”我忍着笑问道。


    “唉,你干的好事还问。你当真一点都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遇见了一只一动不动的鬼,看背影就像是你,哎?对了,你明明跟着我后面的怎么一回头就瞅不见你了?”


    阿泉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说:”明明是你先不见的啊?


    “诶?等等,这事情有古怪,你好好想想从头捋一捋。”


    “我记得清楚着呢!”阿泉有些懊恼地说道:“自打进林子,我就在你后面跟着。刚走了一会儿,就忽的起了雾。”


    “对对,这我记得,然后呢?”


    “然后我鞋子松了,我提了一下,一抬头的功夫就发现你不在前面了。”


    “再然后呢?”


    “然后我就开始喊你。谁知道喊了好几声也没人答应。我想大概你是脚快快走得远了。”


    “可就在我想快走几步去追你的时候,我发现,我动不了了。。。就好像脚被埋在了地里丝毫也动弹不得。我想这可麻烦了,这怕不是遇到鬼了?谁知道更可怕的还在后面。”


    “你快说怎样?”


    “我就站在那里,嗓子都喊破了,可是就是动不了。喊着喊着我忽然发现,你好像就在前面的树后面蹲着。。。你好像再躲着啥,慢慢的蹭到了树后。”


    ”啊?接下来呢?”


    “接下来我看见你把点心放在了树底下,然后小心翼翼的转到树后面开始爬树。等爬到半高你就挂在树枝上像个吊死鬼也不知道在干啥。”


    “。。。”


    “你挂了一会,就腾地坐在树枝上开始脱裤子,我都看懵了。。。接连喊了你好几声你还是听不见。然后我看你撅了一根树枝,把你内裤绑在了上面。。。然后你就悄悄的溜下了树,还往脸上抹了好几把黑泥。。 你当时到底在干啥啊?!”

    “呃我。。。 这不重要。。你接着说。。。”

    “接下来我可就惨了。。。我眼睁睁的看着你猫着腰摸过来到我面前,而你却好像看不见我,还在我面前蹲着歇了一下。

    接着你慢慢直起身,手里举那树枝貌似在瞄准。

    我急了,大喊着你的名字问你怎么魔怔了!谁知道,你这一扬手就劈头盖脸的抽下来了!不光站着抽还跳起来抽,边抽边骂我还朝我吐口水甩泥巴。。。呜呜。。”

    阿泉说到这竟咧着嘴哭了起来。


    我当时觉得要是笑的话,好像挺不是个人的,毕竟我把他打成了那样。可是阿泉那个样子着实滑稽。我只好强忍着笑拉着他的手安慰着:“没事没事,都过去了。那然后你又怎样了?”


    “挨了几下我就疼的眼冒金星,哇哇的哭。可是动又动不了,喊你你也没反应,只能硬挨着。幸好很快就看见你晕了过去。


    然后就感觉我突然好像能动了!接下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你就我旁边躺着。我怕你再突然跳起来开打所以就躲远了。。。”


    “唉。。。阿泉啊,这事儿可当真邪乎的很啊。” 我当下就把我所遭遇的都讲给了他听。

    “小义你说,难到我们这是遇到鬼打墙了吗?”


    “我想不是,我记得听人说鬼打墙只是在一个地方绕不出去。却没听说过鬼打墙还不能动的。我忽然一点赶忙问他。“对了阿泉,你见到的雾是什么颜色?”


    “最开始是白色的,后来就有点发紫。” 阿泉想了想说。


    “是了!那说明我们俩是遇到的一样奇怪的雾。可是你为什么说我在你的前面呢?我明明只看到了你的背影,按理说应该在你的身后。”


    “我哪里知道,我只知道我糊里糊涂的挨了一顿暴打!反正这里稀奇古怪的瘆人的很。小义,我们快回去吧,我总觉得在这待着心里发毛。。” 阿泉嘀嘀咕咕的抱怨着。


    我听了他的话,也是觉得心里不踏实。我们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我回身拿起了地上的糕点。看了看还并没有损坏。只是原先阿泉手里的野果子和花却都散落了一地,大多都被我打坏和踩坏了。草编的框子也烂了。于是我们捡起那些好的让阿泉用衣服兜着走出了林子。


    阳光明媚,看了看日头还是上午的光景。看来我们并没有在林子里待了很久。但是我回想刚才发生的恐怖的经历却感觉恍如隔世。


    我看了阿泉苦笑着说:“咱哥俩儿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我一身是泥,你满头是包。前面就是红姨的家,我们既然都到了这里还是去看看吧。毕竟还是要感谢人家救命之恩的。


    “嗯,反正回去换衣服也是来不及了。”

    (九) 狼狈


    “红姨你在吗?” 我没敢直接进去,就在屋子外面喊了起来。



    “咦?怎么又是你这个小孩儿,今天又谁吃毒果子了哟?”红姨突然从木屋的房顶上探出了头,然后一跃而下。



    红姨突然这样冒出来,我又和上次一样吓了一跳。赶忙说道:“呃。。这次没人吃,没人吃。。。红姨,这是阿泉,上次就是他被你救了命的。我们是特意来谢谢你的。阿泉你快快谢谢红姨的救命之恩。”



    阿泉天生腼腆。再加上他被我打的那个惨样子。瞬时脸通红眼睛都不敢看着红姨。直接就跪下磕了几个头,然后低下头盯着眼前的地面,用很小的声音说道:“谢谢红姨救命之恩。”



    “噗哈哈哈哈!红姨看见我们的样子笑的不住声。你们两个这是怎么了?是遇到山贼打劫了吗?怎么搞成这么狼狈的样子?哈哈快起来,快起来, 想不到你们两个小不点儿还这挺讲礼数呢。”



    我们并排站在了一起羞的是满脸通红。都是尴尬的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



    阿泉鼻青脸肿,还流着鼻血。我则满脸黑泥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我们活脱脱两个要饭的。



    估计刚才“舞剑”舞得太凶了,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和裤子都开了好几个口子。



    “哈哈,哎哟哎哟,你们这熊样子可笑死我了。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打点水你们洗一下。”红姨一边笑着一边转身进了屋子。



    很快,红姨拿出了两只木盆然后带我们到了井边。趁我们清洗的时候还泡了桃花茶和端来了茶点。不用一会儿,我们就都洗好了。


    “来!我看看你们两个小鬼头。嗯,是干净了不少。小义你身上基本都是泥巴还好说。可这阿泉鼻青脸肿的倒是惨的很哟。” 红姨上下打量了我们一番。



    阿泉又羞红了脸低着头用鞋子蹭着地。而我在旁边看的都快要憋不住笑了。



    “阿泉,你能憋气儿么?”红姨突然这么一问,把阿泉问傻了。他有些不解的看着我。我也是不明白红姨问这个有什么原因。但还是抢着说:“会的,能憋很久呢,他凫水捉鱼可厉害了!



    “咯咯,那就好办了。小义你去打盆清水来。”



    “哎,好的!”虽然不知道红姨要干什么,我还是飞快的打来了水。



    红姨让我把水盆放在板凳上,转身进了屋子。等出来的时候她手里拿了一只半截拇指长的香和一张宣纸。接着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支细细小小的木罐子,往水盆里面倒出了很少一些像清水一样的液体。


    然后她点手召唤阿泉过去。



    “阿泉,你来这边站好,一会我把这香点燃以后你就要开始在水盆里憋气。香烧完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不过中途可不能离开水的。能做到吗?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



    “放心吧红姨,以阿泉的水性再来一支都没问题的。”



    阿泉在憋气,我和红姨坐着喝茶聊天。



    “红姨你知道吗?我们刚才遇见鬼了!”刚一坐下,我就急不迭的想要告诉她发生的事。



    “哦?是不是在桃林里呢?”红姨笑眯眯的问道。

    “是啊!红姨你怎么知道的?那里面怕不是有妖怪的哟!”



    “咯咯,小孩子不要乱说话,我住了这么久还没见过什么妖怪。”



    “真的,真的,阿泉作证。阿泉你说是不是?”



    “咕噜噜噜。”



    估计阿泉一张嘴就想起了自己还在憋着气,幸好他的脸还埋在水盆里。



    “哦?那你简单给我说说见到了什么?”



    于是我就从开头一直讲到见到红姨。我口才还可以的,讲到有趣的地方也是把红姨逗的直笑个不停。



    刚讲完,那边的香也马上要燃尽了。红姨拿起宣纸起身来到阿泉身边说。“阿泉,等一下你要慢慢的把脸从水盆里抬起来然后不要动。”



    阿泉点了一下头表示明白。我看见红姨把宣纸照这阿泉的脸撕出了眼睛,鼻子和嘴巴的位置。然后等到他抬起脸后迅速的把宣纸盖了上去。



    “好啦,过来坐吧。再忍耐一下等纸完全干了以后就好了。”



    我们三人一起坐下,我看着阿泉戴“面具” 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还不是你这小鬼打的?看你还敢笑成这个样子。” 红姨笑骂道。



    阿泉脸被纸封住没有办法完全地说话,但还是从嘴里挤出了‘尿裤子’这三个字算是对我笑他的报复。



    红姨听了又是一阵大笑。



    这下轮到我脸红了。我有些不甘的辩解着,我平时胆子大的很,是遇到了鬼才这样子的。。



    “嗯关于这个‘鬼’嘛,其实我是知道来历的。” 红姨手托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我们说。



    “真的?!”我和阿泉一起站了起来齐声问道。



    “当然了。喏,你们看,鬼就在那边。”说罢抬手指向院外。



    我们的目光也随着齐齐的望了过去。


    (九)巧巧



    篱笆上站了一只鸟。


    紫冠,金嘴儿,青羽。这不就那天给我带路的鸟儿吗!


    “巧巧!”我大喊出它的名字。


    “嗯,就是她。”红姨眯着眼睛笑着说。


    “这怎么可能!”我有点懵。


    “小义,这鸟怎么了?”阿泉插言问道。


    “这是红姨养的鸟,那天我找不到回去的路了,还是它给我带回去救你的。”


    “哦哦,真是好看。可是这鸟和刚才发生的事有什么关系呢?”


    “这也是我想问的,红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咯咯,那就要好好的讲讲我们家巧巧的能耐了。”


    我们一听,好奇心大起,双双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
    红姨抿了一口茶,并没说话。只见她翻开左掌。拇指,食指和中指伸出,无名指小指头弯曲。轻轻的唤了声巧巧。


    那鸟儿听到了声音,忽的一下就从篱笆上飞落到红姨的两只指头上。红姨随后放了几颗茶点盘子里的松子在掌心。


    巧巧快速的叼起,吐壳,吞下果仁儿。一系列动作连贯利落。


    吃罢还把那些果壳从红姨的手上运到桌子上堆在一起。随后就跳到了红衣的肩膀上警惕的看着我们。


    “好聪明的鸟!”我看罢脱口称赞道。话声刚落就听见阿泉叫我:“小义,高有义。”


    我下意识扭脸转过去看着阿泉,却看阿泉瞪大了眼睛也正在看我。见我看他又摇头表示不是他喊的。


    我正觉得奇怪,忽然又听到一句:“阿泉,柳之泉” 这次分明是我自己的声音在喊着阿泉的名字。


    我和阿泉面面相觑,都瞪大了眼睛。


    这,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叫的?当我们充满疑问的望向红姨的时候却看见了有趣的一幕。


    红衣正在笑着看着我们俩,她肩膀上的巧巧却张嘴继续叫到:


    “尿裤子”


    “你怕个球”


    “你别过来”


    “我怕你打我”


    这几句话分别是用我和阿泉的声音依次喊出来的。


    我相信如果把我的眼蒙上,我是根本分不出来说话的是巧巧还是阿泉。简直没有差别!


    我也见过鹦鹉和八哥学人说话。经过训练他们是可以清楚的发音和模仿人说话的语腔语调的。但是,不管是经过多少的训练,你也是可以分辨出来是鸟在学舌。


    可是,巧巧说话的时候竟和人说话无二般!


    我感到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这时阿泉惊的都有些结巴了:“小,小义。这也太,太神奇了。”


    红姨咯咯的笑出了声。“怎么样?巧巧厉害嘛?”


    “简直是太厉害了!我们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神鸟。”


    “这个是当然了,巧巧可是非常,非常少见的鸟,你们啊,算是有福气开眼界的了。”红姨略带骄傲的说道。



    “那,那,红姨巧巧是什么鸟呢?”阿泉结结巴巴的问道。显然他还没从惊讶中完全回过神来。


    要知道我和阿泉在山里住过一段日子,飞禽走兽听见过不少。我又跟着老掌柜学了这么久。奇闻逸事也算听不少。却真的不知道有这样的奇鸟。


    “巧巧嘛,是只很特殊也很稀有的鸟。我呢,也是机缘巧合才遇到的。”说到机缘巧合,红姨停了一下,眼睛迷离的望着外面的桃林好像陷入了一段回忆。


    少刻,红姨回过神来继续说道:“巧巧是我给她起的名字,因为她是个女孩子。当然,她还是有个正式的名字的。”


    “叫什么呢?”我和阿泉齐口同声的问道。


    “紫冠十二音”


    我侧头想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说:“当真是个好生奇怪的名字,从未听过。”


    红姨接着说道:“巧巧的本源呢,据说是金翅大鹏的后代。像龙生九子各有神通一样。巧巧也是有神奇的能耐。


    “首先呢,巧巧会学人声。只要她听过的都可以学出来。这可不是像鹦鹉那样学舌,而是一模一样的语音语调。即使是方言也是如此。”


    “第二呢,除人声之外,巧巧还可以学,四脚走兽,双翅飞鸟,鸣虫,琴,笛子,箫,水,风,雨,雷 和杂声一共十二种音。”


    “天啊好牛啊!” 我听的呆了。


    “可是红姨,什么又是杂声呢?”


    “杂声呀,就是两种或以上混合的声音。来,让你们见识一下。”红姨说着用手指点了巧巧的头一下。然后又很快咕噜咕噜说了几句我们听不懂的话。


    “你们两个现在闭上眼睛吧。”


    我和阿泉照做。刚闭上眼,就听见有风由缓到急吹来,然后听到了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风声雨声夹着虫声蛙叫。这俨然就是夏天雨夜的声音。


    这简直太奇妙了!我和阿泉由衷的赞叹道。
    “第三呢,巧巧可以传话。嗯,比如这样。”


    说罢红姨离开桌子走到院里其中一个桃树下面,对着巧巧说了几句话。又指了指我们。随即鸟儿就飞了回来站在桌子上张开嘴说道:


    “小义不乖,阿泉招灾,两个小孩,好呆好呆。” 这明明就是红姨的声音。


    我扭过头向桃树那边望去,只见红姨捂着肚子扶着树笑弯了腰。


    红姨转回来坐下,看着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我们接着又说:“比起这个,巧巧还有一个更奇妙的绝招儿哟。”


    “还有绝招儿?! 那是什么??”


    “看家”


    “看家?像狗那样看家吗?” 阿泉嘴快抢着问道。



    “当然不是啦,那算什么本事。”红衣略带不屑的说道。


    “巧巧可以划出一片她自己的领地。就像外面的桃林。在看护的时候,她的冠子会发散出由白到紫,由淡转浓的迷雾。


    见到和闻到雾的人和动物就会产生知觉的错乱和幻觉。然后她就可以控制领地内所有入侵者的声音,视觉甚至知觉。”


    “就像你只见到阿泉的背影;听到他发出的各种怪音甚至你的声音;阿泉看得见听得到却怎样都动不了。都是巧巧搞的鬼。”


    我的天!


    我和阿泉同时惊得张大了嘴巴。阿泉由于用力过猛,连脸上的纸都被撑破了。。。


    我这一天惊讶和惊吓的次数怕是一辈子活到现在最多的了。


    没想到这样一只小小的鸟竟然这么厉害。我不由得不住眼的看着巧巧。


    这时红姨转头又和巧巧说了几句“悄悄话”,巧巧唧唧了两声就飞到院子外面去了。


    “刚才我已经和巧巧说了你们两个是好孩子,下次阿泉再来估计就不会再挨打了。”说到这红姨又咯咯的笑了起来。估计是想起了我们刚才的窘迫样子。


    “哦,对了,我看看你的脸。嗯,纸都已经干了,阿泉你把脸伸过来。” 红姨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的揭下了阿泉脸上的宣纸。


    “哟,看起来恢复的不赖呢,又变回了个帅小伙子” 红姨满意的说。


    我转眼望去。果然,阿泉额头上的包都已经消失了,脸上的红印和青眼眶竟也淡了很多。要不是离近了看几乎都快看不出来了。

    (十)灵药


    阿泉激动的跑到了水盆边照了一下,高兴的说:“红姨真的太谢谢你了。两次帮了大忙。我,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说着又跪了下来要给红姨磕头。


    红姨赶忙上前拉起阿泉然后笑着说:“哎呦,我没帮很多,是你这个小孩儿命好,一是有你这个好朋友,二是阎王爷大概也不待见你,所以就让你回来啰。


    可笑着笑着,红姨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忽然停住了。


    沉默了一会儿,她叹了口气然后正色说道:”你的命虽然捡了回来但是那药也不是白吃的,代价就是要折寿。恐怕你不会活过45岁的。


    我听得一呆,忽然之间难受至极。眼圈马上就红了起来。


    谁知道阿泉反而淡淡的笑着说:“ 谢谢红姨,我这条命被小义救了一回,又被红姨你救了一回,也值了。是很值很值了。我很开心,命再长不开心也没意思的。”


    气氛突然有些悲伤,我不想这样的继续聊下去,于是强颜欢笑的接话说:就是就是,我们命再长也是活不过王八的。。


    哈哈哈,这下红姨和阿泉都被我逗得笑了起来,气氛瞬间就暖了许多。。?


    借着这个机会我赶紧的岔开话题:“红姨你刚才在房顶做什么呢?”


    “哦,我看这几天天不错,所以就上去晒晒采来的药,顺便也把房顶修补一下。”


    “红姨,这个我们可以帮你的!”阿泉大声说着。


    “你们?算啦,两个小孩儿还是别做这么危险爬高的事儿了。”


    要知道小孩子总是不愿意被大人小瞧的。


    我涨红了脸说:“红姨,我和阿泉行的!我们能帮上的,阿泉上树很快的。


    阿泉眼睛盯着放在地上野果子和花懦懦的说道:“这些都是我爬树采的。。还有这些花,也是我和小义爬上崖壁采的。。。”


    这时候,我看见红姨的眼里流露出了温柔的笑意。她很开心的拾起了地上果子和花笑着说:“那么就拜托两位男子汉了哟,麻烦你们帮我把屋顶草药翻一下,我去给你们做好吃的,不过不做好可不许吃饭!”


    我和阿泉也笑了起来,大声应着:好的!说话算话!
    小半天的时间一晃儿就过去了,红姨在我们干活的时候做了好多好吃的,还给我们泡了桃花茶,那种味道是我们从来没有喝过的,也是在这里第二次喝。清香得很。


    我和阿泉一直到再也吃不下喝不动才停下来。就好像以前在家里一样温暖舒服,


    这样好的时光只存在于我们逃荒前的记忆中,好久没有过了。


    “好啦,你们两个小孩子要快回去了,黑了的话山路会不好走的。”


    “那红姨我们以后还能来吗?” 我问道。


    “当然可以呀,不过下回不要拿礼物了。红姨这里也没什么。这件东西就送给你们吧。” 说着用右手盖在左手的手心上,再移开的时侯,就有只小桃木罐儿就出现在掌心里。显然就是刚才给阿泉用的那个药水。


    “啊哟!红姨你还会变戏法儿,好厉害,教给我好不好?”我惊奇的说着。


    红姨笑着刮了我的鼻子一下说:“这个呀,就等你再长大一些的时候吧。”


    她把这只拇指高矮粗细的木罐儿给了我们。然后嘱咐我们说:“你们小小的年纪就要做工,还要自己照顾自己,这很不容易了。”


    “我看见你们的手都有些口子,一定是平时做工的时候弄的。这里的药水你们倒几滴出来放在温水里,把手泡进去,等到水凉了以后再把手拿出来,这些小伤很快就会好的,如果伤口很深也可以直接倒上去。”

    “小义你们切记可不要喝,这个只可以用于外伤。和上次给你的那个赌命散可不一样,那个只能吃,不能外敷的。还有,千万不要和别人说这个药是哪里来的。记下了吗?”


    嗯嗯,我们记住了红姨!我和阿泉答道。我拔开了盖儿看了一下,是无色的药水。又闻了一下,有一股不知名的香气飘了出来。我转手递给了阿泉让他收着。


    “对了红姨,这个药水叫什么?”


    红姨笑了一笑,吟了句当时我和阿泉都听不懂的诗句: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这个叫零漙露,是用一种很罕见的草上凝结的露水制成的。”


    “哇,原来这小瓶东西有这样的来历。”


    我这时突然又想到一个有趣儿的问题,就嬉皮笑脸的问红姨:“那如果这两种药一个喝一个敷,一起用在一人身上会怎样呢?”
    没想到红姨听到了我这一句随便问的话,眉头皱了一下。不过只沉思了一瞬,紧接着又眉毛上挑抿着嘴说:“大概死人会活,活人会死吧。”


    说完她又慢慢重复上次说过的那句话:“好命留人间,歹命赴黄泉。”


    高掌柜说到这又停了下来。自己倒满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沉默了一会儿才哽咽着说道:“可能凡事真的冥冥中天注定,如果我和阿泉没有拿红姨给的药,那接下来那么许多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那该有多好,都怪我们,都怨我们的。。。

    (十一)再访



    我和阿泉不算太笨,也都像其他苦命孩子一样很是勤劳。


    安稳的生活让我们非常珍惜和感激现在所有的一切。于是每天我们除了做完应该做的活计,还额外的帮着多干。


    一来二去,裁缝大老张对阿泉赞不绝口。虽然他还没到正式学裁缝的年纪,但大老张已经开始教上各种剪裁的技术了。我看着阿泉脖子上挂着皮尺,手里拿着白灰块和剪子的形象,总是笑话他是小老张。


    我在杨记商铺里虽然学不到动手那么强的技术,但是杨掌柜可是一位见多识广的人。听说早年在京城里当过职,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告老还乡在这里开了这么一个商铺。


    他知道好多别人从来都没听过的事儿。由于见多识广,人也和蔼公正,所以这镇子里好多大事情大家都请他主持。


    杨掌柜更是对老物件儿特别有研究。不光是我,镇子里其他人也是这样说。一来二去的就声名远扬了。好多人从十里八乡来这请他帮着鉴定古董的真假。说是商铺卖货,但帮人掌眼竟慢慢的变成了主业之一。


    上门的人是越来越多,老杨掌柜也是越来越忙。由于大多时候在柜台后面的屋子里给人掌眼看物,所以这前面的事儿很多就交给了我。收货,卖货,记账这些个活儿我都帮着忙活。外加和其他的几个小伙计搬货送货。


    一段时间过后,我的表现很是让杨掌柜满意,尤其是我的记忆力。他鉴定过的古董,我总是能记得住来历和名称。见得多了,也就懂了不少。


    所以凡有人送过来东西,我都会先按照经验把大概的描述给记在本子上登记。杨掌柜也总是习惯的问我:“小义,咱下一个看什么?”


    “掌柜的,这是个青瓷镂孔的熏香炉。”


    “哦,你看是什么时候的?”


    “嗯。。不好说,这个东西虽是青瓷但是多少带着褐斑,和您以前看过的香炉和瓷盒儿都不大一样。”?


    “哦?那你说说看。”杨展柜笑眯眯的抬起头问我。


    “那我说不好您可别笑话我。”?


    “说吧,孩子。”


    “我觉得这应该是晋,但是说不好是西晋还是东晋。以前您看过西晋的盘口壶,鸡头,羊头壶,香薰基本都是青瓷的。好多还都带着龙纹,狐首这些个贴花纹儿 。”


    “看器型的确是这个时候的,但就是怪在颜色,这上面有褐斑而且看起来像是故意点缀而不是烧坏的。记得掌柜的您以前好像提起过,这应该是用含铁较多的褐釉点在上面的,而不是经过烧两次的低温度釉上的彩。”


    “嗯。。所以我印象中前西晋的东西可没有这样的,要不就是晚西晋的?或者早东晋的?”


    “哈哈,小义啊。你这孩子的确是块好材料。” 杨掌柜笑着打断了我 。


    “我看哪,你的确是应该吃这碗饭的。可惜你志云哥对这些不感兴趣,整天就喜欢舞枪弄棒。唉,现在也不知道走镖走到哪里了。”


    志云哥是掌柜唯一的孩子比我大十岁,天生喜武一刻也闲不下来。前两年加入了镖局仗着一身的好武艺,很快就升到了副镖头。同样是副镖头的还有村里首富周员外的公子周会龙。


    他和志云哥一同学艺,一起练功,一起加入了临镇三十里东阳城的镖局。会龙公子我也见过好多次,人没有什么架子总是笑眯眯的和他爹的性格截然相反。 镇里的人都是喜欢他大过他爹。小孩子们都很亲近的叫他会龙哥。


    杨掌柜用手揉了揉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过了一会儿对我说:”小义啊,以后前面活儿干完了就到我这里帮帮忙。”?


    “知道了掌柜的” 我心里一暖,明白这是老掌柜想让我多见识见识,学学他这门本领。


    阿泉整天忙他的裁缝活儿,我这前前后后的在铺子里也是不得清闲。一晃儿好几个礼拜了,我们竟然都没有一天歇着。


    这天,阿泉他们总算交了货而我这也没什么生意,掌柜的放了我一天假,我就和阿泉约好了想去看红姨。一段时间没去了也不知道屋顶还漏不漏雨。


    早上起来刚吃完早饭,阿泉就已经在门口等着我了。我见他拎着一个竹篓子就问他要做什么。


    他说:“我想抓些河虾给红姨你说好嘛?”


    我看了看他提着竹篓,挽着裤管憨憨的样子,坏水儿就涌了上来。


    “哟这个主意不错啊!阿泉别说你最近聪明多了。你自己可能没察觉,但是我可是知道原因的。


    “哎?真的?因为啥呢?”


    “那还能假?这多亏了我呢,你得谢谢我先。”我摇头晃脑的说道。


    ”那好,谢谢你,你告诉我吧。”


    “嗯?你还记得为师的尿布剑法吗?要不是我打通了你的天灵宝穴。哈哈!你怎会变得如此聪明?快磕头,师傅的乖徒儿。。”


    “小义你!”阿泉明白过来我在逗他,瞬间竹篓子就招呼了过来。。。


    我们一边笑着,闹着,唱着山歌朝着大山进发。


    山上的花儿缓缓的开哟,

    田里的苗儿快快地长哟,

    我拉着牛儿早出晚归哟,

    勤劳的人儿这天公疼哟。



    (十二)预知


    我们沿着老路进了山,沿途搞了河虾顺便又摘了些野枣子。由于出发的早,所以到了红姨那里也还没到中午。


    这次穿过桃林的时候果真没有什么事发生了。不知道巧巧是不是躲在哪里正在偷偷的看着我们。


    等走近了院子喊了声红姨,她还是老样子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不出意料的又吓了我们一跳。她似乎很喜欢这样逗我们玩儿。


    这个时候虽说是即将入秋,但山里早晚还是有些凉的,露水又重。所以我和阿泉都穿上了长袖衣服。红姨似乎都不觉得冷,还是穿着粉红色的纱衣看起来是那么的仙气儿十足。


    还没等我们说话 就听见红姨笑着问道:“小义,你这三十七个野山枣我们三个怎么分呢?咯咯还是阿泉聪明,共抓了十八只虾我们一人六只。”


    我和阿泉长大了嘴巴,愣愣的看着红姨。然后对望了一眼后飞快的蹲了下来。


    我把所有的野枣子从口袋里倒了出来仔仔细细的查着:“一十,二十,三十,三,五,七。。。我的天。。”


    阿泉那也是一样,当手从竹篓子子里拿出来的时候,也是一样不可思议的说:“果然是十八只!”


    “红姨!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两个异口同声的问道。


    我们都直直的看着她等着她说下面的话。谁知道红姨却径直朝着屋子走去,走了两步,突然过头来挤了挤眼睛笑着说:“ 因为呀,你们的红姨我。。。很厉害!”


    我和阿泉听了这个“答案”顿时感到万分泄气。


    红姨也看了出来于是说道:“好啦,有些事情小孩子现在不需要知道,以后有机会说给你们听。还不快把东西拿进厨房来,我过会儿烧虾给你们吃。”


    “那我们要干什么活儿呢?我问。


    “小义,你帮我烧火,阿泉去井里挑些水来。”


    很快,一顿午饭就做好了。红烧虾,清炒笋,麻油泡菜,山菜木耳汤,最后还有一道酸枣糕。不出意外,我们又是狼吞虎咽的吃了个精光。


    红姨的手艺真是好极了,不知比那些馆子酒楼里的厨子好过多少倍。不过她总是吃的很少却总催着我们多吃。


    收拾好碗筷,我们就陪着红姨喝茶聊着天,说着我们身边的人还有做工时候的一些趣事。阿泉还说要学会后给红姨做一身漂亮的衣服。我也说回头要给红姨带来镇上卖的香粉。红姨笑着说你们这是要给红姨办嫁妆吗?


    我们聊得很是开心。阿泉正脸红的说他给人第一次裁衣服,搞得一只袖子长一只袖子短的时候。一阵山风吹了过来,吹落了一些院里树上的桃叶和几个桃子。这时巧巧也不知从哪里飞了过来咕咕的叫了几声。

    红姨走了过去看了看地上的叶子,面露出有些奇怪的神情。转身回到桌前沉默了一下,然后看着我们说:“小义,阿泉,时候不早了你们回去吧,我去拿些桃子给你们带回去吃。”


    “红姨还天还早呢,我们再多待会儿,天黑到家就成。”我嬉皮笑脸的说。


    红姨却有些严肃的说:“你们还是快回去吧,人命关天。”


    我和阿泉听了一愣,“人命关天?红姨,我们不明白。”?


    红姨抬头看了看天然后看着我们说道:“回去就明白了,快走吧” 说着塞给我们一些桃子。


    “那。。那好吧。。我们这就往回走了。”


    “但是红姨是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么?”这时连平时问题很少的阿泉都看出来有些不对。


    “好命留人间,歹命入黄泉” 红姨又重复了那句以前和我们说过好几次的话。说完又抬头看着天喃喃道:“天意真的不可逆?那接下来的难道又都是注定的么?”

    (十三)命悬


    一路上我和阿泉也是有些心事重重。我们经历过战争和饥荒,所以对人命的消逝看过太多了。 但这几年稳定的生活,已让我们渐渐忘记那些曾经过的血腥和残忍了。


    一边走着阿泉对我说:“小义我们还是留意一下,也许有人会在这山里遇到危险。红姨刚说的人命关天想来不是逗我们的。”


    “嗯,我们这一路上注意多听听看看。”


    谁知这一道竟然什么都没有发生。直到我们进了镇子各自回到了店里也还是一切正常。我又特意问了问掌柜的今天有没有什么情况。掌柜的也是摇摇头说今天静得很,他早早就关店了。

    我抬头看了看天倒是阴的厉害,云彩又厚又低。按钟点儿说这明明还得有段时间才黑天。但是现在看起来天已然是快入夜的那种黑了。


    我又前前后后的查看了一下店,也是没什么问题。于是我也就早早的睡下了。


    谁知将睡着时候就听见有人急急拍门。还没等我完全清醒过来,我就听到有个伙计大声的喊我:小义别睡了,起来,快起来!出事儿了!

    我一下子就吓醒了,赶忙披上衣服去前面寻找掌柜的。我来到前院的店面推开门。这不看则已,一看之下当真把我吓得要死。屋子里面竟然站着一个血人!


    那人满身满脸的血污。手臂,肩头,小腿都在流血。从额头上留下的血遮住了脸,已经分不清长的是什么样子了。


    他的手扶着店里的柜台正在喘着粗气,脚下还有一把带着血的钢刀。顺着他手一看,我的天!柜台上也躺着一个!掌柜的此时正在用双手压着一块布,紧紧地按在那人的脖子上。可是血还是汩汩的往出涌。


    掌柜的连说话都变声了:“小义!快去再拿些棉花。纱布和棉布来,顺便打些清水!快!要快!”


    我也顾不得回话了,撒腿就往后面库房跑,扯了几把棉花,找到了几块干净的布头先交给了掌柜的。然后就去打清水。


    我前脚提着水桶刚进屋,就听见站着那个血人说话了:“爹他还能挺得住么?”


    可掌柜的只是拼了命用手压着那人的脖子并不回答。


    原来是志云哥!我结结巴巴的问到:“志云哥这是怎么了,你。。你怎么伤成这样了! 不要紧吧要不要喝点水?


    志云哥摇了摇头看着我说道,小义,不多说了,事情紧急, 现在你要帮我两个忙。


    第一,我现在已经走不动了。你要去村西找孙大夫务必让他快快的来。其他人都不成,我爹这里也坚持不了多久。


    第二,去找周员外,让他赶紧来。会龙情况紧急。恐怕是时间不多了,快去!


    我知道事出紧急,也顾不得多问了。直接撒腿就往村西外跑。跑了一段了以后我突然想起些什么。停了下来,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大耳光。怪自己关键的时候就慌成这样。我这两条腿只能跑一边,事情就怕会给耽误了。


    阿泉他家离这不远还靠着西边,我为什么不让他去找孙大夫我自己去找周员外呢?


    想到这,我飞快的跑到阿泉的家。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敲他的窗子,阿泉快起来快点出事儿了!


    阿泉估计也是刚刚躺下,被我这么一喊吓得开窗子的手都哆嗦了。


    “小,小义出什么事儿了?”


    “没时间和你解释了,快穿上衣服去请孙大夫,说人命关天!请他务必去我那里一下,会龙公子受重伤了。我现在要去找周员外!”


    事关紧急,说完我不等阿泉回话我就跑了。我相信阿泉会搞定的。


    我一路飞奔,直接跑到周员外家门口,正好看见管家周青站在门口和看门儿的说着话,看我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便问道:“小义你这小毛头干嘛跑的这么急?哪儿走水啦?”


    “周,周管家你快,快去跟你家员外说,会龙哥受重伤了,在我们那里呢,我已经喊孙大夫了,你叫周员外快去,完了恐怕就。。”


    还没等我说完,周管家就跑的没影儿了。。。
    等我赶回到店里的时候,情况貌似又严重了。


    我看见了满地被血浸湿的棉花和布条。孙大夫更是满头大汗的忙着。


    会龙哥的脖子,手臂,大腿和身上被好多布条缠了起来。虽然缠的很厚但是还是有看到血渗出来,身上也被扎满了针。可是脸色当真白的可怕,基本感觉不到活着的气息。


    志云哥坐在旁边,身上也被包扎了起来。看起来虽然没有会龙公子严重,但是也能感觉到他整个人很虚弱。


    “可通知到了?”志云哥问到。


    “嗯,呼呼,他们应该很快就到了。” 我边喘着粗气边说。


    阿泉看我回来倒了口水给我,我喝了几口歇了一会。刚想问问具体情况。谁知还没开口,身后的门就哗的一下子就被推开了。


    一位身着华丽的中年妇人带着风直冲进来,一下子就扑到了柜台的前面,手抓着会龙哥的手臂就哇哇的哭了起来。


    “我的龙儿啊,你这是怎了,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天哪。。你和娘说几句话,可别吓娘,你睁开眼,和娘说说话。。呜呜。。这是造了什么孽哟。。”


    就跟在她身后,周员外也急急的走了进来。一把就把她拉开了,大声训斥道:“妇道人家,人还没死呢!哭嚎个什么!一边儿呆着去!”


    说罢朝着孙大夫急切的问到:“老孙,情况如何?”


    孙大夫用手擦了擦汗说道:“老周,实话实说,我是尽力了。令公子伤得太重了,外伤见骨,内伤已及肺腑。虽然老杨在我之前已然做了处理但这血也流的也太多了。就算是神仙来来恐怕也难。。”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扑通的一声,会龙哥的娘就瘫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周员外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到此刻虽然说话的声音也颤了但是还是冷静地问道:“就没有什么方法了么,我家里还有些老参首乌之类的上好补品,不是听说这些可以续命吗?”


    “唉,那些只是在恢复身子或者只是应对内伤恐怕还有些效果。可是我已经用了所有的办法,血还是很难完全止得住。我把会龙公子的体脉都尽可能的封住了来减少流血。可是,这只是应一时之急。如果闭得太久的话,人还是会血脉闭塞而亡。我只是尽量拖着等到你们来。。。”


    这时周员外的双眼突然黯淡了下来,垂下了头。沉默了一下,慢慢的走到会龙哥的身旁,看了看又回头问孙大夫:“老孙,他还能说话吗?”


    孙大夫叹了口气:“我用金针闭住他的体脉和穴道,如果同时拔出,体内血气会瞬间流通,他会恢复意识,但是血也会流失更多,恐怕。。。”


    周员外接茬说:“就会是最后几句话对么?”孙大夫没回答,只是眼睛默默的看向了窗外。
    志云哥这个时候慢慢站了起来走到了柜台边。他看着会龙哥咬着牙一字一字的说道: “会龙,你放心的走吧。那剩下二十一个马贼的人头,算是我欠你的。上天下海,我也会一个一个的砍下来带回祭奠你。”


    周员外明显的也是眼圈发红,回身和孙大夫说:“能不能先把我内人唤醒,我要把这个事情和她说一下。”


    孙大夫略施了几针,周夫人悠悠醒转。周员外和她说完了情况后,不出意料的又啊的一声昏了过去。


    周员外没有再理会周夫人,眼睛直直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说:“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你就要留下爹妈这样走了。呵呵,真是个好儿子。你要学武,我给你请师傅。你要当镖师,我送你去镖局。依来依去竟是这样的结果。好好好,好个孝顺的儿子!看来也是天让我周家绝后!”


    周员外顿了一下,然后嘶哑着嗓子对志云哥说:“志云啊,你们自小儿一起,我待你也如自家人。我明白你这也是拼了命带他回来,见我们这最后一面。客气的话周伯不说了。”


    “自今天以后你就不要再去镖局了,好好养伤。所有的费用包在我身上。你记着,等你养好了以后我会给你买来贰十个贴身死士随从,他们的命都是你的!外加一百人随你调遣。”


    “而你要做的也只有一件事。带着会龙的画像去找那二十一个马贼,在会龙的画像前问明白了他们的姓名,再亲手把他们的头砍下来。记着,一个也不能少!记下了吗!”


    志云哥听了嘴角翘了翘,竟然貌似笑了。他也没回周员外的话,只是退回坐在椅子上望着会龙哥低沉的喘着气一句话也不说。


    周掌柜沉默了半响才黯然的说道:“拔针吧。”


    老杨掌柜的看到这个场景,眼睛里也有了泪花,我赶紧递上了个手帕,他擦着泪还是忍不住的叹气。嘴里还念念的说着:命啊命,好命歹命总难逃魂归尘土。。。


    我听着老掌柜在那念叨,突然想起我红姨和我们说过的话,顿时后背一凉,难。。难道红姨早知道会有这事儿发生!?


    就在这时,我看见孙大夫已经走到会龙哥的面前准备要拔针了。


    我突然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大喊一声:“不要拔!”


    (十四)孤注



    我这一嗓子,吓得孙大夫立刻缩回了手。他和周员外一起回过头来诧异的看着我。

    “会龙哥。。他。。。他也许还有救。。”


    孙大夫和周员外对望了一眼,然后看着我苦笑着说:“孩子,我明白你舍不得你会龙哥,但是他这伤得实在是太重了。。。”


    这时候阿泉走了过来,他好像也明白了我说话的意思。有他站在我身边,这下我的底气更足了。


    于是我大声的说道:“既然你们其他的法子都没有了,不如就试试我的!”


    周员外这时候腾的一下子冲了过来!抓住了我的肩头,立起了带着血丝的眼睛大声说道:“你说什么?你有方法?说,什么法子赶紧说!需要什么你说话!我什么都答应!人命都行!”


    老杨掌柜看着周员外的情绪不对,赶紧走了过来拉开了周员外还对我使了个眼色说:“小义啊,你又不是大夫能有什么办法?你先说清楚,就算不行也不会有人与你这小孩子为难的。”


    我知道这是老掌柜在暗地里维护着我。可是我意已决,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
    “你们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有办法的!”说完。我在阿泉的耳朵边低声的说了几句话,阿泉就飞快的跑回了家 ,他当然是去拿红姨给的药了。


    我对着那些看着我不知所措的大人们,嘴里也不自觉的小声儿的念叨着红姨早些时候说过的话:“好命留人间,歹命入黄泉。。。”


    阿泉的腿脚真是没得说,不一会儿就带着药跑了回来。看见他回来,我就回到我的房间,从枕头底下拿出了红姨第一次给的赌命散。


    我略微想了下,我现在有半包的赌命散和一小瓶的零漙露。既然会龙哥外伤和内伤都是致命的,但是看起来还是外伤尤其严重些。所以我决定还是先给他把血止住。


    回到了屋子里,我把阿泉拉到了旁边和他小声说了句:“一会儿听我的就好。” 阿泉点了点头,我们之间的默契自然是没的说了。


    我转过身来,先给几位大人鞠了一个躬。然后说道:“会龙哥伤成这样我很难过。我知道大家都已尽全力了。可是最后我还想试试这个法子。虽然不确定是否有用。只是一样,为了让我们专心一些,请各位叔伯先不要过来。


    大概是人命关天,这几个大人竟然什么都没问,都迅速闪在一边。我看见孙大夫和周员外面色凝重,志云哥面露不可思议的神情喘着粗气看着我们,老掌柜的倒是目光里只露出关切我的神色。

    我和阿泉一人一边走到会龙哥的身边站好。我首先把他大腿包的纱布慢慢揭开,眼看着一个见骨的伤口就快露了出来。看这个情况恐怕再揭开两层血就会涌出来。


    我忽然想起红姨说过这个药要和在温水里用的,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恐怕是不能这样处理了。一是伤势太重没有办法移动他的身体到澡盆里。二是这伤口太深恐怕用水泡也不会止血。我想了片刻没有犹豫,解了纱布直接就倒了一些药水上去。


    说来真的奇怪,涌出的血遇到零漙露很快就凝固了,然后伤口上结了一层奇怪的白霜,就好像是被冻上了一样。我又等了一会,看见真的再没有血流出来,就和阿泉点了点头。我们负责一人一边交替着处理。很快他身上和大腿上的伤口我们都处理完了。


    这时候阿泉用手朝我比划了一下,我就明白了。小木罐子里的药水快用完了。


    幸好也只剩下脖子上的那处最致命的伤了。我让阿泉剪开缠在外面的的棉布,我则小心翼翼的一层一层揭开。不得不说孙大夫的针术还是不错的,血已经很大程度被抑制住了,即使是这样当我揭到第三层左右的时候,就已经看见血缓缓涌出了。


    我这下犹豫了,一时间也是不敢贸然的再进行下去了。这是脖子主脉的部位。要是继续像刚才那样直接揭开,怕不是到时血会直接喷出来。


    我决定还是要保守处理。所以把零漙露分几次慢慢的滴在棉布上。揭一层,滴几滴。


    药水缓缓地渗下,竟然在棉布上结霜了,血涌也有所减缓。就这样稍等了一下,我又小心的揭开了几层。不过最要命的来了,药水几乎快没有了。

    我现在大概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继续这样一边滴,一边揭,最后见到伤口的时候再把所有的药水倒上去。但是这样很可能到时药水就不够用了。


    第二,还剩下几层的时候,就把所有的药水都倒下去。这样的缺点就是怕药不能完全接触到伤口,不能完全的止住血。其实,每一个选择都很冒险。


    正在迟疑的时候,孙大夫在几丈之外说话了:“小义,要快了,金针的效果快过去了,血可能会随时从脖子上的伤口喷出来。会龙公子也会因为穴道被闭的太久而昏迷过去,到时恐怕就再难醒转了。”


    我咬了一下嘴唇,对着孙大夫说:“麻烦您过来一下。”


    待孙大夫走近的时候,我低声的把我的顾虑和他说了。他沉思了一下说:“这确实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了,时间紧急也只能冒险行事了。


    “那孙大夫,您看要不这样。药剩的不多了,时间也快不够了。 我想试一下一次都用掉。在您一拔针的一瞬间,我就倒药。虽然有点孤注一掷但不知道这样可行吗?


    孙大夫一边听着一边查看那些‘结霜’的伤口,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我看得出他好像要问我很多的问题,只不过现在这个情景却是没有什么时间可浪费了。他略微的沉吟了一下说:“可以,也确实是没有其他更的好办法了。”


    这时我偷偷的把赌命散塞到了阿泉的手里,在他的耳边轻声的告诉他用一碗清水冲开。阿泉答应了一声就跑开了。


    “小义,我要拔了。”说着孙大夫双手手指各夹着几根不同位置的金针,就等着我说话了。我用手又揭开了一层布,却不敢再揭了。


    我左手拿着药瓶,右手拿着一片干净的棉布,对孙先生说:先生,您拔针的一瞬间我会揭开这最后一层把剩下的药水都倒下去,然后再把棉布按上去,你看这样行么?孙大夫赞许的点点了头说:“这样倒是最稳妥的方法了,就是注意不要太使劲。


    我手中分别握紧药水和棉布,然后咬了咬牙说了声:“拔!” 孙大夫瞬间手起,我揭开棉布倒下药水,手里干净的棉布也紧跟着按了上去。
    “啊!” 躺着像死人的会龙公子突然发出一声嚎叫,把我吓了一跳。按着棉布的手也不禁的哆嗦了起来。


    周员外闻声急忙跑了过来,大声唤他自己儿子的名字:“会龙,你怎样了?怎样了?”


    谁知会龙哥在大喊一声之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周员外一看这样,就拼命的扳着会龙哥的肩头想试着唤醒他,可是却是什么反应也没有。


    “滚开!你想干什么?!”孙大夫回过头厉声的对周员外斥道。周员外吓了一跳嘴抽了一下,铁青着脸退开了。


    这时,阿泉端着和好的赌命散走了进来。 他走到了我身边,小声儿的和我说:“小义,现在要灌吗?” 我看了看躺着的会龙哥,刚才并没有血直接从伤口喷出来就忽然觉得有了些许底气。


    于是就对着孙大夫说:“孙先生,我们还要把这碗药给会龙公子灌下去。”


    孙大夫看了我一眼,微微的点了点头。从他复杂的神情中我也感觉得到,事情可能不是像想象中的那样顺利。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用手抬高会龙公子的头,然后撬开他的嘴,就像当时救阿泉一样一股脑的把药都灌了进去!

    (十五)赌命



    做完这些,我整个人都感觉像虚脱了一样,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现在想起来当时其实是怕,怕救不活,怕有人在我面前死去。


    阿泉过来把我扶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这时候周员外他们都凑了过去,又试着唤醒会龙哥。


    可是过了半天他还是和死人一样没有反应,大家的希望慢慢变凉,都沉默了起来。


    周员外试了几次也没有反应。忽然冲了过来,抓起我前襟的衣服,抡圆了就给了我几个耳光。


    他一边打还一边说:“ 都是你他妈的这个小王八蛋出的馊主意,我怎么就中邪的信了你,最后一句话我没都和会龙说上,连一字都没有!他妈的老子打死你!”


    我一点也没防备,直接被打蒙了。老杨掌柜和孙大夫还有阿泉他们见状赶紧过来,拖拉开了像疯子一样的周员外。


    我只觉得眼前金光乱闪,腿也哆嗦起来了。我见过不少死人,但被自己“害死“的却是第一次。


    我想张嘴说些什么,却一点声音也发出不来,只能用手扶着桌子勉强的站着。

    紧接着我哭了,心情沉重得无法自已。虽然知道这不完全是我的过错,但人毕竟是眼睁睁在我手上走的。


    被拉开的周掌柜瘫倒在地上也流着泪喃喃的说着:“儿啊,儿啊,到最后爹还是没能留住你。我们周家绝后了,报应啊!”


    阿泉在旁用袖子给我擦着嘴角的血,老杨掌柜给我端来了碗水,我摇了摇头实在是没有心情喝。


    哭了一阵子周员外擦了擦眼睛忽地起身,呆呆地望着会龙哥的尸体。谁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


    谁知不消一会儿,他又恢复了平时那副严肃又有些跋扈的神情。


    他回头对跟着来的管家说道:“周青,你去叫仵作 ,然后把仓库里我的那口柳木棺材抬来。再让大老张来给会龙量个尺寸做件寿衣,其他杂人等回避吧。”


    这时,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孙大夫带着冷笑地哼着说:“杂人?周员外好大的谱儿啊。”


    “其实你没说上最后一句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命天定。不管救不救得活或者周家绝后与否,这这都是命数。你又能管得了半分么?你跟孩子们还有其他的人来什么能耐?这好大的威风,谁欠了你的?”


    此话虽在理但在这个气氛下说出来,无疑是一颗炸弹。


    周员外再也是忍不住了,他血冲脑门用手指着孙大夫说道:“孙世贤!你他妈的什么意思?老子刚丧了独子,你就在这里说风凉话?老子这就撕了你的嘴!说罢又要冲过去打人。


    孙大夫丝毫没有惧怕的神情,只是斜着眼站定看着他,然后轻描淡写的说出了三个字。周员外一听就活生生的定住了身子,睁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活像一尊泥塑。


    “有脉了。”


    孙大夫缓缓的说道。
    只见他一手摸着会龙公子的脉门,一边查看着他的那几处致命伤。这下屋里所有人呼啦一下子就都围了上来。站在孙大夫的身后看着连大气都不敢喘。


    约莫有了少半柱香的时间,我们看见会龙哥的脸上渐渐的泛了红,他的胸膛也开始有极其细微的起伏。显然是活过来了!


    孙大夫回头看着老掌柜苦笑了一下说:“老杨,枉我孙世贤行医几十年,在大夫这个行当里也算是混的可以是么?”老杨掌柜微笑捻着胡须看着孙大夫说:“你岂止是可以呢,当朝首席太医的师叔还这么的谦虚,你这套回龙针法恐怕你的徒侄也没练熟呢吧?”


    “老杨啊,说起来惭愧,这回我的针法也只能是延缓,却无法救人。当真是输给了你徒弟的药,这世间高人果然都是深藏不露哪。”


    “世贤,你也知道会龙是几乎没救的。当给他止血的时候我就了然了。所以才让小义请你来给他延续一炷香的时间,让他们亲人见最后一面。 至于小义的药,你还是要问他,我却也是丝毫不知来历。你见多识广难道也没有什么了解吗?”


    “唉,我看了碗底剩的那一点点药汤,又闻了那药水的味道,就知道这两种药我是生平没有见过的,我哪怕连一味药也辨不出。”


    说完孙大夫径直朝我们走了过来,深深的给我和阿泉鞠了一躬。说道:“二位小哥救人一命,功德无量,孙某一世行医却不知二位用了什么药。还请二位不吝赐教。


    我赶忙站起来还了一躬说,孙大夫,您别这样,我们根本不懂医的。这药也是机缘巧合得到的。只是。。。


    “哦看来,这里面还有其他的因由。二位既然此时不愿意说,那孙某也就不强问了。就此告辞,盼望此生有缘得知”。说罢就拿起了针包往门口走去。


    经过周员外的时候他说:“会龙伤重,要几天才能睁眼说话,我明早会到你那里看看情况。现在开始,每半个时辰喂五勺蜂蜜和红枣煮的水,其他的什么也不要喂,记得水要温。” 说完就走了出去,至始至终也没有正看周员外一眼。


    周员外就像是一根柱子一样的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复杂既有疑惑,羞愧,又有激动和惊喜,他从嘴里勉强挤出了两个谢字。


    此时孙大夫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了,但声音却还是飘了进来:“不用谢我,那两个孩子才是恩人,恩将仇报的你该想想抽自己几个大耳刮子才算公平。”


    老杨掌柜这个时候打圆场说:“不早了,周员外你赶紧带着会龙公子回吧。志云和孩子们也得要休息了。今天是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也是会龙公子命好。


    周员外不转睛的看着我们好一会儿,突然深深的给我们作了一个揖。


    “周某爱子心切,情急之下理智丧失,肯请二位小哥见谅。犬子重伤还需照顾。此时不做久留,当日一定亲自登门道谢。大恩不言谢。”

    说罢又向杨掌柜拱了拱手:“老掌柜感谢您照顾犬子,周某告辞。” 然后就指挥手下人抬着会龙哥离开了。


    呼。。。我深深的喘了口气,感觉累到极致了。


    “好小子!有你们的!” 我还没缓过神来,突然被这一句话从背后传出的声音吓得半死。回头一看原来是志云哥。他用双手从后面紧紧抱住我和阿泉。


    “哎哎,我说志云啊,你也是受伤了,小义他们也折腾一夜了,让他们去休息吧。你也一样。” 杨掌柜哭笑不得的说道。


    (十六)求药


    一晃儿一个礼拜过去了,我和阿泉还是每天照常的做工。听孙大夫说会龙哥精神和身体都好了很多,已经能坐起来了。我们都感到很高兴。

    这几天,周员外总是派人请我和阿泉去他的府中做客。我们和周员外本来不熟所以也就不想去。


    可是他派人来铺里请了好几次,最后连老掌柜的也实在是推脱不开了。于是就带着我还有志云哥一起去了周府做客,顺便也探望一下会龙哥。


    我们刚进巷子就看见有几个人站在门口在说话。 走近了一看,原来是阿泉和他师傅还有孙大夫他们。周员外满脸笑容的对着我们摆着手,然后把我们请进了堂屋。


    上了茶之后,自是一番客气和感激的话。会龙哥的娘也拿着点心走了出来和我们连声道谢。说他虽然已经见好,但却还不能下地走动。当他知道我们今天会来这里,就一定要坚持当面谢谢我们。

    我们一行人稍坐了一会儿就在周夫人的带领下进了内宅。等到了会龙公子的卧室,我们看见他正靠着床头看书。他见我们进来了,微笑跟我和阿泉招着手。

    待我们走近床边,他一把拉住了我和阿泉的手说:“周某的性命是二位小兄弟所救,大恩不言谢,等周某好了以后,是一定要和二位小兄弟义结金兰的。“

    “那,那怎么成!”我有些慌张的说。“会龙哥,你身体没事了就好,我们年纪小,结拜的事儿真的不用了。”


    “哎,你们两个就别推托了,我这个当爹的啊,也赞同此事!毕竟是我们会龙的救命恩人,我们家三代单传,你们也就是我们周家上下的救命恩人。” 周员外的声音突然从我们身后传来。

    “周员外,真的不敢当。当时我和阿泉见情况紧急所以冒险行事,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还有会龙哥平时待我们不错。我们能帮的上忙就已经很开心了。

    我一边接着话,一边朝杨掌柜望去。

    ‘‘杨掌柜手捋着胡子笑着说:呵呵,老周啊,孩子们害羞,你也就别逼着他们了。你要是想感谢的话,回头就让你府中的师爷教他们多念些书吧。也算是对他们的将来有份好处。”


    周员外朗声说到:“可以啊,这根本不是问题,等会龙他们好利索了以后,也可以教这两个孩子一些防身的功夫。”

    ‘‘那敢情好,这事儿我和会龙包了!’’志云哥笑着说。
    为了不耽误会龙哥休息,我们只待了一小会儿就离开了。周员外准备了酒席,满桌都是好吃的。在桌上也对我们满脸的笑容,频繁地给我们夹菜和夸奖我们。


    不知怎的,我总是感到有那么一点点不安。看看身旁的阿泉,他倒是完全没有在意,一顿胡吃海喝的爽极了。说实话在那个时候,是没有什么比一顿好吃好喝,更对我们这样的孩子有吸引力的了。


    吃到差不多的时候,周员外举着杯子说:“来,今天我敬二位小英雄一杯,感谢你们救了我们家会龙。”我和阿泉虽不吃酒但也举起了茶杯一饮而尽。


    周员外干了这杯酒,然后看着我们正色说到:“二位小兄弟,周某有一件事想和二位商量。” 我和阿泉互相看了一眼,然后我又看了看杨掌柜。杨掌柜露出了一副也不知情的神色。

    我满脸疑惑的和周员外说:“周员外您太客气了,有什么事儿您请讲。”


    “好,那我就直说了。周某自小就离乡谋生,混到现在有这份家业也不能说有多成功,但也算见过世面。可说实话,二位用来救会龙的药,可是生平没有见过。不知可否告知在下药的名字和怎样寻得的?”


    我又和阿泉对望了一眼,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我心里想,这事儿红姨嘱咐过的,是千万也不能和任何人说的。


    我缓了一下和周员外说道:“请问周员外,您为什么想知道这个呢?”说完,我偷看了老杨掌柜一眼,他竟然露出了一丝丝问得好的神情。

    周员外干笑了两声说:“周某久居此地,一直心心念着照顾这一方的百姓。大家都知道前几年兵荒马乱的,我们这个地方侥幸没有被完全毁掉。但大多的村屋也是在战后建起来的。那些被抓去当兵的镇民们有些个都归乡了。其中大多都是有残疾的。孙大夫做为我们这里的唯一的大夫没少费心受累。。。”


    “周员外,你就直说吧,别绕弯子,也别拿我当幌子。”孙大夫轻哼了一声说到。


    “哈哈,好好,周某的意思是,如果二位小哥知道此等神药的配方或来历,那么不妨拿来造福乡亲岂不是好事一桩?当然,我周某在这里是不会图什么的,鄙人会和孙大夫一起合作处理。这是卖是送都无所谓,周某只是想让百姓得利而已。”


    “哎我说周员外啊,您先打住,听到这儿孙某有话要说。”


    “哦哦,请讲请讲。”


    “孙某人一辈子无其他爱好,唯钟情医道。这诊病和专研药理除了是周某谋生之道外,那更是兴趣所在。这医病开方子,除了一些普通的病症大同小异之外,其实每个大夫的想法和方法皆有不同。”


    “有的善使针,有的善使药。配方子的药类,计量也有所不同。也可以说,这是每个大夫的风格和秘密。这是为什么称作独家秘方的缘故。周员外你问这药的配方,就像是我问你钱柜里有多少钱一样,哈哈,你觉得有人会说么?”


    周掌柜听完,脸色是一青一白。冷哼了一声说:“孙大夫,您的话周某自然明白。只是这造福百姓的事,可不是怕失脸面就能办成的。周某脸皮厚自不量力,但最起码还敢一问,还敢一试。不像某些人抓心挠肝的想知道却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丝毫没有济世之心。“


    孙大夫听罢忽的站了起来。冷哼着说:“周员外,这样说来,孙某倒是小人了。道不同,孙某告辞。” 说完站起来转身就走。


    老杨掌柜的赶忙拉住了孙大夫:“哎哎,老孙,我们都认识多少年了,这在孩子面前红脸,不怕别人笑话吗?”


    “他说的是人话吗?啊!我是为了自己,他就是完全为了别人??开什么玩笑?他那钱庄的生意亏空着呢,哼,谁不知道他有几根花花肠子!”


    “姓孙的,你可别胡说八道,你凭什么说我有私心!别人不知道,你以为我也糊涂?你在外乡唯一的侄子打小腿脚残疾外加失心疯。你膝下无儿无女的他是你唯一的亲人,恐怕你是想讨个方子治好他将来给你送终吧?”


    ”周传林!你个混。。。” 孙大夫手颤抖的指着周员外,还没等还嘴开骂,就听着啪!的一声响,杨老掌柜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


    “你们两个老东西,不顾体面!一把年纪了就不怕别人笑话?我陪你们丢不起这人!小义,我们走!” 说罢也不管其他的人,拉着我转身就走了出去。我回头一看,大老张给阿泉使了个眼色,于是也都跟着溜了出来。


    老杨掌柜阴沉着脸一路无话,待我们回到杂货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还没进院,就远远看见有个身影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




    (十七)登门


    “红姨!”阿泉先是高叫了起来,然后我俩撒丫子就都跑了过去。


    “哟,几天没见你们两个小鬼倒是精气神儿足的很呢。” 红姨笑眯眯的说道。


    “红姨你说的好准!果然出事了。还有,那个我们,我们救人了!用你给的。。啊!” 还没等阿泉说完,我就使劲地踹了他一下,这个大嘴巴,说好保密的事,一扭头就忘记了。


    “小义,你踹我干嘛?”


    “嗯?你说呢?”


    阿泉看我在瞪着他,又瞧见了我身后不远就站着老掌柜和大老张,好像也明白过来了。嘿嘿的抓头赧笑了几下就不说话了。


    “红姨你好吗?我们正打算这一两天就去看你呢。你怎么来这里了?”我赶紧打岔。


    “我刚去镇上买了点应用之物,顺便就过来看看你们。喏,这是给你们带的桃子。” 说罢就递给了我。


    这时老杨掌柜走过来问到:“请问这位姑娘是?”


    红姨说到:“这想必是老杨掌柜和张掌柜了,我常听小义和阿泉提起你们。他们两个叫我红姨,那您就叫我阿红好了。说着就向两位掌柜的施礼。


    “老掌柜的,这位是帮过我和阿泉的红姨,人非常的好。我们去过她那里做客好几次呢。”


    “哦有礼,有礼。原来是小义他们的阿姨。来来来,阿红姑娘请进。小义啊,快快去泡茶。” 大家都进屋分宾主落座,阿泉的师傅由于还有活计要赶,就留下阿泉先自回去了。我给大家泡好了茶还端来了茶点。


    这时老杨掌柜喝了口茶问道:“老夫在此地居住有十几年的光景了,不知姑娘是在这镇上哪家居住做何营生,有点冒犯的说,老夫看姑娘倒是有点眼生啊。”


    红姨微微笑着回答道:“老掌柜,我不在这镇子上住的,是在附近东边的山里。祖上呢,是以采药为生。”


    “哦是这样。那阿红姑娘这次来除了看看这两位孩子外,敢问还有其他什么事吗?”

    “老掌柜的不瞒您说。其实我这次来,一是看看小义他们,二是常听小义说您德高望重,所以当真想请老掌柜的帮个忙。突然造访,略有唐突,万望您海涵。”


    “这个德高望重老夫可不敢当,什么事阿红姑娘请说。”


    “阿红祖上有训,采药满三年需施药三月。现下备的草药都已快成,眼看这也要入秋了时间正好,所以我想在村上寻一处地方开始施药。老掌柜的您在镇子里威望最高,我希望您能帮我作保。”


    “哦这样,不知道阿红姑娘有相中的地方了没有?”


    “娘娘庙”


    这。。。 老杨掌柜听闻不由得面露难色。


    “老掌柜的,我知道这娘娘庙对镇上很重要。一年春秋两次的祈福也是镇子上一等一的大事。但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刚算完,据我所知也并没有庙祝常驻。”

    “我还听说去年镇子上大家凑钱刚刚修了围墙和屋顶。我愿意出些钱先把剩下的内院和大殿内的塑像修一下。也算多为镇上做点事。至于怎样安排大夫开方子施药,就按照此地的风俗规矩来便是。如可以的话,阿红下次会带些备好的草药过来请老掌柜或其他人看看成色。”


    “阿红姑娘当真是个有心人还想得周全。这样吧,我先和镇子里几位老人家商量一下,三天后给姑娘答复不知可否?”


    “好的,那先谢过老掌柜了,三日后还是这个时辰我会带些草药再来登门拜访。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你们两个小的要好好的听话,可别淘气哟。” 说罢向老掌柜的施了一礼,然后朝我们笑了笑,姗姗然地走了。


    红姨离开了以后,阿泉没待一会儿也回家了。


    待阿泉走了以后,老杨掌柜把我叫到后面的小屋里。他先让我坐下,然后正色的问道:“小义,你在我这也做了有一阵子了,我知道你是个诚实懂事的孩子。所以今天我想问点事情,不知能否和老夫说说?”

    “老掌柜的,您是真心待我的我知道,有什么事情您直问就是。”


    “老夫想问一下关于你那个红姨。一来,你刚来的时候和老夫说你在世上没有亲人了,可这位红姨却从未听你说起过。”


    “二来,她说住在附近的山里,老夫在这里住了十年有余,周边也是去过很多的地方。可这座镇子周围都是山,只有一条路通向外面。这虽说是山可不同别处的山。其中几座山地势奇骏,陡峭异常,而且毒瘴遍布,野兽凶奇。据我所知山里从未住过人。”

    “按理说,施药本是善事,老夫理应支持。可是这有些来历不明的阿红姑娘却不得不让老夫有所顾虑。所以也想先问个清楚也好和其他的长辈商量她所托之事。”


    “老掌柜的,小义明白您说的也理解您的顾虑。”


    于是我把我们怎样遇到红姨的经过都和老掌柜说了。唯一没说的就是关于药和巧巧的部分,因为红姨嘱咐过那是万万不能和别人说的。”


    老掌柜见多识广,心思沉稳。听了我的话后,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


    然后捋着胡须说道:“这世上本来就是一山比一山高,高人比比皆是。按照你的话来说,这位阿红姑娘也是一位精通医理药理的奇人。说实话,老夫这第一面就对她有所好感,从面相看她眉宇间自带英气,谈吐有礼,气质飘然。绝非宵小等闲之辈。恐怕你这救人的本事也是她指点的吧?”


    “老掌柜,这。。我。。 ”我竟一时语结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好了。


    谁知老掌柜摆了摆手打断了我的尴尬。“好啦,老夫理解。我知道你有所隐瞒,不过我也相信你必是应承了别人不便明言。这个老夫明白,做人就当如此,有所为,有所不为。”


    说罢他站起来笑眯眯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今天没什么事儿了,你早点歇息去吧,明天你去把那几位老家伙找来我们商量商量。”


    “好的老掌柜,我去看看志云哥需不需要换药。” 我到了后院志云哥的屋子里一看,他不愧是练家子身体强健,所幸受的又多是皮外伤。所以经过这些时日的调养已然是恢复得七七八八了。
    (十八)议事


    第二天一早,我刚忙完店里的日常事务。老掌柜就让我挨个去请镇子里的几位老辈来商量事情。


    东街茶馆的陈老板,福云客栈的吴老板,西街马具店的赵东家,医馆的孙大夫,醉仙楼的徐掌柜,钱庄的周员外还有书院的冯先生,裁缝铺的大老张,稳婆刘大妈等等总共有这么个小十位。


    我在院子里摆好了桌子板凳还沏好了茶水。日刚过晌午人们就陆陆续续的到齐了。


    最后到的是周员外和他的管家周青另外还有三四个仆人,果然还是和以往一样的派头大。


    老掌柜看人到齐了,首先开了腔。


    “各位,今天邀请大家前来商量这娘娘庙祈福的事。往年也大概是这个时候。我算了算日子这二十天后就是吉日。大家要是没意见的话,现在就可以着手开始准备了。去年,各家大户都出了一两金子修了围墙和屋顶。今年就该轮到修理内殿和内院了,预估今年所捐的数目要比去年多些 。。”

    话还没说完,一旁喝茶水的周员外插言道:“ 老掌柜的别见怪,我插您一句。您也知道这今年的年景不比寻常,天灾颇多,收成要减。生意自然也不好做。我看呐,咱这祭拜祈福照常。维修的事儿嘛,可以再缓缓。各位意下如何呢?”


    “唉,要说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老头子我还能信。这堂堂的镇上首富周员外竟然带头哭穷,谁能信呢? 平时口口声声百姓长百姓短,这到了使劲儿的时候就绕着走。周大老板果然比我们精明万倍,懂得不管多富也得藏着掖着。这您不发财谁发财呢?” 孙大夫一边吹着茶碗里的茶水,一边斜着眼揶揄着。


    “哎呦,你个老东西,他妈的就跟我杠上了是吧?这可不是我空口白牙胡说的。老陈,老赵你们去我钱庄兑钱给伙计们发薪的时候没少和我倒苦水吧?徐掌柜,昨儿我去吃饭的时候,您还和我念叨着说今年祭典看看要不要比往年从简些对吧?”


    “我们做的这些生意啊,都是眼看得见的,一买一卖,一存一兑,清清白白。不像是某些人啊,这张张嘴就能判人个轻重缓急,葫芦里的药啊那更是神鬼莫测。赚完活人赚死人。这阴阳两道通吃,保本不赔的门道可当真是玄妙的紧。我这是表面看起来风光,可这私底下未必有您家底儿足呢!佩服佩服!”周员外作势拱了拱手,面上尽是鄙夷之色。


    “嘿嘿,周大员外见笑了,鄙人生财凭的是真才实学,暑热冬寒,出门坐诊靠的是岐黄之术。您就不同了,吃利放贷,口吐莲花,两手翻腾,隔空生财。要说这天啊,终是公平的。赚多少失多少自有定数。这不义之财拿的多了,家宅恐不安宁啊。您看,您要是觉得身子骨还行,改天到我那儿讨个好方子。趁着您今年五十九正好还没到花甲,和媳妇加把劲儿没准还能再来个一儿半女的。一旦像上次那样家门有个什么意外,这也算有个保险对得起祖宗不是。。”

    “老匹夫你!”周员外忽地站起,手指着孙大夫刚要发作。坐在旁边的刘大娘噗嗤地笑出了声。我和阿泉也是快憋不住了,这孙大夫的嘴恐怕是和他的医术一样厉害。
    刘大娘嗔笑着说:“你们两个老东西,人老嘴不老。听你们在这斗嘴吃屁竟比那看戏还有意思。要我说啊,您二位就都歇歇吧。我们这一堆老骨头商量事儿,要是吵吵起来会让小辈们笑话的。老杨掌柜的,我们还是举手定夺吧,同意照常修庙的举手,多数为定可好?”


    老掌柜捋着胡须笑眯眯的看着眼前这几位,好像事先料定了一样微微的摇了摇头。


    “哦?难不成老掌柜您还有更好的主意?”


    老掌柜喝了口茶,慢悠悠的说道:“法子是不错,可是啊,恐怕结果会是一半一半。这要是平局可怎么算呢?


    “这。。”刘大娘被问住了


    “老夫以为行善是为了自己和后代积德修福,是有能力的就该操心的事儿。但这话又说回来,不顾自身难处或被人拘着面子强行善也不是妥善之法。今年年景不好不假,可这造福一方的愿景却不可只说说而已。老夫这里有个两全之法,不知各位愿意听否?”


    “老掌柜您说吧,您向来公平公正。”书院的冯先生恭敬的说道。


    其他人也一起附和着:“老掌柜的,我们愿闻其详。”


    此时周员外也轻哼了一声坐了来,端起了茶碗,低头喝起了茶水。


    见众人安静了下来,老掌柜的轻咳了一声说道:“今年的秋祭,我们还是照常准备吧。一家出两千钱外加上其他镇上的住户,大家零零散散的凑凑也就够了。至于修庙的费用,老夫知道有个人愿意承担。”


    “哦?不知是镇上哪位?”冯先生问道。


    “这位善人不是镇上的。是我铺里小义的阿姨,和我有过一面之缘。这位阿红姑娘以采药为生,皆因祖上有训,采药三载需施药三月。所以想在镇上施药顺便做些善事也算没辜负她祖上的遗命。阿红姑娘还说愿意按照镇子上的规矩来。除了想在娘娘庙行此善举之外并无其他要求。由于她不算是本镇的人,所以老夫可以为此担保。不知各位有什么意见否?”


    周员外首先开口说道:“老杨你作保我们还能有什么意见,我同意。”剩下的人也齐口同声的表示没有异议。


    “好,我想既然这样,老孙你就辛苦下,一个礼拜出一天义诊,为期三月。需要的草药这方面我会和阿红姑娘说事先备好。你意下如何?”


    “老掌柜的没有问题,我愿意出力绝不会光说不做。” 说罢还瞟了周员外一眼


    “好好,这施药所用的桌椅板凳,搭棚子清洁茶水这块儿,老周恐怕就要麻烦你了。”


    “您放心,交给我就好了。老夫做事岂能落后于人?” 周员外也爽快的答应了。


    “冯先生,至于联系修庙的师傅这事就要劳烦您跑一趟腿了。”


    “好说好说,我的一个学生的表亲正好是做这个的,手底下也有些工人,我想没什么问题的。”


    “最后我们每家商铺出两名伙计帮忙吧。有闲人的可以多出些。至于帮忙的这些人的茶水饭食这些就由老夫来出钱,徐掌柜负责可好?”


    “这个没问题老掌柜的,您就出个菜钱就成,酒我管了。然后我们店里的大师傅们负责烧菜和送饭。”


    “哈哈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老掌柜见众人应允也不由得抚掌大笑。


    众人见此事已定就纷纷起身告辞。我和老掌柜出门一一相送。


    阿泉临走的时候笑眯眯的和我说:“红姨真是好心人,等这事儿过了后我想送个礼物给她你说好不好小义?”


    “这个好啊,这样回头我攒些钱买些布料,你出工我们送红姨件袍子可好?”


    阿泉听了自然是连连称好。


    “老掌柜的,我有一事不知该讲否。” 到了门口孙大夫忽然开了口。


    “老孙,但说无妨。”


    “老夫事先可否见一面这位红姑娘顺便看看她的草药。有您作保我自然不会信不过这人和药。只不过这瞧病所需的药材本来就品种杂繁。这备药的火候也是大有讲究,同一味药由于备药火候的不同药性也会有所变化。”


    “老孙, 你的心思果然缜密。老夫在当日也想到了这节。不过这位红姑娘办事也是滴水不露。还未等我提出来,她就说好过三天会带着草药再来拜访。依老夫之见,这位姑娘恐怕是有很深的家传医学渊源呐。”


    “哦?那这样老夫更是要认识一下了。那咱回见了。”


    “老孙,后天我派人去通知你。”

    (十九)旧事


    一天过的很快,到了第三日刚过了午饭的时间,红姨就挎着一个小包出现在了大门口。


    “红姨你来啦!”正在扫院子的我朝着门口奔了过去。


    “嗯来啦,小义老掌柜的在忙吗?”


    “没有没有,刚吃完午饭在喝茶等着你呢。”说着话顺手接过了红姨的小包转身向里面跑去。”


    刚跑了两步,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跑回到红姨的身边小声儿的说:“红姨,我先和你说个好消息啊,你猜是什么?”


    我本以为想卖关子给她个惊喜。谁知红姨朝着我挤了挤眼睛说:“他们同意了我在娘娘庙做善施药对么?” 说罢就笑着推了推愣住的我说:“去吧,去告诉老掌柜的我来了。”


    “哎好,老掌柜的红姨来了!” 我转身向屋里跑去。


    此时屋子里老掌柜和孙大夫正在喝茶聊着天,听到我的喊声就一起迎出门外。


    “老杨掌柜,您好。这位想必就是名医孙大夫了,久仰久仰。”红姨率先朝着那老二位施礼问候到。


    “阿红姑娘免礼,欢迎再访寒舍。”老掌柜拱手还礼。


    “哦?阿红姑娘何以认得老夫?”孙大夫一边还礼一边有些诧异的问道。



    “适才阿红闻到先生身上传来了申姜和木通的味道,而且以前也听小义提起过您的大名。是以妄猜了一下。如有得罪,还望见谅。”


    “好本事!老夫每天抓药若干种,身上的药味早已混杂,红姑娘竟然能如此闻香辨药。果真了得,佩服佩服。”


    “先生过奖了。要是很多种药香混在一起,如果不离近细嗅的话,我也是辨不出的。只不过这两味药大概刚备成粉,药香正在最郁时,所以才知道的。”


    此时老掌柜招呼道:“外面岂是讲话之所,来我们进屋详谈。小义啊,去把旧茶倒了,再把孙大夫特地带来的茶叶泡上,我们好好品尝品尝。”


    等我重新烧水泡好茶端上来的时候,看见他们三人已然谈得正欢。我斟完了茶就站在旁边听着他们说话。


    “哦,怪不得红姑娘气质谈吐非凡,原来出自大户人家。” 孙先生捋着胡须说道。


    “孙大夫见笑了,阿红自小家传药道,礼仪诗画。但随后家遇变故,也就未得机会深造了。可万万谈不上不凡。”


    “前几日听老杨掌柜说红姑娘要乐善施药,老夫我真是衷心的感动。战乱刚刚平息,阿红姑娘孑身一人还能如此为百姓考虑,当真是大善之人。”


    “阿红虽只是一女子,但是家里的祖训可不敢忘。战乱刚结束,百废待兴,只要能进些绵薄之力,阿红自然不遗余力。”


    “好,好!” 老杨掌柜一连说了两个好字。“阿红姑娘的济世之心,老夫真心感谢。”


    “老掌柜不瞒您说,我活到现在,有如此谈吐气度的姑娘可当真是未得多见。你我如此年纪,行将就木。好多事情是有心无力了,恐怕会是越来越没用了。” 孙大夫有些唏嘘的说道。


    “老孙哪,当真是岁月不饶人,想当年你我同仇敌忾,戎马半生,心气何时弱过?现在看着红姑娘和小义他们才觉得我们的时代是过去了,我们这两个老家伙已变成两根朽木喽。”


    “您真的是谦虚了。我看您老二位还是老当益壮,英气不减当年。当初虽突遇变故解甲归田。但冥冥中其实算是顺天应命的。“

    “ 别人的看法固然重要,但也不见得就是正确的。自己认为是有用的,其实也未必尽然。这有些事情啊,但依循本心的善意做了也就做了。正如您那位故人曾经那样。”


    “何为有用,何为无用呢?所做的对最后的结果来说,到底是有用还是无用?恐怕不是任何人当时就能看清的。世间万道皆玄妙,红尘因果两难知。正所谓:无用之用,方为大用。”*


    红姨这一番有用无用,无用有用听的我是一头雾水不得其意。我虽然也上过几天私塾,但是这样的话还是不大明白的。事后我问起老掌柜这两句话的含义才被告知,这两句出自庄子 — 《人世间》。


    而后过了好一阵子我才得知,红姨后面提及的竟然是一段让人惊奇叹服的往事。不过那是外一个故事了。


    突然间我听见叮的一声,原来是孙大夫手一抖,茶盖和茶碗相碰连茶水都洒出来一些。孙大夫脸色凝重又略带着惊诧之色,双眼盯着红姨作势就要站起。


    只见老掌柜看向他,手隔空向下略挥说道:“世贤,可是茶水太热烫到了?” 孙大夫看了一眼老掌柜的,呆了一下随即自嘲道,:“咳咳 ,水温正好,只是这人老了手抖了,唉,不中用了。。。”


    这下连我也看出来,孙大夫对红姨的话很是吃惊,险些失了态。


    红姨的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还是那样自然微微带笑的看着他们。


    老掌柜这时开口说道:“ 姑娘祖上或父辈可是老夫故人?”


    红姨摇了摇头:“倒是未曾听祖上提起任何杨姓的前辈。”


    “哦?这么一说倒是怪了。是才老夫确有提到戎马生涯,却未言及任何细节或掌故。往事多年未曾提起,自也不必再提起。但刚才听了姑娘所说,却识得这话中有话。”


    “看来貌似姑娘也是知情之人,要不然也不会知晓老夫的故人和他常说的那句 ‘无用之用,方为大用。’ 不知姑娘可否当面明讲从何得知我等旧事,为我二位解惑呢?”


    说完,老掌柜的目光突然精亮起来,竟然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径直朝红姨望去。我从来也没看到老掌柜这般认真严肃的模样。

    我转脸看向红姨,她还是那样满脸的淡定从容。


    等老掌柜的说完,她看着他们两位缓缓说道:“ 并非阿红有意隐瞒,而是此事说起却未必有人相信。我曾得异人传授一卜算之术。在重大事前,我必卜算之。此次施药,对别人来说无外乎平常善举一桩。但对我来说却有非凡的意义。阿红不想所托非人,所以已然算过。两位老先生皆刚正不阿,而非心念偏失之人。谆祖训,心安宁。我想老先生们能理解。”


    “相对于其他卜算之术来说,此术可称得上是有些特别的。往后可算得三十年之事,到往前却只能算得三天之内。所算的结果还要看天意决定是否可明言。自然无法让人完全的趋吉避凶。正所谓是个无用的逆算之法。唯一有用的地方,可能就是从一个人的过去所为来推算其为人了。”


    “此外,我虽窥得的些老先生们的往事,却也不能对其他人明讲的。此法对算者有诸多禁忌,我若讲出,必遭灾殃。”


    “哦,竟然有如此之奇法?”老掌柜的和孙先生对视了一眼后有些怀疑的说道。


    “我知道老掌柜和孙先生见多识广。当下心里必在想,江湖术士颇多,能察言观色者并不少见。能者更是可以通过只言片语,甚至语气动作,或哄或诈就把对方心思猜得八九不离十,这也是好多算卦者谋生之窍门。我虽不能明说,但还是有方法让先生们得知我所言非虚的。”


    红姨说罢站起身,慢慢的踱向窗边。


    在窗边停了半响,红姨开口缓缓说道:“辛酉年八月初三,堂试幸过之,偶得先生驾鹤前遗诗半首,苦无佳句补之。”


    一听此言,只见老掌柜也按耐不住,腾的就站了起来!旁边的孙先生也是几乎同时站起身来,颤声的问道:“你。。你可知那半首诗?”


    红姨并未接话,转眼望向窗外,缓缓的吟道:“重楼山关寒月光,归处星路百里霜。


    只听见“通”的一声响,两位老先生齐齐的跌回椅中。

    (二十) 残诗



    “老杨,看来是真的,是真的!此诗他只吟给我们听过,只有你我得知啊!几十年了,再次听到让老夫如何不心痛。。” 话毕孙先生竟掩面啜泣了起来。


    “是啊,老孙。那时传林年轻还未得诗书之能。也却只有你我得知了。唉,往事恍惚,半生恍惚啊。”


    我望了去,只见老掌柜的眼里竟然也有了泪花。


    屋子里出奇的静,没有人说话。只有孙先生的低泣声和老掌柜偶尔的叹息。


    又过了一阵,我见红姨慢慢的从窗边回到椅子。坐定后开口问道:“敢问两位老先生,这么些年过后,可有想出补全这首残诗的佳句?”


    孙先生抹了抹眼泪,摇了摇头说:“自是没有。一来,每念起这首诗便想起旧事,心痛难忍。再来此诗也有玄妙在其中,虽偶得几句但还是觉得意境不佳。”


    老掌柜的接着说道:“是啊,老夫虽不是你们医门中人,但也曾试过几次,光对仗就已不易,可意境却更难融洽。”


    “阿红倒是胡凑了两条劣句,两位老先生可愿当个笑话听听?”


    老掌柜抬头看着红姨,眼神中流露出了一种复杂的表情:“阿红姑娘自谦了,在下自当洗耳恭听。”

    “龙胆飒沓士无恙,慈航琉璃一枝香。”


    红姨的话音刚落,只见孙先生又忽的站起,在我身边飞快地踱起步来。边走边念叨着:“龙胆飒踏士无恙,慈航琉璃一枝香。” 龙胆,重楼,百里霜 ,一枝香,飒沓山关,国士无恙。最后归处是慈航。妙句,妙句,老杨!妙句啊!


    孙先生说道兴奋处竟然抬头大笑了起来:“哈哈,天意,御白你在天之灵可知?”


    “孙先生这。。这诗好在哪儿?我听不懂。。。” 我看着在我身边有些癫狂的他不解的问道。

    “孩子你不懂就对了。不知缘由的话,此妙句岂能轻易就明白的?不过,我,我讲给你听!当年这首残诗出来的时候,老夫的挚友就费尽心思想补全它。却不知老师的遗作岂是那么容易就接上的?” 孙先生激动的声音都变了。

    “先不说这意境,光是对仗就有玄妙在其中。第一句头和第二句尾一定要是药材的名字,分别为两字和三字。所以第三,四句自然也要一样。”

    “重楼对龙胆,百里霜对一枝香。都是药材你可懂?可懂?” 孙先生越说越激动,竟抓着我的肩膀使劲晃着。

    “世贤你这成何体统,不要吓到孩子,回来坐吧。”

    老掌柜一句声音不高但颇有威严的话,顿时让孙先生冷静了下来,慢慢的走回了座位。


    “小义,除了刚才孙先生所说的关于药材的对仗,其实此诗还有层更深的意思。依老夫所理解,应该是这样解读的。”老杨掌柜虽是和我说话,但是眼睛却是在看着红姨。


    “重楼山关乃指军前阵上。战士们离家远战,守国戍边。历经年月战事结束,即使披星戴月也要急切返还家乡。龙胆所指将军像三国赵子龙一样,勇猛刚劲,威风八面。 飒沓如风,几进几出。无恙意指手下战士强壮,敌人万万不敢再犯。慈航和琉璃分指观世音菩萨和药师琉璃光如来,前者救世间疾苦,后者医人间病痛。”

    “唉,可谁又曾料到,将军一心报国却屡招猜忌构陷,大志不得。那么当初弃医从武是否值得?这世间难断纷争,人心反复,转眼百年。习武从医到底哪个才能救世?到底什么才是真的有用和无用呢?”


    听罢红姨叹了口气说:“ 也许等到缤纷消散,繁华落尽。佛前点燃一枝香才是归路吧。”


    那一刻,我看到红姨的脸上也尽是落寞之情。


    众人又是沉默半晌。


    “对了,这首诗既然已经补全,那叫什么名字呢?我突然想到就脱口问了出来。

    孙先生和老掌柜的对视了一眼然后说道:“关于诗名,阿红姑娘可有什么高见?”


    红姨沉思片刻说道:名为《初秋.老少年遇旋复花有感》可好?


    “妙极,妙极!当真好诗名。老夫故人听到想必也会击掌称妙的。” 孙先生听完随即站起,一揖到地。“姑娘奇人也,老夫折服。”


    红姨赶忙起身相扶:“孙先生过誉了,阿红信嘴胡说,不知深浅让您见笑了。”


    “红姑娘,老夫所言非虚,当真是神来之笔啊。老杨,你可知这老少年和旋复花这两位药别名为何?”


    “老夫只听过有这两味药却当真不知还有别名。”


    “老少年又名雁来红,旋复花又称金佛草。这归雁喻星夜归途的将士,这金佛草又与佛前一枝香相应。当真绝妙哇!”


    听到此老杨掌柜也站了起来拱手赞叹道:“阿红姑娘当真才思了得。姑娘必是那朵去天上仙福之地,而旋复归来人间的救世之花了。


    “老掌柜的您说笑了,我看您二位才是曾浴血卫国,金戈铁马的英豪之士,虽历经岁月却还是英气如故的老少年。”


    这一番吟诗作对后,我看得出老掌柜他们对红姨是敬佩有加。紧接着他们又说了些关于施药的时间和细节。讨论后决定先花点时间从内院到大殿开始重修,一共大概需要十几日。等工程结束后就可以开始祭典。祭典结束后可以开始义诊施药了。


    孙大夫也看了看红姨带来的草药,自是赞不绝口连称上乘。随即写了个单子交给了红姨。红姨看过后表示其中有几味还差些,不过还是来得及准备的。


    商量完红姨留下了修庙的钱就要告辞。老掌柜邀请红姨去醉仙楼吃饭表示感谢,但被红姨婉拒了。再三挽留后见红姨去意已决,大家也只好出门相送。


    他们送到大门外,我又陪着红姨走到了巷子口。


    “红姨,过几天我和老掌柜请两天假和阿泉去帮你晒草药好吗?”


    “草药都备的差不多啦,正好红姨这几天有事要出门。我们哪,要下月见喽。”


    “好的,那也没几天就是了。到时候我和阿泉一定去帮忙!”


    “不过,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需要你先帮个小忙哟。”红姨挤了下眼有些神秘的说。


    “嗯没问题!需要我做什么呢?”


    “你把耳朵凑过来。。。”





    —— —— —— —— —— ——


    * “无用之用,方为大用。”

    出自庄子《人世间》。庄子在里面讲了一个故事:石木匠带徒弟们去齐国,路过曲辕时看见一棵硕大的栎树,其树阴就可以卧牛数千头。徒弟们蜂拥过去观看,但石木匠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徒弟们气喘吁吁追上来说:“师父,自从我拿斧头以来,就没见过如此大树,你怎么看都不看一眼。”石木匠说:“用这棵树做的船会沉,做的家具会腐,做的棺材会烂……毫无用处,看它干嘛。”

    这晚,大栎树给石木匠投梦说:“你说的那些有用的树,都因为有用而被砍伐了。而我之所以能存活万年,恰恰正是因为我的无用。”庄子想借此寓言说明一理——有用和无用是相对的,是可以相互变化的。他说:“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


    (二十一)夜祭


    两天后,一切准备妥当。 修庙的师傅们陆陆续续的进场。

    内院开始平整地面,换砖,刷墙。

    内殿开始清洁塑像,重添幔帐,补漆。

    由于店里事情不多,所以最后这几天我就在一直在庙里帮忙。我拿着钥匙每天早上都最先到,负责打水沏茶给工匠们。然后帮着做些收尾的零活儿一直到晚上。阿泉倒是比我还忙,他们师徒两个人一直在修补着祭祀用的礼服。我这些天也只见了他一面。

    十几天的时间一晃儿就过去了大多半。娘娘庙内外已然换了个模样。那天我站在大殿里,看着师傅在给王母娘娘的塑像补漆。心想王母娘娘这样的威严端庄,法力无边。会不会保佑我们今后的生活顺利平安呢?苦日子真的过的够了,那些过往逃难的经历也确实不想再有了。

    又过了几天,转眼到了初六。内院的工程已然结束。内殿也已经完成的七七八八了。我算了算日子,明天初七,后天初八就是祭典的日子了。我现在的任务就是帮着做清洁。刚擦完神像的底座,我就正好看见了工头赵师傅走了进来。

    “小义啊,这几天可辛苦你了跟着忙里忙外的,来!吃根麻花儿。” 说着赵师傅就递给了我一根油香油香的大麻花儿。

    “谢谢赵师傅,这内殿我都快擦完了,就剩下供桌这一块儿了。”

    “嗯,明天我和几个人再过来,最后四处看看有什么需要修补的。然后我们就要等到祭典那天见面了。”

    “好的赵师傅,明天您什么时辰来呢?我也要过来帮忙布置的。

    “明天大概也要吃完晌饭吧,兄弟们这些天赶工一直没歇着,让他们睡个懒觉哈哈!”

    “嗯,那我明天要早些来争取把剩下的都做完。老掌柜他们也会来来验收。然后明天晚些的时候就要开始摆香案了。”

    “好嘞,那咱们明儿见。”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天。


    初七,多云有风。

    我在晌午前就和老掌柜还有孙大夫来到了庙里。老掌柜前前后后仔细的端详了娘娘的塑像。看罢赞不绝口:“手艺真是不错,世贤你说呢?”


    “不愧是专业的师傅,这活儿干的细致。” 孙大夫也是频频点头。


    又过了一会儿,赵师傅他们也到了。验收合格,老掌柜支了工钱,大家皆大欢喜。


    吃完了午饭,我问老掌柜关于接下来的安排。老掌柜拿出了一张纸,上面大多数的事情都已经完毕。只剩下两件事:第一,祈福需要山泉水和现摘的鲜花水果,明儿一早就会有人送到庙里来。第二就是今晚这里需要有人看着。因为好多祭典的应用之物已然堆在了大殿的角落里。


    我自告奋勇的和老掌柜说要留下来守夜。起先孙大夫他们不同意。说一个孩子恐怕会有些不安全。我笑着说我和阿泉在山里住了好一阵子都不怕,还会怕在这待一宿吗?而且我也可以早起些接收明早送来的东西。


    老掌柜的想了想然后说:“那好吧小义,晚上你一个人可要多加小心。” 我笑着说:“放心吧老掌柜的,这离庙不远就有人家儿,有啥情况我就扯嗓大喊一声,估计连在镇子头都听得见。况且也就这一晚。”


    稍后大家伙儿开始布置和清洁。所有人又忙了一下午,在掌灯前就各自回去了。


    吃完了晚饭,天也刚刚黑。我收拾好了铺盖就准备去庙里。正要走时,老掌柜的叫住了我。“ 小义啊,明天正午开始祭典祈福,你红姨应该能到的吧?”

    “老掌柜我想会的吧,上次红姨说她有事儿出门,会争取在初八当天赶回来的。”


    “哦,那就好,此等大善事老夫一定要在乡亲们的面前正式感谢的。”


    “那老掌柜的,我就先去庙里了。”


    “好好,多加小心,有事儿的话切记要喊人帮忙。”


    “嗯,知道了,您也早点歇着吧。” 说完我就赶忙背起了铺盖转身出了门。我心里暗叹,幸好天黑,要不然我这脸红可是容易被看出来了。


    是的,我撒了个谎,一个关于红姨的谎。

    到了庙里我先去后殿的屋子里铺好了被褥。然后转身来到大殿中点亮了蜡烛。随后我拿着那块金色的缎子爬上了梯子,按照红姨嘱咐的从后面盖在了娘娘还有两侧的侍者的塑像上。


    刚做好没一会儿,我就听见有人在敲庙门。


    开门一看,果然是红姨。她披着一件披风,手里拎着一个黄色的小包袱就站在外面。红姨见我开了门也没说话一闪身就进了内院,然后随手插上了门。不知道是不是天气转冷的原因,她的脸比起上次见她的时候苍白了些。


    “红姨你还好吗?是不是有点冷?”

    红姨对我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紧接着就随着我进了大殿。


    今晚起了风,我感觉有些凉意。等我们进了大殿后我就转身关上了门。回头一看,只见红姨站在旁边正望着娘娘像。


    我接着说道:“红姨,我都按你说的做好了你看可以么?”


    红姨好像没有听见我说话,一直盯着塑像看。愣了一会儿后,转过头对我笑了一笑点了点头。


    我正奇怪红姨怎么从进门来就没和我说话的时候。红姨开口了,我再次听到了那熟悉而又温柔的声音。


    “谢谢你小义,帮了红姨这个忙。” 说罢她就跪在了地上的蒲团上朝着娘娘像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磕完后红姨转过了头有些黯然的和我说:“小义,红姨想独自待一会,最多也就一柱香的时间吧。”


    “哦,好的好的红姨,那我在外面等你。” 然后我转身就想出门去。


    “小义外面冷,你就待在后殿的屋子里吧。这边一完事儿,我会喊你的。”


    听了红姨的话我心里一暖,随即点了点头。我转身刚想走突然感觉有些发冷。原来是有夜风从窗子和门的缝隙里不断地钻进来。我看见她还跪在那里呆呆的望着塑像,心里一动说道:“红姨这殿里凉,我去给你生个火炉子吧。”


    “不要!” 谁成想我话刚说出口,她就飞快的转过头来并提高声音对我说。


    我被这一声吓了一跳,印象中红姨还没有这样说过话。我一时就呆在了那里不知所措。


    我看向红姨,她的脸上带着一丝丝不自然的神情,貌似还有点慌张。


    大概也就那么一瞬,她很快就恢复到了平常那温柔的表情,柔声的和我说:“小义谢谢你,红姨不冷。红姨只想一个人静静。”


    我能感到红姨有些哀伤。好像心里装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而又无法和人诉说。


    我点了点头说了声好。于是就回到了后殿的屋子里坐在床上发呆。我回想着刚才的事情。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丝奇怪的感觉,但却又说不上来是红姨还是其他什么。一时间心里有些乱。


    我回想起红姨那天临走的时候和我交代的事情。她说让我初七那天想办法自己留在庙中一夜。再用金色的缎子把塑像盖上。然后她需要一点时间时间祭拜。我也曾问过为什么,可是红姨当时并没有多讲,只是说以后会告诉我。


    又坐了一会儿,我还是觉得闹心。总是觉得哪里不对。我是真心相信红姨的。她那么温柔善良还救了几个人的命。她应该是这个世界上除了我父母,阿泉和老掌柜之外对我最好的人了。


    可是另一方面,我又有种莫名的担心。我担心红姨的情绪,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带着那种落寞和些许悲伤的神情。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我旋即又想,不,不可能。红姨聪明过人,应该不会有什么应付不了的事情。但是,这也好一会儿了,我要不要去看看呢?


    不好不好,红姨那么信任我还特意说了想独自待一会儿。可是红姨为什么不高兴呢?还有她包袱里装的是啥?忽然间好多的念头一起涌了上来。。


    我那时还小,虽然比同龄人成熟很多,但终归是个孩子,有很强的好奇心。 正在我犹豫到底要不要去看看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了一阵哭声!

    这大晚上的,着实把我吓了一大跳,汗毛瞬间就立起来了。


    那哭声断断续续的,貌似就是从前殿传过来的,可是我又不是很确定是不是红姨的声音。我想要是这么贸然的去,怕会打扰到她。可是不弄个明白这大晚上的又有点瘆人。。


    思前想后我有了主意,可以从后门溜出去,然后转到大殿的外侧面这样既可以不打扰到红姨,也可以查清楚到底是哪里传出的哭声。


    我绕了一圈来到了大殿的侧面,透过窗户我看见了从殿里散出的烛光。虽然不是那么亮,但是还是隐隐约约的看到一个人影跪在香案的前面。不用问,那一定就是红姨了。


    我支起了耳朵仔细听着,可是那哭声却消失不见了。


    为了确认她没事但又不想被发现,所以我就蹲着一点点地蹭到了窗子前。透过窗子的缝隙,我看到了红姨的背影。她低着头,手臂抬着,用袖子掩着脸,看起来是在抹着眼泪。


    哦,看来真是红姨在哭了。这样我反倒不害怕了。心里一直想着,到底什么样的事情会让她伤心成这个样子。


    那就让她单独待一会儿吧。人在脆弱的时候,大概神佛就是最好的倾诉对象了。


    我本转身就想回去,但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又很想看看那包袱里到底装是什么。


    我又往左横移了几步,目光正好和红姨身前的东西在一条线上。这下子是清楚的看到了。


    原来那包袱展开后是一块黄色长方的布。在上边摆着一只很小的香炉,炉子里还插了三只香。傍边整齐的摆了几只桃子和几张黄纸。另外还有一个很小巧的酒壶和一只银色的小酒杯。看来这些是红姨用来‘上供’的。


    红姨跪在那里用手掩着面在说着什么。她的声音不是很大而且还有院内还有风声。所以我只隐隐约约的听见什么,“娘娘啊”,“姐姐们”,“安好”,这几个字。


    唉,看来是个人都会一样有烦恼和心结。无论你是男是女,是富或贫都没例外。这样看来也的确是众生平等。我不知红姨是在求着什么抑或烦心着什么,也不晓得自己能不能帮得上。

    看了片刻我想还是回屋等吧。完事儿红姨会喊的。谁知刚一转身,我就隐约的觉得哪儿有些不对。


    可究竟是哪儿不对又说不上。要知道,人直觉有时候很准的。


    于是我又重新猫腰回到窗子底下扒眼朝里面望去。


    娘娘的塑像还是被盖着布,贡品在那里,红姨也依旧跪着用衣袖掩着面。一切貌似都和刚才一样,是我感觉错了吗?


    我揉了揉眼睛,挪了几步从另外一个窗子的缝再次往里看去。


    这次我的位置正好和红姨身体的侧面在一条线上。


    这不看则已,一看之下,我的心突然一抽!

    只一眼,我就发现了是哪里不对!红姨,她,她怎么那么薄?!


    我的老天爷!那种感觉当真诡异到了极点!从侧面看跪在那里的红姨居然薄的就像是个纸片儿!哪里是有血有肉的人正常的样子!


    当有风从外面吹进大殿里的时候,我都能看到她的身子像纸一样微微的抖着!甚至都能断断续续的听见那种风吹纸动的娑娑声!


    我当时的感觉就好像有人往脖领子里倒了一桶雪一样,浑身冷的发抖。为了担心叫出声音,我赶紧用手捂住了嘴。这次怕是比上次在桃林里还让我觉得毛骨悚然。


    我缓缓的后退,终于蹭到了墙边,瘫坐在地上大口无声地喘着气。我感到头晕眼花,手脚冰凉。想想刚才真是惊到了极点,眼泪不自觉的就流了下来。那时候感觉身边充满了哭声,风声,喘息声和各种各样奇怪的声音。我紧紧的闭着眼睛,因为已然是分不清这一切是不是真实的了。


    不过怕归怕,当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离开这里,马上走!


    又喘了几口粗气,人也稍稍稳定了些。我壮起胆子,哆哆嗦嗦的顺着墙边朝庙门摸过去。


    一步,两步,终于挨到了门边。


    我屏住呼吸,轻轻的抬动门闩,门推开一个小缝儿,把腿先挪了出去。


    妈的开跑!朝家跑!先离开这鬼地方再说!


    闷着头跑了一气。抬眼一看,原来只要再穿过一趟房子就会到镇子中心的大道。那里有更夫巡夜休息的棚子里面灯火通明的。到了那里这就算是得救了。


    谁料想正在这时,一只手忽地从转弯的墙角处伸出来抓住了我的手臂!


    我吓的一激灵,赶忙往回拽胳膊,顺势回头一看,却是红姨正在笑着看着我!


    我终于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谨以这一更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幸福美满!
    (二十二) 纸童


    不知过了多久,我慢慢恢复了知觉。


    进入脑子里的第一个感觉就是浑身发沉,酸疼要命。


    我努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小火堆的旁边。我打量了一下四周,觉得这里应该是离镇子口不远的那间破山神庙。


    我挣扎着坐了起来,靠在身后的石柱子上。


    我怎么在这儿?谁把我带来的?难道是红姨吗?娘娘庙,纸片人,哭声,黄皮包袱。。一瞬间这些念头都涌了上来。


    正在胡思乱想中,只听见吱呀一声,门开了。


    我抬眼一看,顿时吓得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是红姨!她就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只小水袋。

    天啊!我吓得本能的就想柱子后面爬去。谁曾想身子却根本不听使唤。


    我眼看着她走了过来,却一动也动不了。只能张嘴大喊:“别,别过来!”


    红姨到我身前几步的地方停住了。她轻轻的把水袋抛给了我,温柔的问道:“小义,先喝口水吧,刚才是不是吓坏了?”


    我惶恐的咬住了嘴唇,也不答话。望着她眼泪就那么刷的一下就涌了出来。


    其实我心里觉得不是怕红姨,她是那么的温柔可亲。但却是很怕回忆刚才发生的事情。我眼睛看到的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呢 ?


    红姨看我这样叹了一口气,也不再问什么了。她走到了火堆旁,蹲在那里用一根木棍轻轻的拨着燃烧的柴。点点的火星跳动着,火光映着她的侧脸,让人觉得她心事重重。

    过了一小会儿,我见红姨放下了手里的木棍,从袖子里抽出了一张四四方方的硬纸片儿。她一手拿着纸片,另一只手从火堆旁边捡起了一小块焦黑的木炭。她把纸片铺在了左掌心,用那块木炭在纸上写写画画着。


    写完,红姨把那个小纸片对角折起,再对折。然后撕了起来。最后我看见一小撮碎纸片堆在了她的左掌心。


    接着红姨用右掌盖住了左掌再翻转过来。合起的双掌在空中停住了片刻。


    红姨看着合起的双掌,嘴里飞快的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


    随后双手朝火堆上一扬。


    我只见霎时火光大起,而且火苗的颜色竟然是彩色的。就像是过年放的炮一样好看。


    火光过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还依然是那堆火,蹲在火边的红姨和有些看呆了的我。


    红姨捡起了一截小树枝。用拇指和食指捏着在火堆上面飞快地划着什么。然后朝着火堆旁边的地面点了下去。


    谁知道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出现了!


    只见木棍刚点完地,就从火堆里跳出个什么东西来。我仔细一看,原来是个两寸左右高,穿着红色衣服梳着冲天辫儿的小纸人儿!看五官的样子是个小童子。


    他像模像样的拍了拍身上的火星儿,然后径直朝前走了几步。站定后左右看了一看,竟然朝红姨鞠了一躬。


    我又是一惊张大了嘴巴。可是眼睛却像被粘住了一样,一直的盯那纸人看。心里想这也戏法儿太不可思议了!


    紧接着红姨重复先前的动作。不一会儿就有一堆穿着不同的纸人们陆续的从火堆里跳了出来。


    他们都和第一个纸人一样,朝红姨鞠躬以后就排成一排站在那里。他们中不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个人的衣服都不一样。而且表情都惟妙惟肖的。其中几个手里貌似还拿着什么东西。


    我数了下一共有那么十个左右。
    这个时候,红姨轻轻的拍了三下手后随手向我这边指来。只见领头红衣的小童子走到了队伍面前。手一挥就领着那一队纸人朝我这边走来。


    看他们过来我下意识的就想向后躲,这时才想起身后的是柱子。


    还好,他们走到离我不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小童子独自向前几步,抱拳一揖到地。


    “看官在上,小的这厢有礼了。”


    他 ,他竟然说话了?!


    我瞪大了眼睛不自觉的看向红姨。正好看见她双手托腮朝我挤了挤眼睛,又努了努嘴,看来意思是让我继续往下看。


    我收回目光。只见那小童子起身后尖声继续说:“看官听真,今日梆子戏曲牌《黑虎坐台》。”


    说罢这小童一伸手,从身后拿出来样东西,那是一支纸糊的海笛。


    他转身归队。我这时才看清,原来那些纸人们手里拿的都是各种纸乐器。有板胡,唢呐,三弦,琵琶干鼓,暴鼓等等。


    凡是手里拿着乐器的,都整整齐齐的坐在一旁开始调弦试音。我只听见嘀嘀嗒嗒,当当咚咚的声音响个不停。竟然和真乐器的声音一般无二。


    那些手里什么都没有的纸人们,拉起了一小块白布。然后吱溜一下都钻到了白布后。


    我好奇心大起,挺背坐直了些,抻个脖子想瞅瞅他们到底在后面干什么。


    谁知道好像我的心思被看穿了似的,白布竟然合围了起来,挡的是那一个密不透风。

    大概也就不到半只香的时间,咚咚哒哒如暴雨般的暴鼓点儿起,白布徐徐平展开来。


    里面竟出现了四个身穿华彩戏服还勾画了脸的小纸人儿!其中一黑,一红,一青,一白。


    尖板锣鼓过后,那小黑人站在一块破瓦片上亮了个相开了腔:


    “哗啦啦霹雷响明光闪闪”

    “云头上打坐着黑虎玄台”

    “缠海鞭拨云头望下观海”

    “我一见三霄妹十指相连”


    没曾想这几句一吼出还真的是有板有眼。我不由得眼睛一亮。嗯,是内味儿。


    要知道,我家原本也是大户。每逢过年节总要请戏班子来唱戏的。


    所以这什么梆子戏和折子戏我打小就听。唱得有没有功夫这一过耳便知。


    这出戏我更是熟悉,《黑虎坐台》是《黄河阵》里的一段儿。讲的是封神榜里的赵公明,被陆压的九头七箭书祭死在岐山之后,阴魂去封神台报道前和自家的三个妹妹道别的戏。此后就是三霄娘娘摆下九曲黄河大阵替兄报仇。其中各种大神出场,各样的法宝纷飞。是最热闹也是我们小孩子最爱看的一出戏。


    那黑色小纸人儿演的是赵公明,那剩下的几个就自然是云霄,碧霄,琼霄三位娘娘了。


    这一折不消一会儿功夫就唱完了。我听得是极其入神,意犹未尽。没想到今天竟能听到平时只有在过年时才有的戏。


    要不是这一切都在眼前,我说什么也不会相信,这纸人们唱的丝毫不比那些请来的戏班子差。简直是滋味上佳。


    唱罢,又是那个小童子上前一步,深鞠一躬说道:“ 看官吉祥,小的们唱的可好?”

    我一时间愣住了,不知怎样回答是好,卡了一下壳说道:“呃。。好好,很好。”


    谁知那小童子还是保持鞠躬的姿势,又问了一遍:“ 看官吉祥,小的们唱的可好?” 只不过这次声音语气比上次尖冷了一些。


    我这下彻底呆住了,不知道要咋办了才好。投眼向红姨看去。


    只见红姨也不说话,只是眯着眼带笑看着我。然后双手虚做了一个鼓掌的动作。


    我一见就立刻照葫芦画瓢,啪啪的鼓了两下掌,大声说道:“好极,好极!”


    谁知那小童子听见后,立刻抬起脸来笑容可鞠的看着我说:“谢看官称赞,不知可有赏?”


    我又是一愣。一句“什么赏?”就脱口而出。


    只见那小童子还是笑脸看着我,但声音又是比上句尖冷的再问了一遍:“谢看官称赞,不知可有赏?”


    不知怎的这次我多少感到了些寒意。

    没办法我只好又求助的望向了红姨。


    只见她做了一个拔头发的动作。


    我看得是一头雾水,但也只好照做,拔下了几根头发。


    “有,有赏。。。”


    一听见有赏,那小童子疾走几步到了我近前。双手合捧伸向了我。


    我只好硬着头皮把那几根头发放在了他的掌心里。


    小童子拿到了头发,双手合拢放在胸前施了一礼。大声的说:“谢看官赏!祝您财运通达,福运绵绵。”


    说罢他回到队伍。一队人齐齐站起排好队向我鞠了个躬后,转身向红姨走去。


    走到红姨跟前,一队人又是朝她鞠躬行礼然后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


    红姨还是拍了三下手,紧接着做了一个奇怪的手势。她左手包在右手的外面,右手竖起了大拇指。双手向外一探。貌似回了个礼。


    只见那些小纸们人看到回礼后。齐声说了句:“谢红娘娘。” 然后就蹦蹦跳跳的转身一起跳进了火堆。


    霎时间又是一片彩色火光冲起!


    片刻后,一切又都消散不见。


    我又看呆了,就这一会儿不知道呆了多少次。


    我有些怀疑这是在梦里,因为这眼前发生的太过不可思议了。


    “对!一定就是发梦。” 我笃定的自言自语。


    为了验证,我手使劲儿拧向了自己的大腿。


    “嘶啊!疼!”


    一阵剧痛传来,我不由得喊了出来。


    这时只听见“咯咯” 一声。


    一个熟悉的笑声从那边传了过来。


    (二十三)魂替


    “咯咯这可不是梦,你使劲儿掐也没用。” 红姨笑着说。


    “那,那这是什么戏法儿?好生的真实。” 我感叹道。


    红姨这时收起了笑容,正色的对我说:


    “小义,我知道你受了惊吓,因为你看到了奇怪的事情。”


    “有些事情你本不该知,但是因缘巧合被你撞见。你又是个好孩子还帮了我的忙,所以我可以大概说说。”


    “说给你听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红姨不想你看到的这些变成你的心病。今后只要一想起来就会活在丝丝恐怖和疑虑中。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听,我也有办法让你忘掉今晚所见。你自己决定吧。”

    我沉思了片刻,看向了红姨。一字一句的说:


    “红姨,我想听。虽然我怕的要死,但还是好奇的要命。觉得发生的一切太过古怪,甚至还有点有趣。你放心,我是不会和别人说的。”


    红姨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说:“这世间本就光怪陆离。真语难信,假言好听。无论什么样的事发生,人都会有不同的反应和看法。”


    “话可以说的违心,亲见也未必是真。红尘迷幻,自己的眼很容易就遮住了自己的心。到头来又凭借什么分辨真伪呢?也许跟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真和假。”


    “就像你刚所见的一样,自己都分不清。若是说了,又有谁会相信呢?


    我心想也确实如此。就算把年龄放在一边,谁会真正的相信这样一番奇怪而又荒唐的 ‘真相’ 呢?


    我喝了点水,稍过了片刻,红姨开始缓缓的说:

    “小义你在庙里和这里看到的都只是一个法术罢了。这个术叫做纸替。其实它是另外一个术-魂替的分支。


    “简单的理解就是把魂魄附在媒介上的一种法术。我用的是纸来做媒介。所以叫做纸替。当然,还有比我更厉害的会用其他的东西作为媒介。”


    “红姨有些特殊的原因,所以不能亲自去娘娘庙参拜。于是我就遣了个纸替身去。本以为片刻就做完的事儿,没想到还是因为有些伤心,一时没控制好出了破绽被你撞了见。你大概是听见了哭声才去看的吧。”


    “嗯,是的。我在后面屋子里的时候听见了断断续续的哭声,所以就。。。对不起红姨。”


    “这不是你的错小义,有些往事过了这么多年我心里还是过不去,怪我。”


    “这个术平时施展的时候,几乎是不会有破绽的。但也怕两样事情。一样是水,一样为火。”


    “啊,是了!怪不得我要生火盆的时候红姨你不让呢。”


    “是的,下雨天或是旁边有火源的话就容易穿帮啦。”


    “还有,那些唱戏的小纸人儿也是用这个术变的吗?


    “嗯,算是其中一个变化吧。确切的说该叫做拘替。”


    “什么又是拘替呢?”


    “你还真是个问题多的小孩儿哟。”红姨笑着白了我一眼说着。


    “拘替呢又叫作招替。是被我拘或招来的魂魄附在媒介上面的术。”


    “哇!红姨你好厉害!能叫来那么多。”


    “这个自然,这个术算是很高级的了。要知道被心术不正的人用的话,会起大麻烦的。”


    “那,那我能学吗?我要是会了就能天天听戏了!” 我眼巴巴的看着红姨说。


    “你想得美!这个可不是一般人能学的。况且就算你知道了法窍没有法器也是没有用的。”


    “红姨你哄我,就是不想告诉我。我都没见你用什么法器,就看到你念了个什么咒就做到了。你就教给我吧,我指定不告诉别人。”


    可能被我激将到了,红姨又白了我一眼后,双手抬了一下,露出了系在双腕上的东西。

    在回想起第一次见到红姨的时候,我就注意到她的腕子上系两个红绳。但是所系的东西却被掩在袖子里。


    那是两个胡桃色的铃铛,有枣子般大小。


    不过只一晃就又不见了。


    “那。。这。。”


    “不许问哟。” 红姨没等我问出就一口回绝了。


    估计是看到我满脸不甘又吃了瘪的神情,红姨有些哭笑不得的说:


    “要知道那个戏班儿呀,其实真是请来容易送走难哟。要不是看你早些时候被吓得像只小鸡仔儿,我也不会使来让你开心了。就算是你会了,你也搞不定的哟。”


    “不就是些小纸人儿吗?会有那么邪乎?”


    红姨忽然有些认真的说:“你还记得那小童子问的话吗?”


    “呃。。只记得问我他们唱的好不好听。”


    “还有呢?”


    “还有问我有没有赏。”


    “分别问了几遍?”


    “好像是两遍。”


    “你知道吗,第一个问的叫做讨彩。就是要听看戏的人鼓掌夸奖。”


    “那要是不夸呢?”


    “小童子只会问两遍,第一遍是客客气气的。第二遍嘛,就会稍显不满了。”


    “你如果两次都不回答,不夸赞或者言语不敬。那么小童子就会把你的样子画在一个小本子上。”


    “然后接着第二个问的叫做讨赏。纸人们不喜金银钱财等身外之物,他们也用不到。所以他们只要听戏的人身上‘珍贵’之物。”


    “那何为身上‘珍贵’之物呢?” 我不解的问。

    “问的好,你可听过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 这句话?”


    “嗯,我听先生说过的,就是说身体是父母给的,不能轻易的去伤害要好好的爱护。”


    “对的,是孔老夫子说的出自《孝经》。那还有一句 ‘人身难得,佛法难闻。’ * 可有听过?”


    “这个倒是没有的。” 我摇了摇头。


    “这是佛在大藏经中说过的,意思就是转世为人很难得,以人身听到佛法更是不易。”


    “所以说,在那又难得又要倍加爱护的人身上长有的东西,就可以算作是‘珍贵’之物了。”


    “附在纸人们身上的魂魄,大多是未转世投胎的孤魂。他们喜欢人身上的毛发,指甲这类带有阳气的东西。他们也希望多沾一点能早日投胎入轮回。”


    “那红姨,如果不打赏会怎样?”


    “就像第一个问题一样,小童子也只会问两遍。如果你没打赏的话,小童子就会把你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写在那个小本子上。”


    “你若只赏不夸的话。那么他们就会去你家折腾一气共二十一日。比如说把鸡笼打开放跑鸡;藏起你日常用的东西;趁你睡着剃眉毛;半夜用勺子敲水缸;把钉子放进你鞋里之类的事儿。基本上家里会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的。”


    “哈哈,他们真是淘气的很。”


    “你若只夸不赏的话,他们就会让你无缘无故大病一场,而且百药皆无用不得医。人至少在床上躺一个月。”


    “啊哟,这个就是有点过火了。” 我有些讶异的说。


    “这还不算过分,如果你既不夸也不赏的话。。。” 红姨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那又如何?” 我似乎感到有些不安。

    红姨一字一句的说道:“ 那么他们会按照你的样貌做一个纸人,并写上你的姓名、住址和生辰八字。然后做法下咒。而那个人七日之内必遭横祸身亡。比如溺水、堕崖之类。”


    “然后。。”


    “啊?还,还有然后?那,那会怎样?” 我结结巴巴发颤的问。


    “然后你就会变成他们的一员,无法转世投胎。而他们其中最先入队的那位就会顶替你去轮回。”


    “我的妈哟!” 听后我顿时感觉后脖颈直冒凉风。


    不过我一转念,突然想到个法子。“那红姨,就按照你所说的,我每次听完夸夸他们再给些头发指甲不就好了吗?”


    “呵呵,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要知道这第一次只要按规矩来,其实是没什么的,就当消遣了下。”


    “可是从第二次开始,他们唱戏的时间就会变长一倍。然后他们依旧会求夸求赏,但是你的阳气就会加倍的送出。”


    “因为他们会知道你喜欢听什么,所以你就会慢慢听得上瘾。接着就自然而然地频繁召唤他们。继续听戏就要加倍的送阳气,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这一来二去你的阳气也就所剩无几了。一般四五出戏,你的命就不久已喽。”


    “所以,你还要学吗?”


    “不不不不,可不敢了,可不敢了。”我把头摇得飞起。。。


    ——————————————————————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

    出自于《孝经》之《开宗明义章》,原文如下:

    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复坐,吾语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人身难得,佛法难闻” *

    “人身难得,佛法难闻,人身难得今已得。佛法难闻今已闻。此生不到彼岸去,更待何时度此身” -出自《大正大藏经12册涅槃经卷二》
    红姨一字一句的说道:“ 那么他们会按照你的样貌做一个纸人,并写上你的姓名、住址和生辰八字。然后做法下咒。而那个人七日之内必遭横祸身亡。比如溺水、堕崖之类。”


    “然后。。”


    “啊?还,还有然后?那,那会怎样?” 我结结巴巴发颤的问。


    “然后你就会变成他们的一员,无法转世投胎。而他们其中最先入队的那位就会顶替你去轮回。”


    “我的妈哟!” 听后我顿时感觉后脖颈直冒凉风。


    不过我一转念,突然想到个法子。“那红姨,就按照你所说的,我每次听完夸夸他们再给些头发指甲不就好了吗?”


    “呵呵,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要知道这第一次只要按规矩来,其实是没什么的,就当消遣了下。”


    “可是从第二次开始,他们唱戏的时间就会变长一倍。然后他们依旧会求夸求赏,但是你的阳气就会加倍的送出。”


    “因为他们会知道你喜欢听什么,所以你就会慢慢听得上瘾。接着就自然而然地频繁召唤他们。继续听戏就要加倍的送阳气,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这一来二去你的阳气也就所剩无几了。一般四五出戏,你的命就不久已喽。”


    “所以,你还要学吗?”


    “不不不不,可不敢了,可不敢了。”我把头摇得飞起。。。

    (二十四) 迎接


    邦邦邦。。。 远处传来了更梆声。

    “三更天了,小义你也该回去了。”

    “红姨我。。。” 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回去吧。明天是祈福的日子,不要耽误了。”

    “那你明天会来吗?老掌柜今晚早些时候还问我来着。”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恐怕要在后天见了。”

    “那老掌柜要是问起我该怎么说呢?”

    “你就说我若初八不到,初九必到。”

    回到娘娘庙,我自无心睡眠。反反复复琢磨这一晚发生的事儿。没想到很快就天亮了。

    水和花果的准时被送了来。等我刚收放好,老掌柜他们就都到了。

    我,阿泉,志云哥还有店里的一些其他伙计们,大家一起上手把祈福所用的三牲酒水等物抬上供桌,很快最后的布置也搞定了。

    吃过早饭,镇里面那些有头有脸的也都陆陆续续的到来。

    周员外,冯先生,陈老板,吴老板,等等都身着正装,仪态庄重。我看见了会龙哥,他还向我点头致意。看起来已经恢复的相当好了。

    由于大殿里地方有限,就只有他们和一些长者们在里面主导祈福。大多数的镇民都在殿外排队等着回头上香。一条长龙从内院一直排到了外面拐角的街上。

    老掌柜的看了看时辰,就问我要不要再等等红姨。我告诉老掌柜,红姨说如果时辰到了还没见她来的话,就不用等了。明天初九是正式施药的日子,她一定会到的。


    吉时已到,祈福大典开始。
    只见老掌柜的率领一众人等分列站在大殿内。每个人都神情庄严肃穆。

    老掌柜的向前一步率先朝神像跪下。然后从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写满了字的黄帛。

    “壬午年八月初九辰时,吉日良辰,安神位大吉昌。宜祈福,安香,谢土祭祀。 惠风和畅,天朗气清。”

    “老朽杨令山谨代同士镇七十二户共二百二十六人,恭请王母娘娘仙福金安,祝娘娘仙运永昌,福禄无边。”

    “愿娘娘保佑此方水土镇民,福寿康宁,康强逢吉,人和年丰,长乐未央。”

    。。。


    这前面几句我还勉强能听懂,后面的可就不明其意了。看来书读的多一些还是有用的。


    念完祝词,烧完黄帛。众人依次磕头上香祈福。


    我和阿泉在旁边帮忙叫名,接引和递香。


    一直忙到将过了晌午,直到所有人都上完香,我们才终于闲下来歇了一会儿。敢情这活儿比平时在铺里干的还累。


    我捏着肩,阿泉揉着腰。老掌柜在旁看着边笑边摇头。


    时间转眼就到了下午。眼看着明天施药的工作几乎都准备就绪,我们大家也是喜上眉梢。

    初九,清晨,晴,无风。


    一大清早吃完饭,我们一行人就来到了娘娘庙。


    刚进了庙门,就看见会龙哥正指挥手下人打扫着昨天搭好的棚子。志云哥见了就跑过去打招呼。他们互相拍拍打打逗趣着,看来是都好利索了。

    棚子搭在了内院的西南角。里面放着一张桌子,三面共放着四把椅子。棚子侧面还放了两排长条凳子。

    孙大夫坐在正中央,正在摆放着诊病和写方子等应用之物。身后的几个药匣子里也都放满了草药。

    老掌柜走过去问:“老孙啊,这可都和你的意?”

    “不错不错,就等着阿红姑娘来了。”

    稍后,大老张和阿泉还有其他的老人家们也都到齐了。大家都互相的打着招呼。周员外的管家周青吩咐家丁烧水沏茶,大家三三俩俩或坐或站的闲谈着。

    “小义,阿泉,你们俩个过来一下。”老掌柜唤道。

    “哎,来了。”我和阿泉走到了棚子里。

    “我看着还有些时间,要不你们去镇子口去迎迎你们红姨吧。”

    “好嘞这就去。” 我答应着。

    我们刚出了庙门,往两旁一看:嚯!看病求药的镇民已然排起了长队。

    路上阿泉和我说:“小义咱俩有一阵子没看到红姨了,还真有点想她呢。”

    (我前儿晚就见了还顺便吓了个半死呢。。。)

    “嗯嗯,是呢。”

    “我觉得老掌柜考虑的特别周到,他一定想到了红姨大概不认识去娘娘庙的路。”

    “嗯嗯,是呢。”

    (我心里暗笑,这庙红姨比你还熟呢。。。)


    “小义,回头镇子上来戏班儿的话,咱也邀请红姨来吧?我特别喜欢看戏,我想她也一定爱看。”


    (我心里笑开了花。呵呵,看戏?纸人唱的你要不要看?免费但要阳气的你要不要看?不鼓掌不打赏就要命的你要不要看?红姨还用特意来?她有一整个儿戏班儿好么?而且还是随叫随到的那种。。)

    “嗯嗯,是呢。”


    “哎,小义你怎么就这几句?你有在听我说话么?”


    “嗯嗯,是呢。”

    。。。


    来到了镇子口。我们向前张望着这进镇子唯一的路。不出一会儿,一个粉红的身影就由远及近走来了。


    “红姨!” 阿泉边喊边向前跑。


    我紧跟在他后面到了红姨跟前。


    “哟,你们两个小孩儿有段日子不见了,都还好吗?”

    “红姨,我们都挺好的,可想你了!” 阿泉笑嘻嘻的说。

    “红姨也想你们哪,阿泉你好像胖了些呢。”

    “嗯!我最近和师傅忙着赶活儿可能吃了。”

    “咦,小义你怎么眼圈儿都黑了?昨晚没睡好么?” 红姨有点狡黠的问道。

    “呃,还行。。”

    “他昨夜一定是激动的没睡好!” 好家伙,阿泉都会抢答了。

    “咯咯,看来小义也是个有心的好孩子呀。” 红姨笑得非常狡猾。

    “。。。”

    “红姨大家都在庙里等着见你呢,来我帮你提包儿。” 听了阿泉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原来红姨手里拿着一个不小的包袱。

    谁知红姨笑着摇了摇头说。“谢谢不用啦,不沉的。我们走吧。”

    不知道阿泉早上吃错了啥,一路上呱呱说个不停。当提到要一起看戏的时候,红姨笑得那是花枝乱颤。连声打包票说我肯定最爱看戏。。。


    (二十五)包袱



    我们三人刚走到街口,就远远的看见庙门口的队伍又长了。大家都在那里等着开诊。


    刚走进门,就被老掌柜和孙大夫看见了。两位老人家双双起身相迎。


    “各位各位,麻烦大家过来一下,老夫要给你们引荐一位贵客。”


    “就是这位阿红姑娘发起的施药善举,并且还资助了娘娘庙的修缮。这让老夫着实感动也万分的感谢。” 老掌柜朗声说道。


    大家围了过来一一和红姨见了面。一番感谢寒暄完毕,红姨就对孙大夫说:“孙先生,您那天所写的那些草药,我今天都带来了。您要不要过过目?”


    “好说好说。哎?你怎么还自己提着包袱。交给打杂伙计就可以了。” 说罢带着她朝棚子走去。


    正好这时会龙哥和志云哥一起走了过来,会龙哥伸出手说:“阿红姑娘辛苦了,把包交给我就行了。”


    谁知红姨并没有答话也没什么动作,只是看了看会龙哥貌似她有点迟疑和尴尬的样子。


    会龙哥也是一愣,也略显尴尬地抽回了手。他以为红姨没有听清随即又重复了一句:“阿红姑娘,我来帮你拿到后面去吧。” 说罢就想再次伸出手。


    红姨这次先没说话,只是在会龙哥手伸出来之前,先单手把包袱递到了他身前。


    “谢谢会龙公子有劳了,不过包有点沉不好意思。”


    会龙哥脸上闪过一丝毫不在意的神情,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就伸出手去接。

    他单手刚托到包袱的底儿,正准备往回拉的时候,却见红姨并没有直接松开手。他又是一愣。


    旁边的志云哥见了,以为红姨怕会龙哥不小心弄坏了精贵的药材。所以开口说道:“ 阿红姑娘辛苦备了这么多药材,一定都是非常珍贵难得。我和阿龙一起来拿,保证轻拿轻放不会弄坏。”


    说罢就握住了包袱疙瘩的下面。红衣见状,也只好顺势的松开了手。


    谁知刚一松开,我就见那只包袱疾势下沉。两人一个提一个托的姿势,被包袱重量拉得突然弯下了腰。不光是他们两个,连我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沉重。


    幸好他们都是练家子。在应激反应下,学武的底子还是起了作用。只见二人随机应变力沉腰间,瞬间就扎起了马步。终于在离地还有两尺的时候止住了坠势。


    我站在红姨的后面看到了这滑稽的一幕,差点没出笑声来。如果别人不知道原因还以为他们俩要给红姨下跪呢。


    他们二位脸也红了起来,也不知是尴尬还是真的提的吃力。


    幸好此时旁边并没有其他人看见,孙大夫在低头整理着药匣子,老掌柜他们还在聊着天。


    等他们把包袱放在棚子后面的地上后,红姨走了过去打开了包袱。


    我们三人一见顿时瞪大了眼!里面除了草药之外,竟然还有个青岗石的药碾子。乖乖,光这个就怕不是要有个三十斤哟。


    我侧脸看去,这两位哥的脸上依次出现了,惊讶,尴尬,疑惑,赞叹,沮丧,羞愧,无语这些个表情。


    我忽然觉得,其实他们要去学戏肯定会大红大紫的。

    他们二位估计也是怕再待下去脸面上会更不好受,于是朝红姨抱了抱拳就转身去门外帮忙排号了。


    他们刚走,我就听见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阿红姑娘原来在这里。”


    我扭头一看,原来是周员外和管家周青走了过来。


    “阿红姑娘你好,刚才我们有见过,我是镇上开钱庄的,敝姓周。” 周员外拱手说道。


    红姨点头还礼:“周员外好,不知找阿红有何事情?”


    还未等周员外张嘴,就到旁边有人说道:“我说周员外,您想求药也得去门外排队。这大老板可不能带头插队影响了风气。”


    不用问,光听声就知道周员外的‘老对手’ 孙大夫开呛了。


    “你!咳咳。”周员外显然是有气到。不过这次他倒是没回嘴,干咳了两下满脸堆笑说:“ 阿红姑娘,其实我是想问您件事情,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不好意思现在没功夫!我们这马上就要开始开诊施药了。要攀谈等结束吧!”孙大夫好像瞧出了他在打什么主意一样直接回绝。


    这次周员外再也忍不住了,眉毛一立张嘴就想回击。


    谁知这时,站在他身边的管家周青突然用力拉了一下周员外的衣襟。周员外一愣,转头不解的看着周青。


    “老爷,这边马上就开始施药了,我,我们还是等阿红姑娘忙完的吧。” 周青脸带慌张的说道。
    周员外露出一副又奇怪又气愤的神情。还没等说什么,只听门口那边咣的一声敲响了锣。


    “请大家排好,不要喧哗。义诊施药正式开始了,听到自己的号码才能进。” 志云哥吆喝着。


    见此周员外自然也不好再坚持。只好点了点头说:“那周某回头再来叨扰。” 说罢就和周青转身走开了。


    孙大夫冷哼了一声,也就没再说些什么。


    红姨她们这边开始忙,我也帮不上什么。本想去找阿泉玩儿,谁知转了几圈也没看见他,一问才知道,他和大老张回铺子里赶活儿去了。


    我百无聊赖,正想找个地方打个盹儿。谁知一眼瞟见周青正鬼鬼祟祟的引着周员外向内殿走去。


    我心念一动,联想到刚才周青那有些不太正常的表现,就决定跟上去看看他们要干什么。


    此时大殿内空无一人,透过大殿门我看见他们站在殿里的柱子旁正说着什么。


    我从侧面绕道后门,悄悄地穿过睡觉的后屋躲在神像后面听着他们的对话。


    啪!“你个混账!怕不是又偷喝酒了,光天化日下说的什么胡话!”


    “哎哟,老爷您别打,别打。我说的是真的!那个阿红有些不对劲啊,可,可能不是人啊!”


    (二十六) 玉卦



    “放屁!我看你不像个人,你自己听听刚才说的都是啥鸟话?”


    啪!啪!周员外左右开弓又来了两个大耳帖子。


    周青被打的鼻口窜血都喊上妈了。


    “哎哟妈耶,老爷,我真没胡说,您别把和孙大夫的气撒在我身上啊。。”


    “您先冷静冷静,我跟了您这么多年,我是不是个张嘴胡咧咧的人您还不知道么。。”


    “哼,那你倒说说看。不过我告诉你,这个阿红姑娘对老夫可是很重要。那俩毛孩子用来救会龙的药八成就是她给的。这条财路我可不想断了!”


    “哎我的老爷哟,您要发财也得看是谁啊,这。。这怕会有大麻烦的。。”


    “你他妈的赶紧说!” 说着又给了周青一脚。
    我心里暗笑周青今天可是倒了大霉。


    “老爷,你可还记得我那远房的三舅姥爷?”


    “嗯?你三舅姥爷?”


    “对对,就是我刚进府没多久来看我的那个老头儿。是我姥姥的兄弟,我舅姥爷的三表哥,要是按辈分排算你还得叫三太舅姥爷。。”


    啪!又来一个清脆的大耳刮子。


    “你他妈的叫三舅姥爷,我叫三太舅姥爷。合着我得管你叫声舅爷?你个狗东西占便宜占到我头上了!”


    “ 啊呜呜。。老爷,辈分这东西就这样。。我是狗身子活在辈儿上了,这也不赖我啊。。”


    我听的都要笑死了。就这一会儿,周青脸就被打得大了一圈儿。


    “老爷,你好好想想该有印象的,就是那个特爱喝酒然后算咱夫人肯定生小子那个?有没有印象?”


    “就是那个腰里总别着个酒葫芦的邋遢鬼?”


    “对对,想起来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点印象,那个老头怎么了?”


    “老爷,他可不是个普通的老头啊。你别看他邋遢,他可是正宗龙虎山毕业的门人啊。他那次来就是为了在修仙闭关前再看我一眼。我舅爷曾经嘱咐过,要是有天我舅爷他人不在了,要他一定得照顾我这个他最爱的外孙儿。”


    “我三舅姥爷神通广大,有通天彻地撒豆成兵之能。而且算的一手好卦,就没有不灵过。”


    “可惜我啊,不是学道的材料。我求着他给我算过一卦。三舅姥爷说我这辈子无大富贵,却也无大烦恼。身体康健,衣食无忧。到命终的时候会是病死但却一点也不会遭罪。也算是个不错的命。我再问得细些的,他就说是天机不能透露,凭我怎么哀求也不多说了。”


    “那时候正好咱夫人有喜了,他还掐指算了下一和我说会是个小子。你给他酒的时候不是也和你说了?”


    “嗯对,我现在想起来了。”


    “他在这盘桓了五六天,聊天的时候和我说如果没啥意外的话,这是咱爷们儿这辈子见的最后一面儿了。我问他要去哪儿?他说学道之人也无外乎是想修行升天。这俗世上除了我之外他也没啥亲人了。这次来也是做个告别。临走的时候他还送了我一样东西。”


    “哦?什么东西?”


    “老爷,你看。” 说着,周青从贴身的内衣里拽出个东西来。隔着有段距离我看得不是很清楚,貌似是个黑黑的圆牌子。”


    “这是什么?黑玉八卦?”


    “老爷,这可不是黑玉,是墨翠。你看看这种水老,杠位足。通体无绵无裂,又润又通透。虽然没到玻璃种,但也是妥妥的高冰种了。你再看这雕工,就说细致不细致?记不记得上次咱去东阳城珠宝店里给夫人选首饰的时候,那狗日的掌柜的还拿块糯冰的牌子糊弄咱爷们儿。说是难得的高货张嘴就要三两银子。我当时就急了,我说你特么睁大狗眼好好看看老子这块儿才是高。。。“


    啪!!


    嗯,这个大耳雷子应该算是这几个中最响的一个了。


    “你他奶奶的跟老子扯啥呢啊?!你不是要说阿红姑娘的事儿吗?怎么他妈的从你舅老爷扯到买首饰了?你狗日的拿我当礼拜天儿过呢吧?” 周员外气的手都哆嗦了。


    周青被这下子扇得直接就贴在了身后的柱子上。


    “哎吾,吾该西老爷,颇。。颇题了。。” 周青被抽得捂着腮帮子连说话都走了音儿。


    “我三舅姥爷给了我这个玉卦之后,和我交代清楚了。这个可是能辟邪保我平安的宝贝叫灵吉玉卦。他一共只炼了两块就给了我一块。”


    “这个宝物除了平时保佑我平安外,还有另外一个神通。那就是有危险的时候会提示我。”


    “什么意思?你捞干的说!”


    看见周员外又要发火,周青赶忙低下了头往下说。


    “我三舅姥爷说,戴上这个平常那些孤魂野鬼精灵根本就近不了我的身。那些脏东西躲还来不及呢。但是一旦有更厉害的东西在附近,这玉卦就会提示。比如要是遇到了妖,这玉卦就会发凉,要是遇到了怪,就会发热。如果有这种情况,你就跑得越远越好,直到玉卦的温度恢复正常。。。”


    “然后刚才老杨掌柜引荐的时候,就提示了我一次,我并没在意。后来我陪老爷你去找阿红姑娘的时候啊,这宝贝又提示我了。我合计这连着两次肯定不是巧合啊。”


    “哦,那是发凉还是发热呢?”


    “呃,回老爷,忽凉忽热。。”


    “。。。嗯嗯,了解了解。嘿嘿,看来这个可当真是个好宝贝呢。我这多亏了你才开了眼啊周青,你说我要怎么谢谢你才好呢?”


    周青一听周员外夸了他,顿时抬起了头,露出了笑得眯成了缝的眼睛。


    “真客气,咱爷俩儿谁跟。。” 他话刚出口,就猛然看见周员外抽出了腰里的皮带子带着风抡了过来。。

    啪!一声巨响过后,我一看原来是皮带抽到了柱子上。


    幸亏周青蹲的快,要不然这下子挨上,估计八成要躺一个礼拜了。


    “我让你他妈的胡诌,还忽冷忽热?你家玉佩还能发烧啊?要不要喝碗姜汤发发汗?我看你就是皮子紧了,在这消遣我。今天我不把你打成个斑马,我就管你叫舅爷!给我站那!你个混账还敢跑??”


    “老,老爷,我说的都是真的啊,没骗你啊。。”


    好么,这俩人一个摇着皮鞭追打,一个抱头鼠窜。只听得大殿中啪啪作响。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放了一百响的大炮仗。。。


    我在神像后面,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嘴,都快忍不住要笑出声了。


    追了十几个来回,他俩都累得翻了白眼儿。周员外扶着腰直喘气,周青干脆就爬到了柱子上。。


    “呼呼,老爷,你别打我了,我想到个好主意来验证。”


    “呼。。呼。。你,你说。”


    “老爷你揣着玉卦,自己走过去感受一下不就行了?”

    (二十七)试探



    周员外一听反倒是沉思了一下说:“ 既然你如此坚持,看来可能是有点蹊跷。那我就去看看,要是没有什么反常的话,等我回来打断你的狗腿。”


    周青闻言从柱子上滑下来,声音哆嗦的说:“老爷,其实没反常倒是不可怕,最多我挨顿打。。。可,可是一旦是有问题的话。。那可咋办。。。


    周员外冷静了许多,手扶着柱子若有所思。


    少刻过后,周员外对周青说:“把你的玉卦给我,我去看看。“


    “是老爷,你可要小心点啊。”


    “光天化日的怕什么,你就在这里等我。”


    说罢,我就见周员外把玉卦贴胸口戴好,整理了一下衣服。迈步出了殿门。

    我挪到了神像后面的另一侧,透过殿门正好看见义诊的棚子。


    只见周员外在外面晃了几圈,然后走向了棚子。


    棚子里,孙大夫坐在桌子的主位。好像正在给对面的两个病人号脉。红姨坐在桌子的侧面正在写着什么。看来是按照孙大夫所说的做抓药的准备。


    周员外先是绕到了孙大夫的后面,貌似感兴趣的在旁听。站了一小会就慢慢挪向红姨的身后。


    红姨还在低头聚精会神的写着什么,丝毫没有留意其他的事情。


    周员外只站了一小会儿,就见他忽然捂着胸口打了两个冷颤。他迅速的往旁边蹭了两步。左右看看并无其他人注意,随后就快步离开棚子向殿内走来。


    周青就靠在殿内的柱子一直向外看着。见周员外刚进门就赢了上去。


    “老爷,怎么样?”


    我只见周员外一张脸变得有些惨白,看来也是受到了一些惊吓。他压低了声音说:“往里面来说话。”

    他紧挨着离供桌最近的那根柱子和周青说:“看来我是错怪了你。这玉卦果然变得忽冷忽热,吓了我一跳。”

    周青收好玉卦然后颤声说:“老爷,我就说不对劲吧。。这。。这可咋整,你说咱镇子里来,来的这是啥啊?”


    “老夫早些年在战场上没少杀敌,也对这些所谓阴鬼的事向来不信。要是有鬼魂索命的话该来的也早就来了。”


    “老爷,我想不会是鬼喔。我前面说如果佩戴了玉卦的话,鬼是不敢近身的。而且据说鬼都是晚上才出来的。”


    “那你说忽冷忽热是代表啥?


    “我,我也不知道啊。。热代表是妖,冷代表是怪。这忽冷忽热我也不明白啊。。。


    “看来这个阿红确有些古怪,刚才我偶然听到会龙和志云在嘀咕说什么,她一个姑娘家的力气怎么会那么大。”


    “那老爷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别慌。这样,等义诊施药结束的,你带些人跟着她先确定她的住处。然后我们再从长计议。


    “老爷,老爷我怕。。。”

    “你个怂蛋,怕什么!让你跟着也不让你去灭口!你用你那个狗脑子想想,她要真是个吃人的妖怪,你我大家现在可还有命在?不管她是啥,就凭着施药修庙这件事,就不能说她有害人之心。”


    “哎哎,好的老爷。”


    我听了他们的对话之后,一方面很疑惑周青说的话,另一方面倒还有点佩服周员外的分析。


    发生了这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我早就知道红姨不是普通人了。但这么久的相处,我也早就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姨了。其实对我来说,我并不在意红姨有什么特殊,甚至还为有这么样一位特殊的阿姨而感到有些骄傲。


    我虽然年纪不大,但却经历了不少。战乱时候那些奸淫妇女,拦路抢劫甚至虐杀孩童的‘人’ 我见得多了。你能说那些‘人’就有那些所谓的妖怪精灵猛兽更善良么?


    人啊,之所以称为人是因为有人性在。这和你的学识,出身,贫富,甚至外表都没任何关系。和妖魔鬼怪比起来,可能作为人的力量是最弱的。但另一方面却又是最有力量的。要不然这个世界就不会被称为人世了。


    他们俩商量完,就转身出了内殿然后离开了娘娘庙,八成是去安排跟踪的人手了。我也从殿后的屋子绕到了前面的棚子旁边。


    眼看义诊就要完事儿了。就在红姨抽身离开桌子准备包药的时候,我趁机给她使了个眼神儿。转身就往内殿后面的方向走去。


    红姨何等聪明,一看之下就领会了。没过一会儿她就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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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7-01 15:40:51  更:2021-07-01 15:4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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