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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血役

作者:周流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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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 役
    1
    七月的九歌,正是流火的时节。虽然现在大学的条件都很好,到处都是空调。但在一个能容纳二百多号人的大礼堂里给几个班的学生上大课,还是很热。会场有六台空调,一堂课下来,他的后背还是湿透了。他一宣布下课,他带的研究生小吴就急匆匆跟来了讲台。
    “教授刚才您手机一直在响,是您女儿打来的。我没敢接。会不会是有急事,所以第一时间给您送上来。”
    女儿打了五个电话来。他瞄了一眼腕表,这个时间正好是美国子夜!他心一慌,立即回拨过去。电话却是关机的。这妮子搞什么呢?他心里思忖着,立刻给妻子打电话。电话响了好久,才被接起来,回话的却是别人。
    “顾教授好,陈教授正在手术。您有事需要我转达吗?”回电话的是陈珏今年新带的研究生许梅梅。
    “她什么时候进去的?”许梅梅来过家里几趟,也一起吃过几次饭,顾琰记得她。所以没跟她客气,直接开口就问。
    “9点钟进去的,估计还得一个半小时左右。这台手术很复杂,导师是主刀,主任也在里面,师哥师姐们都在里面做助手。我资历太浅,在外面做后勤保障。”许梅梅一口气把问题都交待完了,省下了顾琰细问的麻烦。
    “这么说来,她没有接到顾纾洁的电话……”
    “哦,小洁的电话我接到了。她说今天临时决定回来,这个点应该还在飞机上。下午4点左右浦东机场,接着从浦东转机回来,晚上6点左右能回到九歌。
    “她怎么突然就回来了?没听她说这段时间有假啊,她跟你说了为什么吗?”
    “没有。”
    “行,我知道了。那个陈珏下午有手术吗?”
    “陈老师下午在九大有一堂讲座,5点半结束。”
    “那这样吧,你跟她说,下了班我去机场接女儿,晚上吃饭的地方由她定,让她到时候给我发定位。”
    “好的。哦对了,有个事,我想替我表姐问一下,顾教授,您今年还招博士生吗?”许梅梅这番话像是预谋已久,生怕顾琰挂了电话,赶着一口气说了。
    “额~她什么情况?”顾琰顿了顿没有直接回绝。这个许梅梅在这个时候贸然提这么大的事,虽然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不遵规矩,但也得看到她鼓足勇气的份上,照顾一下她的面子。
    “我表姐条件不错的,是某211大学的国际政治硕士。她之所以想投在您门下,一则是因为仰慕您的成就和治学风格,二是,她想回九歌。我大姨身体不好,姨夫又不在了,她想回来照顾大姨。”
    “你让她一份详细简历来吧。我现在已经有两个博士生,三个硕士生了……当然如果条件够好的话,我可以考虑加一个。”
    “好的好的,我马上让她把简历发过来。谢谢顾教授肯帮忙。”许梅梅开心得声音都飘了,忙不迭地道谢。
    “我还没说要招呢,这么急着就谢。也不怕谢早了。我跟你说啊,条件不好,我照样驳回。”顾琰最怕被人情绑架,也最懂得及时抽离,保持必须距离,给足自己选择自由度。
    “您放心吧,就我表姐的条件,您肯定会收的。”这点许梅梅还有的。一则她相信自己的判断,顾琰是一个爱才不释手的人,二则,表姐确实足够优秀。若不为了大姨,她可以去投北京的大教授。
    表姐李菁菁就是那个一直活在她生活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从小到大,许梅梅都被她压一头。一开始,她不习惯,总想卯着劲儿反超。经过漫长的努力之后,她果断放弃。她发现,有些人是努力可以赶上的,有些是任你怎么努力也赶不上的。所以,她家的日常就是,妈妈嘴里永远都是菁菁如何如何……从小在这种高压比较之下长大,也有好处。就是她现在无论遇到什么挫折,都无所谓。承认别人比自己优秀,也挺好的。
    虽说表姐什么都比她好,但命似乎不如她好。大姨夫在她读高二那年离开了大姨,与别人重组了家庭。表姐成绩虽没有受到影响,但大姨一家从此在许梅梅母亲家族中成为弱势群体。母亲就曾不止一次在私下里警告过,凡事在让着点姐姐。自从离婚后,大姨的身体状况就一直不好,三病两灾的,总往医院跑。大姨为了一不影响表姐的学业,也一直强忍着、瞒着。这几年是渐渐藏不住了。表姐知道实情后,才决定转回九歌读博。
    当听说表姐准备报考顾琰的博士生时,被表姐压了二十多年的许梅梅,这个时候当仁不让地站了出来。能为表姐出头,有种苦尽甘来的喜悦。她很享受这种感觉。不论这其间多麻烦,她都决定尽力一试。
    “姐,赶快把你的简历,最漂亮的那种发一份过来。我已经把你的事跟顾琰教授说了,他初步同意要你了。”许梅梅尽量掩饰着兴奋,用李菁菁惯常要求的端庄稳重的语气、语调说。
    李菁菁接到许梅梅的电话,并不急着听她说考博的人事,她关心的是最近网络上风传的一则真假不辨的消息。
    “哎,听说咱家里边在流行一种类似于非典的肺炎,是吗?”她急叨叨地问。
    “你哪听来的?”许梅梅不禁警觉起来,她压低了嗓音问。
    “这么说是真的了?”李菁菁听了更咋呼了。
    “你别听风就是雨的,没影儿的事。别忘了你是搞国际政治的高级知识分子,不能把这么严肃的问题当八卦来听。”许梅梅把声音压得更低了。“跟你说读博这么严肃的事,我却跟我传这些捕风捉影的事。”
    “到底有没有这么回事吗?”李菁菁紧追不舍地问。
    “没有。”许梅梅斩钉截铁地答。
    “听说你们医院的人都被要求封口、闭嘴?”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听来的这些道听途说,至少我们医院、我自己没有收到过这类传闻,也没有被谁要求过封口。”许梅梅有些不悦了。她是一个医生,最听不得外人对这个职业的中伤。
    “你没有听说过也难怪,你院不是传染病专科,没听说过很正常。听说这种肺病是会传染的,他们专科医院那边封口很严。不论有没有,我自己都要做好防护。我已经跟我妈妈说了,让她出门戴口罩。”
    “你到底是哪听来的这些?你怎么在千里之外,消息比我们还灵呢?”
    “我同学在传染病院,她在同学群里说的。她们医院最近收治了一批很奇怪的肺炎病人,把她说症状跟之前的SARS很像,发病很快,几乎没有药可治,致死率很高。她们医院已经死了好几个病人,按常规的肺炎来治,全都死了。最后只能用激素。”
    “这你也懂,越说越邪乎了。她还说什么了?”
    “她还说这是一种新型病毒,和SARS很像,但比SARS更恐怖。”
    “你别危言耸听了,凡事还是看官方消息吧。说不定就是普通肺炎,传来传去,就被你们这些外行传得吓人了。”
    “这事你还真得相信。我那个同学你也听说过她的事迹,那是一个业内翘楚,从小就是学霸,师从国内著名传染病学教授。”李菁菁正说得起劲时,许梅梅听到了走廊一群杂沓的脚步声。她转头看去,正是陈珏她们做完手术出来了。许梅梅再次压低声音,对着手机说,“快把简介发过来。陈教授出来了,我挂了啊。”然后匆匆挂了电话。
    陈珏一脸倦容。她还穿着手术服,手上还戴着一次性的橡胶手套,头上还戴着蓝色的手术帽。搀进帽里的流海,露出了几丝细碎的发丝,掩映着她额头难掩的几丝抬头纹。与深邃的眼窝周围细密的眼纹一起,把她的疲倦勾勒得准确而真切。她整个人看上去黯淡无光,疲惫不堪。
    许梅梅见状立马把陈珏的水杯拧开盖口、递上去。陈珏接过水杯,仰脖咕咚咕咚喝了一气。估计把一杯水都喝光了,才停下来。她长吁了一口气,把水杯放下,抻着腰慢慢地坐下来。“诶,我这老腰,站了一个上午,都快僵了。上午有什么事吗?”她咚咚地捶着腰,有气无力地问。许梅梅顺势站到教授身后去,说了声,我给您揉揉肩颈吧,就上手了。她一边揉一边细细地汇报了顾氏父女的电话内容。
    “什么?小洁要回来?”听说女儿要回来,陈珏顿时来了精神。她身子一凛,回头惊问。
    “是的,顾教授说,下午他会去接顾纾洁,让您定吃饭的地方。定好后,把位置发给他。”许梅梅停下了揉捏,谦恭地说。
    “小洁怎么突然就回来了?她没有说为什么?”陈珏不解地问,她依旧保持着扭身抬头。
    见导师保持着这种很别扭的姿势,许梅梅赶紧走到陈珏正面去回答问题。
    “我没问,她也没有说。顾教授上午一直在上课,也没有接到顾纾洁的电话,他也不知道。”陈珏一边听,一边满桌子找手机。许梅梅立刻把手机递给陈珏。陈珏划开屏幕就拨打顾纾洁的电话。电话拨出去后没有一点声音,许久才听到听筒传来中英文交替的关机提示。
    “她会儿可能在飞机上。她要晚上6点才回到九歌。”许梅梅适时地提示着。
    “行,知道了。你忙去吧。”没有打通女儿的电话,陈珏刚提起来的那点兴致又消散了。她懒懒地瘫靠着椅背,冲许梅梅挥了挥手。她想不明白女儿为何突然回来,这令她很伤神。人在极度疲倦的时候,又逢上一件极其伤神的事,只觉得周身不舒服。此刻。她脑子里一片混沌,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呆一会儿。
    更~
    九歌市场监督局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这可是一个难对付的主。来者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性,古铜色的肤色说明她是一个长期从事野外工作的。她出言激昂、嗓门粗犷、动作利落,也说明她是一个擅长短兵相接、正面对抗的人。她一来就亮了身份,她是华南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常任理事、副会长。野生动作保护协会的工作证,任常龙还是第一次见到。现在各种协会很多,这种工作证也是自己制作的,基本可以不理会。况且这协会那协会的,名头喊得山响,不一定能掀起什么风浪来。任常龙掂了掂常会长工作证,打起了官腔。
    “九歌的市场管理都是很规范的,绝不可能存在公然出售野生动物的行为。如果有,那也是一些合法的养殖场的摊点。”这个叫常红玉的女人一来说要求对九歌海鲜市场进行整顿调查。理由是,这个华南最大的海鲜市场,存在大量的非法野生动物交易。
    常红玉也很不爽,她最看不惯这些爱打官腔的官员。他们除了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向来鲜少实地调查。而更可恨的是,他们对自己的尸位素餐不仅不内疚,反而趾高气扬。一股厌恶之火陡然升起,说话的嗓门自然就高了,“我查询了九歌市所有的特种养殖企业,并没有一家企业获得过这些野生动物的养殖权。”她啪地甩出一叠照片,一张张摊开在任常龙面前。这是些触目惊心的野生动物照片,它们或被夹断了腿,或头部中弹……无一例外都遍体鳞伤、血肉模糊。
    “再说,哪个养殖场出来的货,会伤成这个样子?!这些明显就是丧心病狂的被盗猎者捕杀所致。”
    任常龙一张一张地仔细打量着这些照片,脸上慢慢挂不住了。他把照片一拢,拧着眉头半是挑衅半是质询地说,“这些照片确定在南华海鲜市场拍的吗?现在PS技术那么成熟,你们可别搞技术嫁接。”
    常红玉立马就拿出了能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的证据--这是些具体摊位的照片。“我们保护协会是不屑于那些下三烂的手段的。没有金钢钻,自然不敢来实名举报。这些摊位都是有名有姓的,您自己看看。想必,你们这些里是有底册的,不妨对一下。这些都是他们现场交易的照片,你抵赖不过去吧?单凭这些照片,我就可以向森林公安举报。他们凭这些照片可以立马对这些摊点立案调查。”
    听到这,任常龙立马换了一副谦和的嘴脸,“您反映的这些情况,我们会马上派人核查。如果情况属实,我们会作出严肃的处理。如果涉嫌犯罪,我们会移送森林公安。”
    任常龙这番话说得既谦和又滴水不漏,常红玉听了态度也缓和下来。其实在来市场监督局之前,她已经去过九歌市森林公安局。这些照片,她也给森林公安留了一份。森林公安的人答复她,他们会持续跟进,但从目前她提供的照片来看,尚难定罪。也是森林公安那边提议她往市场监督局递情况的。她在森林公安也算有几个老熟人。他们私下里跟她说,如果没有涉及到国家级保护的野生动物,这些普通的“三有”动物交易,如果量大的话,可以考虑以非法经营来调查。而非法经营的首责管辖部门就是市场监督局。只有涉及到刑事犯罪时,公安才有管辖权。
    “为免打草惊蛇,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先去市场监督管理局。你的人可以继续盯着这几家店,我们也会派人对这些店暗中调查。”这是她的老朋友姚卫宁对她的善意提醒。她原先确实也想听从姚卫宁的建议,毕竟他是从专业的。可经过几天的盯梢,她等不及了。这些天她手下的人发现这些店出货量不小,但也没有大到足以定罪量刑的程度,且都是些兔子、斑鸠之类的普通动物,离森林公安收网遥遥无期。她觉得与其费心巴力找到治他们罪的证据,不如立刻想办法制止他们。后者,对野生动物的保护更有意义。
    常红玉走后,任常龙陷入了沉思。这些店家卖的这些额外附加的违禁品,他也曾私下里听说过。但也仅仅是听说。因为在市场监督管理局的例行检查中,从来没有查到过。他打电话叫来了市场缉查科的刘定男。刘定男是市场缉查科的科长,是个老油条。市场上的事门儿清。任常龙把照片拿给他看。刘定男低头随便浏览了一遍,便把照片一收,嬉皮笑脸地说,“他们照得挺高清的嘛,会不会是他们钓鱼执法?我见天在市场转悠,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些。”
    在刘定男看照片的时候,任常龙在认真地打量刘定男。刘定男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一看就是在跟他打马虎眼。他有些不悦了。在工作面前,他不喜欢下属跟他没皮没脸地瞎套瓷。
    “这说明你们失职。即使是他们钓鱼,也应该被你们发现。拿你的话说,你不是号称天天在转市场吗?这些肮脏交易是怎么逃过你的法眼的?”他严正地说。
    任常龙很少这么严正地批评刘定男。两人是同一批参加工作的好友,虽然因为人生际遇不同,走上了不同的工作岗位,但旧情谊还在。特别是当任常龙分管市场缉查之后,他更刻意在刘定男面前保持亲和,为的就是防人说他当了领导就跟老朋友作威。
    冷不丁被任常龙这一顿剋,刘定男有些收不住情绪。他有些负气地辩解着说,“市场那么大,我们才几个人。哪能什么都看得到。就是炼了一双火眼金睛,也未必能对这些私下交易尽收眼底。再说,这些见不得人的买卖,哪一桩不是当事单线交易的,我们上哪知道去。”
    “所以让你去查嘛!”任常龙的情绪也被顶上来了,嗓门也大了。话出口后,又觉得太严厉,刻意拖了发音以示缓解。
    “是。我马上带人去查。”见领导发火了,刘定男立刻表态。他拿了照片就走。
    缉查科的几个同事一边传阅着照片,一边垂头丧气地发牢骚。
    “大白天的,凭白无故地,怎么查嘛!”
    “就我们这样去查,还不是卵都查不到。白费力气。”
    “听说这个华南野生动物保护协会也不是好鸟。他们打着保护动物的旗号,私下里牟利。手段可多了,威吓、敲诈无所不用。关于花钱买照片的传闻就没有停过。我听说,他们拍到不利于某个企业的照片时,都是事先派人去交涉。如果事主舍得出钱摆平,他们就把照片卖给事主,就当啥事也没有。听说,这都快成为一个产业了。奇怪,这次他们怎么没有事先去卖照片呢?”
    “别瞎搅和。坊间的传闻不可信,当然也不可不听。这样子,我们这些天分几拨对这些店家进行一次全面检查。查到东西当然更好,查不到,也当是给他们一个警示。只要他们肯收手,我们也好交差。”
    不出意外,市场很干净。他们浩浩荡荡把全九歌的市场查了一个遍,连一只青蛙都没见到。刘定男把检查的资料收罗着,往任常龙办公室去汇报检查结果。却见任常龙的门是开着的,人却不在。他折进去,自己找了个位置坐来,掏出手机来给任常龙打电话。任常龙的手机一经接通,就被快速挂断了。这说明任常龙在领导办公室里,不方便接电话。他估摸任常龙很快就会回来,他决定继续等。
    果然,没出十分钟,任常龙就回来了。他的脸色很难看,像覆着一层冰。刘定男赶紧站起身来迎。任常龙一边抬手示意他坐,一边阴沉着脸坐下不说话。
    “任局,我把上周的市场检查情况汇总了一下,您看看吧。”刘定男还是站起来,拿着资料走到任常龙身边去汇报。
    “查到什么情况吗?”任常龙快速地翻看着,脸色更难看了。
    “没有。市场很干净。”
    “会不会是事先走漏了网声?”任常龙停下手,盯着他问。
    “应该不会。”刘定男略略了迟疑了会儿说。“常规的查,肯定是查不清名堂的。要不,我们也跟保护协会的人一样,派人暗访?”见任常龙依然盯着他看,他被盯得不自在了,试探性地补充了一句。
    “暗访可以,但千万要保密,别再让市场的人看出来。就你们那样走了一下,人家就反映到市里去了。说我们干扰他们正常做生意。领导说了年节将至,我们要保证市场高效运行,特别是要保护正常的经济活动,别给商家添额外的负担。”
    “什么意思?是怪我们检查妨碍他们做生意了吗?”见任常龙是因为检查的事挨了批,刘定男又活泛起来了。他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顺手就挑拨上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华南海鲜市场的那个女老板是个通天的人物。她仗着上头有人,又骄气又矫情。一有风吹草动,就向上头告我们的黑状。我刚刚就被局长叫去挨了一通数落。”
    “那他肯定是被市领导批了。”
    “你这些个汇报资料也没啥看头的。”任常龙把资料一拢,推还给刘定男。“暗访吧。你派几个人盯着这些店家。看是他们的嘴硬,还是我们的证据硬。”
    “好的,保证完成任务。我也最看不上这些奸商,明明自己违法,还要作威作福、跟我们叫板。”
    更~
    是的,对此次疫情的一些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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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歌市场监督局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这可是一个难对付的主。来者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性,古铜色的肤色说明她是一个长期从事野外工作的。她出言激昂、嗓门粗犷、动作利落,也说明她是一个擅长短兵相接、正面对抗的人。她一来就亮了身份,她是华南野生动物保护协会常任理事、副会长。野生动作保护协会的工作证,任常龙还是第一次见到。现在各种协会很多,这种工作证也是自己制作的,基本可以不理会。况且这协会那协会的,名头喊得山响,不一定能掀起什么风浪来。任常龙掂了掂常会长工作证,打起了官腔。
    “九歌的市场管理都是很规范的,绝不可能存在公然出售野生动物的行为。如果有,那也是一些合法的养殖场的摊点。”这个叫常红玉的女人一来说要求对九歌海鲜市场进行整顿调查。理由是,这个华南最大的海鲜市场,存在大量的非法野生动物交易。
    常红玉也很不爽,她最看不惯这些爱打官腔的官员。他们除了坐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向来鲜少实地调查。而更可恨的是,他们对自己的尸位素餐不仅不内疚,反而趾高气扬。一股厌恶之火陡然升起,说话的嗓门自然就高了,“我查询了九歌市所有的特种养殖企业,并没有一家企业获得过这些野生动物的养殖权。”她啪地甩出一叠照片,一张张摊开在任常龙面前。这是些触目惊心的野生动物照片,它们或被夹断了腿,或头部中弹……无一例外都遍体鳞伤、血肉模糊。
    “再说,哪个养殖场出来的货,会伤成这个样子?!这些明显就是丧心病狂的被盗猎者捕杀所致。”
    任常龙一张一张地仔细打量着这些照片,脸上慢慢挂不住了。他把照片一拢,拧着眉头半是挑衅半是质询地说,“这些照片确定在南华海鲜市场拍的吗?现在PS技术那么成熟,你们可别搞技术嫁接。”
    常红玉立马就拿出了能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的证据--这是些具体摊位的照片。“我们保护协会是不屑于那些下三烂的手段的。没有金钢钻,自然不敢来实名举报。这些摊位都是有名有姓的,您自己看看。想必,你们这些里是有底册的,不妨对一下。这些都是他们现场交易的照片,你抵赖不过去吧?单凭这些照片,我就可以向森林公安举报。他们凭这些照片可以立马对这些摊点立案调查。”
    听到这,任常龙立马换了一副谦和的嘴脸,“您反映的这些情况,我们会马上派人核查。如果情况属实,我们会作出严肃的处理。如果涉嫌犯罪,我们会移送森林公安。”
    任常龙这番话说得既谦和又滴水不漏,常红玉听了态度也缓和下来。其实在来市场监督局之前,她已经去过九歌市森林公安局。这些照片,她也给森林公安留了一份。森林公安的人答复她,他们会持续跟进,但从目前她提供的照片来看,尚难定罪。也是森林公安那边提议她往市场监督局递情况的。她在森林公安也算有几个老熟人。他们私下里跟她说,如果没有涉及到国家级保护的野生动物,这些普通的“三有”动物交易,如果量大的话,可以考虑以非法经营来调查。而非法经营的首责管辖部门就是市场监督局。只有涉及到刑事犯罪时,公安才有管辖权。
    “为免打草惊蛇,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先去市场监督管理局。你的人可以继续盯着这几家店,我们也会派人对这些店暗中调查。”这是她的老朋友姚卫宁对她的善意提醒。她原先确实也想听从姚卫宁的建议,毕竟他是从专业的。可经过几天的盯梢,她等不及了。这些天她手下的人发现这些店出货量不小,但也没有大到足以定罪量刑的程度,且都是些兔子、斑鸠之类的普通动物,离森林公安收网遥遥无期。她觉得与其费心巴力找到治他们罪的证据,不如立刻想办法制止他们。后者,对野生动物的保护更有意义。
    常红玉走后,任常龙陷入了沉思。这些店家卖的这些额外附加的违禁品,他也曾私下里听说过。但也仅仅是听说。因为在市场监督管理局的例行检查中,从来没有查到过。他打电话叫来了市场缉查科的刘定男。刘定男是市场缉查科的科长,是个老油条。市场上的事门儿清。任常龙把照片拿给他看。刘定男低头随便浏览了一遍,便把照片一收,嬉皮笑脸地说,“他们照得挺高清的嘛,会不会是他们钓鱼执法?我见天在市场转悠,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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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不丁被任常龙这一顿剋,刘定男有些收不住情绪。他有些负气地辩解着说,“市场那么大,我们才几个人。哪能什么都看得到。就是炼了一双火眼金睛,也未必能对这些私下交易尽收眼底。再说,这些见不得人的买卖,哪一桩不是当事单线交易的,我们上哪知道去。”
    “所以让你去查嘛!”任常龙的情绪也被顶上来了,嗓门也大了。话出口后,又觉得太严厉,刻意拖了发音以示缓解。
    “是。我马上带人去查。”见领导发火了,刘定男立刻表态。他拿了照片就走。
    缉查科的几个同事一边传阅着照片,一边垂头丧气地发牢骚。
    “大白天的,凭白无故地,怎么查嘛!”
    “就我们这样去查,还不是卵都查不到。白费力气。”
    “听说这个华南野生动物保护协会也不是好鸟。他们打着保护动物的旗号,私下里牟利。手段可多了,威吓、敲诈无所不用。关于花钱买照片的传闻就没有停过。我听说,他们拍到不利于某个企业的照片时,都是事先派人去交涉。如果事主舍得出钱摆平,他们就把照片卖给事主,就当啥事也没有。听说,这都快成为一个产业了。奇怪,这次他们怎么没有事先去卖照片呢?”
    “别瞎搅和。坊间的传闻不可信,当然也不可不听。这样子,我们这些天分几拨对这些店家进行一次全面检查。查到东西当然更好,查不到,也当是给他们一个警示。只要他们肯收手,我们也好交差。”
    不出意外,市场很干净。他们浩浩荡荡把全九歌的市场查了一个遍,连一只青蛙都没见到。刘定男把检查的资料收罗着,往任常龙办公室去汇报检查结果。却见任常龙的门是开着的,人却不在。他折进去,自己找了个位置坐来,掏出手机来给任常龙打电话。任常龙的手机一经接通,就被快速挂断了。这说明任常龙在领导办公室里,不方便接电话。他估摸任常龙很快就会回来,他决定继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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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局,我把上周的市场检查情况汇总了一下,您看看吧。”刘定男还是站起来,拿着资料走到任常龙身边去汇报。
    “查到什么情况吗?”任常龙快速地翻看着,脸色更难看了。
    “没有。市场很干净。”
    “会不会是事先走漏了网声?”任常龙停下手,盯着他问。
    “应该不会。”刘定男略略了迟疑了会儿说。“常规的查,肯定是查不清名堂的。要不,我们也跟保护协会的人一样,派人暗访?”见任常龙依然盯着他看,他被盯得不自在了,试探性地补充了一句。
    “暗访可以,但千万要保密,别再让市场的人看出来。就你们那样走了一下,人家就反映到市里去了。说我们干扰他们正常做生意。领导说了年节将至,我们要保证市场高效运行,特别是要保护正常的经济活动,别给商家添额外的负担。”

    “什么意思?是怪我们检查妨碍他们做生意了吗?”见任常龙是因为检查的事挨了批,刘定男又活泛起来了。他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顺手就挑拨上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华南海鲜市场的那个女老板是个通天的人物。她仗着上头有人,又骄气又矫情。一有风吹草动,就向上头告我们的黑状。我刚刚就被局长叫去挨了一通数落。”
    “那他肯定是被市领导批了。”
    “你这些个汇报资料也没啥看头的。”任常龙把资料一拢,推还给刘定男。“暗访吧。你派几个人盯着这些店家。看是他们的嘴硬,还是我们的证据硬。”
    “好的,保证完成任务。我也最看不上这些奸商,明明自己违法,还要作威作福、跟我们叫板。”
    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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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琰下午3点本来有一个小型的学术交流会,因恐赶不上亲自接女儿,他把会议推掉了。他小憩了一会儿,3点半就从家里出发。从家到机场不堵车的情况下,半个小时左右,至多四十分钟就能到机场。女儿是6点半的航班,顾琰不仅把路上堵车的时间放宽至一个半小时,还能自己预留了在一个小时在机场,收拾心情静候女儿归来。
    顾纾洁在虹桥候机的时候,抽空开了手机。一直没有跟父母联系上,心里不踏实。她倒不是担心他们不能及时来给她接机,而是父母联系不上她,着急上火。一开机,就消息提示音就响个不停。有门户网站、平台的推送信息,也有同学群里的艾特信息。这些,她都没管。直接翻看家庭群。这个只有她们仨人的顾家群里,父母都有给她语音留言。她匆匆地把语音点开来逐一听了,心里甜蜜蜜的。在群里发了一条欢快的语音:我上机了,6点朝楚机场见。
    顾琰5点不到,就到朝楚机场了。他把车泊在地下停车场,本想着在大厅里坐等的。可心情太澎湃,竟然静不下心来。只得步出大厅,往机场广场公园走。很久以来,顾琰就已经把走路封为最佳运动。每当他心情烦躁、情绪低落,再或者激动得不法平静时,唯有走路可以缓解这一切。而且就走路的环境来说,九大校园的环境是最佳的。这就是多年来,学校经历了房改后,很多老师都搬离了校园,而他一直坚持住在学校的老家属房里的原因。他舍不得学校的氛围。烦闷的时候,繁华喧闹的九歌市,很难找得一隅像九大校园这样的幽僻之所。
    朝楚机场的绿化比之九大校园更时尚、高端,但少了馥郁的书卷气。在这里散步,总觉得比之九大校园少了点味道。走了几圈,难免要掏出手机来看。明明知道女儿没那么快,他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手。他习惯性地点了家庭群,却见陈珏发了数条语音过来。他以为是老婆定好了吃饭的地点,立马点开来听。听着听着,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陈珏晚上竟然没空给女儿接风了。女儿大老远从大洋彼岸回来,论理不论多忙都得放下工作。他有些不悦,立马给陈珏打电话。电话又是那个许梅梅接的。
    “怎么又是你?陈珏呢?”顾琰没心思跟小姑娘寒暄了,直接了当地问。
    “导师刚接了个急诊,进手术室了。她说晚上由您定地方。你们定好地方,她会尽量赶过去。”许梅梅细细地解释着。
    “什么病人非她不可?都说好了的事,怎么连个电话都没有。”
    “重症呼吸衰竭引起的心肺衰竭,心肺专家导师都被召进去了。导师责无旁贷。”
    “什么情况啊?这种病人也不是临时发病的,怎么会弄得这么仓促?”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了解,总之就是很紧急、很突然,所以才来不及跟您说。”
    “她进去多长时间了?”
    “刚进去不久。估计时间不会短。心肺抢救是大工程。”
    “行吧。呆会你跟她说,我会把吃饭地方定在你们医院附近。让她一定要来,我和女儿会一直等她的。”
    顾琰挂了电话,立马在美食平台上找离朝楚医院最近的饭店。一番折腾,竟然已经5点四十多了。他匆匆往接机大厅去。女儿差不多到了,他必须第一时间出现在女儿的视线里。
    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确实。这份牵肠挂肚的心思,就是当初和陈珏热恋时,也难以相较。用望眼欲穿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他站在站口,对每一拨出站的人群都行注目礼。明明知道按时间节点,女儿应该还没有出航站楼。每次来接站,他都担心自己会在人群中认不出女儿。女儿从16岁出去,至今已经8年。在这8年里,每年都人有一次接机的经历。每次她都接前半个来小时等在接机大厅里,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寻找那个望眼欲穿的身影。每次都又激动又忐忑。每当他等得自我怀疑的时候,总能一眼在人群里找到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和预想的一样,顾纾洁穿着一件米色的夹克式短袄,脖子上套着灰色的毛茸耳机,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两手一左一右推着两个硕大的行李箱。这两个行李箱很抢眼。这是8年来,自16岁那年送她出去以来,行李带的最全的一次。他不禁迟疑了,没有第一时间迎上去帮女儿推行李。
    “爸爸……”与此同时女儿看见了他。女儿兴奋地叫起来,推着行李磕磕碰碰地向他小跑而来。他赶忙迎上去一手接过女儿的行李箱,一手轻轻地扶着女儿的肩头。
    “累了吧。”
    “妈妈呢?”女儿兴奋之余,四下找寻母亲的身影。
    “她还在做手术,等会儿直接去饭店。想吃什么?我定了离你妈妈单位最近的楚天阁。到时我们边吃边等。”
    “妈妈最近很忙吗?”
    “她不是一直都那样么。”
    “我觉得妈妈应该调整一下岗位。长期这么高强度大负荷的工作量,身体会吃不消的。”
    “等会你可以试着劝劝她。我反正是对她没辙了。”
    “这次怎么提前放假了?”他装作很不经意地问。
    正说着,已经到了车前。女儿装作忙活搬放行李而没有回答。
    上车后,父女俩默默不言了好一会儿,女儿才悠悠地说。
    “我休学了。”
    顾琰猛一脚刹车,车子突然停下来,把他们俩顿了一个趔趄。
    “什么?”顾琰惊愕地望着女儿,一时情绪失控,眉头都快拧成疙瘩了。
    “说来话长。”女儿轻叹了一口气,淡定自若地说。
    “不论多长,都得说说。”顾琰收回了惊愕,缓缓地启动了车,徐徐地开着。
    “你如果要听的话,我建议还是等会到饭店坐下来慢慢讲。不然的话,会影响你行车安全的。”说完,女儿讪讪地笑了笑。
    “没事,我会控制好情绪的。既然你都已经回来了,我再激动也于事无补。”顾琰苦笑着说。
    “要不,咱们把车往边上靠靠,停下来。我慢慢讲给你听。”
    顾琰依言慢慢把车往边上靠,找了一个靠通道的停车位边上,把车停下来,熄了火。转头望着女儿,等她解释。
    “实验室给外籍学生下了一个限时入籍的要求。凡是没有在指定时间加入美籍的学生,一律休学。等入了籍重新开课。和我一批休学的还有亚裔学生有三个。”
    “休学前,你怎么不跟我们商量?”
    “以我对你们俩的了解,多半也不会让我入美籍吧。我如果想加入美籍,早就够格了。早在我读硕士时,实验室就已经发出过邀请,何至于等到读博。”
    “就这样停掉,你不觉得可惜吗?”
    “有什么可惜的。我们这个专业,越深入越觉得没啥意义。我已经看不到这个专业对人类的意义了。我不知道将来它是造福人类,还是毁灭人类。”
    “有这么可怕吗?”
    “只会比你想像的更可怕。我听师哥师姐们说,并非入籍那么简单。入籍后,将终身被置于中情局的监控之下,不得离开美国本土。你说,我学这个干吗使?我可不想见不着你们,再也吃不上楚天阁的酒糟鱼。”说完,顾纾洁又是讪然一笑。
    “不愧是我的女儿。”顾琰摸了摸女儿的头,慨然说:“不学就不学。回来就好。”
    “不过,我回来也不是没有条件的。”女儿把头偎过来,靠在他肩头,撒娇地说:“不许逼婚,不许干涉我的职业自由。不然,我就回美国去继续读书。”
    “行,保证做到。”他轻轻拍了女儿的额头,宠溺地说:“咱们走吧,可别把你饿坏了。”
    “妈妈那你晚上私下跟她说吧。我一时真不敢当面跟她说。”
    陈珏直到菜上齐了才匆匆赶到。一到楚天阁,顾纾洁就给陈珏打了电话。电话还是许梅梅接的。许梅梅说,手术室的灯已经关了,估计快出来了。
    一见陈珏进来,顾纾洁就飞奔着要去抱。出乎意料的,母亲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伸手制止了她。
    “刚下手术,不干净。”她淡淡地说,眼睛却胶着地看着女儿。
    “您又不是穿这身衣服进的手术室。”顾纾洁撇着嘴冲母亲撒娇。她作势就要去拉母亲的手,伺机又要扑向母亲的怀里。陈珏珏连连摆手再次止住了她。
    “今天实在是急着想见,不然应该洗个澡,换身衣服才可以出来。”
    “之前没见您么小心啊。”
    “你们不知道,今天临时做了一台很凶险的手术,是一个重症肺炎患者。这个患者的肺炎很奇怪,按普通的肺炎医治了一个星期左右,反而越来越严重。
    今天已经不能自主呼吸了,还引起了心脑衰竭。听呼吸科的陈主任说,跟2002年的非典很相似。目前虽然没有定论,但肺炎一般都是有传染性的,还是得小心为上。”
    “这么严重啊。那今天这个患者手术情况怎么样?”
    “很难说,还得看后续的治疗。对了,你这次怎么突然回来了?”陈珏坐定切入了正题。
    “想回就回来啰。回来看爹妈,还需要理由吗?”顾纾洁故作轻松地说,彻底收起了想要跟母亲撒娇的意愿。
    “先不说这些了。吃饭吧。都饿坏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问。”顾琰替女儿打圆场,岔开了话头。
    更~
    忙着写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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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6-28 23:00:04  更:2021-06-28 23:0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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