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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不抖出点真东西,你们是真不回复[第1页]

作者:烧烤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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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篇有言在先,和我讨论故事真实性的朋友,请关闭页面。
    上初中那会儿,《灌篮高手》动画片正在本地台热播,读中学的我,原本喜欢踢球的我猛然发觉找到真爱,疯狂的迷上了篮球。
    我坦白了,当时迷上的是赤木晴子。
    讲到这,有人可能猜出了我的年纪,我是个80后。
    当时《灌篮高手》必看,有时间就看NBA,再有就是去打篮球。
    当年不比现在球场条件那么好,那时有个篮板加个框就能玩上半天,哪在乎是土地还是水泥地。当年球场也少,很多时候都是好几个人投一个框,当时打篮球的条件挺艰苦的。
    在学校里玩篮球时,认识了一个本校的朋友,他高我一个界,球玩的比我强多,不过我也有让他佩服的事,就是三分球投的很准。
    一来二去混熟了,一天,球场人太多了,跟下饺子似的,根本没法玩,他说,我带你去个人少的地方。
    他带有去的是离学校不远的一个医院。
    说是医院,也是学校。是本地一所医科大学弄的,前面医院看病,后面是学校,做教学之用。
    进了医院,转了好几个弯,穿过一个小角门,才进到教学的院里,眼前有一排五个球场,当时的我只能用壮观来形容眼前的画面。
    地是水泥地,篮筐上还有网,太奢侈了。
    从那之后,那个球场就成了我的小秘密,爸妈都不告诉。再看到在学校土地上打篮球的那帮人,我心里还会有些许的得意。
    医学院最角上球场边,靠墙的位置放着一个外面刷着蓝漆的箱子,这是我去过几次后才注意到的,我问那个朋友,那里面是啥?
    他说:“想去看看吗?”
    我说:“想!”
    他说:“看了你可别后悔。”
    我说:“行。”
    嘴上那么说,可看过就后悔了,后悔死了。
    看到这里有人会猜到了,对,没错,就是解刨后的尸体。我总算知道那股味是哪来的了。
    有学医的朋友可以给我做个鉴证,味是不是特别大,特别冲?
    当时的中学生不像现在的孩子,天天打僵尸,不怕你们笑话,我当时看聊斋都得捂着脸看。
    箱子里的东西吓得我几天不敢关灯睡觉,现在想起那副画面心里还范膈应,我也算知道了,为啥来这儿玩篮球的人少了。
    从哪之后,一个学期都不敢去那边了,我是真怕了。
    初中年纪的孩子,真是一年一个样,我上了初二,身高长了一大截,篮球技术也越来越好,这样的好处就是很容易吸引女生注意,不知道初二处对象算不算早恋,反正我是处了。
    当时不比现在,中学里处对象的不多,也就那么几对,穿着校服手拉手,当年在学校里也算很牛逼的存在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很容易猜到了,我带她去那边的球场打篮球了,当然她不会打篮球,只是喜欢看我打。
    带她去时心里就想着那个蓝皮箱子。
    一个学期过去了,也不知道是胆子大了还是对恐惧模糊了,还有种再瞧一眼的冲动。
    那个年纪,好奇盛过一切,也没想那个箱子还在不在,里面的东西还有没有。
    去的时候是傍晚,球场人挺多,多数都是医学院的学生。
    一到那就闻到那股味,也撇见了墙根那个蓝皮箱子。
    女友也闻到了,还问我:“什么味啊?臭死了!”
    我说没事,人家不都在那玩呢嘛。
    那股味真的很大,离老远都能闻见,感觉就像臭肉和消毒水的混合,总之闻过一次,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刚到那就有人招呼我打场,我自然求之不得。
    我下场打球,女友就坐在场外台阶上看我们玩。
    毕竟是初中生,我的身高,力量都和那帮大学生有差距,可那天也是手顺,投的特准,连着赢了三场。
    我们打的是半场,五个球一局,谁输谁下去,我们临时组的队接连赢了三场,那时体力好,三场打下来也没觉着累。
    我赢球是高兴了,可另外两组就未必了,我和女朋友当时都穿着校服,一看就知道是中学生。
    被一个中学生连连进球,输家脸上有点挂不住,其中一个小子说这么玩没意思,出幺蛾子说,要不咱们来点啥的,意思我明白就是输赢挂点彩头。
    我一听,以为他是要来钱的。我兜里当时有五块钱,我寻思来就来,谁怕谁!当时也是年轻气盛,也正是因为年轻,才不懂‘江湖’的险,人心的恶。
    见我应下,那小子笑了,眼睛撇向角落说,谁输了谁就去往那箱子里撒泡尿,他所指的正是那个蓝皮箱子。
    我一听心里就怂了,可是好多人看着,认怂实在面子上挂不住,我被架在那了,于是眼睛看向刚刚的两个队友,他们说,不怕他,来就来!
    听他俩这么说,立刻上劲了,当时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感觉自己承载着全队的希望和重托,现在想想可笑至极。
    还是老规矩,三对三,谁先进五个球谁胜。
    过程我就不说了,大家都能猜到,用现在的话说,我被套路了,可当时心眼少,还觉得技不如人呢。
    对方最后一个球投完,几个人就把我围上了,回头再找两个队友,人影都看不见了。
    我不算那种犟脾气的人,可好话说尽,那几个人就是不放过我,女友也发现我这边不对劲,也过来了。
    女友一来,那几个小子的眼睛都盯在她的身上。
    年纪越大越深知人心的恶,刚刚还有说有笑一起打球,转眼就变了脸,那表情,那眼神,我记他们一辈子。
    “赶紧的,别墨迹!”一个小子不耐烦的说。
    此时我们已经来到场边了,我就算再傻也觉出他们是针对我。
    他们三个,我一个,还有一个拖油瓶的女友,跑又跑不了,打也打不过,我心一横,牙一咬,就冲着蓝皮箱子去了。
    女友要跟过来,我把她拦住,我说没事,我去那边撒泡尿。
    说几句闲话,这个事我跟谁也没说过,一是觉得丢人,二是后面发生的事有点邪乎,不太敢说。
    有人会问了,不敢说你还说?
    是这样,有个事总憋在心里,总寻思,虽然不痛不痒,可挺难受的。今天码出来给大伙看看,算是把心里那种不得劲泄泄,再有就是,论坛里藏龙卧虎,指不定那个高人了解一些其中的缘故,如果能指点一二,那我可真是谢天谢地了。
    还有个原因,我一直犹豫要不要说,算了,过一阵再说吧,容我琢磨两天。
    当时天已经黑下来了,时间约莫是傍晚七点多。
    球场没有专用的照明设备,全靠球场一侧的路灯照亮儿。蓝皮箱子在最里面的墙角,没记错的话是在球场的西南角。
    当时球场上打球的,看热闹的人还挺多,还有散步遛弯的男女,咱是讲经历,不是编故事,实话实说,当时的环境没有半点小说里的恐怖气氛,就是正常的学校傍晚。
    有人又会质疑,医学院怎么会这么不尊重尸体呢?怎么能解刨完就晾在外面呢?你说味儿那么大,路过的人都闻不见吗?不觉得恶心吗?
    这些问题我一个也回答不了你,我只是如实讲述当时的情况。
    我往墙角走,后面两个小子跟着,他们后面还有几个跟上来看热闹的。当时整个操场可能只有我女友不知道箱子里装的是啥,说实在的,如果她没在我一准撒腿就跑,大不了就是被打一顿呗!
    我离那箱子越近心里越怕,不为别的,味儿越来越冲了。
    距那箱子大概还有四五步远,我有点受不了了,胃里一个劲儿的有东西往外涌,要不是没吃晚饭,我肯定吐了。
    我又回头看那俩小子,还幻想那两个大哥是跟我开玩笑,可那两人坏笑着,见我扭头看他们,脸瞬间阴了下来,根本没有放过我的意思,我心里就纳闷了,他俩就不觉得恶心吗?
    换做是小说,接下来的内容起码能写上两三个章节,可当时情况就是,我拨下裤子,掏出‘喷头’就尿,尿完提裤子转身就走,别唠那些没用的,换做是你,你也未必敢往里看上一眼。
    尿完咋回家的我都不记得,非得回想的话,就像喝酒喝短片了似的,确实回来了,可咋回来的不知道。
    虽然没往里看,可眼睛还是扫着点,那天的箱子跟我上次见的不一样,多了个盖,不过盖是错位放着的,留出挺大一个斜缝,缝里黑乎乎的,我就是往那个缝了尿的。
    如果事情就到这儿结束,恐怕就没有你眼前看的这个故事了,那晚的事只是一个开始。
    成功的人都有必然成功的原因,大哥当晚就让我和小亮带着他和那个朋友去认人。
    放学后,我带他们从七拐八拐的小道到了球场,正巧那天欺负我的一个小子就在球场打球,大哥朋友见我指的那人,眼睛一下就立起来了,说就是他。想必欺负我的那个家伙也不是什么省油灯,也是学校里混子一类人。
    “大哥说,你俩回去吧!”
    我和大亮不干,死活不走,我还记得他对我俩一笑,露出一排漂亮的牙,接着带着朋友走了过去,但是不让我们过去。
    我俩在外面看着,也不知道他们唠点啥,没唠一会儿,看到一群人把大哥他们围了,我俩急了,可眨眼的功夫,里面干起来了,就在我俩往里跑的时候,大哥拉着他那朋友往外冲,他和他那朋友满身都是血,凶神恶煞一般。
    大哥看了我俩一眼,也没说话,和那朋友奔着墙角就去了,蹬着蓝皮箱子,嗖的一下蹿上墙头,后面几个男生猛追,也跳了过去。最后一个小子脚没踩稳,整个人翻进箱子里,接着爬出来,又追了上去。
    我和大亮懵了,不知道咋办,也跑吧!
    跑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操场中一个人抱着一个半躺着的人,不用猜了,大哥和那朋友把那家伙给扎了。
    实话实说,那个时代,那样的社会,谁也别觉得谁牛逼。
    看到这儿,有人会说我跑题了,放心,与故事无关的事我尽量少唠,唠了就是有关系。
    当时这事儿要是换做现在,第二天就得上抖音快手了,这倒不是说当时没有抖音快手,社会人进学校扎个人,不能不算大事,可也真没啥稀奇的。
    上面的事后续如何呢?
    其实也什么后续,人没死,大哥赔了点钱,大哥还是那个大哥,可我再也不敢去找那个大哥了。
    就在放寒假前,家里多了一口人,是我妈家一远房亲戚,我叫她小姑,她只大我五六岁。她在家里的卫校学护理专业的,好巧不巧的被分在了我们这里医学院附属医院实习,实习期半年。
    医院给提供宿舍,可我妈看后说不是人住的地方,就这样,把小姑接到了大院里。
    当时厂子已处于半停产状态,一些人拿了补偿金搬走了,空房子很多。我妈给她收拾出一间出来,不管条件咋样,地方够宽敞,热水随便打,条件比那宿舍好太多了,而且离职医院还不远。

    我那个小姑的颜值,放到现在说也是个女神级别的,我不吹牛,太漂亮了。
    我妈接小姑来家里也不是没有私心的,我也快上初三了,她觉得小姑能给我辅导功课,别整天瞎混了。
    也正是因为小姑的到来,我才能考上高中,考上大学,这倒不是她教的多好,主要是她漂亮。
    我和小姑很亲近,除了其它原因,再有就是我们之间还有一个谁都不想提起的秘密。
    小姑来了没多久,我就放寒假了,整天缠着她,她呢,貌似也挺喜欢我,当然,是‘长辈’对孩子的喜欢,我在她眼里可能还是个小屁孩,虽然我俩没差几岁。
    我俩几乎是无话不说,我也总会问她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比如孩子是从哪生出来的?怎么打针才能不疼?你见过死人吗之类的。
    一天傍晚,小姑回来,我又去找她去玩,可小姑看起来心情很不好,我问为啥她也不说。后来我不经意听爸妈说了几嘴,好像小姑出了什么事。
    咱这是事后讲,也不必兜兜转转费劲绕弯子,大概就是一个男生看上我小姑了,非得和他处对象,甚至回家的时候也跟着。我爸妈知道这事也不知道该咋办,挺犯愁的。
    在我们父母眼里,小姑也是个孩子,大老远投奔过来,万一出点啥事没法和老家人交代。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是小姑那样的大美人,这事要说这事也没啥,可那个男生把自己吊死在了篮球架上,这事就邪乎了。
    就在年前,小姑医院的人带着警察来我家了,语气不善的找小姑去派出所问话。
    那个年代说话做事都挺直接的,当着我们一家子的面就说那男生吊死了。
    我妈吓坏了,缓过神后忙护住小姑,不让他们带走,我爸也上前解释。
    可人家什么都不听,说着说着手铐子掏出来了,没办法,我爸只能陪着小姑去了派出所。
    第二天傍晚,我爸才带着小姑回来,看到小姑哭的眼睛都肿了,我那叫一个心疼啊!
    那个男生的死虽然和小姑有关,但不赖小姑,遗书也找到了,确认是用情太深想不开自杀的。
    就因为这事,那个年都没过好。
    时间能冲淡一切,特别是与自己无关的事,更是淡的快,那个事虽然还在心里埋着,可没人再提起了。
    这天小姑一回来就进自己屋了,我敲了半天窗户也不给我开,后来被敲的烦了,小姑开了门,门一开,我就闻到一股怪味,那味道虽然很淡,可瞬间刺激到了我的神经,那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闻到那味,我下意识的退后两步,潜意识让我避开,躲开。
    小姑头发湿漉漉的,移开就是刚洗完头,开门时一脸怒容,见我的反应,转而又有些疑惑,她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我吞吐着不知怎么说。
    “没事那么看我?”小姑露出那种略带调皮的质问。
    “小姑,你屋里是啥味儿?”
    我对小姑向来是知无不言,对她忽闪着水灵的大眼睛质问更是没有抵抗力,如实说了。
    “味儿?”
    她迟疑了片刻,想通我话中的意思,抬起胳膊闻了闻:“哪有什么味?小坏蛋!又逗小姑是不?信不信我告状去?”
    说我是小坏蛋,可我那时的身高可不比她矮多少。
    不知道是我退后两步的原因还是那味儿散了,我又抽着鼻子闻闻,确实没问到那股味儿,我又向前两步,凑到小姑身前闻了闻,又扒着门框向屋里闻,奇怪了,那味儿没了,只闻到洗发膏的味道。
    我这一套操作把她看蒙了“属狗的呀?”她嫌弃的丢下一句,转身进屋关了门。
    晚上吃饭时我挨着小姑,特意又凑近闻闻,我妈抬手就给我一个大脑瓢。
    挨一下倒是没什么,没闻见那股味,只嗅到她身上淡淡的体香。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当时没多想,可事后回想发现,其实有着莫大的关系。
    年近40,越发觉得,世间万事万物似乎都是相连的,想通的,之所以看不清,是你还没找到其中的关联而已。
    转眼的功夫,天气也暖和了,我和女友也分了。啥事就怕比,有小姑比着,我那还算挺好女友越看越不顺眼了。一方面是长相,再有就是小姑跟我们比成熟许多,女友就跟小孩似的,一个字,烦!
    大家也别怪我,男人基本都这样。
    小姑屋的灯每晚都亮到很晚,她不甘心当个护士,还想往上考,要说这是好事,可她家里不同意,主要纠结在学费上。
    说来奇怪,我爸支持小姑继续学,也愿意掏钱贴补一些,可我妈不愿意。
    当然,这也不愿我妈,当时我爸妈好几个月没发工资了,下岗也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还得供我上学,经济情况可想而知。
    我当时哪知道这些,就想着小姑能在家里多住几天,最好永远别走。
    东北三四线城市街头的傍晚,根本看不出萧瑟与颓败,反而很热闹,很繁华。
    一边是大批工人下岗,一边是酒店,KTV,洗头房接二连三的开业。
    有个段子不知道真假,说一老外来我们城市后回去写篇文章,把我们这里描述成鬼城,人们没有工作,可天天喝酒唱歌娱乐,他不知道钱是从哪来的。
    老外毕竟是老外,成长环境,生活背景与我们完全不同,因此看问题的角度也不同。
    一个厂子倒了,厂领导几大家子富了,原来工厂的销售员走了,全国各地的倒爷,皮包公司来了,有钱了,当然需要更好的服务和享受,有钱人,特别是一夜暴富的人,出手大方,可比那些苦哈哈早八晚五的拿死工资的人容易赚多了。
    小姑因为继续学习的事偷偷哭过好几次,我知道,我爸妈想必也知道,可知道又能如何?
    那时候,因为一块钱就动刀子的事还少吗?
    大家别怪我墨迹,跑题,任何一件事的发生都与时代,社会,背景,经济脱离不开,多建一所学校,少修一座监狱,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想把来龙去脉说清楚,让你能听明白,就不得不墨迹几句。
    眼看着实习的日子一天天临近,我的心情越来越低落,小姑的前程已经定下了,去县里的医院当护士。
    要说在当年,老百姓家子女有个正式工作算不错了,尤其是女生。总比去一些‘特殊’场所好得多。可我命由我不由天,这话也只能在年少轻狂时,喝一斤散白后随口一说,人算总是不如天算。

    我妈嫁给我爸,生了我,实话实说,没过过啥好日子,省吃俭用供我上学,自己再难,再苦,对这个家,对我都是倾尽所有的付出,我对她的感恩,感激自不必说,可唯有在小姑的事上,我的心结至今也无法完全解开。
    当时小姑和王猛在我家见的面,我没在家,很可能是他们故意把我支走的。
    当天我回来,就看见我妈整日愁容满面的脸上有了笑模样,我爸倒是没什么表现。我说去找小姑,我妈把我拦住了,说你小姑睡了,别去捣乱。
    过了好几天我才知道小姑和王猛处上了,我当时的感觉就像丢了魂似的。
    现在明白了,当年小姑是在理想与现实间做出了选择。
    小姑和王猛好上了,我是几天之后才知道的,可小姑当时已经有对象了,这是我几年之后才知道的。
    小姑跟了王猛之后,我家也有了起色,爸妈同事走了一波又一波,可我家还是原来那样,而且饭桌上还时不时的多了鸡鸭鱼肉。
    小姑进一步学习有了保障,爸妈从下岗大潮中暂时爬上了岸,看似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转变。
    中间有一段被吞了,被吞的原因不用问也能猜出个大概。
    下面只讲故事,一些事尽量回避
    简要介绍下被吞的部分,若是不补上,看起来不顺畅。
    我妈把小姑介绍给了厂长的公子,王猛。他刚来厂子时认了我爸做师父。
    王猛这小子品性不咋地。
    我那时有点万念俱灰的感觉,小姑还在对面屋住着,除了老妈让我叫她吃饭,我基本不主动去找她了。
    那时候篮球成了我的全部寄托,也正因如此,我的身高和球技都有了显著提高,进而进了校篮球队。
    不分黑天白天的训练,每天早出晚归,小姑似乎渐渐从我的生活中远处去。
    这天上午第二节课刚上课,教导主任急匆匆的挨个班通知,课不上了,全校放假。
    一听放假,我们自然高兴,可我们不知道是,全市中小学都接到这样的通知,出事了!出大事了!
    一伙人不知为啥持械攻击某机关,打死打伤数人后四处逃窜。怕这伙人逃进学校伤人,这才全市中小学紧急停课。
    我们学校学生都是附近住户,家长能接的来接,联系不上的老师护送,就这样,我也被我爸接回家。
    我当时也感觉是出事了,可啥事不知道。
    老爸叮嘱我不许出门后就去上班了,我一个人在家百无聊赖,又想起小姑,这一想就停不下来了。
    我不隐晦对小姑的依恋,现在也不觉得当时的自己有什么丢人的,偷内衣这事我没干过,可透过窗帘缝偷窥这事干过。
    也不知咋滴,那天特想小姑。我来到她屋门口,门锁着,可那道锁怎么能挡住我呢?
    当时我家就在厂子院里,和另外三家同住一个大屋的五间房里,厨房是公用的,厕所在外面。
    另外两家相继搬走后,只剩我们一家,小姑那时住我父母屋的对面。北面向外有一扇窗,向南过道一侧有一门一窗。
    小姑屋的窗帘常年拉着,向外窗子和向里的窗子都是如此,女生的房间,怎么都得保护下隐私。
    见门锁着,我又移到窗前,用手拉了拉,木窗里面插着插销。
    当时感觉就像是中邪了,不知怎地,心里有团火似的,就想进去。
    我知道我妈有这屋的钥匙,在他们屋找了一会儿就找到了。
    开锁的时,心跳个不停,紧张的不行,跟做贼似的。
    锁开了,我小心的拉开门,一进屋,扑面而来的是小姑身上特有的香味和闷热感,当时是七月份,白天还挺热的。
    屋里被小姑收拾的很整齐,有种一尘不染的感觉。
    环顾一圈,略显破旧的书桌上摆着的相框把我吸引住了。
    那应该是她上学时拍的照片,照片中的她青涩中透露着些许妩媚,我看的有些呆住了。
    就在我盯着小姑照片看的入迷的时候,外屋的帘子响了,坏了,回来人了!

    不管是我爸还是我妈,要是撞见我溜进小姑屋,指定得收拾我一顿。我急中生智,嗖的窜到门边,把门轻轻合上了。
    我屏着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心都抵到嗓子眼儿了,可奇怪的是,那人就在过道里转了一圈,接着又是帘子被撩开的哗啦声,那人出去了。
    感觉那人走了,又听了会儿,确定外面没动静,这才长出了口气。
    说来奇怪,虽然挺紧张,有点后怕,可觉得种感觉很刺激,很爽,很。。说不出那种感觉,有点像大难不死的感觉。
    看了眼书桌上的小闹表,十一点半了,刚才肯定是我妈或我爸回来了,见我不在屋,连忙又出去找了。
    刚刚我啥也没动,也没啥好收拾的,又不舍的看了眼小姑照片,这才退出来。
    有人看到这儿会觉得越来越像小说了,那么多年前的事还能记得那么清楚?
    要是从小姑屋里出来没闻见那股怪味,我肯定记不那么真切。
    从小姑屋里一出来就闻到那股儿味儿,比那天小姑开门时的味儿还大,可以说有点冲鼻子。
    一闻到那味儿,我身子瞬间僵住了,接着打了一个机灵,左右张望一下,撒丫子跑出门,跑出了院子,跑向我妈工作的车间。
    那天是个大晴天,厂子里空荡荡的,太阳把一切都照的白晃晃灰蒙蒙的。
    后来,夏天的时候,特别是大太阳天,我时不时就想起那天院子里的一幕,头上渗出一层白毛汗。



    跑到车间,我妈不在,奇怪的是整个车间都没人,更诡异的是其它车间也没人,我好几个车间乱窜,一边疯跑一边喊妈,可一个人影都没有,我越来越怕,我吓坏了。
    虽然厂子职工走的没剩下几个了,可个别车间还生产,时不时的还有货车出入,那天感觉偌大个厂子只有我一个,那种感觉极其恐怖。
    乱找了好一阵儿,恍然想起这个时间可能都去食堂了,我又往食堂跑。
    到了食堂,我平生第一次感到绝望!
    食堂飘着饭菜的香味,一切如常,可还是一个人影没有,瞬间感觉不是厂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全世界好像就剩下我一个人,那种感觉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
    就在我返身跑出食堂时,迎面撞上一个人,当时我的撞劲不小,那人被我撞个满怀,抱着我噔噔噔倒退了好远,靠在了墙上。
    “你小子,咋跑这来了!”
    那人问稳住脚步一看是我,吹着胡子喝问。
    抬头见是门卫黄爷爷,我虽然没哭,可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了。
    “过来!”黄爷见我发愣,不由分说,一把拉过我就走,我没想到他手劲那么大。
    他带我上了二楼一间小宿舍,回手还把门反锁上。
    现在回想起来,他当时也紧张的不行,能把一个老头吓成那样,大家想想得是多严重的事。
    “你爸没叫你别乱跑啊?熊玩意!”
    我以前见过他生气,可见过像那天那么生气,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接着他没等我说话就趴上窗户张望,转身又发狠的说“你就在这呆着,哪也别去!”
    我刚要应下,他又喊道“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我被吓得连声应和。
    见我听懂了,他凑到门口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一手拉着门把手,一手握着一把军刺指向我,我没打错字,记得清楚,就是一把军刺。当时我感觉他的意思是,如果我敢出去他就扎死我。
    “把门锁上!”黄爷一脚门里一脚门时外丢下一句。
    大约过了一顿饭的功夫,可能没那么长时间,楼下呼啦啦响起脚步声。
    不一会儿,就听见我妈在外面叫我,我打开门,第一眼见着我妈,我哇的一声哭了。
    和我妈同来的还有四五个厂子职工,我都认识。
    见我开门了,一个叔叔上来就揽住我,我们一众人呼啦啦的下了楼,奔着职工礼堂就去了。
    礼堂里全是人,不只有厂子职工,还有职工家属。大家不像往日开会或是看节目时排排坐,而是三三两两,这一堆那一群的,见我们进来,一些比较熟的人围了上来,其中就包括和我从小玩到的大鼻涕,大鼻涕当然是外号。
    大人们又凑一块聊上了,我想听听,他们还不让,我和大鼻涕凑到了一块。
    大鼻涕被他爸从学校接出来就送厂子来了,中午和他爸到食堂正要打饭呢,车间主任风风火火跑进来,招呼大家赶紧去礼堂。
    他知道的比我多点,说外面有坏人,到处砍人,打人,好像还来厂子这边了,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其它的了。
    人一多就不怕了,我和大鼻涕还说干那帮坏人呢,可直到我们从礼堂出来也没看着坏人的影。出来时已是晚上八九点,好像那帮坏人全给抓住了。
    两顿没吃,饿的不行,可吃饭的时候只有我和我妈,爸和小姑都没在,我问,我妈还不让我瞎打听。
    这一天我是又惊又怕又累,一上床就睡着了。
    5楼11楼的内容没了,如有看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第二天一切如常,学校里自然都传这事,传的大致内容和大鼻涕说的差不多,还有人说亲眼见着那帮坏人了,我自然也信了这种说法。
    我当时看似一个成年人了,可心智还没到,实话实说,当时中学生的心智,可能还不如现在四五年级的小孩。
    第二天中午回家吃饭时,我妈板着脸问我是不是进小姑那屋了。
    想起昨天匆忙跑出去,小姑那屋门都没来得及锁,我想不认也不行,低着头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觉得我妈怎么也得骂我一顿,然后晚上告诉我爸,再挨几巴掌,可令我没想到的是,她苦口婆心对我做起了思想工作,大概意思是,那是你小姑,是亲戚,是长辈,你还小,要以学习为重云云。
    我对小姑的那点儿心思我妈早看出来了,正好借着这个由头把话挑明。
    我低头吃着饭,害臊的抬不起头。
    吃晚饭时我爸回来了,可小姑还是不在,我忍不住又问,又被我妈一句话怼了回去,想起中午她的那一番话,我不敢再问了。
    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开始的时候是后怕,万一昨天遇到那帮坏人我可怎么办?接着又想起小姑,想起书桌上她的照片,想起白天我妈说的那些话,脸上又发烫了。
    “那帮人真抓住了?那他小姑咋还不回来?”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时,隔着墙听见我妈轻声问了句。
    别怪我家隔音不好,我家住的屋子本来就是厂房改的。
    我当时整天打球,回屋脑袋一挨着枕头就着,打雷也叫不醒,他们没成想我没睡着
    “咱也不知道啊?下午我又去了一趟,还封着呢!”我爸说。
    “你那帮战友也没说是啥事?诶?见着老李没?他也也没跟你说啥?”我妈继续探问。
    “我说你这臭毛病咋还没改呢?”我爸语气重了些。
    “就是问问,你看你那样?你不知道,昨天可把我们吓坏了,感觉有点像青年点儿那次的事,你说。。”
    “别瞎寻思了。”我爸打断她的话。
    “我能不寻思吗?几个坏人能让全城学校放假厂子停工?还能把你们都叫回去。傻子才信呢!还有。。。”
    “你可真磨叽!”我爸不耐烦的打断她说“心里明白咋回事就行了,这几天别往远处走,在厂子里去那也找个伴。还有,明早告诉小涛放学就回家,算了,明天早上我跟他说。”
    “啥?不是抓着了吗?”
    “睡觉睡觉!”我爸不耐烦的说。
    我听见“嘭”的一生,应该是我妈捶我我爸一拳。
    “别闹了,赶紧睡!”
    “谁跟你闹了?我能睡着吗?以为谁都像你似的吃饭就睡啊?”我妈还在不依不饶。
    “你这娘们儿,,,你到底想咋地?”我爸急了。
    “我现在最惦记的是他小姑,你说。。”
    “明天送完小涛我再去一趟问问。”
    “唉!这一天天的,没有一件省心事儿。”我妈喃喃的说。
    他们的对话我听个懵懵懂懂,也解开了心中的一些疑问。
    难怪昨天没见着我爸,原来是被部队召回去了,那召我爸这些退伍的干啥?
    小姑没回来是因为医院封了,出不来,可封医院是为啥?
    听我爸的意思,那帮坏人可能没全抓住,还有漏网之鱼。
    “哗啦”屋外传来一声帘子的轻响,我又想起昨天在小姑屋里的一幕,与此同时,好像又隐隐嗅到那股怪味儿。
    我的神经紧绷起来,大气都不敢出,静静听着屋外的动静,听着听着,不知怎地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我爸果然送我去上学,我家离着学校也近,步行十分八分就到,他推着自行车,我跟在一旁。
    一路上他嘱咐我放学就回家,别乱跑,还说,要是出了什么事就往人少的地方跑。
    我直接跳过问出啥事,问哪人少,他想了下说,你们学校操场西北角不是有个小房吗?那里面是防空洞入口,实在不行就往那儿跑。
    我说那个小房锁着呢,进不去,他说你跑到那就开了。
    我对我爸的话将信将疑,那小房确实是个入口,初一的时候学校组织我们进去打扫过卫生,里面挺深的,进去二三百米有一扇锁着的栅栏门,老师喊住我们不让过去。
    那里我就进去过一次,我们也想看看栅栏门后面是啥,可门长年锁着,别看当时我们整天调皮捣蛋的,可砸门撬锁的事万万不敢干。
    当年的我真不知道防空洞是啥,毕竟我们80后离着战争还是有点远。
    离学校越来愈近,送孩子上学的家长越来越多,当然也有没家长送的。
    这些家长遇见招呼寒暄,可表情都不轻松。
    被我爸送到校门口我还有点不好意思,让他回去,他向我挥了挥手,又左右扫了一圈,转过头见我还瞅着他,又扬了扬手,示意我赶紧进去,接着骑上自行车走了。
    我在学校的玩伴不少,最要好就是大亮,不过大亮不念了,跟他哥去做生意了。
    不得不说,大亮和他哥是最早察觉到时代变革的那一批人,如果不是因我粘上那事儿,没准现在也是某上市公司老板,那是后话,后面再说。
    第一节课刚下课,大鼻涕就神神秘秘的找我去操场,说实在的,我和他平日玩的时间不多。
    大鼻涕爸妈也是厂子的职工,他爸这人有个毛病,爱喝酒,整天都是一身酒气,迷糊糊的。
    一次喝多了干活出了事故,前文提到吊钩砸死人那事就是大鼻涕他爸干的。死人是大事,谁也保不住,于是被开除了。
    那个年代被开除是大事,可他爸却因祸得福了。
    离开厂子,他在市场里摆了一个熟食摊,这些年钱没少赚,也没了现在下岗的困苦。
    “诶!你爸跟你说昨天出啥事没?”
    我们走到操场一角,他上来就是这么一句,把我问的有点懵。
    “啥事?”我懵懵的问。
    “就是昨天那事儿啊?你爸啥也没说?”大鼻涕压低声音说。
    “说啥啊?”我被问的有点急了。
    “啥也没说?”大鼻涕喃喃自语了一句又说:“我爸说你爸被部队召走了,晚上又看见回来了,肯定知道点啥。”
    听他这么说我明白了,敢情是他爸让他打听消息来了。
    “我爸啥也没说,就说放学直接回家,别乱跑。”
    “哦,我妈也这么说的,我爸还说让我跟着你。”
    “跟我干啥?”
    “我也不知道啊?他就是这么说的。我爸还让我放学给你家送个酱肘子去。”
    讲这里说一句题外话,同样是人,生活在同一个圈子里,可心思,眼界却相差十万八千里。
    同样看一个事儿,看到的东西却千差万别。
    大鼻涕他爸绝对不是一般人。

    上午没发生我爸我说的特殊情况,倒是有一队当兵是来学校操场训练。
    下课后学生们都围过去看 ,这次老师破天荒的没有管我们。
    我爸以前就是当兵的,小时候来家里做客的一些叔叔也穿着军装,到不觉得稀奇,班里其它同学就不同了,好奇的不得了,当然,最感兴趣的还是他们手里的枪。
    中午学校没让回家吃饭,一人发了瓶汽水 一个面包,一根香肠还有一个咸鸭蛋,和春游时发的一样。
    下午那些当兵的还没走,校门口也有当兵的把守,我们除了好奇没觉得什么,可老师们不淡定了,明显心不在焉。
    看到这儿,但凡是个成年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可我们还在学校里嘻笑打闹,浑然不觉。
    下午放学时,那些当兵的在操场上支起了帐篷,这次老师不让我们围观了,把我们按班 年纪组织在一起,排队有序离校,有点儿运动会的阵仗。
    放学是我妈接我的,一起的还有几个厂子里的同事,骑车驮上我们就走,一路无话。
    到厂门口发现,跟黄爷爷一起的还有两个端着枪的大兵。后来我知道,当天全城的各个厂子,商场,百姓聚集区都有当兵的值守,用现在的话说是全城戒严,实施军管。
    看到这里的朋友一定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我不想挖坑吸引眼球,吊着大家的胃口,博关注,可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就连我妈,我爷爷他们也不清楚,风言风语倒是不少,说什么的都有,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我爸可能知道一些,可看那事的保密程度,我爸一个退伍军人想必也知道的不多。
    要说真正知道内情的,我也许算是半个,为什么说我算半个呢?
    因我根据后来自己亲身经历猜出一个可能,并且很可能就是事件真相。
    那晚我爸和小姑都没回来,不过睡梦中听到鞭炮声响,后来大鼻涕告诉,南边打枪了,在附属医院的方向。

    把这个故事改编成一部灵异小说码出来,要比以我个人视角的经历讲出来容易很多。
    如主角是国家某神秘调查组成员,忽然在某天接到紧急通知,北方某市突发紧急状况,命你方立刻动身前往该市。
    这样写对我来说太容易也太简单,而边回想边码却让我举步维艰。
    大鼻涕他爸说给我家酱肘子,最后给没给?
    小姑书桌上的照片是黑白还是彩色的?
    小姑窗户上挂的窗帘印着什么图案?
    还有那个刷着蓝色油漆是木板拼接的还是一整块木板?
    这些细枝末节对于故事来说无足轻重 可我在回想之时却每每深陷其中,纠结不已。
    第二天一早我被呛醒了,烟味儿不停的往鼻孔里钻,感觉嗓子眼儿发紧,接着我就听见屋外咳嗽声。
    就在我揉着眼睛做起身子时,屋门推开了,我妈捂着鼻子进屋,嘴里嘟囔着“啥味啊这是?赶紧把窗户关上!”
    我下床拉开窗帘往外一看,天看起来早就亮了,可外面一片一片灰突突雾蒙蒙的,像是下雾,又像是弥漫着浓厚的烟雾。
    我妈说完出了屋,我关上窗也跟出去帮忙关其它的窗门,小姑那屋向外的窗也被我妈关上。
    家里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里面还飘着难闻的臭味。
    那种味道像焚烧垃圾的味道,腐败的食物,塑料,废纸等无数种物质在不充分燃烧时散发的臭味儿。
    我对那种味道并不陌生,当时垃圾处理没有现在这么好,也没有环境保护一说,无论是个人还是环卫单位都有沿街烧垃圾的习惯。
    再有就是,我们市的垃圾处理厂就在城市西南方。
    说是垃圾处理,主要处理方式还是掩埋。一到夏天,堆积的垃圾自燃,夹杂着腐臭怪味的烟尘经风一吹就刮过来,笼罩城市上空。
    虽然没人能忍受习惯那味道,可时间一长也就见怪不怪了。
    不过今天那种怪味不同,我能闻出里面夹杂一种以前没闻过的味儿。
    味道这种东西很难形容,我更形容不出那种陌生的味儿。
    当时我和我妈觉得又是垃圾场自燃了,虽然难闻可也没当回事。我去洗漱,她忙着做早饭。
    吃早饭时,我妈打开了收音机,其实每天早上都是我爸开收音机听新闻。
    市里出了大事,获取消息的正规渠道还是广播和电视。收音机一打开,里面正播着垃圾味成因的新闻。
    大概意思是,好长时间没下雨了,天气干燥,垃圾场又自燃了,并且这次烧的面积很大。市政府昨夜已紧急组织人员去扑灭,请广大市民做好个人防护,出门戴口罩,尽量避免外出。
    这条新闻之后的新闻吸引了我和我妈的注意,我俩竖着耳朵听着,说的正是小姑的医院。
    时间过的太久了,具体广播词我实在记不清,只复述个大概。
    几日前,一伙匪徒闯入市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挟持多名医患要挟政府。经公安武警等部门联合奋战,已于昨夜凌晨全歼匪徒,具体伤亡情况及后续进展,请持续关注本台播报。
    这是官方第一次播报这几天的怪事,我和我妈听后恍然大悟,听说全歼匪徒,我们放下了心,可事情就发生在小姑的医院,心又提了起来。
    现在看那次的播报,有很多奇怪的地方。
    一伙匪徒是几个?他们是从哪来的?有什么述求?怎么就闯进了医院?有伤亡,伤亡了几个?
    情况说了,可没一个说清楚了,似乎只想告诉大家有这么一个事。
    我妈坐不住了,翻出个棉口罩让我带上去学校,她要去找我爸打听小姑的情况。
    上学路上,周遭都是灰蒙蒙的,像极了寂静岭的小镇,十米之外看人只有个模糊的轮廓,烟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大。棉口罩根本挡不住刺鼻的臭味,我想逃开烟雾的笼罩,可无处可逃。
    学校门口的兵不见了,操场上的帐篷也不见了,到了教室,班主任组织我们这些先到的同学把报纸撕成长条粘在窗缝上,第一节课,班里有一半同学的位置空着。
    烟雾持续了一个星期,要不是下了一场雨,说不定还得两三个星期才能散去。
    小姑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不知道,可她又走了。我妈说医院放假,小姑回老家了。我当时没想医院怎么会放假,我怪小姑为什么不跟我道个别。
    小姑的屋子还是原样,我妈也说小姑过了暑假还回来,可我心里还是不得劲儿。
    期末考试结束,暑假开始,我还是和篮球为伴,至于那场弄得全市人心惶惶的事件也只是偶尔想起。
    当然,人们没等到关于那次事件的后续报道,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似的。
    时至今日,或许还有很多人都记得那次的事儿,可很少有人会再提起,除了我。
    记忆真的可以抹去吗?
    会吗?不会吗?
    (未完待续)

    好像是天涯的一个帖子说“好像每个村都有一个傻子。”
    我自小城里长大,没在村里生活过,不知这种说法的真假,但我们那片也有个傻子,我们就叫他傻子,接下来的事与傻子有关,也与整个事件有关。
    大家别嫌我讲的琐碎,选择了这种叙述方式,难免读起来琐碎凌乱。
    现实不是故事,不可能一个事沿着大纲脉络线性发展,现实往往是凌乱的,琐碎的,看似毫无关联,需要通过一些逻辑和事后的回忆思考,才能数个片段组合起来,形成一个相对完整的事件,当然,组合过程也少不了一些拼凑和脑补。
    个人经历无法用上帝视角俯瞰整个事件,更不能用上帝的逻辑来思考,我只是身在其中的一个角色,带着大家以我的视角,一点点探究事件的全貌。
    换做现在,遇到精神失常的人,家长一定会告诫自己孩子离他远点儿,远离他,毕竟傻子行为举止异于常人。可在当时,傻子是孩子们的玩伴,残忍点说,傻子是孩子们的玩物。
    你说人之初是性本善还是性本恶?我是觉得,人之初,甚至到了孩童时期也没什么善恶观念,脑子只有好玩不好玩之别。
    那个傻子经常出没在我的学校附近,特别是上下学的时候,傻子也有动物的天性和本能,孩子们对他的作弄可能被他理解为游戏,也垂涎于孩子手中的零食饮料。
    我爸是军人出身,我也淘气,可似乎就遗传了点儿父亲的正义感,见到其它学生欺负傻子,有时会出手制止,因为我个子比较高,比较壮,我的制止通常也会产生效果。
    当时放暑假学校是不封校的,我们校篮球队在暑假搞了一次所谓的集训,准备迎接开学后的市校园篮球比赛。
    我们有时会去场地好一些的学校或厂子训练,可大多时候还是在自己学校里。
    平日傻子是不敢进学校的,老师校工也赶他,学生们也打他。那天我们在球场练球,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达了过来。
    开始他还躲到一棵树后面偷偷摸摸看,后来胆子渐渐大了起来,凑了过来,边看边拍手,还时不时的嘿嘿傻笑。
    带我们训练的老师没吱声,我们也不敢去赶傻子。结果就是傻子得寸进尺,往我们摞在一旁的两箱汽水跟前凑,傻子都看得出来,他要偷汽水。
    他在一边,我们忍不住看他,分散了注意力。老一看这不行啊,就喝了傻子一声。
    他吓的一哆嗦,又躲到树后,可没多久又凑上来了。
    老师忍不了了,对我们说“把他赶走喽!”
    一声令下,几个学生就跟猎狗似的冲着傻子奔了过去。
    那傻子一看,条件反射的往后跑。他那能跑过我们,没跑几步就被追上了,被好一顿踹。
    老师看差不多了,把他们几个叫了回来,可没一会儿,傻子又回来了,这次没等老师命令,几个人就窜出去了。
    结果,篮球训练变成了追傻子,打傻子训练。傻子见人过来就跑,被抓住就抱住头挨揍,被揍完还凑过来,再追再打,再来再追再打,累的打人的人精疲力尽,傻子还在树后面对他们做鬼脸。
    大勇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四下寻摸,抄起半块砖头就要过去,还好被老师拦住。
    我在一边看着,没出手也劝,正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傻子可怜不假,可也挺可恨的。
    大家都没招了,老师也没啥好办法,这时我走过去了,开了瓶汽水走了过去。
    傻子见我过来又想跑,可看着我手里的汽水又舍不得,见我把汽水递过去,他想了半天才小心翼翼伸手去接。
    “我们在训练呢,你别捣乱行不?”傻子大口喝着汽水,我对他说。
    玻璃瓶汽水也没多少,傻子一口喝干了,伸手还要。
    我说“再给你一瓶行,可不许捣乱,在边上看着就行。”
    我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懂,我又取了瓶给他。
    我的办法奏效了,傻子果然不捣乱了,起初站在一边看,后来干脆坐在地上看,后来竟然躺在地上睡着了。
    吃晚饭时我想起白天的事,问我妈知不知道傻子的事。我妈爱打听,心里还装不住事,跟我爸正相反。
    “问他干啥?”我妈说着又给我碗里夹了块牛肉。
    以我家当时的条件,别说吃牛肉炖土豆了,就算炖酸菜里放两块肥肉片都算改善生活,不用说,一定又是王猛送来的。
    “没事,我就是问问。”我夹着牛肉块塞进嘴里。
    炖牛肉真是香,就因为这顿肉,我对王猛的不良好印象有了很大的改观。我爸比我意志坚强多了,只吃土豆不吃牛肉。
    傻子的事我就随口一问,我妈她爱说就说,不说拉倒,赶上她那天心情不错,还真给我讲起傻子的事来。
    傻子本名叫肖顾陈,他家是这片的老住户。
    他爸是大夫,很好的一个人,可惜动乱时死了,家里原本的大院子也被分出了大半,娘俩在西厢房一个小屋相依为命。
    后来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当年他和我妈一拨下了乡,还分在一个青年点儿。
    返城后,我妈进了厂子认识了我爸,他学习好,考上了大学。
    我妈生我那年,他学成归来,去了小姑现在实习的医院,继承了他爸的衣钵,也成了一个大夫。
    我妈说,我小时候体质弱,经常感冒发烧啥的,还没少去麻烦人家。
    我妈那一波知青回城时年纪就不小了,他又念了四年大学,年纪就更大了,街坊邻居都帮忙给介绍对象,我妈还给他介绍过一个。
    可他这人有个毛病,平日里和和气气,很好相处,可一到相亲就腼腆得不行,比大姑娘还大姑娘,介绍过好些个对象,第一面都能相中,可处不了多长时间就黄,都说受不了他那个性格。
    一天早上,有人在他上下班路上发现了他,开始以为是喝多了,趴路上睡了一宿,还好是夏天,没冻死他。
    那人寻思把他叫醒,可怎么也叫不醒,于是送到了医院。结果在医院里连睡了三天,醒过来人就傻了,谁都不认识了。当时我爸妈还去医院看过他。
    提起往事,我妈的话匣子搂不住了,继续说。
    有人说是他是挨了闷棍,说他和医院里一个。。。
    “你跟孩子说这些干啥?”我爸咣当一下扔下饭碗。
    “这不闲聊天吗?咋地?我说啥你还得管啊?”
    “我说你这个娘们儿脑子是不是却根弦?”
    “你才缺根弦呢,你却八根弦,,”
    看他倆又吵起来了,我扒拉光碗里的饭溜了。
    傻子的事儿我只随口一问,谁会在乎一个傻子?
    实话实说,给他两瓶汽水并不是我心善看他可怜,当时那种情况,我也有上去踹他两脚的冲动,给他汽水全因不想让他捣乱。
    至于我妈讲的那些事儿,听过就抛到了脑后。他和我家虽有过一些交集,还给小时候的我瞧过病,可我没有半点印象,他的悲惨遭遇对我来说不过是个故事,也只是一个故事。
    以我当时的心智,无法理解我妈讲那些话时的心情,现在年纪大了回想起来,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试想一下,如果你街坊或和你一起朝夕相处多年的同学,一夜之间变成了傻子,即便你与他并不熟,并未有过太多的交集,想必也会对他的悲惨遭遇感叹唏嘘吧?
    傻子的事讲到这里远远没有结束,可傻子悲惨的一生,将在喝过我给他的汽水后不久,终结。
    第二天我们训练时傻子又去了,精神没有前一天好,也没有拍巴掌呵呵傻笑,就远远的站在那里盯着我们,脸上还是傻子才会有的那种,痴痴的笑。
    就在我想再给他起开一瓶汽水,哄他别捣乱时,那些人又追了上去。
    今天傻子没有昨天的状态,没跑几步就被追上,又被一顿暴打。他们下手更重了,似乎是要报昨天被戏弄的仇。
    起初傻子还会在地上抱头打滚,打着打着,他松开了手,任由他那颗乱蓬蓬的头,像皮球一样被踢,被踩,被踹。
    施暴全程被我看在眼里,只觉自己的心越来越凉,越来越寒,可我始终没能上前劝阻一声。
    老师呵斥了一声,丢掉手中烟头走了上去,众人渐渐停了手,此时没动手的人也围了上去,只有我愣愣站在原地,脑子里空荡荡的。
    傻子被抬走了,就扔到学校外面不远的垃圾堆里。躺在垃圾堆里时应该还没断气,第二天,蚊蝇便将他完全覆住了。
    听说傻子是被垃圾车运走的,也自然也不会是去殡仪馆。
    因为傻子的死,老街坊老邻居,包括我妈还掉了眼泪。
    我妈在家里大骂了一通,
    为啥让垃圾车运走了?为啥不给发送?为啥不通知街坊邻居一声?要是没有发送的钱我出!好好的一个人咋就被糟蹋成这样啊?骂到最后,我妈已是泣不成声了。
    就连我姑上学缺钱时也没见我妈这样,我爸在一旁安抚着,而当时的我,心中百感交集。
    如果我不给他那瓶汽水,他第二天是不是就不会来了?
    如果我上去劝一下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如果我回家跟我妈说傻子被扔垃圾堆里了,就算傻子还是死了,我妈是不是也不会现在那样的悲痛?
    想到这儿,我精神恍惚了一下,儿时关于傻子,不,关于肖顾陈肖大夫的记忆好似一下子被唤醒了。
    妈妈带我去医院找肖大夫,穿着白大褂的肖大夫笑眯眯的看着我,哄着我,哄着我伸出舌头给他看舌苔,用温暖的大手扶上我的额头试体温,用被他焐热了的听诊器,贴上我的胸口。。。。
    那晚我哭了,躲在床上偷偷的,呜呜的哭,肖大夫,我对不住你。




    傻子被垃圾车运走的第二天,街道的人出面,张罗给傻子设灵堂,搭灵棚,拜祭一下。想必是那些受过老肖家恩惠,念记肖家好的人提议的。
    一些街坊邻居都愿意出这个力,出这个钱。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人没了才想起人家的好。
    傻子的死因大家都知道,可没人愿去追究。都说人命关天?可傻子的命关天吗?傻子算人吗?
    肖大夫妈早就走了,大家凑到起,想着联系下他的亲人,老一辈人里有人认识一些他家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象征性的发了几封信出去。
    接着就是给肖大夫操办后世,可设灵堂时出了一档子事。
    前面提过,肖家老宅原来是个大院子,后来给分了,分给了好几家,肖大夫和他妈只剩下一间小小的西厢房。
    老太太死了,肖大夫疯了,一个院儿的人就想着法的要把傻子弄出去,谁也不像旁边住着个傻子,再有,都想占那个屋子。
    他们骂傻子,打傻子,欺负傻子,可傻子也知道自己有个家。
    最后没招了,几户人家一合计,干脆用木板把人家门给封了。
    街道的人,街坊邻居理论过好多回,可那院子里的人说,你心善,你慈悲,那行啊!你把他领你家炕头睡去啊!
    谁能把一个傻子领自己家去?除非是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傻子亲戚联系不上,一个无依无靠,街道,邻居的话也自然没什么分量,渐渐就不了了之。
    一来二去,傻子被赶了出来,就在自家墙根底下铺垫了个睡觉的地方,后来有好心邻居帮忙弄了个窝棚,就算能遮风避雨了。
    街道和邻居们打算把傻子那窝棚清出来搭灵棚,可那院子里的人说什么都不干。
    有句话说的好,死者为大。活着的时候封了人家的门,死了还不许设灵堂?都说欺负人能把人欺负死,这是欺负死了还不算啊!
    那院的人这下是惹了众怒,惹的天怒人怨。
    大闹了一场后,派出所来人了。一了解情况,也觉得太过分了,给那院的人批评教育一通,搭灵棚的也算解决了。
    见公安要走,一个心眼多的老头说,正好趁着派出所的人和街坊邻居都在,咱把肖大夫老房子也顺便收拾出来吧!
    坊间都传,老肖家世代为医,家底厚实,虽说被抄了好几次家,可保不齐还藏着啥宝贝呢!
    很多年后,我因为身上怪事儿连连,于是向我妈和还能联系上的老邻居,事无巨细的打听当年那些事儿,一个老邻居跟我说了这么一段。
    说老肖家有一颗定魂珠,本来那晚肖大夫就应该死了,可他身上带着那颗定魂珠,定住了一魂二魄,这才没死了,成了傻子。
    老头提议收拾老屋子,是怕院子里的人把老肖家的宝贝偷走,可他就忘了,傻子都被赶出来好多年了,就算有啥宝贝也早被人拿走了。
    派出所的人本不想管这事,老头一说,街坊邻居也明白过味来,万一老肖家藏着啥宝贝,就算交给政府也不能便宜那些丧良心的,于是也起哄附和。
    正所谓民意不可违,派出所的人也没办法,你们愿意收拾就收拾吧!
    好巧不巧,收拾傻子老屋子的时候我就在现场。
    看到这有人会说,你还敢说这不是故事?咋一有事你就在场呢?你当时还是个半大小子,这种事你妈能让你去?
    我欢迎这种质疑,说明您看了,并且走脑子了,不是滑滑屏幕一眼过去。我解释一下你的疑问。
    当时我不想去,是我妈非让我去的,要不说现实往往比小说更离奇呢。
    当时我家条件不好,当时的普通工人,特别是家里双职工的,过的都不好,就算还没下岗,上班也不给发工资,说吃顿饺子就是过年有点夸张,可能吃顿酒席绝对是件大事,得惦记好多天,饿上两三顿做准备。
    现在的90后,00后可能永远体会不到当时的那种感觉了,80后及之前的人可能都有过这种经历。
    给肖大夫办后事的钱是大家凑,我家也出了一份。办白事肯定得摆酒席,当年没条件办事就下馆子去饭店,都是胡同里摆席。
    我妈想的是一上午灵棚搭上,中午开席,我放学正好能赶上,吃上一顿,解解馋。
    我妈让我爸也中午过去,我爸说:“帮着忙活忙活行,掐着饭点儿去这事我干不出来,丢不起那个人!”。
    我爸不去我妈顶多骂他两句,我要是不去准得挨揍。
    可没成想,搭灵棚的事闹了一上午,我到的时候,酒席还没个影呢。
    “老李家小子也在,来,正好过去帮帮忙,小伙子有劲儿,要说你们这些小的啊!小时候都得过人家肖大夫的好,我还记得那年冬天,,,”
    我到的时候,就见一帮人正围在一起说着呢,一个老街坊瞅见我这个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拉着我就往院子里走,边走还边嘟囔。
    “那年冬天,大正月里的,你爸不在家,你爷爷奶奶串门子去了,就你妈一个人在家带你。你那时淘气,一跟头摔门槛子上了,摔的满头满脸都是血,当时还是我驼着你们娘俩去医院找的肖大夫,肖大夫可是个大好人,一见你。。。。”
    拉着我的老头想起了当年的事,自顾自的说着。
    要说那院子也不小,可住了五六户人家,加上私搭乱建,乱堆乱放,小过道勉强能两个人擦肩过去。
    大家都想看看老肖家藏着啥宝贝,都往里头挤,这那能容得下。
    一看这么多人不行,走在前头的片警拦住后面的人说:“你们干啥呢?都挤啥啊?出去出去!来两三个就行,张大妈留下,还有?李叔,嗯?你也过来!”
    我当时正垫着脚在人群里四下找我妈呢,结果被点名了。
    事后想想,片警点我过去也是有算计。半大小子心思单纯,好摆弄,这也是那些垃圾公司愿意招刚毕业学生的原因。
    大家谁不想看个热闹?片警说完还往里挤,直到街道张大妈气的破口大骂,那帮人才不情不愿的退出院子。最让我来气的是,拉我进来的老头也出去了。
    来到小大夫家门口,有张大妈,李叔,我,两片警,还有大院里的三个人,门口占不下,我们都在过道上挤着。
    片警一看门用木板封着,疑惑的看向张大妈,可还没等她开口,院里最刁的那个妇女把话接了过去“警察同志,是这样,傻子,不是,肖大夫傻了以后吧,整天在街上瞎溜达,也不着家。我们院就合计,这样不行,万一东西丢了可咋整?到时候谁也说不清,就帮着肖大夫把门封上了,我们,我们这也是为他好,是不?”
    我身前的张大妈听了气的直哆嗦,想反驳,可话又被片警拦住了“你们赶紧收拾吧!都这点儿了。”说着看了眼手表。
    那刁妇的话傻子都不信,更别说片警了,只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赶紧收拾完了好回去吃饭。
    张大妈虽说来气,可事已至此说啥都没用了,消停办完比啥都强,也就忍下了。
    门封的确实挺严实,连窗户都封上了,看样子也就耗子能钻进去,猫都钻不进去。
    我和李叔抠了半天也抠不动,片警见院里的俩男的,抱着肩膀在后面看热闹,来气了“你俩看啥呢?过来!”
    那俩人一听就想躲,片警后面的话一说,俩人乖乖找家伙去了。
    “吴老六,上次那事儿你可还没交代清楚呢,咋地?一会儿跟我走呗!”
    那两人找来了铁棍儿,几下就把封住的木板起开了,露出里面斑驳泛白的绿漆小门。
    那个叫吴老六的推了推门,门呼扇两下,没开,他看了眼片警,片警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接着他上去就是一脚,肖大夫家尘封多年的门,就这样被踹开了。
    踹开门,吴老二没进去不说,捂着鼻子退后几步,两个片警和前面的李叔也捂着鼻子扭过身。
    “这是啥味啊!”一个片警嫌弃的说。
    我当时可能是站在上风口,没闻道什么味儿,只觉得是屋子里有啥剩菜剩饭的腐败味儿。向里张望,由于小窗户还封着,里面黑乎乎的,看不出个啥。
    吴老二会来事儿,找身边人要来烟,给两个片警一人点上一根,又不情不愿递给张叔一根儿。
    这时外面又有几个好奇心旺盛的进来,又被片警喝了出去。
    一根烟过后,片警招呼我过去。我当时觉得,警察叔叔的话必须得执行,可刚一过去,就闻到一股怪味儿,我吓得连连后退。
    没错,就是那股儿蓝皮木箱里独有的臭味儿。

    片警见我那样,以为我也是被熏着了,也没难为我,又指派吴老六上去,要说这个吴老六也是倒霉。
    吴老六哭丧着脸,慢吞吞又点了一根烟,猛吸了一口后,憋着气,钻了进去。
    我当时的心里很纠结,即想跑,又想看看里头到底有啥,是啥玩意发出来的味,因此就躲在后面看。
    也不知道那个刁妇和吴老二是啥关系,见吴老二进去了,她来了劲了,也不管味儿不味儿的,也一脑袋扎了进去。
    张大妈心眼多,也凑到门边,生怕他俩把什么东西顺走。
    吴老二和刁妇猫着腰在里面翻弄着,一堆堆破东烂西接连被扔了出来。
    破衣服,破板凳,破台灯,一个熬药的小砂锅一扔出来就摔碎了,还有一堆烂的面目全非的书报。
    就在他们倒腾的时候,那股臭味并没有消散多少,仍不时的从屋子里飘出来。
    突然,屋子里穿来一声惊叫,刁妇失魂落魄的跑了出来。
    我们都被吓了一跳,往门里看,就听吴老二在里面说“瞎咋呼啊!瞧你吓那样,就一只死猫。”
    话音未落,一个脏了吧唧,软乎乎的东西被扔了出来,要不是听吴老二说,没人会猜出那是一只死猫。
    死猫一落地,那股子臭味儿猛的腾起,我们外面的几个都往后退了半步。不是不想多退,身后实在没地方。
    看着那只死猫和呛鼻子的臭味,我总算知道了,那股味儿是从死猫身上发出来的。
    吴老二也被呛得不行,从屋里钻出来,满脸满手都是脏污,一出来就连声咳嗽,接着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急着向另一个男的要烟。
    李叔在一旁看半天了,可能此时忍受不了那股味儿,或是心肠慈悲,拎着铁锹上去,铲着那死猫出了院子。
    李叔刚出门,一个人进院了,不是旁人,正是我妈。
    “你个小犊子,你在这干啥?赶紧出去,这是你呆的地儿嘛!”
    就这样,我被赶出了院子,席也没吃成,瘪着肚子回学校了。
    如果是小说,这一段一定是故事的推进,转折章节。
    男主在张大夫的遗物里,发现一本日记或是机密资料什么的,一个巨大的谜团重见了天日。
    可现实是,那屋子里啥正经玩意都没有,更没有前文提到的定魂珠,唯一有点儿奇怪的就是那只死猫,和它身上散发出来怪味儿。
    下午的事我就不清楚了,等我晚上放学后再到那,灵棚已经支上了,里面正中的祭台上摆着肖大夫穿着白大褂的照片。我想不管是谁,都无法把照片上的人和那个傻子联想到一起。
    我妈又数落我一顿,怪我中午的事儿,我是有苦难言。
    晚上的席倒是挺硬的,可我没真没胃口。不知道那只死猫扔那去了,总隐隐闻到那股臭味儿,吃不下,可我妈在一旁总瞪我,意思让我使劲吃,我只好硬着头皮吃了几口。
    我妈帮着采买东西啥的忙活了一天,晚上我爸去帮忙盯半宿,可夜里10点多又回来了。
    我爸说,医院来了几个人说拜祭,毕竟肖大夫以前还是医院的人,可那几个人一来脸色就变了,香都没点就走了。
    他们前脚刚走没多久,就开来几辆车,下车的有穿白大褂,有穿警服的,大部分穿着便服。
    他们下车就让我们散了,还拉上警戒线,把那院子给围了。街道的人上去问,对方说什闹什么鼠疫,不让聚集,都赶紧回家。就这样,他们都被赶了回来。
    讲到这大家可能猜出个大概,这事与死猫有关,或者说与那股臭味有关,与医院那个装着尸体的蓝皮木箱子有关。
    我爸洗漱睡觉去了,我妈还嘟嘟囔囔,我这是事后讲,我当时也没多想。
    还是那句话,我这是事后讲,尽量按时间顺序唠,我说的一些事是事后了解知道的,对当年正经历那些事的我来说,都是七零八落,无关痛痒的事。
    肖大夫死后没多久,那家院子就出事了。
    院子里的几户人家为争傻子那小破屋打了起来,差点出了人命。这也难怪,讲这话时是1995年左右,那片传出动迁的消息。
    多一个小破屋,可能就多分一套房子,或上楼时多出十几二十几平的面积,换谁都得争。
    我家也是那片的老户,也有一个院子。我爸有一个兄弟,也就是我叔,还一个妹子,我姑,以前是五口人挤在一个院子里。
    我爸结婚后生下我,屋子就有点紧张了,再说一起住着也不方便。
    当时也没钱买房,正赶上厂子院里有闲房,就这样,我们一家搬进厂子大院。
    厂子的房子不是自己房,早晚有搬出去的一天,听说要动迁,我妈也急了,其实那一片儿住着的人,家家都在合计房子的事。
    接下来的事就与房子有关,当然也与怪事儿有关。
    下面这一段恐怕要码上好多事才能说得清楚。
    我很好奇,还有几个人在追看我这个事呢?
    有人爱看我就加把劲儿,多唠点儿。先说说那院儿里的事。
    那些把大院圈起来的人,当晚把院里住户都撵了出来,还在院里拉起电线,点上好多个大灯泡,也不知道在里面捣鼓啥,就见他们进进出出,忙忙叨叨的。
    第二天一早,这帮人全撤走了,住户回去一看,啥都没动,一切都是原样。
    那个年代办事远远不像今天这么规范,老百姓不习惯也得习惯。
    那帮人走后当天晚上,刁妇和自家爷们儿连夜把一些破烂塞进小屋,还上了把锁,意思是占地方。补充一句,刁妇本名叫菜玉芬。
    第二天院里其它住户一看不愿意了,凭啥你家占啊!几家联合起来找上了门。
    蔡玉芬干别的可能不行,要论吵架骂街,绝对是宗师级的。
    吵不过没关系,夜里锁就被砸了,里面的破烂被扔的满院子都是。
    蔡玉芬那吃过这亏啊!叉腰堵院子口骂了一天,晚上又给小屋门上了一圈大铁链子。
    大铁链子栓狗可能管用,栓门就困难了,第二天一看,链子被锯断了。
    蔡玉芬这下怒了,跟她家爷们儿说:“今晚你就住进去,看谁还敢动!”
    他家老爷们儿可没她那唬劲儿,说啥也不去。
    蔡玉芬说:“行!你个熊玩意儿不去是不?你不去老娘去!”
    夜里蔡玉芬夹着铺盖卷就住进去了。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底层人为了争一点点利益所要付出的代价,往往比上层人多得多。
    那时是夏天,冻是冻不着,可蚊虫特别多,半夜她男人劝她回屋,可蔡玉芬的唬劲儿上来谁也拦不住,他男人没办法了,赌气回了屋。
    那天夜里,院子里的人起初听见有人唱歌,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好像是夜猫子叫春,再听会儿,又觉得不是,好像有人再哭,哭着哭着声就没了,这才又睡下。
    那个年代,都是平房,门挨门,窗对窗,夏天也都是开窗户睡觉,谁家有点儿啥动静都能听个真切。
    打孩子骂媳妇的事每天都在上演,听到几声哭更没人当回事,还有人当那声响是电视传出来的,谁也没在意。
    第二天一早发现蔡玉芬的是,在街口出摊炸油条的老冯家两口子。
    他们说那时候天刚蒙蒙亮,大约是凌晨三点半不到。他们从屋里出来就见傻子那屋门口趴着个东西,起初以为是谁家狗趴那呢,凑近一看竟是个人。
    那人一半身子在屋外,一半身子在屋里,看起来就像从里面往外爬。
    李家媳妇说,当时老吓人了,那人在地上趴着一动不动,一手在前,一手在后,前面那手的五个指头都抠进地里了,就像屋里有啥往里拽,她拼命往外爬似的。
    李家男的没多想,连忙往起拉地上的人,翻过一看,正是蔡玉芬!
    蔡玉芬没死,被送去了医院,关于她的事咱先放放,先说院子里的事。
    自从蔡玉芬进了医院,关于她以及肖家小房的传说就传开了。一些传说我不说您也能猜出个大概。
    如蔡玉芬占肖家房子,结果肖家母子的阴魂向她索要房子云云。
    这种小道消息的真假咱不评说,这种传闻能流传开,从某个角度反应了百姓惩恶扬善的美好愿望。这种愿望本身没有什么约束力,可又有着某种神奇的效果。
    虽然院子里的人还惦记肖家的小房,可没人再敢去那儿过夜了,还有邻居看见院子里的人集体出动在路口烧纸钱,正所谓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一天晚上我妈跟我说,晚上没事别处去玩了。
    我当然要问为啥,我妈说:“有人在胡同里见着傻,,肖大夫了,你没事别去那院周围晃荡,知道不?”
    我妈说的煞有介事,我听完心里也毛毛的。
    我妈就是这样的人,心直口快,跟我爸完全是两个极端,同时还跟其它家有些不同。我妈觉得我是大人了,起码是大小伙子了,有些事可以知道。而我爸虽然表面严厉,可心里还把我当个孩子。
    有些事真说不好是机缘巧合还是因果循环,蔡玉芬出事没多久,那院子里的老冯头就西去了,老冯头就是发现蔡玉芬的老冯家人。相隔不到一个星期,吴老二的老母亲睡了一觉没醒过来,也走了。
    这两件事很容易让人和傻子的死联想在一起,可更邪乎的事还在后头,那天跟着吴老六一起拆门板的那个男的媳妇,也不知怎地,在家里吊死了。
    如果傻子没死,谁也不会把这些事和他联系在一起,可傻子死了,这种事想不联系起来都不可能。
    有些事儿如果你不往深里想,那就是一个独立的事,可往深处想,好像跟啥都能扯上点关系。
    傻子索命,傻子追魂的传闻一时在我们那片传得是沸沸扬扬,就连我也不自觉的想,傻子会不会也来找我呢?毕竟那天我没上去劝阻。
    说来奇怪,人们对那院子没有半点影的传闻乐此不疲,议论纷纷,却对一帮人封了院子,忙活了一宿的事视而不见,选择性遗忘。
    也许不是选择性遗忘,我上面那两辈人经历了多太多时代变革,社会动荡,他们的潜意识里可能知道那些事可以说,可以议论,那些事不能说,不能提,要尽可能的忘掉。
    那一阵儿,肖家大院还真是热闹。
    灵棚支了拆,拆了又支,支了又拆,外面摆的花圈就没断过。
    这一通折腾下来能消停几天了吧?谁成想,大的还在后头。
    蔡玉芬送去第二天检查结果就出来了,外力致颅骨骨折,命暂时是保住了,可人多半是醒不过来了,就算醒了也基本报废。
    虽然外面都传蔡玉芬住院是被傻子娘俩索命的结果,就算这事儿大家都信,可蔡玉芬男人不可能信。大夫都说是外力所致,肯定是被人打的。
    就在蔡玉芬入院第二天,她父母连同弟弟从村里赶了过来,一看自家闺女这样,三口人不由分说揍了女婿,姐夫一顿。大家想啊!蔡玉芬那么跋扈,她家人又能好到哪去?
    不管大家爱不爱听,是不是闲我墨迹,蔡玉芬那家子的事我都得说说。
    蔡玉芬家是农村的,姐弟两个。
    那时候城市户口吃香,农村人家挖门盗洞想进城,想混上一个城市户口,要不说风水轮流转,现在情况与那时正好相反。
    蔡玉芬一家子说难听点很势利,属于见便宜就占,有空子就钻的品性。
    蔡玉芬当年长的不赖,正因如此,才放出非城里人不嫁的‘豪言壮语’。
    也不知是经谁介绍,蔡玉芬认识后来的男人薛刚。两人认识没多久蔡玉芬就怀上了,薛刚不得不奉子成婚。
    薛刚他爹家原来可不简单,在市建筑公司劳资科。
    在当年,全市能把农村户口转城市户口的人,一把手能就算过来,他爸就是一个,可谓是官不大有实权的人物。
    薛刚他爹是哪种刚正不阿的好干部,儿子搞大了人家的肚子,这门婚事说啥他也得同意。
    前脚婚事刚一办完,后脚蔡玉芬刻薄刁蛮的尾巴就露出来了。
    先是让公公把弟弟弄到城里,接着又要把自己爹妈也接过来。
    要说这些要求也算是人之常情,是家市,可她背着公公收礼,这就不得了了,也闯了大祸。
    他这个公公是老党员,老干部,原则性特别强,凡事都是公事公办,铁面无私,有送礼的一律拒之门外。
    礼不受,如果你的事合乎程序规范,该般还是给办,也正因为这样,得罪了不少的人,好多人都憋着坏想弄他。
    蔡玉芬进门了,前脚公公刚把送礼的赶走,后脚她就给领进自己屋子‘东西留下,你托的事好说’。
    就这样,没出一年,老爷子就被人抓住小尾巴,扣上了贪污受贿的帽子,一撸到底。
    老爷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为党,为国家,为人民拼死拼活干了一辈子,临了临了被儿媳妇干翻了。他越想越窝火,也多久便抑郁而终。
    老爷子走了,公家的房子也被收了回去,门庭若市,风风光光的老薛家,没几年的光景就败了个七零八落。
    薛刚性子懦弱,小时候听他爹的,可算成了家,又被媳妇按的死死的。
    自己下岗了,媳妇被人打得住院,又被媳妇家人打个鼻青脸肿,这叫什么事啊?这事换做谁都够憋屈的。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何况是一个大男人。
    派出所那边迟迟没有凶手的消息,媳妇家人不依不饶,整天在医院闹,这天中午,薛刚喝了点儿闷酒,越喝越多,越想越窝火,越想越憋气,正所谓酒壮怂人胆,薛刚一咬牙,返回了自家院子,操起一把大铁锹,从头开始捋,见着窗户就砸。他认定媳妇就是被院里人打的。
    那时是下午两点多钟,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院子里的人都不在家,可刚死了老婆的赵三正巧在家。
    赵三这些日子心情也不好,刚喝了点闷酒晕的乎的睡下,就在这时,一铁锹拍了下来,啪嚓一声,玻璃碴子飞进来,崩了他满头满脸。
    赵三一下就坐起来了,酒也醒了大半,他不知道出啥事了,光着脚就跑出了屋,一出门就撞上红着眼睛的薛刚。
    两人对视了两三秒,疯了的薛刚轮着铁锹就拍了过去。
    赵三反应还算快,扭头就跑,一铁锹结结实实拍在背上。此时他也顾不上疼,逃命要紧,赤脚跑出院子。
    最后的结果是,薛刚被拘了,赵三也进了医院,再看那个院子,各家都是凄凄惨惨,一地玻璃碴子。
    ‘肖家大院’的事到此算是告一段落,不过还没结束。
    我尽量按时间顺序来讲,就怕您看着乱。
    再有,下面讲的那些事儿看起来可能有点跑偏,其实不然,喜欢的尽管放心看下去。我不敢说讲的这些里没有一句废话,但我敢说,无论少了哪一段,都会让你看到后面时觉得迷糊。
    前面说过,我有一叔一姑,是亲叔和亲姑,为了区分那个远方亲戚‘小姑’,我下面把我亲姑称为姑姑。
    姑姑小我爸七八岁,三兄妹中排行老幺,下面的事与她有关。
    我们一家搬出爷爷奶奶院子后,爷爷奶奶和叔叔姑姑住一个院,那时他们还都没成家。
    姑姑当年在纺织厂上班,平日喜欢自己做些衣裳,有的衣裳自己穿,有送人,也卖,算是有了一份额外收入。
    下岗大潮席卷一切,姑姑的纺织厂也不例外,不过她下岗后干起了个体,就在离家不远的市场租了个摊位,给人家做衣服改衣服,当然也包括扦裤脚等小活。
    姑姑手艺不错,生意也不错,要不说嘛,有手艺的人什么时候都饿不死。
    她也挺有生意头脑的,市场里的小摊开了不到半年就换地方了,在一条比较繁华的街上开了一家制衣店,售卖的衣服除了自己做的还有进的货,生意很红火。
    我姑姑很疼我,我常去她店里玩,说白了就是要几块零花钱。
    白天,特别是周末时,她特忙。这时候去她都会塞给我几块钱说“一边玩去,我这儿忙着呢!”
    我记得很清楚,出事那天正好是返校日,再过几天暑假就结束了,那天爸妈带我去爷爷奶奶家吃饭。
    开始以为就是普通的家庭聚会,其实不然。
    我们那片动迁消息出来后,我爸妈,特别是我妈,开始合计我们家房子。
    动迁这事可不是空虚来风,当时全市很多平房已经或正在拆迁,我们那儿也是早早晚晚的事。
    我们一家虽说搬出来单过,可住的是厂子的房,早晚要收回去,真到那个时候我们一家住哪?这次去爷爷奶奶家是商量动迁的事。
    当时动迁好像有两种分,一种是按户口和人头分,另一种是按面积和房屋数分。
    因为不知道我们那片是怎么个分法,我爸妈的意思是我们一家暂时搬回来,或者是假装搬回来,这样分房时就多了一些筹码,当时很多家已经这么做了。
    我爷和我奶听完倒是没什么意见,可我叔不愿意了。
    他当时正处着一个对象,已到谈婚论嫁的阶段,他跟对方说了,定下结婚的日子,就把两个小屋打通成一个大屋做他们婚房,这其中一间就是我家原来住的地方。
    我叔房子这事是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他们商议好的。
    爷爷奶奶留着小儿子养老,我爸要是买房他们给添点儿钱,我姑以后要嫁出去,所以没份。
    当晚我爸妈提出的想法,是想着院子动迁时能多分一点儿钱或是面积,如果能多分一套房就更好了。没有分财产的意思。
    我叔也知道我爸妈的想法,他之所以不愿意,只因他也有难言之隐。
    我叔当时也下岗了,同时还是大龄青年。没工作,年纪还大,家里又不富裕,想找个对象真不是太容易。
    眼下就差临门一脚了,哥哥嫂子一家子要搬回来,万一对象因此黄了,那下一个对象真就不知道去哪找了。
    要不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当晚我爸和我叔喝了很多酒,唠叨快十点了,可事还是没谈妥。
    眼见着俩儿子越喝越多,爷爷奶奶担心起来,怕俩儿子喝醉了再干起来,我爷就说“小茹这么晚了还没回来,老大,你去接她一趟。”我姑姑单名一个茹字。
    其实他们这种想法有点多余,我爸最护着这个弟弟,如果让我爸在我和我叔之间选一个,那我爸选的还真未必是我。
    其实我爷的意思有两层,一是别喝多了再闹出点儿家庭矛盾,二是让我爸先回去,这事儿以后慢慢研究。可我妈想差了,以为是撵我们一家走,一下就不干了,非要计较几句。
    可就在这时,外面院子咣当一声,好像啥东西被撞倒了,接着就见我姑跌跌撞撞进了门,一脸惊慌,面色惨白!
    “吓,吓死我了!!”我姑进门见我们都在,这才松了口气,上气不接下起的说。
    我爸腾的下站起来,问怎么回事。
    “有个,,有个人跟,跟着我。”我姑的气还没喘匀,惊惶未定的说。
    一听这话,我爸大步往屋外走,我叔也换过神来,也跟了出去,我也想跟出去看看,被我妈一把拉住了。
    “小茹,别怕,先喝口水,慢慢说。”我妈倒上一杯饮料递给她。
    喝了口饮料,我姑总算安定了下来,她说:“有人跟着我。”
    “谁让你这么晚回来的!”我奶呵斥道。
    我妈也说:“小茹,下次在晚回来提前说一声,让你大哥接你去,现在盲流子多,你可得小心点儿。”
    当时很多年轻人下岗,失去了工作,没什么营生,也失去了人生的方向,一些人就满街瞎逛,有的小偷小摸,有些大龄青年见到漂亮姑娘就对着人家吹口哨,做下流动作,我妈说的盲流子就是这波人。
    有段时间我妈一个月丢了三台自行车,车子停外面,进店买点东西的功夫,车就没了。入室盗窃,抢劫的事也时有发生。
    “不是,不是盲流子,是,,是傻子!”我姑急了。
    “啥?傻子?”我们听的都是一头雾水。
    这时我爷怕两儿子出去遇到啥事,也起身去了外面。
    我姑这时完全平复了情绪,讲出了事情的经过。
    她从大马路上一进巷子口就觉得后面有人跟着她,开始还没在意,以为是同路的人,她姑加快脚步,后面的人也加快脚步,我姑这才有点儿慌了。
    当年只有大马路上有路灯,小路,小巷子都是黑漆马虎的。
    我姑虽说心慌,可就快到家了,也不是太害怕,于是又放慢了脚步,果然,她一慢,后面的人也慢下来。我姑生气了,转回身向那人喊了声:“谁啊?别在那吓唬人。”
    那个黑影此时也停下来,我姑喊了几次,他都没回应,也不靠近,也不走开。
    我姑试着往后退了一步,结果那个人也往前逼了一步。直到这时我姑才真害怕了,她大声说“你要是再跟我,我可就喊人啦!”可那人还是不说话。
    我姑又转身继续走,那个人继续跟着,那人似乎有意和我姑保持一定距离。
    我姑心想,跟着就跟着,前面不远就到家了,不信你还能跟到院子里。
    走着走着,前面有了亮光。是一间小卖铺,晚上关门了,可门上挂的大灯泡还亮着,我姑有了主意。
    走过小卖铺时,我姑心里估算着距离,她又往前走了几步,随后猛的一回头。
    果然,那人暴露在了灯泡之下,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吓得我姑魂都飞了,灯泡下的那张脸正是前几天死掉的傻子!

    我姑说她肯定没看错,就是傻子。
    傻子还穿原来那身破衣服,一个肩膀高,一个肩膀低,脸上乌漆嘛黑的,还是那副傻笑。
    这时爸他们都回来了,小姑又把刚刚讲的重复了一遍,这才继续说。
    一见傻子,小姑差点吓瘫了,她也怀疑看错了,可大灯泡很亮,看的是真真切切,就是傻子。
    那时她脑中一片空白,撒腿就往家里跑,也顾不上傻子是不是追上来了,一口气跑进院子,还撞上我爸的自行车。
    “你指定看错了!”我叔点上根烟,不以为然说。
    “我肯定没看错!”我姑肯定的说。
    我妈半信半疑,我爸沉默不语,我爷和我奶面面相觑,而我,突然问了一句:“姑,当时闻到什么味儿没?”
    话一出口我也有点吃惊,咋想起问这么一句呢?
    “味儿?你别说,还真有,当时好像闻着点儿消毒水的味。”我姑回想着说。
    那晚回去的路上,我心里毛毛的,想必我妈也是,我爸怎么想的我就不知道了。
    看来前一阵儿有人说看见傻子这事儿未必就是谣传。
    要说这个暑假也真够漫长的,可在漫长也有过完的时候。
    开学了,我的生活算是上了正轨,可小姑迟迟没有回来。我一问,我妈就说快了,快了,也不知道快了是啥时候。
    开学没多久,我们那片又出了个事,一个四五岁的孩子丢了。大家都帮着去找,可还是没找回来。
    我家搬回去这事儿也有了眉目,我叔把女朋友带回家吃饭,我们一家子盛情招待,吃饭时就把这事说了,那姑娘还算通情达理,总之饭桌上没表示出什么不愿意。
    几天后的一个周末,我们一家回去收拾房子,暂定房子收拾出来先空着,拆迁通知下来在搬。
    我心里倒是有些小情绪,我们一家搬过来小姑怎么办呢?
    我没等来小姑,却等来了市篮球比赛。

    全市一共16所中学参与比赛,第一轮四个队一组,打循环赛。好巧不巧的,我们学校第一场比赛就在医学院附属医院打,就是那个球场。
    一想起那里,不禁勾起了很多心事。
    蓝皮箱子,大亮他哥,肖大夫,还有小姑。命运真的就像一条线,当把你和某些地方,某些事,某些人串起来时,想挣都挣脱不开。
    比赛那天挺热,由于离我们校不远,很多我们校的同学来加油助威。
    我当时打的位置时前锋,和我打同一位置的是老田。在老师眼里,我们各有特点,基本是轮流上场。
    我们一到场地,我就看向墙角,角落里已是空无一物。
    等我们见到对方球员时,心里有点虚了,他们身高普遍比我们高出半个头,最高的小子身高得有1.8以上。
    现在的东北,中学生1.8以上的不能说普遍,但也不少,可在当年,别说中学生了,就是成人,1.8以上的也不是很多。对面那个家伙在我们看来就是个巨物了。
    首发上的是老田,可能因为他体格被我壮一些。
    果不其然,一开场我们就被全面压制,分差很快就超过了10分,我在下面看的心急如焚,要求上场。
    可老师还让我再等等,转眼的功夫,比分已经拉大到20分,我赌气不再看比赛了,就就在这时,目光透过观赛的人群,在场外小道上瞄见一个人。
    她长发披散在身后,穿着一身浅蓝色纱裙,胸前抱着一本书。那个身影在人群缝隙间一闪而过,我起身就要追上去。
    这时场上响起哨声,体育老师叫我的名字“小涛,你上场!”

    我走向赛场,眼睛却是追向远远一袭蓝色背影,一声哨响将我拉回比赛,我确定,我没看错,那就是我小姑。
    我知道大家都喜欢看爽文,就比如我化悲痛为力量,力挽狂澜大杀四方,然而现实是残酷的,我们最后输的挺惨。
    回家我跟我妈说看见小姑了,我妈看瞒不住,这才告诉我,小姑考上了医学院,不在家住了。
    当时我一切都明白了,什么也没说。
    周末我妈做了一大桌子菜迎接小姑的到来,再见小姑时我有些看呆了。
    马尾辫不见了,变作了披肩长发,脸上的稚气俏皮不见了,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韵味,小姑变了。
    小姑嘱咐我好好学习,考个好高中,考上个好大学等等。
    她对自己的事一句没提,只是我妈说了只言片语。小姑和王猛处的挺好,打算大学毕业就结婚。现在想想,我妈的意思可能想让我断了对小姑的念想。
    小姑是坐着王猛的小汽车走的,看着远去的车,心里有点空唠唠的。
    动迁的正式通知来的比预想的快,我们一家连忙搬回大院。见我回来,我姑主动提出住店里,我爸妈虽多次挽留,姑姑还是搬出去了,她的屋子空起来给我住。
    开发商的速度很快,正式通知贴出来没多久,就和街道的人下片,核查住户情况和房屋面积。
    又过了一周,一些住户开始陆续搬走了,而我家,很有成为钉子户的潜质。
    接下来的诡异故事,就是围绕着拆迁展开的。
    开发商跟我家谈后给出三套方案:
    一是给两套二室一厅,面积都是八十多平。
    二是给三套小居室,一室半,五十多平。
    三是给钱,究竟谈的是多少钱我还真不清楚。
    随着邻居陆续搬走,我家内部出现两种意见。
    一种是以我爸和我奶为代表的妥协派‘差不多咱就搬吧!要是房子不够住,咱以后再想办法。’
    另一种是以我妈和我叔为代表的强硬派,条件不答应咱决不能走!‘咱们七口人住一个大院,怎么也得给三套两居室吧?要不然凭什么搬?总不能开发商赚钱,咱们住露天地去吧?’
    两种意见达不成统一,搬迁的事一拖再拖。
    周围邻居每天都在减少,一些搬走的房子还被开发商扒得面目全非,破败不堪,跟战场似的。
    接着又传出要给剩下的几户断水断电的消息。开放商整人的办法可多着呢。
    我妈和我叔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电池蜡烛,存水的塑料桶就弄了好几个。我爸和我奶则是每天忧心忡忡,而我,完全是置身事外,主要是大人不让我参合。
    我对周围的废墟很感兴趣,每天放学就是东家窜窜西家看看,有点探险和窥探人家隐私的感觉,有时还能捡到些‘宝贝’。所谓的宝贝就是人家遗弃的废旧物品。当年物质不像现在这么丰富,看见啥都是好东西。
    这天放学,我又在一间间的破屋里转悠,在一户破墙后面,发现了冯义。
    冯义也是我们那片的孩子,比我小两岁,个头小,平日也不怎么说话,我们在一起玩的不多。
    看见他时,他一手拎着一个麻袋,一手攥着把小锤子,正在破墙上敲着,见我突然闪出来还吓了他一跳。
    我问他干啥呢?
    他支吾说没干啥。
    我说没干啥把你手里袋子给我看看。
    他不给,我好奇心起,上去就抢过袋子,打开一看,里面没见着什么宝贝,全是破电线。
    我问他整这玩意干啥?
    我比他高出一头还多,他有点怕了,交出了实情。
    原来这小子是从破房子墙里刨电线,然后烧了外面的塑料皮去卖钱。
    可别小瞧这些走在墙里的电线,那些可都是纯铜的。
    当年平房都是找亲戚邻居盖的,对自家房子自然不糊弄,不像开发商建的房子,别说是铜线,就连铝线都省着用。
    听冯义说昨天刨了一会儿就卖了20多块时,我眼睛亮了,那可是20块钱啊!我每次向我姑要,也就给三块五块的。
    于是我让他带着我一起刨,他当然不敢说不同意了。
    没想到,我这一刨,还刨出事了。
    和冯义说完我就回家找了把小锤,和他一起刨起来。
    刨电线这事说难也不太难,说容易也不太容易,找到电线在墙里的位置,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我比他高,比他壮,自然比他刨的快,不过这小子找线很有一套,于是我们就搭伙干。
    当晚我俩就刨了小半袋子的线,他说能卖五六十,接着问我咋分。我也没多想,就说咱一人一半。
    第二天一整天我都琢磨能分多少钱,放学我去他家找他,他分了我30块,给我高兴的不得了,我俩忙不及的又去了。
    刨着刨着,天黑就下来了,冯义说咱回去吧?我说那哪行,咱俩先回去吃口饭,吃完饭我们带电筒来,继续刨。
    吃完饭我们碰头后又继续刨,越刨越远,看着袋子里的电线,越刨还越来劲儿,手磨出大水泡也毫不在乎。
    不知何时,天上升起一轮明月,废墟,明月,那场景有种说不出的静谧美感,那一幕时至今日仍记得真切,犹如昨天见到似的。
    见冯义小小的身影又钻进一个破屋,我拎着小锤跟了上去,可还没等我进去,冯义就深一脚浅一脚的跑了出来。我心想,这小子肯定踩到‘地雷’了。
    正想调侃他几句,他捂着鼻子先开口说“熏死我了,什么味儿啊!快走!”
    听他这么说,我好奇的向那破屋探出了头,一股熟悉的味道丝丝缕缕钻进鼻孔,我整个人瞬间精神了。
    惊恐之余,我不禁疑惑起来,这屋子里怎么也有这味儿呢?想到这儿,竟有了一探究竟的冲动。
    “你帮我照着点儿,我看看里面啥!”我叫住冯义,有他在我心里多少能有点底。
    冯义站在原地不情不愿的说“走吧!看他干啥?”
    “我就看看,你帮我照亮就行!”
    拗不过我,他捂着鼻子凑上来,皱着眉把手电筒照向里面。
    我也不敢贸然进去,忍着恶臭,扒着半扇门框,用手电向里照。
    屋里被搬空了,地上散落着一些破东烂西,没瞧出什么来。抬高手电,这屋对面墙上有一扇小门通向里屋,可门上挂着破布帘子,望不到里面。
    我仗着胆子,捂着鼻子进了屋,屋里的味儿更大了。



    可能是冯义的胆怯让我的胆子变得肥了起来,那个破布帘子后面也像似有某种力量吸引着我。
    就在我伸手撩帘子时,里面响起玻璃瓶子被碰到的声响。吓得我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冯义也听见响声了,他手电筒射来的光柱晃了几晃,急切小声说:“快出来!快出啦!”
    听他语气急切,好像出了啥事,我来不及多想,忙抽身退了出来。
    我一出来,冯义拉着我就走,他不是不想跑,实在是脚下的地形太复杂。
    我们离那破屋好远了他才收住脚,我问咋回事,他只说了一句“肯定是傻子在里面呢!”他这话又弄的我一激灵。
    经过刚刚哪一出事儿,加上冯义提到了傻子,我是不敢在那地方多呆了,我们快步离开那片废墟,去了同样还没搬走的小卖铺,买了两瓶汽水。
    “你说的傻子到底是咋回事?”我灌下一口冰汽水问。
    “你没听说?”冯义反倒问起我来。
    我多了个心眼,没说前一阵姑姑被傻子跟踪的事,摇头说不知道。
    “傻子又回来啦!很多人都瞧见了,刚刚傻子肯定就在那屋呢。”
    “傻子不是死了吗?你咋知道那屋里的是傻子?”我紧张的问。
    “你不是也闻着那股味了?傻子那天根本就没死,被拉走后又回来啦!”
    “没死?”这么说那天跟着我姑的还真是冯大夫?
    “你还听说啥了?”冯义就是这样,言语不多,你问一句他才说一句,我们刨电线时也是没什么话。
    “好像是说,把傻子拉到垃圾场的时候,发现还有气,于是又给送医院去了,我就听了这么多。”
    “不是吧?你就这都是听谁说的?”我觉着难以置信。
    “你别问了,对了,你可跟别说哦!”
    “到底咋回事啊?别玄玄乎乎的,咱俩还有啥不能说的?这样,我再请你喝瓶汽水?”
    冯义架不住我软磨硬泡,还是把他听来的事讲了出来。
    傻子的事,冯义是从对住门屋的孩子吕桥那听来的,吕桥他爷是我们那一片清运垃圾的。
    那天一早,他爷推着垃圾车来到扔傻子的垃圾堆,一眼就看见傻子了,给老爷子吓一跳。
    垃圾堆里的死猫死狗他见多了,死人还是第一次。
    老爷子也不敢上去确认傻子死没,第一反应就是回去找人。就在往家里跑的时候,遇见胡同里住的,刚下夜班的黄发。
    老爷子也是救人心切,就把这事跟黄发说了。黄发听完拦住老爷子,说你带我去看看。
    正不知道怎么办呢,可遇着了个人,老爷子带着他回了垃圾堆。
    黄发远远的看了一会儿说,“看那样死透了,送医院也白搭。”
    老爷子看傻子那样也觉得死透了,就说去派出所,不管咋说也是死了一个人。
    黄发却说:“派出所的人来了有啥用?人都死了,再说,这傻子就一个人,谁能帮他发送,你报的案,说不定这发送钱还得你出。”
    老爷子一听这话,犹豫了。
    当年很多事的处理方式就是这么简单粗暴,出了事要不你别管,你管了,只要找不到正主,那就是你的事。
    黄发见老爷子犹豫,接着说“一个死了的傻子,跟死猫死狗也没啥区别,拉车上扔了算了,下辈子托生个大骡子大马都比傻子强。”
    老爷子当时也不知怎么了,就让黄发搭手,把傻子弄上了车。
    把车推到垃圾站时,老爷子后悔了,后悔倒不是想起有‘弃尸罪’这个罪名,主要是心里不落忍,就用手探了探傻子鼻息,没想到傻子还有口气,这下老爷子可犯难了。这时天可就蒙蒙亮了。
    老爷子最后一咬牙,一跺脚,推着车就去了医院,不过他没敢把傻子送进去,在医院门口找了个干爽的地方就把傻子仍下了,推着车掉头就跑。
    回家后老爷子一直琢磨这事儿,最后憋不住了,晚上就跟儿子儿媳说了,他儿媳听后说,“这事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否则容易引火烧身。”儿子也在一旁符合。
    老爷听儿子儿媳这么说,也只有长叹一声。
    可好巧不巧的是,大人的对话正被吕桥听了个满耳,孩子心里藏不住话,这才又告诉给了对门屋的冯义。
    傻子被撂到医院门口,后来是死是活谁也不知道,不过后来听说有人说又见着傻子了,冯义觉着傻子肯定是给救过来了。
    听完这事儿,我心里暗暗称奇,如果傻子没死,那挺好,起码我妈不用那么后悔了。
    当时也是小,也没想傻子回来后睡在哪?为啥不露头?为啥半夜跑出来吓唬人。甚至也没想,如果刚刚那废屋里就是傻子,那么,那股怪味儿是不是就是他身上传出来的?
    “大半夜的,你们俩小子咋还不回家?赶紧回去!”
    小卖部老板出门上窗户板时发现了我俩,把我们赶回了家。
    回到家里,我爸今天厂子值班,我妈劈头盖脸又是给我一顿骂,我也委屈,就把刨电线的事说了。
    她以为我刨电线是为了卖点钱补贴家用,心一下就软了,不再言语。我正想把傻子的事也告诉她,可她催促我快点洗漱睡觉,到嘴边的话就这么被压下了。

    我们那有句话叫“狗肚子存不住二两香油”,大概意思就是肚子里存不住话,第二天一早我就把冯义说的事跟我妈说了。
    我妈的反应让我有点意外,她没继续追问傻子的事,只叫我晚上别乱跑。现在想想,她肯定多少也知道点儿傻子死的事,没准知道的比我还多。
    有这么一种秘密,大家都知道,可是大家谁也不说,你说大家都知道的秘密还是秘密吗?可只要没人说,都避讳去讲,那就算秘密。
    事后琢磨,之所以没人探究傻子的事,一是因为他是个傻子,无依无靠的傻子,他的死其实和大伙没什么关系。
    再有就是,那天打傻子的人很多,真要追究起来,那些人,包括老师,可能都算是凶手,如果有人追究傻子的死因,那就关乎那些施暴者的利益,谁没事愿意得罪那个人呢?
    我前面用了大量的篇幅说傻子的事,主要是傻子和我要讲的事件有莫大的关系,可当时的我没有这个觉悟。傻子死而复生,这事挺稀奇,还有点吓人,可我更关注的是晚上还能不能继续刨电线了。
    我打心里不怕傻子,当然,我说的是活着的傻子。傻子和疯子有本质区别,傻子并不会伤害人,可疯子就不同了。
    当天放学再见着冯义,他给了我40块钱,结果钱的时候,刨不刨已不再是个问题了。
    我和冯义一商议,咱们今天先从远处开始刨,一间间的往回刨。
    我们又经过昨天那个废屋,天亮着认出来了,那屋是肖家大院相邻的一间房,我又想进去看看。
    天大亮着,时不时的还有人经过,心里也没昨天那么怕,其实冯义也想看看傻子在不。
    这次进屋没闻到怪味儿,撩开帘向里面看,传来一阵儿的霉味儿。我仗着胆子往里走,冯义在后面跟着,穿过一个灶台,里面还有间屋,在这间屋里,我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说在那间屋发现不寻常的东西是偶然发现的。
    那屋和外面那间差不多,散乱一地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墙角一处明显有人呆过。
    破屋四处漏风,外面尘土飞扬,一会儿的功夫就能落下一层尘土,可那屋的一角,地上上的灰土明显被人蹭过,也不知那人是坐是卧,总之地上有那么一个形状。
    小屋不大,转一圈没发现什么,当我想退出去时,冯义正握着小锤在墙上敲打呢,我心想这小子真是财迷。
    他敲打着墙,找着电线的位置,我也没闲着,用锤子在墙上左敲敲右敲敲,其实就是敲着玩。
    ‘扑!’的一声,我随手一锤,锤头竟轻松砸了进去,拽出锤子再砸,一个杯口大的洞漏了出来。
    冯义看见我这边的发现,凑了过来,他用小锤敲了几下边缘,伸手就进去掏,待手抽回来时,手中多了一个小布包。
    看见灰布包,傻子都知道我们掏到宝了。
    说是布包,其实是用一块布包着东西。他一层层打开包袱皮,开到最后,眼前瞬间一亮,是一个金灿灿的大手镯子。
    我的乖乖!这下可发财了!我想都没想,一把抢过镯子。
    别看冯义平时话不多,蔫了吧唧的,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见到真金白银,这小子也来劲了,上来就抓,嘴里还说:“我掏出来的,我掏出来的,给我,给我!”
    “你掏出来的这么了?是我发现的!”我边躲着他的手边说。
    这小子不依不饶,我有点急了“你再抢我可打你啦?”
    没错,我说的就是‘打你’,当时的人说话办事就是这么直给。
    我这话没吓唬住他,他还围着我抢,我气极之下一推,给他推了个大屁堆。也不知道是摔疼了还是委屈,这家伙坐地上哭了。
    见他哭我有点后悔了,当时下手也没个轻重,伸手想拉他起来,可这小子抹着眼泪说了一句“你不分给我我就告诉大人去!”,
    我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我有点担心了,心想,万一他告诉这家的主人,人家向我要可咋办?
    现在想想,当时还真都是孩子,一个敢说,一个还真信。就那个背人的地方,我俩身体还差那么多,关键我手里还握着个锤子,如果他换做一个大人心智,还真未必敢这么赤裸裸的威胁。
    看他可怜巴巴的样,想想被威胁的话,我心软了“你起来,我分你点儿。”
    “不行!最少一人一半!”这家伙还得寸进尺了。
    可我当时脑子也缺根弦,说“一人一半就一人一半。”
    接着我们就想着把镯子砸开分了,就没想到卖了钱分钱,我当时还想着砸的时候偏一点儿,我拿个头大的那个,唉,孩子就是孩子。
    真到砸的时候,我俩都有点下不去手,那镯子太漂亮了。
    现在还记得,上面雕着一龙一凤相互缠,镯子很宽,也很厚重,上面的花纹栩栩如生。
    我说:“咱再找找,我奶带的镯子都是一对的,万一还有一个呢,咱俩就一人一个。”
    冯义真信了我的话了,爬起来又掏向那个洞。
    冯义又去掏那个洞,可真要能再掏一个可就见鬼了,里面啥也没有。我俩不甘心,又在墙上敲打了一个遍,结果可想而知。
    就在我放弃的时候,脚下一个小纸片吸引我的注意。
    这时太阳转过去了,屋里光线昏暗,捡起时发现手感有点硬,像张一寸照片,待我看到照片上的人,我屁都吓凉了,是正是肖大夫!
    冯义以为我又发现宝了,趁我惊魂未定时,嗖的抽走我手中的照片,随后看着照片问:“这人是谁啊?”
    如果我没在傻子灵堂看见小大夫笑眯眯的黑白遗像,我也不知道照片上是谁,可倒霉的是我看见了,还听我妈的话,给它磕了三个头。
    “咱快走!”这三个字完全是我下意识说出口的。
    “镯子还没分呢?”冯义不依不饶的说。
    我没理他,径直出了屋,冯义连忙追出来,当然,他追出来可不是害怕照片上的人。
    离开破屋老远我才放心,远远望去,夕阳正缓缓落下,染红了一大片天。
    冯义怕我跑了,一直拉着我胳膊,我真想踹他几脚。大家别怪我野蛮,当时我们那的孩子都这样,不服就干。
    我不能把镯子给他,可放我这他又不放心,这看似一个无解题。不过这个难题最终还是暴力解决了。
    我一把甩开他,瞪着眼,指着他鼻子说“你再跟我我真削你了?你爱告诉谁告诉谁,我说了分你就肯定分你!”
    冯义怂了,不敢再跟着我了。要不说,真正实力面前一切花里胡哨的操作都是浮云。
    揣着镯子回了家,今天回来的挺早,一进院我奶就喊我吃饭,我应了声,一头钻进自己的屋,心里慌的不行‘我把镯子藏哪好呢?’
    晚上,几次想把镯子的事告诉我妈,可我妈的脾气阴晴不定,心情好时咋地都行,心情不好,伸手就是个大脑瓢。我爸更不敢告诉了,他那性格一准带我给人家还回去。
    那一宿被镯子烧弄得浑浑噩噩,梦里一会儿是冯义找我要镯子,一会是肖大夫笑眯眯的看着我,一会儿又是被我爸一顿暴打,这一宿觉睡别提多难受了。
    第二天一上学,冯义就缠着我不放,要看镯子。我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给他一个大脑瓢“我看你像镯子!”
    我以前真不是那样的人,可不知怎地,那镯子就像是一只魔戒,真的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见我真动手了,冯义瞪了我一眼恨恨的走了。
    他爱咋咋地吧!没想好咋处理镯子之前,他毛都没有。就算他告诉大人,我咬死不承认就完了,反正我藏的地方没人能找到。
    又被镯子折磨了一上午,我受不了了,这事非告诉我妈不可,可回家路上变了主意,心想‘小姑带上肯定特好看。’
    爱美人不爱江山,男人都是这样,青春期的小男生更是如此。
    如果说这世上我最信任的人,除了小姑没有第二个人。当时甚至想,即便我做了天大的坏事,小姑也不会打我,不会骂我。
    如果那天直接回家告诉我妈镯子的事,那后面很多事都不会发生,还是那句话,人算不如天算,都是命。
    那晚我和冯义没再去刨电线,自那次事后,冯义也和消失了似的,好长时间没见到,再次见时,我们已是阴阳两隔。这是后话,后面再说。
    镯子在我手里就像一个烫手山芋,我第二天中午就去医学院找小姑。
    小姑见我找她很高兴,请我在学校食堂吃饭。
    镯子我没带在身上,只说送她件礼物,让她晚上去厂子的家。
    小姑也好奇,变着法的问什么礼物?为什么送她礼物,我就是不说。
    小姑见问不出来,也就答应了下来。她下午的课下课比我早,说借台自行车去学校接我,我自然高兴的不得了。
    下午一放学,我就飞奔到学校门口,小姑已推着车等在外面了,那时的她已然成为校门口最靓丽的风景。
    进了厂子大院,我生怕被我爸妈撞见,故意带着小姑绕了道,来到原来的家。
    我把镯子藏在小姑那屋的书桌抽屉底下,就算我妈也发现不了。
    小姑见着黄澄澄镯子,眼睛瞬间变大了,脸上流露出惊喜之色,简直美呆了。
    我瞬间领悟到一掷千金博红颜一笑这话不假,而且超值。
    小姑缓过神后严肃问我从哪来的,我对小姑没什么可隐瞒的,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当然,照片的事没说。
    小姑听完把镯子又塞回我手里“这个给你妈吧!我不要!”
    不要怎么行呢?最后我说,虽然不是偷的抢的,可如果我给我妈,她肯定得打我,我爸要是知道了,我就更惨了。要不这样,你先帮我保管着。
    我都佩服自己当时的机智反应,难道说男人哄女人是天生的本能?
    小姑听我这么说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保管,见她答应了,我比她还开心呢!至于冯义那怎么交代,我对他交代个屁!
    开发商果然动手了,这天下学回来就发现停电了,虽然早有准备,可真来的时候还是觉得挺气愤。我家又不欠电费,凭啥给我家断电?可这事当时又能找谁说理去呢?
    断电第二天,开发商派人来了,软硬兼施让我们搬走。
    要是不断电或许还有的商量,可现在,我爸这个老实人都急了。
    俗话说,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可也不能为了你的利益损害我家的利益。
    我们那一片当时有十几户‘钉子户’,最难搞的肯定是肖家大院的那帮人了。
    蔡玉芬虽然医院躺着呢,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那个院里住的,那个都不是盏省油的灯。
    家里已经停电了,还好水没断,我爸妈的意思是让我去姑姑店里暂住几天,晚上也不用点蜡写作业。
    这我那能干啊?晚上点蜡多好玩啊!我说啥也不去。
    这天晚上8点左右,我爸妈又出去了,不是干别的,是去肖家大院集结,和其它‘钉子户’商量事去了。别看平日大家都瞧不上‘肖家大院’的那帮人,可现在这个情形,他们可是和开发较量的主力,也是我们这些家的主心骨。
    爸妈一走,我也待不住了,抱着篮球,登上自行车就出了门。看似去打篮球,其实是去找小姑。
    那时候找个人很麻烦,这个点也不上课,女生寝室又进不去,我骑着在学校里转了一大圈也没见着小姑,于是又转到女生寝室楼下小卖铺,买了根雪糕,蹲在门口看美女。
    我喜欢小姑是没错,可毕竟是我小姑,关系我还是拎得清的,我对小姑的感情就是单纯的喜欢,没太多更深层次的想法,可是,对那些女大学生就不一样了,大学女生和中学女生在当时的我看来简直是天仰之别。
    发育的更好,身材更正,穿的也更时尚成熟,最重要的是,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对我来说成熟的气质让我很着迷。
    一根雪糕吃完,过足了眼瘾,时间应该到了9点多,眼看遇见小姑无望,我骑上车就往家走。
    在经过一条小道时,无意间眼睛撇见暗处有两个人影,明显是一男一女。
    骑子骑出有十几米我又拐了回来,好奇心驱使我看看他俩在那到底干啥呢。
    远远把车停好,我蹑手蹑脚的向那两人的位置摸了过去。
    我在一处花坛后停下,花坛另一边就是那两个人。
    那个花坛直径约三四米,说大不大,说下不小,透过花坛缝隙,能清楚看见那俩个人的亲昵动作,不过他俩说话声音压得很轻,听不真切。
    那对校园情侣和所有校园情侣一样,在校园隐秘角落里偷偷摸摸的摸摸抱抱,我清楚的看见,女生坐在男生的腿上,男生的手从女生裙底伸了进去,上面,女生的头斜靠在男生肩膀上,而男生好像在女生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唉我去!’当时我那个小心肝啊!激动兴奋的不行。
    当时也看过也一些有那种隐晦桥段的漫画,地摊杂志,泳装挂历,可现实中还真没见过这么刺激的场面,我也第一次知道,现实发生比杂志漫画挂历上的那些刺激百倍。
    那对情侣也挺厉害,就那么一直搂着抱着,我更厉害,被咬了一身大包还不自知,痴痴的看着。
    不知道过来多久,女生软软的身子从男生身上下来了,男生的手还在女生裙下,女生从男生身上下来时,露出一大截白花花的大腿。虽然四周很黑,可我眼中,那截大腿就像自带荧光效果似的,太白了。
    男生拉女生起身后,还不忘在对方脸蛋上啄了一口,接着两人整理了一下衣物,从另一侧走出了小树林。
    等他们走上有了路灯的小路,我才不舍的收回目光,同时感觉腿也蹲的有点儿麻了,身上被叮的大包也痒了起来,不过心中还是无比充实的。
    ‘节目’结束,我也该回家了,可就在这时,小树林的深处传出的细微响动再次吸引了我。

    当时那种情况下,我不可能不再去瞧瞧。
    又静静听了会儿,果然,又有细微声响传来,我当时是那什么上脑,瞬间脑补出里面的画面,比刚刚看见的更刺激。
    我蹑手蹑脚,寻着声音方向摸了进去,我的那个心啊!紧张激动的不行。
    向里走了约莫五六米,又停下听了会儿,可这次没听到响声。我心想坏了,可能被发现了。脚下全是杂草枯枝,踩上去动静也不算小。
    可这时,声音又传过来,比上两次还大声,就是踩在地上枯枝树叶的动静。
    前面说了,当时我已经被冲动控制,什么都不想了,就像看看脑补出的男女在里面究竟干啥呢。
    又向前走了几步,林间远处有蒙蒙的光亮,再往前走看清,前面就是林子的尽头,到了另一条有路灯的路上了,也就是说,我就要穿过整个小树林了。其实那个小树林真没多大。
    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那声响可能根本就不是什么人,也许是松鼠小鸟老鼠什么的,顿觉大失所望。
    林子里蚊子太多了,我不想原路返回,想着走到路上返回去找车。又向前没走几步,一个井口出现在脚下。不是打水的井,是哪种下水或是管线维修的那种井。
    当时林子里光线很暗,可那个井口黑洞洞的,更黑,也是我视力好,这才发现。
    当时真有些后怕,真要是一脚踏进去,肯定摔的不轻。
    我绕着井口走,‘嘎吱’,清楚听到井里发出一声脆响,就像树枝被折断的声。
    正常人都会下意识的向里看上一眼,我也不例外。
    井口依旧黑洞洞什么都看不见,就在我向里面张望时,又有了响动。
    ‘唉~~’
    黑洞洞的井中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

    如果你换做当时的我会这么做?
    是跑呢?还是查看一下?
    想必不同人会给出不同回答,不过我当时没跑。
    我确定那个声音就是人发出的,第一反应是有人掉井里了。
    “喂!有人吗?”我向黑洞洞的井口喊道。
    “喂!”
    连喊几声,没有回应,如果当时有手机就好了,点开手电筒向里面照照,看看是啥,可当时我啥照明设备都没有。
    见没有回应,我仗着胆子俯下身子,凑近井口向里瞧。
    眼睛还是什么都没瞧见,可鼻子有感觉了,熟悉的味道再次钻进我的鼻孔。
    我连退几步避开井口,撒丫子向亮光的方向跑去。
    @朱然然 2021-06-07 13:34: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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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支持
    事情讲到现在,我曾几次闻到那股怪味儿,之所以讲出这个事儿,也是因为开始敲这个事儿的前不久,我又闻道那股闻儿了。
    当年的我,前几次问道那股味儿时,对它感到厌恶的同时还有点怕,它总让我联想起蓝皮箱中的尸体,可这次不同,我对那种味道的来源有了探究的想法。这种事找小姑问最合适了。
    第二天中午我在食堂找到小姑,等到我们吃饭完,离开食堂,我才把心中的疑惑和她说了。
    小姑知道那个蓝皮箱子,也知道里面的尸体是解刨后暂时放在那的,那种味道正如我想的那样,是福尔马林与一些消毒水和尸臭混合的味道,可她对肖家小屋的死猫、肖家大院隔壁房与昨晚井里也有那种味道不太相信。
    当然,我没说在厂子的家中也闻到过那种味儿。
    不信没关系,我带她去。
    我带她去了昨天小树林的那口井边。
    井口还敞开着,并不深,与地面有一米左右的高度。里面落满树叶,还有一些塑料袋包装皮散落其中,看起来已经闲置好久了。
    大白天的,我也没啥好怕的,直接俯下身子去闻,可啥都没闻到。这种结果既意外又不意外。我和冯义刨出镯子的那间屋子,第二天味道也没了。
    小姑在边上看着我,表情像看一个小男生,为了接近他故意搞出的小花样。
    “小姑,你解刨过尸体吗?”回去的路上我问。
    “没有,好像大三或是大四的时候才有解刨课。”
    “那,解刨过尸体会自己走吗?”
    我问这话时想的是,那味道是由药水泡过的尸体发出的,藏镯子的小屋和刚刚的井里,味道都是第二天就消失了,那只有一个可能,尸体不在了。可不知道怎地,鬼使神差的问出:“解刨过尸体会自己走吗?”这种傻问题。
    话一出,我就觉得这么问不妥,正想换个说法问时发现,小姑脸色变了,变得惨白惨白。
    她惊恐的看着我,随后一把拉起我,走向一旁的角落。
    “小涛,你是听谁的?”小姑警惕的问,我从未见过她这样。
    我被问懵了“啥?啥听谁说的?”
    “小涛,小姑不管是谁跟你说的,这事以后和谁也不许说!听到了没?”
    我从小姑的严厉的语气中多少还听出了点恳求的意味,我似乎无意中触碰到了很不得了的事。
    “小姑,,我,,,”
    “我俩今天的话和谁也别说,小涛!小姑的话你听不听?”
    “我,,小姑,我听,我保证和都也不说。”
    见我做出保证,小姑如释重负似的放松下来,眼神又变为平日的温柔,她抬起笋白的手臂摸摸我的头“回去吧!快上课了,好好学习,别整天想着玩,知道不?”
    “知道了。”我憨憨的答道。我对小姑的温柔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我对小姑无比的信任,甚至可以用忠诚来形容,小姑不让问,不让说,那好,以后就不问不说,只要小姑高兴开心就好。可我不知道的是,那天中午和小姑的对话其实在我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那颗种子终究会在我的体内生根发芽,野蛮的生长。
    如果她那天换一个态度,换一个方式向我隐瞒那件事,结果想必会更好很多,不过,如今的我完全理解她听到我的话时的震惊与恐惧,我想,无论换做是谁,心里藏着小姑那个秘密,都很难做到淡定从容。
    (说几句题外话,我很感谢那些回复我的朋友,你们的每一条回复我都看过,很抱歉没能一一回复大家。还有就是,恳求大家别再向我求证事情的出处了,拜托了!)
    如果用写小说的方式来写,我写的轻松,大家看的也会轻松不少。可开篇之始,我就决定以我的视角,带大家随着我的所见,所闻,所感,通过从一个个看似相互独立,略有诡异的日常小事,让故事真相缓缓浮现于大家眼前。
    说是故事真相,可时至今日,我也不敢说完全了解了真相,我说的真相不过是在我的分析思考、总结后得出的一个,自认为最符合真相的可能,这点还望大家能够谅解。
    讲述下一个故事前,说几句篮球比赛的事。
    那届篮球比赛并没能顺利完成,记不清是第几轮比赛,两个球队打了起来,进而演化成两个学校间的矛盾和冲突,我听说的是,一场群架过后,死了一个伤了好几个,比赛被迫终止。
    也是从那次开始,市里取消篮球与足球的比赛,时至今日好像也没再举行过全市范围的中学生篮球与足球比赛了。
    再说回拆迁的事上。
    我们那片的北面的房子已经全部推平了,沙子水泥也陆续进了场地,看似不久就要动工,而我们这片还在挺着,我家也被搞的鸡犬不宁。
    人无头不走,鸟无翅不飞,如果没有肖家大院的给我们这几户打气,我们家可能也挺不了那么久。
    肖家大院那几户的拆迁情况与我们还有些不同,那院子是原本属于肖家,后来收归公有,所有权好像是医学院,就是说,那个院子除了肖大夫那小屋是自己的,其它家都是租户,拆迁条件自然和我们这些家不同。
    肖家大院那些人的算计是,拉着我们陪着他们一起要补偿。
    我前面说了,当时我们那一片已经被扒得不成样子,和战场差不多,既是战场,那有不死人的道理呢?
    死在‘战场’里的不是旁人,正是和我一起刨电线的冯义。
    那天夜里11点多,冯义爸妈火急火燎的挨家找孩子,说冯义下午放学丢下书包就出去了,可一走就没影了,11点多还没回来。
    孩子丢了是大事,我妈连忙把我叫醒,问我知道冯义去哪了不?她知道我俩一起刨电线的事。
    我正睡得迷迷糊糊,一听这事就精神了,想了想,自己也有好些日子没看到他了。
    爸妈,我叔要出门找人,我也要跟去,可他们不让,最后在我坚持下,我叔替我说了话,让我带上手电跟着他走。
    找人自然先从周边找,我认为冯义肯定又在刨电线呢,就带着我叔深一脚浅一脚的在一间间破败的屋子里找。
    闲话少许,走到掏出金镯子那屋子时我停下脚,我跟我叔说去那里面找找。
    我叔说:“那地方那能藏人,去前面那个看看。”
    也不怪我叔这么说,此时那间屋子与我和冯义进去时不一样了,西面一整面墙倒了进去,大半墙体垮进屋里,只有东面墙还有半截在那撑着,说那是个屋已经不对了。
    其实来废屋‘寻宝’的不只有我和冯义,也有好多收废品之类的人来找东西,还有专门来捡砖头,捡窗框门框的。
    那个年代,砖头,旧门框窗框也是好东西,谁家是盖房子都能用的上。也不知道那扇墙是谁推到的。
    我不甘心,就向着那一堆砖头瓦块里喊“冯义!冯义!!”

    我呼喊了几声,没成想引的远处的几只手电向我这边照来,他们以为我们找到人了,急步赶了过来。
    “找着啦?”来的两人和我还相距十几步远就急切的问。
    那两人一到我们近前就四处寻摸,看了一圈没见到冯义,这才又问向我叔,这两个我都不认识。这时远处又有几个人赶过来,其中就有冯义爸妈。
    我叔不好意思了,没吱声,转而看向我,我也有点尴尬。
    尴尬归尴尬,救人要紧,我就是感觉冯义在里头,可不知道怎么解释,我想了想说“我和冯义在这屋里玩过,那时候墙还没倒呢。”
    那几个人看向那墙时难掩心中的失望。
    这时,一个年纪大的邻居开口了:“小孩子就跟那小猫小狗似的,都爱往小地方钻,说不定就在那缝里头猫着呢,咱过去看看。”
    老头这话说的奇怪,可那种情形下大家也来不及多想,有人说了就去看看,我们这些人就走向那倒了的破墙走。
    现在想想,那老头说的应该和想的不一样,他可能觉得我知道点啥或是小孩感觉一般比大人灵之类的。
    破墙塌向里面,只有上部靠在东边半截破墙的位置,搭出个勉强能钻进去一个人的空隙。
    冯义妈不管不顾的趴在那个空隙口,一声声含着“冯义,冯义!”我们在后面用手电照向那个‘洞’。
    其他人可能没看出啥来,可我看见了,缝隙里破墙压着的麻丝袋子露出一角绿色,那袋子是寻常装大米用的,我和冯义刨了两天电线,记得他拎着的就是这种袋子。
    我就喊“袋子,冯义拎着的就是那个袋子!”
    听我一说,冯义妈哇的声大哭起来,边哭便喊“冯义啊!冯义!!儿子啊!”
    冯义他爸愣了会儿反应过来,上去就搬墙,众人也上去帮忙。
    墙倒众人推能推到,可想扶起来根本不可能。有几个人大人反应过来了,绕到后面了,有的人试了几下,扔下一句“我就找人”就跑向外面了,而有的人,看着倒了的墙露出失望之色,如果冯义在那墙下面,就算没被拍成肉饼也绝对没活路了。一时间,大家围着那堵破墙忙成一团。
    折腾了好半天,远处一辆开着灯的钩机缓缓开了过来,那堵墙也只有钩机才能挪动。等到钩机开到近前我有点后悔了,万一冯义没在里面,那我可咋办?
    我也担心冯义的生死,也不希望他出事,可还是冒出这样的想法。
    开钩机是个老手,下车看了看墙的情况,又和冯义爸妈说了几句,爬上钩机,伸出了钩机大臂。
    怎么把墙钩起来的就不细说了,铲斗掀开倒着的墙,手电光立马探了进去。
    “在里面呢!”这一声不喊还好,一喊,冯义妈顿时晕死了过去。我爸也一把把我揪到了后面,不让我看。
    几个人忙着往撬开的缝隙垫石头,冯义他爸钻了进去。
    等了一会儿,他拖出一个血葫芦似的人出来,不用猜了,看身形就是冯义无疑。
    见冯义找到了,我爸让我们带我先回去,他和我叔帮着忙活后续的事。
    那晚我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又和冯义刨电线。他一直刨,一直刨,我想跟他说说分镯子的事,可他一直刨,根本不理我,我心里那叫一个难受啊!

    冯义死了,我很难过,真的很难过,比傻子死时还难过,除了难过,还有着几分自责。
    冯义死了,后续的事还没完,后续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冯义家咬定是开发商拆房致孩子死亡,应该负全责。开发商不认,他们当天没派人进过那里,更没有设备进去过。
    第二件事,几波人找我问话。有冯义的家人,开发商的人,警察,还有我爸妈。
    他们问的其实都是一个意思,我和冯义去那个破屋干啥?我那天咋知道他就在里头。
    我把刨电线的事说了,警察问我那天晚上为啥没一起去刨时,我慌了,脑子一片空白的支吾解释几句,现在都记不清当时说的是啥。
    至于当晚为啥知道他在那里头,我如实说,就是感觉。要不是那堵墙无论如何我也推不动,我这个理由可能很值得怀疑。
    冯义的死过去好多天,就当我以为这事就这么结束时,我爸妈问了我一个事,又把我弄毛了。
    “你和冯义去那屋都干啥了?”
    我说了没干啥啊!就是刨电线啊?
    “你还跟我们编瞎话是不?”我妈立起了眼睛,我吓得一缩脖。
    “真没干啥啊!”我辩解道。
    ‘啪’的一下,一旁的我爸上来甩了我一个大巴掌。
    抽冷子这一下给我打蒙了。
    “那墙上的洞是那俩刨的不?”我爸恨恨的问。
    “是。”我不敢再辩解了。
    “你俩刨电线在墙上刨那些洞干啥?”我妈问。
    “我。。。”
    “肖大夫的照片是哪来的?”
    “啊!”
    我妈猛然提起照片,我愣住了,她所指的应该就是那种黑白的,笑眯眯的照片。
    “啪!”又是一个大巴掌,给我打的脑子嗡的一下。
    我当时真的抗不住了,我真想把所有的事都交了,可是一想到小姑,我的心又硬了起来。
    “那是冯义刨的,我那知道他刨啥?什么照片啊?什么照片啊?”我哭着说。
    “小崽子,你还编是不?”
    我爸说着就抽出皮带,我爸打我我不敢躲,越躲打的越狠,还好被我妈给拦住了。
    “小涛,你真不知道冯义的事?”我妈义正言辞的问。
    “啥事啊?我真的不知道,我俩就是刨电线去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嘛!”我抽噎的说。
    “你别拦我,我今天非把他打服了不行!”我爸说着又往上冲。
    “你出去!我跟儿子说!”我妈见我爸真发恨了,她也急了,架着我爸把她赶出了屋。
    讲到这儿,有些朋友可能看蒙了,我爸妈当时咋就那么生气呢?这事当时我也没弄明白,后来想了想,觉得可能是镯子的事败露了,人家找我爸妈要镯子。
    可当我弄明白他们真正生气的原因时,已是多年之后了。

    不管是我爸的大巴掌还是我妈的谆谆善诱,都没能撬开我的嘴,有时候信仰的力量真的很强大,我当时的信仰就是我小姑。
    从那次之后我放学后就被禁止出门了,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被禁足。
    经过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我心里也虚,生怕再出点儿什么事,在家里窝着也好,学学习,点蜡看看漫画,只是不能打篮球这事有点难受。
    不管开发商对冯义的死有没有责任,有多大的责任,冯义是死了,死人是大事,开发商妥协了。
    我家签了一份所谓的保密协议后,终于可以搬离这片废墟了。
    当然,沾死人光的不止我们一家,其它几家也一定都得到相应的好处,不过,直到我家搬走,肖家大院那几户还在坚守着,我觉得,没人知道他们的胃口有多大,他们究竟想要什么。
    爷爷奶奶搬去了姑姑的店里暂住,我们一家又搬回了厂子大院,我爸让我叔也去厂子,我叔不去,去了他朋友家。至于家里那些破东烂西,也一股脑的堆到了厂子大院的闲房里。
    经此一役,我妈在家里原有的尊皇地位又提升了一个档次,应该到了至尊尊皇的地位。我爸往常还和我妈吵几句,可现在,只要一吵架,我妈就拿房子说事,我爸准保立刻就没脾气。
    一个院子分了三套80多平,以当时看绝对的大房子,我妈居功至伟,功不可没。
    说这话可就入秋了,我上下学天天经过原来的老房子那,只盼着楼快点盖,好早点住上楼房,可周围的地方地基都打好了,有的房子都起了一层了,我家那还是废墟一片。
    原因无他,还是肖家大院那几户闹的,而且他们又多了一个强力帮手,薛刚放出来了。
    时间长了,可能有朋友忘记薛刚是谁了,就是那个刁妇蔡玉芬的老公。
    蔡玉芬还在医院躺着,也正因为又这事他才能怎么快出来。
    薛刚进去了,蔡玉芬只有她爸妈和弟弟伺候,这他们那能干啊!天天去派出所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闹,给人家警察都给整无奈了。
    其实薛刚出来还不如不出来呢,媳妇半死不活,每天都需要大笔医药费,每天还得忍受媳妇一家子作他,而且还有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对了,赵三的医疗费他还没给呢,薛刚实在太难了。
    拆迁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经过拘留所的教育,薛刚性情大变,从一个被媳妇压制的窝囊老公,摇身一变,成了谁都惹不起的大赖子。反正啥都没有了,光脚不怕穿鞋的。大不了再进去蹲着,没准对他来说里面比外面更舒服,起码更安静。
    肖家大院这个坚固的‘堡垒’最终还是被从内部攻破的。
    薛刚迟迟不给赵三交医药费,赵三被抬回了家。其实赵三伤的也不算太重,就断了一根脚筋,被铁锹砍的。
    当时的肖家大院的关系是这样的,薛刚认为院子里的人打坏了媳妇的脑子,全院的人都欠他的,赵三被薛刚砍断了脚筋,医药费到现在一份没收到,薛刚欠他的,吴老六和赵三是朋友,憋着劲儿帮赵三报仇,至于其它几户之间也都积怨颇深,将它们团结起来的唯一纽带就是拆迁这件事,说直白点就是利益这件事。
    最先搬走的是老冯家两口子,然后是老郑家,老周家和老田家。
    眼瞅着亦敌亦友的邻居住户相继搬走,薛,赵,吴三家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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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6-27 00:36:29  更:2021-06-27 01:3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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