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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搬进一栋黄泉大厦,发现这里好像不太对劲…[第1页]

作者:天赐三千
首页 本页[1] 下一页[2] 尾页[5]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忙活一整天,终于把公司搬进了这栋久负盛名的‘鬼楼’,黄金大厦。
    如果此刻我的心思没被另一件事把持着,我想我也会加入同事们的闲聊,一起吐槽吴总给公司选的新地址。
    虽然我们都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鬼…嗯,肯定没有。
    我坐在一把沾满尘土的皮椅上,透过有些发黄的落地窗,看着外面灯火阑珊的夜景,心念电转。
    手机震动了一下,我轻叹一声,点开了‘崔侦探’发来的信息:兄dei,决定好了没?时间可不等人啊!
    我回复道:你再容我好好想想。
    仿佛早知道我会如此回答,信息刚发出去没几秒,对面就又发来一条信息:兄dei,事情我给你捋的还不够清楚吗?那姐姐都决定那样对你了,你还犹豫个啥?在这个世界,善良不能当饭吃,好人才最特么没好报啊!
    好人?骂谁呢?你才好人呢,你全家都是好人。
    我站起身,默默穿过新公司的一地狼藉,刚走到门口,身后传来同事小贾的喊声:“赵锐,干嘛去?”
    我扭头答道:“上厕所啊,咋?要一起吗?”
    小贾顿时一脸惊恐,语气浮夸的说:“啊?上厕所?!你不知道吗?这里的厕所可是死过人的!那些人死后,灵魂被困在原地无法离开,每到夜晚…”
    “你要这么说,那我就地解决了啊…”
    我说完,顺势把手放在了裤腰上。小贾笑骂一声,我没再理他,拉开玻璃门走了出去。
    关上门,我站定脚步看了一眼昏暗的走廊。
    白天时,我抽空绕着这层楼的‘口’字形走廊溜达过一圈。
    不得不说,旧建筑特有的破败感,确实会给这里平添三分诡异六分阴森外加一分神神叨叨。
    所以也不怪民间会传这栋大厦闹鬼,就这格局,这气质,在这楼里拍鬼片绝对不用额外装修。
    不过老楼的缺点也很明显,比如办公室没有独立卫生间,就是我觉得最糟心的点之一。
    我们公司所在的六楼相当冷清,这层虽然有十几个房间,但除了我们公司以外,只有一个房间在营业,其他房间都紧闭着卷帘门,毫无生气。
    我们吴总也真是会挑地方…
    低头看了眼手机,又抬头看了眼走廊,我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就以前面拐弯处那块地砖为标准,如果是左脚先踩上去,我就听那个侦探的;如果是右脚,我就听自己的。
    一步,两步…终于走到了那块地砖前,我低头看去,接下来该迈的,是右脚。
    嗯…
    我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于是便默默给两只脚换了下方位,左脚抬起,轻轻踩在了那块地砖上。
    唉,看来,是天意让我听那个侦探的啊,这可不怪我。
    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我点开崔侦探的对话框,转账,两千元。
    对方秒收。
    我松了口气,又走几步,再次收到崔侦探发来的信息:这才对嘛,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如此魄力,以德报怨不会有好下场的,以直报怨才对!
    我没再回复他,收起手机一抬头,却不由自主的“啊”了一声,踉跄后退了小半步。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来到了卫生间正门口,比走廊更加阴暗潮湿的狭小卫生间里,一个陌生男人正在用有些奇怪的眼神盯着我。
    这人个头不低,目测至少一米八五六,反正比我高。
    一身黑衣,脸色煞白,面无表情,两只眼睛黑白分明,和他初一对视,我脑海中便冒出一个形容词:直勾勾。
    因为完全没想到这里会有人,而且这人会这么盯着我,所以我确实被吓了一小跳。
    但瞬间冷静下来后,想到自己刚才的反应…空气中就只剩尴尬了。
    “您…你好啊,您是那家网络信息公司的吧?”
    我主动冲这人打了个招呼。
    六楼毕竟只有两家公司,这人不是我们公司的,那肯定就是另外那家的。
    那人在一两秒愣神过后,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道:“是啊,你是新来那家公司的吧?”
    看到这人说话挺正常,语气也挺友好,我不由得松了口气,走进卫生间,一边卸甲一边说:“是啊,今天刚搬来,我叫赵锐,怎么称呼?”
    那人拿出一盒烟,抽出两根,一边朝我递过来一边说:“我姓姜,你…就叫我小姜吧。”
    我摆摆手说:“谢谢,我不抽烟…小姜,你好啊。”
    那人也没客气,收回烟给自己点上一根,抽了一口才说道:“你们公司为啥要搬来这里啊?多少人想走都走不掉呢…”
    “啊?”
    我有些没听懂,但也能大体猜出他这么说的原因。
    所以便打着哈哈回答道:“嗐,为了省钱呗,我们老板待我们不错,工资给的挺高,所以上班环境差点就差点吧…再说这地方也不是很差嘛。”
    “工资高?有多高?”
    这人追问了一句,我一耸肩,习以为常的说:“据我所知,放眼整个滨海城,同样的职位,还没有谁家开的工资敢说比我们高。”
    这人微微一愣,有点没话找话的说:“厉害啊,那你们没听说过这栋大厦…不太对劲吗?”
    听到这人这么说,我不由得笑了一下。
    很显然,他说的‘不对劲’,跟我同事们正在谈论的话题是同一回事。
    只是同样很显然,这人也和我那帮同事一样,根本没把这些谣言当回事,不然他干嘛还在这里上班呢?不害怕啊?
    其实我很想跟他说,谣言什么的,真的不必太当回事。
    就拿我们公司来说吧,搬家之前,因为不了解我们公司内情,还有邻居单位说我们公司邪乎呢,可我们不是一切都好好的嘛?哪有邪乎?
    反倒是那个邻居单位,后来在一次野外团建时,莫名其妙就出了那么大的事,真要说起来,可比我们公司邪乎多了。
    不过一来我压根不认识这人,不想聊太多,二来我也不习惯背后说别人,所以便随口敷衍道:“嗐,都什么年代了?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没人信。”
    这人微微一愣,似是听出了我的敷衍,不置可否的说:“那挺好,那你们…好好干,我还有事,你忙。”
    说完这句,这人便离开了卫生间。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吸了吸鼻子,忽然有些纳闷…这人抽的是啥烟?咋一点烟味儿都没有?
    话说回来,我确实不擅长跟陌生人尬聊,他再不走的话,我都不知道该聊什么了。
    放水完毕走出卫生间,我再次掏出手机,看到了崔侦探新发来的信息:那姐姐一会儿就会联系你,她会把时间定在明天晚上,地点是台中步行街,你接招就行,剩下的就交给我啦。
    台中步行街…滨海城最出名的商业步行街,即使是后半夜,那里也不缺大把大把的吃瓜群众。
    看来,她真是恨我恨疯了啊…
    有些心烦,所以我便没按原路返回公司,而是一边朝‘口’字形走廊的另一边走去,一边给崔侦探回复信息:崔神探,您这算不算不讲武德啊?一笔买卖赚两份钱。
    发完信息,我正好走到了那家网络信息公司门口。
    抬头一看,这家公司的卷帘门也是关着的,像是已经下班有一会儿了。
    我继续走着,到我们公司门口时,崔侦探的信息也到了:你跟我雇主的目的又不冲突,为民除害这种事,多多益善,对吧?哈哈。
    “小赵,怎么出来了?”
    身后忽然传来吴总的声音,我扭头看去,是吴总和他的二把手王姐。
    因为并没有真的动手参与搬运,所以我们吴总身上一点灰尘都没有,那张肉嘟嘟的娃娃脸依旧白里透红,打了至少半斤发蜡的油头也和平时一样,干净又板正。
    王姐稍微差点,脸色不是很好…跟她平时一样。
    我收起手机笑道:“吴总王姐好啊,出来上个厕所。”
    吴总点点头说:“嗯,快进去吧,正好有事要跟大家交代一下。”
    我答应一声拉开玻璃门,把吴总和王姐让进房间,自己最后跟了进去。
    “物业那边已经沟通过了,俗话说的好,入乡随俗,既然搬来了,人家这大厦的一些规矩咱们就得遵守,来来来,都听着啊…”
    进屋后,吴总直奔主题的刚说到这儿,王姐便扯着嗓子嚷道:“都听着!都好好听吴总说!”
    声音一如既往的尖利刺耳,王姐这一开口就必须嚷的说话习惯,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改了。
    在她的衬托下,我们吴总显得是那么的斯文儒雅。
    吴总张了张嘴,似乎是在缓解突如其来的耳鸣,接着才举起他手里那张A4纸,照着念到:“第一,为了环保节能,晚上九点以后,六层以下电梯停运,要是偶尔加班晚的话,咱们就走消防楼梯下楼。”
    王姐跟着说道:“不过大家也知道,咱们很少加班,是不是?!”
    同事们敷衍的哼唧了几声,我抬头看向屋顶那两根不时闪烁的昏黄灯管,这亮度…别说晚上加班了,估计就是赶上阴天都得点个蜡才能干活儿。
    “第二,我们租下的只是这套房子,所以只需要负责这套房子的卫生就行,出了这扇门,哪怕是近在门口的走廊,也不用咱们打扫,啥都不用咱们管。”
    王姐跟着说道:“这黄金大厦是正规写字楼,有专门的保洁人员负责清洁,可以帮我们节约很多时间,让我们能更专心的工作,大家开不开心?!”
    “开心…”
    有同事小声附和了一下,我却觉得有些奇怪。
    这不是很正常的操作嘛?有必要专门拿出来说吗?真以为我们这些员工不知道写字楼是啥吗?
    再说了,我们这帮货,什么时候主动打扫过卫生?
    “第三,这黄金大厦跟一般的写字楼还不太一样,是商住两用楼,咱们这层的上面是隔火层,隔火层之上都是这楼里的普通居民,本着互不打扰原则,所以呢,咱们平时不可以上七楼以上的楼层,最多只准去楼上的隔火层。”
    吴总说完,王姐跟着说道:“毕竟咱们的仓库就在隔火层,身为员工,当然要以工作为主,大家说是不是?!”
    其实把隔火层改成仓库是有点违法的,但一来据说许多写字楼都这么干,那就法不责众了;二来我们都是打工的,就算出了事也是老板顶着,所以也没人太把这茬当回事。
    “第四,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儿的房子比咱们之前预想的便宜的多,预算没花完,毕竟是搬家了嘛,新家新气象,所以你们敬爱的吴总决定…”
    说到这儿,吴总停了几秒才得意一笑,提高音量宣布道:“每人一个六百六的红包,随这个月工资一起发!”
    吴总宣布完,王姐立刻喊道:“大家还愣着干嘛?感谢吴总啊!”
    顿时,感恩之声四起,有个同事还用手机放起了《感恩的心》,王姐跟着伴奏只唱了两句,我就忘了原唱该是什么调儿了。
    作为一栋拥有四十层高度的大楼,黄金大厦很节约的只安装了四部电梯,而且一部比一部破,其中一部甚至一直处在停运状态。
    在吴总和王姐的带领下,我们一行人坐电梯到达一楼,穿过一小段走廊,便到了这大厦的前厅。
    前厅面积不大,满打满算也就四五十平米的样子,高度只有三米左右,大厅唯一的一盏吸顶灯也不怎么亮,整体感觉很压抑。
    不过即使光线如此昏暗,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门卫大叔。
    这大叔坐在一把贴墙放着的椅子上,在他面前,是一张两米来长的小办公桌。
    这大叔给我的印象很深,因为他那顶假发太惹眼了。要是给他抹点我们吴总的发蜡,说那是钢盔肯定有人信。
    昏暗中,我冲他礼貌的点了点头,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们一行人,没给我任何回应。
    一路走出大厦,前厅外是一片二三百平米的空地,被水泥矮墙加铁栅栏围了起来,算是属于这栋大厦的小广场。
    穿过广场,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个门卫竟然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正站在大厦正门处面对着我们。
    此刻的角度和光线让我根本看不清他的脸,但我却没来由的觉得,当我看他时,他也在看我。
    “唉,这格局真不吉利啊…”
    库管小伙晖仔忽然小声感慨了一句,他腿上有残疾,走的本就慢;而我因为和门卫的对视耽误了几秒,所以晖仔说这话时,只有我在他身边。
    听到晖仔的感慨,我随口问道:“咋了?哪儿不吉利了?”
    晖仔抬头看着黄金大厦,说道:“锐哥你看,这栋大厦竟然有两个隔火层。”
    我抬头看去,黑暗中,不太看的出来另一个隔火层在哪儿。
    晖仔继续说道:“两个隔火层,把这栋大厦切成了三份,锐哥,你知道这在风水学上叫啥不?叫‘三长两短’…是棺材局啊…”
    晖仔是个实在人,也是个挺特殊的人,除了没有左脚这点与众不同的残疾外,他在公司里还占着两个第一:身高第一,迷信程度第一。
    身高这点没什么好说的,爹生妈给的,没得选;至于迷信,自然是因为他的残疾。
    晖仔比我小一岁,信因果信鬼神,是他让自己保持良好心态面对生活,不因为残疾而去怨天尤人的法宝。
    基于种种原因,同事们虽然并不会真的信晖仔说的那些东西,但都很包容他对待迷信的态度。
    所以听到他这么说,我便笑道:“别逗了,照你这么说,那滨海城岂不是遍地都是什么‘棺材局’?”
    “不是的,锐哥,一栋大厦的总楼层超过一定数的话,这种风水格局就不起作用了…”
    晖仔语气认真无比的给我科普着:“整个滨海城,四十层以内的楼,只有黄金大厦有两个隔火层,真的…太特殊了,太不吉利了。”
    “赵锐!晖仔!你俩干啥呢?快点跟上大部队!”
    我们业务部的主管岳哥远远的喊了一声,我和晖仔答应一声,赶忙跟了上去。
    三长两短。
    一口完整的棺材,由棺盖和棺身两部分组成。
    棺盖由一块木板构成,棺身是由三块长板加两块短板拼合而成。
    从古至今,中国人凡事都喜欢讲究个‘吉利’,所以对于棺材这种尤其不吉利的东西,很多人都是提都不想提起的。
    于是在历史的某一阶段,一部分古人便根据棺身木板长度的特性,改用‘三长两短’来代替称呼棺材。
    久而久之,‘三长两短’这四个字,也成了不吉利的代表。
    快步追赶大伙儿的途中,晖仔趁机跟我科普了‘三长两短’的由来。
    我有些无奈的听完,安慰他道:“行吧,就算你说的都对,这黄金大厦真是按什么‘三长两短棺材局’建成的,那这不是还少一块板嘛?没事的哈,没‘盖棺定论’呢。”
    晖仔又一次摇摇头,说道:“棺材…得先把人装进去,才能盖棺啊…”
    眼看晖仔的语气逐渐低沉,我撇撇嘴说:“你说你也是,既然这么信这些东西,那刚才那帮哥哥姐姐们聊这楼时,咋都没怎么见你插嘴?不像你啊。”
    晖仔答道:“因为他们说的,全都不对。”
    “不对?”我说完这两个字,晖仔点点头,“嗯”了一声。
    我刚想追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我俩已经跟上了大伙儿。
    凭晖仔一贯逆来顺受的脾气,我知道,他绝不会当着大伙儿的面告诉我,这些人刚才到底哪里说的不对。
    而我也不是喜欢当着别人面揭别人短的人,所以我俩便没继续这话题。
    吴总订的是一家东北菜馆,东北菜嘛,最大的特点就是份量足,特别适合我们这种干了一整天体力活的食客。
    一盆盆的酱骨头一盆盆的上,累了一整天,大伙儿吃的也是相当卖力,一点没客气。
    吴总和王姐跟过往的每次聚餐一样,吃了没多大会儿,和大家打了个招呼就撤了。
    吴总很早以前就说过,有他和王姐这种领导在的话,他担心大家吃饭会拘谨。
    酒足饭饱,财务部的苏惊鸿结完账,大家便一起离开饭店,准备散场。
    说起来吴总对我们这些员工是真不错,除了时常会请我们聚餐改善生活外,还愣是自己出钱租了个大房子当员工宿舍。
    除了吴总和王姐以外,公司里的绝大多数员工都住在那里,不住那里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苏惊鸿。
    苏惊鸿不住宿舍,因为她是公司里唯一一个本地人,平时回家住。
    我不是本地人,在本地没房子,但我也没住宿舍,而是选择了自己租房。
    至于原因…想到这里,我不由得看了眼手机。
    和崔侦探说的一样,刚才吃饭时,柚柚就给我发了好多条信息,内容只有一个重点,约我明天晚上去逛街,逛台中步行街。
    好久了,柚柚好久没用这么亲密的语气给我发过信息了…
    收起手机,又和同事们闲聊几句,大家便准备各自散去。
    这是我们第一次从这个位置各回各家,刚才吃饭闲聊时就发现,我和惊鸿竟然顺路。
    于是很理所当然的,我俩打一辆车,其他同事们分别组团打他们的车。
    在几个男同事的艳羡目光注视,以及另外两个女同事的‘警告’下,我把惊鸿让进了一辆空出租车的后座,自己坐进了副驾驶。
    我和惊鸿本就都属于话不多的人,所以上车后也没假客气,各自沉默着看着窗外。
    小贾常说,惊鸿这种不爱说话的脾气就叫‘高冷’,是她这种御姐型女神的标配性格。
    但我一直不这么认为,我觉得惊鸿只是比较淡雅而已。
    话说回来,在面对一贯嘴上没把门的小贾时,别说惊鸿了,连我都特么不想说话。
    不过当我偶尔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到惊鸿明亮迷人的大眼睛时,却不得不承认…这可真是个女神啊,是我这种屌丝遥不可及,完全生不出非分之想的那种女神。
    十几分钟后,惊鸿到站下车,出租车再次启动。
    我时常觉得,打车遇见不爱尬聊的司机,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今天我就很幸运。
    手机忽然响起,是惊鸿。
    我接起来“喂”了一声,就听惊鸿问道:“赵锐,你帮我看下,我包是不是落在车上了?”
    “啊?”我扭头朝后座看去,果然,一个深色小皮包静静的躺在后座上。
    我笑道:“在车上呢,我让师傅调头给你送过去?”
    惊鸿说道:“在就好…不用那么麻烦,今天公司搬家,我没带什么要紧东西,就是新公司的大门钥匙在包里,赵锐你…”
    我接嘴道:“真不用现在给你送过去?只是钥匙的话,那我明天早点去公司就是了。”
    这似乎也是惊鸿想要的结果,听我说完她也没多客气,道了声谢,便挂断了电话。
    不多时,出租车到站,我下车后从后座拿起惊鸿的小皮包,轻轻一晃,“哗啦”一声,是钥匙的声音。
    回家,洗漱睡觉…
    第二天被闹钟吵醒时,外面的天色还有些昏暗,起床收拾完毕,我拎上惊鸿的小皮包就出了门。
    昨夜似乎下过雨,空气中的湿气很重,整个城市都雾蒙蒙的。
    在公交车上晃悠了半个多钟头,到站下车,步行到黄金大厦小广场门外,我抬头看去…空中的雾气比地面浓,完全看不到大楼的上半截。
    所以我依旧没看到晖仔说的‘第二个隔火层’。
    与此同时,一丝清冽婉转的歌声越发清晰的传进了耳朵里。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歌声仍在继续,是小孩儿的声音。
    我越过栅栏门,迈步走进小广场,顺着声音朝围墙旁边的娱乐健身器材看了过去,那边有两个人。
    一个目测六七岁的小女孩,穿着银白色印花小旗袍,梳着麻花辫,怀里抱着个我看不到造型的洋娃娃,正坐在一个跷跷板的一边,歌声就是从她嘴里传出来的。
    而跷跷板的另一边却没坐人,那里有个坐在轮椅上的清瘦老太太,正在一只手上下按动跷跷板,配合着对面的小女孩。
    老太太也穿着一身银色旗袍,看起来是和那个小女孩同款的‘亲子装’。
    只是她这身旗袍的下摆却是空的,膝盖以下,什么都没有。
    这俩人这岁数,这体格,这么潮湿的天气,不怕着凉啊?
    我一时有些费解,不过仔细一想,估计是小孩子比较任性,老人家溺爱孩子,所以孩子想干啥就陪着干啥吧?
    何况在滨海城这样的沿海城市,有些父母甚至会大半夜带孩子下海游泳,有的美其名曰狼性教育,有的美其名曰虎性培养,反正都没什么人性。
    相比之下,清早玩个跷跷板实在是不算什么。
    这一老一小玩的很专心,直到我穿过广场走进大厦前厅,她俩一眼都没看我。
    前厅那张办公桌后面是空的,假发大叔不在。
    估计是吃早饭去了吧?
    坐电梯,上楼。
    到达六楼走出电梯,拐过两个弯,就到了我们新公司所在的走廊上。
    然而我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我们公司大门,而是大门前走廊地上放着的那双鞋。
    远远看去,那是一双黑色的…古代人穿的鞋。
    我有些纳闷的走到近前,低头看看,又左右看看,没人,不算太长的走廊里只有我一个人。
    如今汉服盛行,走在大街上随时可以看到穿着古装的少男少女,甚至我们公司的出纳妹子丁允,有段时间也对这种服装情有独钟。
    所以见到这么一双很有穿越感的鞋,我原本并没太当回事。
    但这种距离下再低头看去,我却发现这双鞋不太对劲。
    于是我便伸出脚,踢了一下。
    好轻。
    一股诡异感觉袭上心头,这鞋…
    我弯下腰,伸手把那双鞋拿在了手里。
    果然,这是一双纸做的鞋。
    鞋身黑色打底,画着暗金色的扭曲花纹,鞋底白色描边,也描绘着一些相对简单的纹路。
    这是一双纸做的古代男鞋。
    我长叹一声,停了两秒,冲左右喊道:“谁啊?!是大人不懂事还是小孩儿淘气?怎么把‘寿鞋’放到别人家门口了?!这事儿搁农村是要挨打的知道不?”
    没错,虽然这东西在城市里不太常见,但小时候在老家农村,我可没少参加乡亲们的葬礼。
    所以从小我就知道,这种纸鞋是给死人穿的…和寿衣是一套。
    用晖仔的话说,这也不是什么吉利玩意儿。
    然而等我喊完,回应我的除了空荡走廊的几缕回声外,就只有空气中漂浮着的淡淡怪味,闻起来像是老旧建筑特有的霉味,却又像夹杂了一些别的东西。
    眼见周围无人,我拎着这双纸鞋,绕着走廊快步转了一圈。
    走到和我们公司正对面的走廊时,我留意了一下这层楼的另外那家公司,卷帘门紧闭,显然还没开始上班。
    看来我来的有些过早了。
    再次回到我们公司门口,我抬头看了一眼走廊里的监控。
    这层一共装了两个监控,分别在‘口’字形走廊的两个对角,从镜头角度来看,肯定能拍到我此刻所站立的位置,那也肯定能拍到把纸鞋放在这里的人。
    所以如果去调取监控的话,肯定能看到是什么人干的。
    不过根据昨天那个门卫对待我们的态度,估计我在他那儿没什么‘面子’,请不动他帮我调监控。
    何况如果只是双纸鞋的话,似乎也不必那么费劲,说不定只是楼上某个喜欢恶作剧的住户干的吧?
    毕竟外面都传这大厦闹鬼,个别住户会有这种恶趣味,似乎也没什么奇怪的。
    说不定之前关于这栋大厦的那些传闻,就是在发生了类似事件之后,被无聊的人添油加醋编出来的。
    嗯,肯定是这样。
    我在心里说服自己后,想了想,对着监控举起那双鞋,晃了晃,接着把鞋攥成一团废纸,扔进了旁边的不锈钢垃圾桶里。
    我们公司没拉卷帘门,只是用一把新买的链条锁,松松垮垮的锁住了玻璃门的两边把手而已。
    据吴总说,这栋大厦的治安相当好,几十年没招过贼,所以象征性的锁一下意思意思就行。
    我打开惊鸿的小皮包,一股清香从中传来,很淡,很好闻,和她身上的气味一样。
    包里乍一看只有一串新钥匙,没别的东西。
    开锁进门,面对着房间里的一片狼藉,我直接开始整理了起来。
    今天我们的主要工作就是整理新公司,王姐昨天说过,如果能早整理好的话,今天就可以早下班。
    早下班…我就可以早做准备,准备晚上去见柚柚。
    不大一会儿,惊鸿赶到,我把小皮包交给她,闲聊几句,便开始一起忙活起来。
    惊鸿不是个丢三落四的人,她昨天之所以会把钥匙忘在车上,最主要原因,是因为公司钥匙以前不是她负责拿的,而是晖仔。
    搬家之前,我们公司的办公室和仓库是一体的,只需要一把钥匙。
    晖仔的职位是库管,又比较任劳任怨,从不迟到早退,也不介意偶尔免费加班,所以公司钥匙一直由他负责。
    只是到了这里,办公室和仓库分开了,吴总似乎有他的考虑,所以便只把仓库钥匙交给了晖仔,办公室钥匙则交给了惊鸿。
    没干多大一会儿,我手机忽然收到一条消息,是柚柚发来的:锐锐宝,别忘了晚上见哈。
    好的,我一定准时赶到。
    回复完柚柚的信息,我收起手机,继续安心干活。
    过了一会儿,一阵土嗨口水音乐声逐渐越来越响,虽然还没看到人影,但我已经猜出了来的是谁。
    毕竟像小贾这么喜欢大声开着功放刷小视频的人,全公司就他一个。
    果然,没过几秒,音乐声戛然而止的同时,就响起了小贾阴阳怪气的说话声:“哟,惊鸿?赵锐?咋就你俩啊?哎?不对,昨晚你俩不是一起回去的嘛?咋一起来了?难道昨晚你俩…”
    “哐当”一声,惊鸿手里的椅子被重重放到地上。
    “小贾,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四年前我就拿了跆拳道黑带。”
    惊鸿淡淡说完,才扭头看向小贾,我跟着说道:“那单挑个一米六左右的成年男性,估计跟手撕鬼子难度差不多,哪怕这鬼子有一百五十多斤。”
    小贾撇撇嘴,小声且嘴硬的说:“不就开个玩笑嘛?真是的,你俩至于嘛?”
    惊鸿刚想再说什么,我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抢先岔开话题道:“怎么就你自己来了?岳哥他们人呢?”
    小贾大概也看出了我在给他递台阶,所以便顺着我的话头说:“啊,他们在附近吃早饭,我不吃,所以就先上来了。”
    惊鸿说道:“早饭该吃还是要吃的,当心不长个儿,将来不好找对象。”
    听到惊鸿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小贾当即没羞没臊的贱笑道:“我才不在乎呢,现在的女人都只图钱,个儿高有啥用?个儿高说不定还残疾呢,是吧?啥都不如努力赚钱来的实在,嘿嘿…”
    一时间,我和惊鸿都没再说话。
    这也就是岳哥跟晖仔不在,要是当着他俩的面说这话,岳哥能把小贾骂出血。
    我和惊鸿继续忙活着,小贾找了把椅子往上一瘫,继续刷他的小视频。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一阵有说有笑的声音,等同事们走到公司门口,小贾立刻关掉手机高声喊道:“哎呀,可累死我了,赵锐,惊鸿,你俩也歇够了吧?那换你俩干会儿,我歇会儿哈。”
    我和惊鸿各自翻了个白眼,理都懒得理他。
    岳哥走到小贾身后,双手搭在他肩膀上,一边捏一边说:“哟,累坏了啊?真看出来了,那我给咱贾哥服务服务。”
    一阵阵凄厉的惨叫从小贾嘴里传出来,所有同事都用敬佩的目光夸赞着岳哥的好手艺。
    不多时,走廊深处传来一阵卷帘门升起的声音,看来是对面走廊那家公司也来人了。
    除了吴总,全体员工逐渐到齐,在王姐的带领下,我们略去了每天的例行晨会,直接开工,继续收拾新公司。
    忙活的过程中,大家时不时还会提起跟这楼有关的奇怪传说,偶尔还会有人点名让晖仔说两句。
    但不知为什么,晖仔今天却和平时不太一样,这话题明明是他的主场,但他却一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管别人怎么问他,他都只是嗯嗯啊啊的敷衍了事,很是惜字如金。
    至于早上那双纸鞋,因为怕同事们多想,所以我压根没提。
    忙活一上午,一阵铃声响起,王姐拍了两下手说道:“好了!到午休时间了,大家都下楼吃饭吧!”
    大伙儿答应一声,各自放下手头工作,一起慢悠悠的朝公司外走去。
    来到电梯前,岳哥刚按下电梯按钮,就听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你们是那家新公司的吧?”
    我和同事们一起循声望去,是两个和我们年纪差不多的陌生小伙子, 看着这俩人的发量和黑眼圈程度,我掐指一算…肯定是隔壁那家网络公司的。
    毕竟我们这层也没有其他公司了。
    我冲他俩友好的点了点头,岳哥代表我们说道:“是啊,昨天刚搬来,你们是另外那家公司的吧?”
    这俩小伙子中的一个笑道:“是啊,一看你们就是新来的,嘿嘿,别等了,这电梯中午捞不着坐的。”
    另一个小伙子跟着说:“对,跟我们一起走消防通道吧,四十层大楼就仨电梯,中午怎么可能够用?我们每天都是走楼梯下楼的。”
    “仨电梯?这不是四个吗?”
    岳哥指着黑着灯的那部电梯问了一句。
    一个小伙子笑道:“这就是个摆设,我们还从没见这电梯动过。”
    这两人说话的同时,脚下却一直没停,越过我们继续走着。
    与此同时,从走廊拐角处又冒出三三两两的陌生人,有的会说上一两句和刚才那俩人类似的话,有的只是看看我们,什么都不说。
    黄金大厦是个四方柱形建筑,以‘口’字形走廊作为分界线,外圈是一圈办公室,‘口’字形内部则是这栋大厦的公共设施。包括电梯,消防通道,公共卫生间,以及几个被我们吴总称为‘工具间’的木门紧闭的房间。
    我们公司和另一家公司所处的走廊是平行的,电梯所在的走廊在我们两家公司中间,公共卫生间在电梯背面的走廊上,消防通道入口在我们公司那边。
    眼看这些人全都越过我们,看都不看电梯就直奔消防通道,岳哥抬头看了眼电梯显示屏,我也跟着看了一眼。
    四部电梯,一部在34楼,一部在27楼,一部在19楼,一部黑着灯。
    刚才我们出来时,那三部运行中的电梯就在那三个位置,几分钟过去了,一动没动。
    “得,就像吴总说的,入乡随俗,咱们也走楼梯吧?”
    岳哥说完,大伙儿应了一声,一起朝消防通道走去。
    消防通道里的声控灯完全是坏的,任凭我们唱什么歌,甚至王姐都开了口依然不亮,简直无法无天。
    还好,除了我们六楼的两家公司外,楼下各层也有不少人走消防通道下楼,所以每层的安全门都是开着的,有亮光照进来。
    走完并不算长的消防通道,刚进一楼前厅,我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我有些无奈的冲惊鸿说道:“惊鸿,公司钥匙给我一下吧,你们先去吃饭,我还有点事要忙。”
    打来电话的是我一个老客户,非常喜欢午饭时间联系我,而且一打电话没二十分钟肯定结束不了。
    所以我总觉得她其实是在拿我下饭。
    惊鸿扫了一眼我的手机,一边掏钥匙一边问道:“又是那个大姐啊?辛苦你了,用不用给你带饭?”
    我接过钥匙说:“不用,一会儿我自己去吃就行,正好看看附近有啥好吃的。”
    “好吧,那我们先走了。”
    惊鸿说完,我接过钥匙,按下手机接听按钮“喂”了一声,重新走进了消防通道。
    顺着楼梯爬了几步,手机里没响起那位客户熟悉的声音,反而传出一阵来路不明的“呲啦”声。
    我把手机从耳边拿开,一看屏幕,不由得自言自语道:“靠,这楼道里怎么没信号?”
    没有信号,手机很快便自动挂断了通话,想到那位客户的急脾气,我赶忙加快脚步一口气跑回六楼,打开公司门,拨通了对方电话。
    等终于忙完时,已经十二点半了,肚子饿得一阵叽里咕噜。
    整理了一下刚刚用过的资料,我起身走到公司门口,忽然听到了岳哥的声音:“锐子,刚忙完?辛苦了,赶紧吃饭去吧。”
    我扭头看去,只有岳哥一个人。
    岳哥是我的直属上级,退伍兵出身,长的很壮,做事雷厉风行,为人仗义。
    看到是他,我便笑道:“岳哥,您咋自己上来了?怕我孤单啊?”
    岳哥只是笑了笑,没多解释什么,不过我知道,他肯定是怕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才会提前回来的。
    “得,岳哥,正好你回来了,不用锁门了。”
    “赶紧去吧,人是铁饭是钢。”
    作别岳哥,我直奔卫生间,想先洗个手再下楼。
    不过有了昨晚那一出,所以在快走到卫生间时,我不自觉的提高了一分警惕,也放轻了脚步。
    于是在我走到靠近卫生间门口时,便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
    “要不咱还是主动跟他们说声吧?毕竟往后也算邻里邻居了,远亲不如近邻嘛。”
    “你多这嘴干啥?万一他们老板信这些,吓得搬了家算谁的?人家可刚搬过来,回头咱老大再因为你多嘴骂你你是不是活该?”
    “不是,这种事还是有点防备的好啊,咱这也是做好事嘛对不对?不是都说嘛?有些事可以不信,但不能不敬啊!”
    “不是我说你,你真是事儿多,咱这…哟!兄弟你啥时候来的?咋不进来呢?”
    这两个人一边聊着天一边往外走,一出门便看到了我。
    看来我的悄无声息似乎吓了他俩一跳。
    这两人正是刚才去吃饭前,告诉我们不必等电梯的那两个热心肠小伙子。
    我随口说道:“刚过来,正要进去,你们吃完饭了啊?”
    这俩人中的一个点了点头,接着他们俩对视一眼,冲我挤出个略显尴尬的笑容,打了个哈哈,便一起回了他们公司。
    看着他俩离去,我独自走进卫生间,脑子里盘旋着他俩刚才的对话。
    很显然,他俩刚才在聊的内容,跟我们公司有关,但却又好像没什么直接关系。
    他俩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呢?是关于这栋大厦的某个冷门传言吗?
    不知道。
    放水完毕,我刚洗完手,一扭头,却发现刚才那俩小伙子中的一个去而复返,正在卫生间门口看着我。
    我回看着他,有点纳闷的问道:“兄弟…最近肾不太好吗?厕所跑的有点勤啊。”
    这人没在意我的玩笑,他先是左右看了看走廊,像是怕被人发现似的。
    接着几步走到我面前,表情复杂的冲我说道:“兄弟,跟你说个事儿…你们新来的可能不知道,是这样,就是,万一你们要是晚上加班的话,又万一加班的时候你们想上厕所的话,记得啊,一定要去楼下的卫生间,别来这儿哈,这六楼的厕所…晚上‘不干净’…”
    呃…原来这就是他跟他同事刚才在商量的事啊?
    看来,关于这间厕所,肯定有着让他们很在意的灵异传说。
    知道了他到底要说什么,我觉得有些无聊,本不想再理他,但又觉得他这事儿办的挺善良,于是便耐着性子问道:“啊?这话啥意思?晚上这里不打扫卫生吗?”
    “不是那个不卫生!哎呀,不是这意思…”
    这哥们语气稍微急躁了一些,又回头看了眼门外,才继续说道:“明跟你说哈,你回头也跟你们公司同事说声,咱这层这卫生间之前出过事!具体的我不能说太多,反正吧,你们到了晚上,千万,千万别来这儿上厕所,明白吗?千万别来!我们公司所有人,都从来不敢晚上来这儿上厕所的!”
    眼看这人说的认真,我忽然想起昨晚在这里看到的那个‘小姜’,于是便有些哭笑不得的问道:“你们公司晚上从不来这儿上厕所?不能吧?昨晚我还在这厕所碰见一个你们的同事呢。”
    听完我的话,这哥们表情一震,音量提高了几分问道:“昨晚你已经来过这厕所了?!还在这厕所看见过人?!那人长啥样?你跟他说话没有?你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
    “停停停!兄弟,别这样…”
    此时此刻我已经有些明白了,这哥们八成跟我们公司的晖仔一样,在某些方面属于群体里的‘异类’。
    换言之,他们公司只有他信这些事情,他同事根本不在意。
    所以昨晚他同事小姜才会毫无顾忌的来这里上厕所,所以刚才他那个同事才会试图阻止他跟我们公司说这些。
    想通这一点,我便准备结束这场无意义的谈话了。
    但就在此刻,刚才跟这哥们一起上厕所那位同事也来了。
    那位同事来到厕所门口刚“哎”了一声,跟我聊天那哥们便急不可耐的指着我说:“完了完了!这人昨晚已经来这儿上过厕所了!而且还碰见脏东西了!”
    “啊?已经碰见了?你碰见什么了?”
    那人也看着我问了一句,表情很是惊讶。
    我挠挠头,有点无语的说:“就是你们一个同事啊,姓姜,个子挺高挺瘦挺白那么个人…”
    “我们同事?姓姜?瘦高个子?”
    听我说完,这位后赶过来的哥们一脸纳闷的说:“我们没这么个同事啊,而且,你要碰见的是这么个人的话…这也不像是之前出事的那个人啊…”
    独自走消防通道下楼的过程中,我脑海里还在回想着刚才那两个热心肠哥们说的话。
    按这俩人的说法,我昨晚在卫生间碰见的那个‘小姜’,根本不是他们公司的。
    好巧不巧,他们公司甚至根本没有姓姜的员工。
    为了证明没骗我,所以他俩强烈邀请我去他们公司参观一趟,亲自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没有‘小姜’这么个人。
    不过现在时间还早,他们公司有一些员工还在外面吃饭没回来,而且我也还没吃饭,所以我们仨决定:我先去吃饭,吃完饭再去他们公司看看。
    至于他俩说的‘之前出事的那个人’,他俩也没多解释什么,像是不方便多说。
    和这哥俩告别,我便下了楼。
    附近的小饭店挺多的,打发完午饭,我溜达着刚回到黄金大厦小广场外,忽然发现了独自往回走的小贾。
    “赵锐!”
    小贾也看到了我,远远的喊了一声,表情有些莫名兴奋。
    我缓步走到他身边,问道:“贾哥,您这咋也落单了?你不是跟岳哥他们一起出来的嘛?”
    小贾保持着兴奋说:“不是,着急回去干啥?我上附近转了一圈,嘿嘿,我跟你说啊,我发现这附近几个发廊,里面有几个女的长的…”
    小贾喋喋不休的说着,丝毫没在意我的面无表情。
    我在心里发动意念,开始思考别的事情,尽量过滤掉小贾说的那些本来就没什么劲,从他嘴里说出来更加没什么劲的话题。
    穿过广场走进大厦前厅,朝着消防通道入口走了没几步,小贾忽然一把拽住我说:“哎,傻了你?没看电梯正好下来了嘛?还走楼梯?”
    小贾刚说完,“叮咚”一声,电梯正好在一楼开了门。
    “真巧,那就坐电梯吧。”
    我随口说完,便和小贾一起朝电梯走去。
    电梯门缓缓开启,小贾忽然发出一声惊呼,而我则直接愣住了。
    电梯里有人,一个女人。
    这世上…竟然可以有这么好看的女人吗?
    虽然现在还是春末时节,不算太热,但电梯里这姑娘仿佛提前进入了七月,穿的相当清凉。
    笔直匀称的大长腿没有任何遮掩,脚上穿着一双很有青春活力的运动鞋,一条牛仔热裤短到不能再短,维度惊人的上半身几乎要撑爆她的浅色露脐小背心。
    手臂,肩膀,脖颈,能看到的肌肤全都极致雪白,白到晃眼。
    而她的五官也丝毫没给她的身材减分,精致到令人发指。
    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二次见到有真人能长出这么好看的眼睛。
    第一次是惊鸿。
    “你们俩…不进来吗?”
    那姑娘忽然开了口,呵气如兰,语气温柔,音色甜如甘霖,虽然是在询问,但隐隐又带着一丝撒娇气息,一时间,我竟然觉得心跳有些加速,紧张的说不出话。
    忽然,电梯里又有其他人说道:“哎哎,你俩到底进不进?”
    听到这声音我才发觉,原来电梯里还有别的乘客。
    好尴尬,刚才竟然走神了。
    “进!那能不进?!”
    小贾忽然喊了一嗓子,吓了我一跳。
    那个姑娘好像也被吓到了,但她只是张了张嘴,很快便露出一个迷死人的甜蜜微笑,稍微让开一点位置。
    看到这姑娘的举动,小贾仿佛抢钱一般冲进电梯,站到了那姑娘旁边。
    “你能不能别正好堵住门口?”
    我抱怨完,稍微推了下有些挡道的小贾,也挤进电梯,站到了小贾另一边。
    电梯门缓缓关闭,几秒钟沉默后,小贾忽然开口道:“小姐姐,你住17楼啊?”
    我低头看向楼层按键,只有17层的指示灯是亮着的。
    呃…看来是这美女让我跟小贾都走了神,竟然忘了按楼层。
    于是我赶忙伸手按下了六楼按钮。
    “哎你!”
    小贾语气很懊恼的瞪了我一眼,但也没再说别的。
    那个姑娘倒是不怕生,她嗲嗲的冲小贾说道:“是啊,小哥哥你们去六楼啊?”
    又是一句明明很普通的问话,却仿佛戳中了小贾的某根神经,他忙不迭的点头道:“嗯嗯!我在六楼,小姐姐有时间可以来我们这层玩呀。”
    “叮咚…”电梯停了下来,六楼到了。
    那姑娘掩着嘴轻笑几声,没接小贾的邀请。
    电梯门再次开启,我赶忙低头快步走了出去,理都没理小贾。
    之所以如此,一来我是觉得小贾刚刚这波操作很尴尬,我有替人尴尬的毛病,再不回避我就该病倒了。
    二是…视线从那位绝色美人身上移开后,我忽然察觉,电梯里有股淡淡的怪味。
    那股怪味很不好闻,也很不好形容,非要描述的话…跟早上我发现那双寿鞋时,走廊里飘荡的气味差不多。
    这股气味搞的我有些不舒服,只想尽快离开电梯。
    我刚走到走廊拐弯处,小跑跟上来的小贾便一把揽住我肩膀,相当激动的说:“赵锐,看见没?这才叫美女呢!比发廊那些女的强多了!咋样?是不是跟你贾哥我很般配?”
    我面无表情的说:“嗯,绝配,祝你俩早生贵子。”
    “真会说话,嘿嘿,你看没看见那姑娘一个劲儿对我笑,很明显是对我有想法啊!”
    小贾说完,我跟着说道:“贾哥说的对,你这么优秀的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别给那些坏女人机会。”
    其实我有时挺佩服小贾的自信的,就比如此刻,熟悉他的人肯定都能听得出来,他不是又在口无遮拦的开玩笑,他是真觉得那姑娘能配得上他。
    是的,不是他能配上那姑娘,是那姑娘能配上他。
    但如果那姑娘家里的经济条件不是很好的话,小贾可能还会觉得有点委屈自己。
    至于他这股自信是哪儿来的?对所有人来说,时至今日都是个迷。
    走到公司门口,我忽然想起了吃饭前和邻居公司那两个人的约定,于是便借口上厕所,没和小贾一起回去,而是绕去了隔壁那家邻居公司。
    绕过走廊,没几步就到了他们公司外面。
    隔着玻璃墙能看到,这家公司的规模也不大。
    房间里矩形分布着十六个小隔间,四乘二形式分成两组,中间一条过道,要是没隔板挡着的话,这格局就跟学生上课的教室差不多。
    那两个热心肠没在隔间里坐着,而是守在门口,看到我如约而至,俩人中的一个马上冲我说道:“哎呀,可算把你给盼来了。”
    我配合道:“啊,乡亲们都辛苦了…”
    这哥们勉强一笑说:“兄弟真爱开玩笑…你看看,除了老板,我们公司都在这儿了,我们老板肯定不是你说那人,你看看我们其他同事…”
    说到这儿,这人扭头冲他们公司里喊道:“兄弟姐妹们,大家抬起头让这兄弟辨认一下,看看他说的是不是咱们公司的人!”
    这人喊完,他的同事们全都暂停了手里的事,缓缓抬起头,齐刷刷的看向了我。
    和这十四个人的目光一对视,我便在心里暗暗发誓:这辈子,我绝对不干网络工作,太特么吓人了…
    十六个隔间抬起十四颗脑袋,隔间的挡板不高,站在我这角度,能完全看到房间里的每一张脸。
    男女美丑,十四个人的相貌各有千秋,却又有着完全相同的特点:极重的黑眼圈,不带一丝神采的眼神,略显苍白毫无表情的面孔…
    在和我们公司相似的昏暗灯光映照下,这样十四张脸,看上去多少有点瘆人。
    想想也挺奇怪,刚才我和同事们等电梯时,也见过这些人,但当时怎么就没这种古怪的感觉呢?
    “你们公司…经常熬夜加班啊?”
    看着这些人,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身旁的哥们有些遗憾的说:“熬夜加班?唉,原先倒是也有过,不过…后来出了一些事,我们就改了,天一黑就下班,从不加班…”
    “那你们怎么…”我只说了这么半句,便没再继续说下去。
    毕竟再说下去的话,多少显得我有点不礼貌。
    “怎么了?”我面前的哥们不明所以的问了一句。
    我赶忙转移话题说:“没,那个…这些人都不是,估计那人没跟我撒谎了,他根本不是你们公司的。”
    说实话,这是我在刚才吃饭时就冒出过的想法。
    因为我忽然想到,昨晚那人离开后,我从这家公司门前经过时,这家公司已经下班有一会儿了,卷帘门都关的严严实实的。
    如果那人真是这家公司的,昨晚是在独自加班,那他也得留在公司里啊,不至于在厕所加班吧?怎么看他们公司的业务也不包括通厕所啊。
    而且…那个小姜的气色可跟这公司里的人都不一样,画风完全不搭。
    “我就说嘛,肯定不是我们公司的,那什么,你…你能确定,对方真是活人吗?”
    一个热心肠有些支吾的说完,我笑道:“不知道,我也没学过怎么区分人跟鬼啊…放心啦,肯定是人,我还跟他聊过天呢,挺正常的。”
    对这俩人而言,我这话好像没什么说服力,他俩一起摇摇头,其中一个说道:“那可不一定,毕竟是在那个卫生间里碰见的,有些事…唉,算了。”
    看着这人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有些想笑。
    他这话说的,好像我没看过国产恐怖片似的。
    最近几年,哪部国产当代恐怖片能少的了卫生间元素?卫生间要不闹鬼,那怎么能合理的让女演员出现半裸镜头?
    要是没这些镜头,那这电影还有什么看头?
    所以即使这人故意没把话说透,我也能明白他在想什么。
    忽然手机一震,我掏出来一看,还是柚柚,她想跟我确定晚上见面的具体时间。
    眼看已经确定了小姜不是他们公司的, 这家公司的气氛又如此‘赶人’,我索性说道:“客户找我,我得回去忙工作了,那…回头见?”
    这俩人一起看看我,保持着欲言又止的神态,点了点头。
    我也点点头,转身回了自己公司。
    公司里的同事们都在忙,我也没多废话,直接上手开工。
    这套房子的户型很简单,整体是个长方形大空间,切割成了一个主厅和三个并排小房间。
    按计划,主厅给我们业务员用来集中办公,三个小房间依次用来做吴总的独立办公室,王姐和财务内勤人员们的办公室,以及杂物室。
    下午的小贾一反常态,干活儿猛如虎,而且布满油光的脸上始终带着抬头见喜的表情,那造型,跟刚中了五十块钱刮刮乐似的。
    只是当有人看着他这副不同寻常的模样,询问他到底是受了啥刺激时,他却只是得意一笑,什么也不说。
    凭着对小贾的了解,我时不时会插嘴调侃几句,说他是撞见桃花了。
    每每听到我说这话,小贾都会更加笑的合不拢腿。
    小贾为人确实高瞻远瞩目光长远,工作中途,他抽空偷偷跟我说,他已经想好将来带电梯里那个女孩回他农村老家见他父母时,该让女孩给他父母买什么见面礼了。
    必须买贵的,他这么优秀的男孩子,绝对不能便宜了那个女孩子。
    我说你说的对,回去时最好开着车,车必须让女孩买,那才能配得上你。
    我说完,小贾竟然陷入了沉思,他很认真的思考起了到底什么车才符合他的气质…以及那女孩的经济条件。
    反正不能是特斯拉,那玩意儿太闹心。
    小贾突如其来的生猛,带动着大伙儿的工作节奏也都提了上去,所以在我们完成今天的工作可以下班时,才刚到下午四点。
    时间还早,岳哥和男同事们商量着去哪儿玩,问我时,我只能跟他们道歉说我有事,下次再聚。
    惊鸿和另外两个女同事已经约好了要去逛街,稍微收拾一下就提前撤退了。
    我坐公交车回到家后,找出一件最不值钱的旧衣服穿在身上,又翻出个不常用的小挎包,把湿巾纸巾以及一件干净上衣塞了进去。
    犹豫了一下,又把‘犀牛’揣进了兜里。
    ‘犀牛’是我在网上买的防身小道具,学名‘拳刺’,也有叫‘指虎’的。
    这东西的材质和造型都很有意思,看起来就是一块没什么攻击性,造型笨笨的塑料,但真实杀伤力却相当惊人。
    虽然崔侦探说他保证能控制住场面,但我始终相信一点,那就是‘小心无大错’。
    而且我从不喜欢把自己的安危完全交到别人手里,不管对方是谁。
    只希望…今晚这玩意儿不会有出场的机会吧。
    “想快乐,喝蜜雪…”
    和白天相比,入夜的台中步行街繁华更盛。
    一块户外电子屏上正在播放着广告,绚丽的画面好似闪耀的灯球,把这世界映照的有些迷幻。
    手机一阵震动,我接起来问道:“喂,柚柚,我到了,你到哪儿了?”
    电话对面说道:“到了就到了嘛,等一会儿怎么了?你真是的…我也到了,在‘巴黎秋天’这边…”
    我向远处看去,很轻易就发现了那块冷光色招牌,招牌下面站着的正是柚柚。
    蓬松纱裙,紧身上衣,全是白色的,波浪长发漂染过,很好看,但和她以往的风格完全不同。
    “好久不见,你…更漂亮了。”
    我走上前,诚恳的夸了一句。
    柚柚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端着一杯沉甸甸的奶茶,听到我的夸赞立刻说道:“哪有好久?半个月而已,你倒是一点都没变。”
    我笑了下,没接话。
    柚柚也没打算等我说话,她和曾经一样,很自然的挽住我的一条胳膊说:“走啦,陪我逛街。”
    我顺从的任由她拉着我,她往哪儿拉,我就往哪儿擦。
    不是,我就往哪儿走。
    “柚柚,还记得我们刚认识时吗…”
    “柚柚,你现在还喜欢喝绿茶吗…”
    “柚柚,其实关于之前的误会,我还是想说…”
    我没话找话的说着,柚柚嗯嗯啊啊的敷衍着,眼神四处乱飘,完全没在听我说话。
    就这么被柚柚拉着走了许久,忽然,柚柚松开了我,和我面对面,语气认真眼神无辜的问道:“对了,赵锐,你之前说你想娶我,是真的吗?”
    看来…就是这里了。
    我四下看了看,这是一个挺宽敞的路口,来往行人很多。
    ‘一’,我在心里默默数了一声,嘴上说道:“嗯,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
    柚柚嘴角上翘,笑道:“那太好了!赵锐,你知道吗?其实我也想嫁给你!”
    我点点头,没接话。
    柚柚接着说:“可是,你都没跟我正式求过婚…”
    “所以呢?”
    我问完,柚柚变戏法一般掏出个戒指盒说:“我想好了,你正式向我求婚吧!”
    “求婚?”
    我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柚柚保持着假笑说:“嗯!这里这么多人,他们都是我们的见证,你正式向我求婚吧!”
    我扭头看看周围,柚柚忽然提升的嗓门已经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力。
    “这戒指…”
    “是铂金的!你要给我报销噢,其实,我就想要一个万众瞩目的求婚而已,别的都不重要,你向我求婚,之前的事我就不追究了,我们以后好好在一起好不好?”
    柚柚说完,周围看向我们的行人更多了。
    “铂金的…”我问道:“一定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做吗?”
    柚柚再次用力点头,大声说:“我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你跟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我在心里又数了个数。
    其实我知道,柚柚在说的是另一件事;但柚柚不知道,我在说的,也是另一件事。
    “快呀赵锐!还犹豫什么?你不爱我了吗?”
    柚柚催促了一遍,我伸出手,缓缓接过那个戒指盒。
    周围聚拢的人更多了。
    “快!下跪求婚呀!快呀!”
    柚柚迫不及待的催促着。
    “真的…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做吗?”
    我又问了一句,柚柚又催促道:“废话!快啊你!你到底爱不爱我?你不是说过你想娶我吗?”
    ‘三’,我在心里再次数完,柚柚又催了一遍。
    打开戒指盒,里面放着一枚光泽暗淡的戒指。
    好吧…
    我单膝跪地,举起那枚戒指,冲柚柚真心实意的说:“柚柚,我爱你,嫁给我吧。”
    我说完,柚柚不满的说:“大点声啊,你这样根本没有诚意嘛。”
    “柚柚,嫁给我吧,我爱你!”
    我提高音量又说了一遍。
    此刻,我俩周围的路人已经形成一个包围圈了。
    “再大点声,再大点声!”
    柚柚说完,我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柚柚!嫁给我吧!我爱你!我赵锐真的想娶你!”
    “哇…”
    “帅…”
    “哈哈…”
    “嫁给他,嫁给他!”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已经有人开始起哄了。
    柚柚压抑着声音说道:“再大点声,再大点声!”
    我抬头看向柚柚,她的笑已经灿烂过了头,略显狰狞。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我没理会,但还是下意识的扫了一眼旁边。
    人群中有个头戴渔夫帽,看不见眼睛的男人,在我看向他时,他嘴角微微牵起,轻轻点了点头。
    行,崔侦探你在就行。
    “柚柚!嫁给我吧!我爱你!”
    我大声喊完,柚柚小声说:“再大点声…再大点声!”
    好吧。
    “柚柚!嫁给我吧!我爱你!”
    “再大点声!再大点声!”
    “柚柚!嫁给我吧!我…”
    “哗!”
    柚柚手里那杯份量十足的奶茶,全都泼到了我的脸上。
    “嫁给你?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也配?!”
    喊出这句话时,柚柚脸上的笑已经彻底消失,只剩下了纯粹的狰狞。
    “咋回事?”
    “这啥剧情?”
    围观人群发出窃窃私语,我的手机又在震动,我懒得理,单膝跪在原地,没动。
    “渣男!骗子!骗了老娘一年青春,还想拿个破铁圈骗老娘嫁给你?!我呸!渣男!大家都看啊!有用铁戒指求婚的吗?!”
    柚柚喊完,一把拽走我手里那枚戒指,又变戏法一般掏出一块磁铁,“当啷”一声,戒指瞬间就吸附到了磁铁上。
    我忽然有些想笑,哆啦A梦啊你?道具准备的倒是挺全。
    “我靠,真是骗子啊…”
    “这也太渣男了吧?用铁戒指求婚…”
    “我的天啊,这人怎么这样?大庭广众的这是要道德绑架人家姑娘吗…”
    “这么不要脸,肯定是外地的…”
    “还骗了人家姑娘一年,天啊,姑娘揍他!渣男该死!”
    “对!揍他!”
    大型社死现场。
    我知道,这正是柚柚想要的结果。
    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我偷偷看了一眼崔侦探,他仍在笑,又冲我点了点头。
    我缓缓站起身,轻声问道:“解气了吧?柚柚,要是你已经解气了,那今天我们就到此为止?以后…”
    我不知道柚柚是不是真没听清,但我还没说完,柚柚就一脸惊恐的指着我嚷道:“你骂我?!你竟然骂我?!”
    “我靠,渣男还敢骂人?”
    “揍他!”
    喊声越来越大。
    ‘四’,我再次在心里数了一下。
    “骂我?骗了老娘这么久!老娘不愿意被你骗你就骂我?你骂!你再骂?!”
    柚柚一边嚷着一边冲过来,对着我一阵拳打脚踢。
    有人在叫好,有人在嬉笑,有人在举着手机。
    “啊!你还敢打我?!”
    虽然我始终站在原地一动没动,连挡都没挡一下,但柚柚还是忽然捂住她半边脸喊出这么一句。
    “打我?欺负女人是吧?赵锐你完了…老公!这渣男打我!”
    随着柚柚一声大喊,在她身后的人群中,缓缓走出三个人来。
    一个儒雅的中年人,带着两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小混混。
    不得不说,这中年人长的是真不错,五官端正身姿挺拔,在那两个跟班的衬托下,很有一份成功人士气息。
    看得出来,这中年人年轻时也很有看头,不然…当年他也不可能搞定那位白富美,成功上位。
    看着那俩混混,我下意识的摸了下裤兜,很好,犀牛还在。
    “小朋友,年轻人闹矛盾可以理解,但是动手打女人,就是你的不对了。”
    这中年人语气很平稳,一看就见过世面,很擅长颠倒黑白栽赃陷害。
    真不知道崔侦探之前是怎么暗中铺垫的,竟然让他主动冒了出来。
    不过这样也好,反正结果都一样,还省事了。
    我指指中年人,冲柚柚问道:“他是你老公?”
    柚柚像刚才挽我时那样,一把挽住中年人的胳膊,语气颇为自豪的说:“对!这才是我老公,赵锐你这种渣滓还想跟我求婚?你也配?!”
    中年人宠溺的拍了拍柚柚的小手,接着很有‘霸总范儿’的指着我说:“敢动我的女人,是要付出代价的,丫头,抽他。”
    中年人说完,柚柚还没动,人群中忽然响起了崔侦探的喊声:“这是你老公?哎?这岁数…这不是你爹吧?”
    话音一落,人群中顿时发出几声窃笑。
    柚柚脸色微变,那中年人却淡淡一笑,平静的冲崔侦探说:“小朋友,女孩子选男人,更看重的是这男人是否足够优秀,年纪是次要的。想拥有这么好的女孩,你该做的是让自己更加优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酸溜溜的嫉妒。”
    “啊?那你真是她老公啊?”
    崔侦探又大声问了一句。
    中年男人迟疑两秒,但在看了柚柚一眼后,还是坚定的说道:“当然!”
    崔侦探又喊道:“我不信!你这岁数,不会是家里有老婆还出来骗小姑娘的老渣男吧?你要真是她老公,那你俩亲一个!”
    这世上多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人,有人起头,就有人起哄。
    所以崔侦探刚喊完,就有人跟着喊道:“对啊,亲一个!”
    “亲一个!亲一个!”
    起哄声中,眼看男人没什么动作,柚柚忽然踮起脚,照着男人脸上“啵”了一口,又扭头示威一般看向了我。
    “亲嘴!我们要看亲嘴!”
    崔侦探更大声的喊完,周遭立刻又响起一片附和声。
    霓虹闪烁中,我发现那个中年人的眼神渐渐变了,变得深情,温柔…油腻。
    呃…看来他把这起哄理解成了鼓励或者祝福。
    中年人和柚柚四目相对,两人缓缓靠近,柚柚撅起了嘴,闭上了眼,那男人继续向柚柚的双唇靠近…
    就在两张嘴距离只有不到半厘米时,始终没闭眼的男人忽然怔住了,他撅着油炸鸡屁股一般的小嘴缓缓扭头,把视线转向了原本位于他身后的那群人中。
    在那里,一个气质雍容的中年女人正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老婆?!你不是上非洲出差去了吗?!”
    男人忽然喊了一声,语气和表情都跟见了鬼似的。
    中年女人什么都没说,扭头便走。
    出身名门的她是个体面人,她不会像那个男人一样,非要在大庭广众下出风头,因为她不屑。
    看到这女人走的如此潇洒,想必她对眼下这结果很满意,那也就意味着…崔侦探的另一笔收入也到手了。
    “老婆!老婆你听我解释!”
    男人神色慌张的想追上去,柚柚喊道:“老公你干嘛?!”
    那男人一把甩开柚柚,骂道:“别跟着我!你个小贱货给我等着!”
    这男人骂完,柚柚却没顶嘴,而是扭过头冲我恶狠狠的骂道:“赵锐,你个垃圾给老娘等着!”
    看她的语气,仿佛刚刚骂她的不是那个男人,而是我。
    “柚柚!你俩等等!”
    我喊了一声,柚柚和中年人一起看向我,我冲着这个曾经真爱过的女人深情的说:“去追求属于你的幸福吧,即使只有我一个人…我也会把孩子养大的!”
    周围人群“嗡”的一声,说什么的都有。
    柚柚大喊道:“赵锐你别胡说!”
    中年人愣了两秒,忽然一耳光扇在柚柚脸上骂道:“你个小婊子!你不是说你没让别的男人碰过吗?你特么孩子都有了?敢骗老子?!滚!”
    男人骂完,扭头便走,走的毫不留情。
    柚柚最后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有着不加掩饰的滔天恨意,接着便转身朝那人追了过去。
    而中年人带来的那两个混混,则在冲着崔侦探方向轻轻点了点头后,也跟着中年人跑了过去。
    难怪崔侦探在跟我保证安全时,说的那么有把握,原来这俩人也已经被他买通了。
    看热闹的人群一阵唏嘘,有的跟了上去,有的没跟。
    人群散尽,我扭头看向崔侦探。
    他晃了一下手里的手机,扭头便走,装作完全不认识我。
    我依旧站在原地,先脱下上衣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又从挎包里掏出纸巾湿巾,差不多擦干净后,穿上提前备好的那件衣服,这才掏出手机。
    只是一看手机我却懵了,四个未接来电,竟然都是惊鸿打来的,她有啥事这么着急?
    再看微信,她还给我发过好几条信息。
    ‘赵锐小心,这姑娘好像不太对。’
    ‘怎么回事?需不需要帮忙?’
    ‘笨蛋!看手机啊!’
    看着这些信息,我愣了几秒,猛然回头。
    丁允,林慧…和惊鸿,原来公司里的三个姑娘竟然也在。
    “你们…也来逛街啊?真巧…”
    我有些尴尬的说完,丁允和林慧脸上表情依旧复杂,没什么变化。
    但惊鸿却很难得的一脸玩味,她也没回答我,而是看着我身旁的垃圾桶问道:“所以,刚才的所有过程,本就在你意料之内?”
    今晚的惊鸿和上班时一样,穿着一身略显宽松的深色休闲西装。
    虽然这衣服把她的身材都遮盖了起来,却不知是不是因为颜值太加分的原因,丝毫没降低她身上的女人味儿,反而显得整个人格外高挑,气质出众。
    “瞧你说的,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会未卜先知呢?”
    我自认不是个擅长说谎的人,尤其在面对美女时更是如此,所以说完这句并不高明的瞎话后,我隐约感觉自己的脸都有些发烫。
    “啊?惊鸿,赵锐,你俩这说的什么意思啊?”
    丁允好奇的问了一句。
    对许多女生来说,随身带纸巾湿巾是常规操作,在昼夜温差挺大的滨海城,出门额外带件衣服也不奇怪。
    所以我提前做好的这些准备,看在这心思相对单纯的姑娘眼里,显然没什么特别之处。
    说起来她和林慧的颜值也不低,而且各有各的风格,只是有惊鸿在,便显得不那么突出了。
    我没解释什么,惊鸿莞尔一笑也没追问,她几步走到我近前,从自己包里抽出一张纸巾,伸到我鬓角轻轻擦了一下。
    “女神,你别这么亲民,我有点不适应。”
    我有些紧张的调侃了一句。
    惊鸿收回手,把那张纸巾扔进垃圾桶,笑问道:“你都有孩子了?没听你说过啊。”
    我说:“不是…那什么,是养的狗。”
    “你有养狗?”惊鸿有点意外的又问了一句,我语塞几秒说道:“早晚会养的。”
    惊鸿淡淡一笑,似是看穿了我的瞎话。
    我有些尴尬,眼神不由得有些游离,四下乱看了一圈。
    “看什么呢?”
    惊鸿问了一句,我随口答道:“没啥,好像看到个黄金大厦里的住户,咱搬家那天偶遇过一两次。”
    我说的是实话,刚才在人群里,确实看见过一个半生不熟的面孔。
    惊鸿说道:“看见了也正常,这里毕竟是台中嘛。”
    我点点头,惊鸿说的对,身在滨海城,台中确实是太多人夜里逛街的第一选择。
    所以,我和她们仨今晚的偶遇也不算太意外。
    沉默几秒,惊鸿说道:“我们还要继续逛街,你要一起吗?”
    我很识趣的摇摇头说:“不了吧?我得回家洗个澡,我觉得我还不够干净…”
    惊鸿点点头说:“好啊,那…再见?”
    我也点点头说:“嗯,再见。”
    惊鸿回到那两个姑娘身边,我冲她们仨微笑点头,仨姑娘转身离去。
    看着她们仨渐行渐远,我也转过身,刚走没几步,手机一震,还是惊鸿发来的信息:放心,刚才的事,我们仨都不会说出去的。
    一瞬间,我不由得站定脚步回头看去,灯火阑珊深处,惊鸿忽然也回过了头,冲我露出一个略显俏皮的笑。
    那是我之前从没在这张脸上见过的笑容,美的惊心动魄。
    斟酌片刻,我最终只给她回了两个字:谢谢。
    惊鸿给我回了个表情包,和她刚才脸上的表情很像,很可爱。
    终于,三个姑娘的身影融入夜色,彻底消失,我这才退出和惊鸿的对话框,点开了崔侦探刚才给我发的信息:牛啊兄dei!你最后这一刀补的太牛批了,这是补了把屠龙刀啊!
    我知道,他说的是我最后对柚柚说的那句害她挨了一耳光的话。
    这句话,原本并不在我和崔侦探定好的‘剧本’里。
    其实当时在开口之前,我至少给过柚柚五次机会,这其中,哪怕她有一次对我表现出一丁点善意,我都不会补这一刀。
    想了想,我给崔侦探回复道:不客气,那我们的合作到此结束?
    崔侦探回道:跟你合作很愉快,以后要是有需要随时联系我哈,保证服务到位。
    我回道:别介,您还是盼我点好吧,能麻烦你的事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崔侦探回给我一个咧嘴傻笑的表情,我直接收起了手机。
    此刻的我和这位崔侦探都没想到,我俩很快就会再见面,而且还会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一直合作下去…
    走到公交车站,惊鸿又发来一条信息,她忽然想起,她又把公司钥匙落在我这儿了。
    其实今天换衣服时我就发现了,中午因为工作要临时返回公司时,我问她要来了公司钥匙,结果下午一忙起来便把这茬给忘了。
    和上次一样,我让她放心,明天…不是,是后天,明天周日不用上班,后天我会早点去公司,提前开门。
    坐公交车回到家,我竟然莫名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
    跟柚柚这场狗血爱情,到今天总算可以彻底画上个句号了吧?
    第二天一直睡到自然醒,我和每天一样,先是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凌晨两点多时,柚柚给我发过一条信息,内容是:赵锐,你给老娘等着!我一定会让你死的很难堪!
    我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几秒,把柚柚送进了黑名单。
    这个周末我没做任何安排,也懒得出门,干脆起床打扫起了卫生。
    收拾的过程中,我偶尔会看一眼工作群里同事们发的消息。
    三个姑娘昨晚逛累了,今天两个在宿舍,一个在家,自称都还没起床。
    男生们昨晚组团唱歌酗酒去了,现在大部分也都还没醒。
    不过有一个同事却不太一样,就是小贾。
    不知道为什么,小贾昨晚没跟同事们一起行动,甚至一整晚都没回宿舍,直到此时此刻,仍旧没回去。
    这可是以前从没发生过的事。
    岳哥在群里问过小贾,想知道他上哪儿去了。
    小贾回复的倒是挺快,但只是说自己在跟朋友玩儿,让我们不用担心他,别的什么都没说。
    眼见如此,也没人再追问什么,毕竟我们对他确实没那么在意…知道他不是在外面遇到了意外就行。
    轻松的时光总是过的特别快,我还没来及细细品味,就夕阳西下,到晚安时间了…
    第二天一大早,闹钟准时响起,我赶忙起床洗漱,出发上班。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所以坐公交车到站下车后,我在车站就看到了黄金大厦的上半截。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栋大厦的上半截。
    确实如晖仔所说,这栋大厦除了我们公司楼上以外,在目测大约三十层左右,还有另一个隔火层。
    不得不说,晖仔的眼神倒是真好。
    除了这第二个隔火层外,我还发现这栋大厦的楼顶有些特殊,准确的说,是最上面那层楼有些特殊。
    黄金大厦整体是个四方柱形,直上直下,但最上面那层却不是四方的,而是个圆盘形状。
    这圆盘比大厦整体要宽一些,看起来就像是给大厦戴了顶帽子。
    嗯…遮阴效果真好,有这款式的顶楼在,楼下挨着它的那层住户这辈子都别想晒着太阳。
    真不知道这大楼的设计师当初是怎么想的…
    一路朝黄金大厦走去,快走到时,我下意识的竖起耳朵听了听…没人唱歌。
    又走几步,果然,健身器材那边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真够可以的,阴天下雨出来玩儿,赶上天晴反倒不出来了…
    穿过小广场,走进前厅,有一部电梯正停在一楼,我赶忙走了过去。
    到六楼走出电梯,刚拐过走廊拐角,一瞬间,我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公司门口的地面上…怎么又有个东西?
    走廊比大厦外面暗多了,甚至比电梯里也要暗好几分,所以我只能远远确定,我们公司门口那儿确实有个东西,但无法看清具体是什么。
    想起之前那双纸鞋,我略微提起些精神,盯着那东西缓缓走了过去。
    随着越走越近,我也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的真相:一块搓澡巾。
    低头看看地面,抬头看看监控,咂咂嘴,我用两根手指把这块搓澡巾捡了起来。
    没错,就是一块看起来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特殊之处的搓澡巾。
    吸吸鼻子,我不由得有些撇嘴,大爷的,这特么还是个用过的搓澡巾。
    虽然看起来挺干净,但一凑近就能闻见一股怪味,肯定不是个新的。
    “这特么又是谁干的?好玩儿啊?”
    如果说上次丢在这里的那双寿鞋,多少还让我觉得有些诡异的话,这次这玩意儿就只让我觉得恶心了。
    “有人认领没?没人认领我扔了啊…”
    我举着搓澡巾喊了一声,没人答应,忽然,一股怪怪的情绪袭上心头。
    我缓缓把那块搓澡巾拿到鼻子近前,仔细闻了一下…和上次在电梯里遇见那位绝色美女时,电梯里那股气味有点像。
    但只是有一点点像而已,更多的还是天气潮湿时很常见的那种霉臭味。
    应该是我想多了…
    眼看没人理我,我举着这块搓澡巾,绕着空荡荡的走廊转了一圈。
    整个走廊地面都很干净,没有其他东西。
    犹豫片刻,我最终还是冲着监控举了举那块搓澡巾,和之前一样,把它也扔进了垃圾桶里。
    开门,进公司,开始忙活。
    最先赶到的依旧是惊鸿,她刚到时,我多少有些紧张,怕她问我打听跟柚柚有关的事。
    但不知是因为身在公司不适合聊工作以外的内容,还是她压根对我的私事不感兴趣,总之,直到其他人陆续赶到,惊鸿都完全没提起过那晚的事。
    至于那晚同样在场的林慧和丁允,这俩姑娘和惊鸿一样,也完全没提这茬,只是偶尔看我的眼神总是怪怪的,和平时不太一样。
    距离上班时间越来越近,渐渐的,没到的只剩下了三个人:吴总,王姐,和小贾。
    从同事们的闲聊中得知,小贾不止前天晚上没回集体宿舍,昨天一整天也没回去。
    换言之,自从周六晚上脱离组织后,直到此时此刻,都没任何同事再见到过小贾,也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
    昨天不见就不见吧,毕竟是周末,但今天可是周一,得上班啊。
    眼看距离正式上班时间只有不到十分钟了,作为小贾的直属上级,岳哥骂了声脏话,嘀咕了一句:“这大哥这是要干嘛?”
    说完,岳哥把手里的抹布一扔,按亮了他放在桌上的手机。
    岳哥原本正在擦桌子,手上沾了不少水,所以他没把手机拿起来,而是按了免提。
    这倒也好,我也能趁机听听到底是咋回事。
    电话拨通至少半分钟后,小贾才接了起来。
    刚一接通,小贾便嬉笑着问道:“咋了岳哥?找我有事?”
    岳哥皱起眉头问道:“找你有事?你说呢?你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
    小贾说道:“今天什么日子?我大喜的日子呗,哈哈…”
    听着小贾毫不正经的话,岳哥带着火气说道:“大喜?我看你是该洗洗了!你不知道今天是周一?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你在哪呢?这是准备旷工还是怎么的?!”
    电话对面叹了口气,说道:“唉,上班啊?那有啥意思?哎,岳哥,要不我辞职吧?上班太没劲了…”
    说到这儿,小贾的声音忽然压低,听起来像是在和他身边的人聊天:“啥?啊,啊,好,我都听你的,嘿嘿,那你等我哟…”
    说完这句,小贾才恢复成正常音量说道:“那什么,岳哥,我马上就到。”
    岳哥问道:“马上就到?你现在人在哪呢?”
    小贾有些故作神秘的说:“你别管我在哪儿…五分钟,五分钟以内我肯定赶到哈,拜拜。”
    说完这句,小贾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岳哥一脸蒙圈的看向我们,我看了一眼同事们,发现大家的表情都差不多。
    “这大哥这是…搞得哪出啊?”
    我问了一句,岳哥一耸肩说:“管他搞哪出,他说了五分钟到,那就等他五分钟,他要到不了…到不了再说。”
    说完,岳哥便重新忙了起来。
    然而最多才过去了三分钟,我就听到一阵越来越近的土嗨口水歌声,紧接着,就是小贾虽然略显沙哑,却熟悉无比的声音:“兄弟姐妹们!你们贾哥回来了!”
    我抬眼看去,一时有些懵圈…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小贾嘛?
    衣服还是那身衣服,人也还是那个人,但小贾整个人似乎都瘦了一圈,脸色相当憔悴。
    他的头发跟个鸡窝一样,眼屎鼻屎三大堆,一咧嘴两排大黄牙,怎么看怎么恶心。
    但即使造型如此,小贾的两只眼里却闪烁着近乎亢奋的光芒。
    眼看小贾走进公司,一股怪味瞬间涌入鼻腔,和早上那块搓澡巾的气味非常像…
    “我靠,小贾,你这是背着我们偷大粪去了啊?这什么味儿?”
    一个同事捂着鼻子骂了一句。
    小贾不明所以的抬起自己胳膊闻了闻,一脸疑惑的说:“说啥呢你?你家大粪这么香吗?”
    “香?”
    好几个同事跟看傻子一样看着小贾,一起说出了这个字。
    岳哥也扇了扇鼻子,冲小贾问道:“你咋回事?这两天上哪儿去了?身上这什么味儿?”
    小贾的表情有些纳闷,好像听不懂大伙儿在说什么似的,他再次仔细闻了闻自己袖子,想了想,忽然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哈哈…行,你们说臭那就臭吧,那啥…都上班了哈。”
    小贾说完,哼着小曲儿就准备动手干活。
    岳哥一把抓住他,皱着眉头问道:“没事儿吧你?你这两天到底干嘛去了?你…你到底咋回事?这两天你吃饭了没?”
    “没事儿啊,看不出来吗?我好的很啊!岳哥你这是咋了?”
    小贾的语气依旧亢奋,而且说的理直气壮,仿佛是岳哥在无理取闹似的。
    距离小贾比较近的丁允忽然捂住鼻子,有点尴尬的说:“他贾哥,要不…你先去卫生间洗个澡再来上班?”
    我跟着点点头说:“贾哥,小丁妹妹说的对啊,要不你…你起码去洗个脸嘛。”
    小贾越发纳闷的看着我们,眼珠又一转,咧嘴说道:“行吧,洗个脸就洗个脸,岳哥你别抓着我了,我洗脸去。”
    岳哥没松手,而是仔细看着小贾说道:“别洗脸了,我给你批个假,你赶紧回宿舍,洗个澡再换身衣服再来,别的都等你回来再说,赶紧去!”
    “洗澡?我不!靠,我才不洗呢,要是洗了,我…”
    小贾有些生气的说了半截话,忽然住了嘴。从这反应来看,似乎洗澡是什么对他很有伤害的事,但具体是什么伤害,他却又不想告诉我们。
    一瞬间,我忽然想到了早上公司门外那块搓澡巾。
    那玩意儿到底是谁放到我们公司门口的?那是给小贾准备的?小贾为什么对洗澡这么抵触?
    我还没想明白,岳哥却已经发了火。
    岳哥身上还保留着许多当兵时养成的作风,比如不爱耍嘴皮子,急了就会骂人。
    眼看岳哥真的动了火气,小贾终于也不再坚持。
    在岳哥主动跟小贾保证,此刻他回宿舍洗澡不算请假,不扣任何工资后,小贾这才讪讪地说:“行吧,我这就回去,你们非让我洗,那洗就洗吧,唉…”
    看到小贾这阴阳怪气的模样,岳哥刚又要发火,小贾连忙跑出了公司。
    岳哥紧跟几步,走到公司门口,冲着走廊喊道:“记得再吃点东西!要是哪儿不舒服就去医院看看,需要帮忙就给我打电话!”
    外面远远的传来一声“知道啦…”,岳哥一脸无奈的返回了公司。
    看着岳哥的表情,我有些哭笑不得的说:“岳哥,好人啊,您可真是刀子嘴豆腐心。”
    岳哥苦笑着摇摇头说:“唉,这熊孩子真是愁死我了,真不知道他这又是整的什么幺蛾子…算了,干活吧。”
    岳哥刚说完,门口处忽然传来王姐的声音:“人都到齐了吗?今天没别的事,都到齐了大家就直接开工!”
    岳哥一举手,冲王姐说道:“就差小贾了,他有点事,我刚刚让他先回去了…姐您是坐电梯上来的?”
    王姐说道:“不是啊!我是走消防通道上来的,怎么啦?!”
    岳哥有些诧异的问道:“那您没看到小贾?他刚从消防通道下去。”
    “没有啊!我没看见他啊!”
    “啊?”
    听到王姐的回答,岳哥一脸蒙圈的说:“我明明眼看着他进的消防通道啊…”
    说着,岳哥拿起手机直接放到耳边,几秒钟后又把手机拿开,疑惑的说:“这咋还无法接通呢?”
    我忽然想起之前我在消防通道里打电话的经历,于是便说道:“岳哥,您是打给小贾呢是吧?他可能还在消防通道里吧?那里面没信号。”
    “还在消防通道里?”
    岳哥有些不理解的说了一句,我一时也想不到其他更合理的解释,于是便只能说:“可能是吧?我也是猜的。”
    王姐忽然问道:“小贾干嘛去了?!”
    岳哥低头看着手机,有些走神,王姐问完,他随口说道:“哦,我让他回去洗澡去了。”
    “回去洗澡?!上班时间回去洗澡?!他是有多脏?!”
    王姐提高音量瞪着眼问了一句,眼看要发火,岳哥赶忙小声说道:“姐您别急,我跟您解释一下…”
    岳哥陪着王姐进了小办公室,忽然,晖仔默默的朝公司外走去,我冲他问道:“晖仔,干嘛去?”
    晖仔指了指楼上说:“王姐不是说直接开工嘛?我去仓库。”
    看着晖仔略显落寞的身影,我感觉他好像有心事,便问道:“你…没事吧?”
    晖仔露出个很勉强的笑容说:“没…我能有什么事?没事…那我先上去了?”
    我“哦”了一声,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看着晖仔走向消防通道,我忽然冒出个奇怪的念头…刚才王姐上楼时,没看到刚进消防通道的小贾,难道小贾没下楼?而是朝楼上去了?
    不能吧?小贾去楼上干嘛?何况刚搬来那天吴可特意说过,不准我们去楼上。
    那王姐怎么会没看到他?
    算了,不想了,跟我没关系,我也想不明白,还是专心工作吧。
    过了一会儿,王姐和岳哥从小办公室走了出来,俩人也直接开始了工作。
    岳哥抽空终于打通了小贾的电话,询问得知,小贾已经回了宿舍,他是正常走消防通道下的楼,下楼过程中也没看见王姐。
    也许只是小贾跑的太快,碰巧错过了吧?没有更合理的解释了。
    小贾这趟澡洗的相当漫长,一直到临近中午,他才在岳哥的再三催促下回到公司。
    不过虽然洗的时间挺长,而且衣服也换了新的,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小贾身上隐隐还是有股怪味。
    中午时大伙儿一起下楼吃饭,席间闲谈的话题一直围绕着小贾。
    大家都想知道,‘失踪’这两天,小贾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回来后的小贾会这么的…不正常。
    小贾保持着那股亢奋劲儿,大家问什么他就说什么,但又始终没把话说明白,而且他说话的方式十分欠揍。
    该怎么形容呢?嗯…就好像他遇到了一件大喜事,非常想炫耀给我们听,但又因为某个特殊原因,所以他不能坦诚的告诉我们这到底是件什么事。
    这就导致他没办法彻底满足他自己的虚荣心,于是就只能翻来覆去不停的重复叨叨,却又叨叨不出实质内容。
    很有一股小人得志的凡尔赛感,很烦人。
    下午时,岳哥抽空把小贾叫到小办公室,两个人单独聊了会儿。
    但豪不意外的,他俩没聊出任何结果。
    于是接下来的一下午时间,大家就在小贾的不断唠叨,和岳哥间断的训斥中,愉快忙到了下班…
    王姐宣布完下班的一瞬间,小贾便跑出了公司,直奔消防通道。
    这一下午我们都对他烦的够够的了,所以看到他这抽风一样的做派,也没人搭理他。
    小贾离开后,同事们一边吐槽着,一边收拾东西,下班走人。
    除了小贾的抽风以外,今天算是个风平浪静的日子,到公交站,我和惊鸿乘坐同一班车,其他同事坐属于他们的公交车,大家兵分两路,各回各家。
    在车上时,我不禁默默的想,能天天跟女神一起下班,似乎也是一件挺美的事啊。
    虽然晚高峰的公交车相当挤,挤的我几乎随时想跳车逃跑。
    回到家洗漱吃饭,一夜无话。
    第二天被闹钟叫醒时,看着有些过早的时间,我一时有些无语。
    唉,光想着提醒惊鸿别忘了拿钥匙,却把我自己这边给忘了。
    连续错拿了两次公司钥匙,所以在第一次把早起闹钟时间调整提前后,我就没再调回去。
    这就导致即使今天不用早起,我还是提前被闹钟叫了起来。
    躺在床上玩了会儿手机,睡不着,又有些无聊…要不直接起床去公司?
    公司钥匙回到了惊鸿手里,那么惊鸿就得早起去公司开门。
    虽然我对惊鸿没任何邪念,但如果我现在去公司的话,应该可以和她单独相处一会儿吧?
    和女神单独相处,总比一个人躺在床上挺尸来的有趣吧?
    想到这里,我便利索的起床洗漱,出门上班。
    坐车一路赶到黄金大厦,走进小广场,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健身器材。
    没人。
    穿过小广场,刚走进大厅,只听“叮咚”一声,一部电梯正巧在一楼打开了门。
    我朝着电梯刚走没两步,便不由自主的把脚步放慢了一些,因为我看到了电梯里的人。
    一老一小,正是那天早上在玩跷跷板的祖孙二人。
    我和电梯的距离并不远,当我走到电梯前时,那老太太的轮椅还没从电梯里出来。
    我赶忙伸手按住开门按钮,防备电梯忽然关门。
    那个小女孩好像不是很懂事,一直只在专心玩弄她怀里的布娃娃,完全没管老太太。
    电梯里的地面略低于外面的地面,不是很平,老电梯嘛,大多都会有这样的问题,也是因此,那个老太太推的很吃力。
    发现这一点后,我便赶忙走进电梯,绕到老太太身后的,想帮她把轮椅推出来。
    一进电梯,我不由得皱了皱鼻子,怎么这电梯里也弥漫着一股怪味?而且跟小贾身上的那股怪味特别像。
    难不成小贾已经来公司了,他刚刚坐过这电梯?
    “滴滴滴…”
    电梯门打开的有点久,发出了警报声。
    我赶忙收回思绪,推动轮椅。
    推出电梯后,老太太缓缓扭动脑袋,似乎是想看我。
    我赶忙走到轮椅斜前方,冲老太太说道:“您不用客气,没多大点事。”
    老太太看着我,没说话,缓缓咧开嘴,露出个让我看着不怎么舒服的笑容。
    之所以会觉得不舒服,是因为这老太太没有牙齿。
    这样皱纹堆垒的一张惨白老人脸,张开一张没有牙齿的黑洞洞的嘴,这副画面…终归是不算太好看。
    但眼看这老太太即使张着嘴也没发出任何声音,我不由得有些怀疑,她除了没有双腿以外,不会还是个哑巴吧?
    一股同情涌上心头,眼看时间还早,我便冲她问道:“奶奶,您是要去外面那个跷跷板那儿吗?那我推您过去吧?”
    老太太依旧张着嘴,没发出任何声音,但却点了点头。
    唉,好可怜的老太太,真不知道她的儿女怎么忍心让她带着小孩儿出来,不说别的,万一真碰见个人贩子抢孩子的话,这老太太别说帮忙阻拦了,就是想报警都难。
    因为没有经验,所以这轮椅我推的非常缓慢,而且相当专心。
    直到把轮椅停在跷跷板旁边,我才松了一口气,扭头看了一眼那个一直跟着我的小女孩。
    她还在摆弄手里的布娃娃。
    我一时有些好奇,不知道什么布娃娃这么有吸引力,于是便朝那小女孩手里看了过去。
    一看之下我差点直接笑场,这布娃娃设计的,怎么那么像小贾?
    矮胖的身子,圆圆的脑袋,瘪瘪的五官,略高的发际线,黑框眼镜,宽松的衣服…真是越看越像。
    只是这布娃娃版的小贾,比真人版的小贾可爱多了,胖嘟嘟的,相当萌。
    “赵锐!”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喊,我扭头一看,是惊鸿,她刚从外面走进小广场。
    我冲那老太太告别道:“奶奶,我同事来了,我要上班去了,再见。”
    老太太咧着嘴点了点头,我又冲那个小女孩说道:“小妹妹再见。”
    说完,我便朝惊鸿走了过去。
    走到近前,我冲惊鸿打招呼道:“嗨,女神,刚来啊?”
    惊鸿点点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跷跷板那边,问道:“你…认识?”
    我笑道:“不认识,进电梯时碰见的,老太太轮椅不好推,我就帮着搭了把手。”
    惊鸿说道:“哦,这样啊…你来的蛮早的啊。”
    我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嘛,上去吧?”
    惊鸿点点头,跟我一起边朝大厦前厅走去边闲聊道:“听说了嘛?小贾昨晚又没回宿舍住。”
    我问道:“啊?没听说啊,这大哥这是要干啥?”
    惊鸿说道:“不知道啊,我也是昨晚跟丁允闲聊时听说的…”
    和惊鸿一起返回大厦前厅时,三部运行中的电梯都不在一楼,而且显示的楼层都挺高,所以我俩也没等,直接进了消防通道。
    一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到六楼走出消防通道,我朝公司那边看过去,一瞬间,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道:“我去,这怎么还每天都不带重样的?”
    惊鸿“啊?”了一声,看向我,又顺着我的视线也看向我们公司正门。
    门前地面上又有个东西。
    这次出现的东西个头很小,从我这距离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
    看到惊鸿疑惑的眼神,我指了指公司正门说:“之前钥匙不是一直在我这儿嘛?我来的早,就发现每天早上咱公司门口都会有个东西…”
    惊鸿疑惑的问道:“每天都会有东西?是什么东西?”
    我说:“每天都不一样,第一天是个纸…纸折的小玩意儿,昨天是个旧搓澡巾,今天这是个…”
    我故意没说第一天的东西是个纸鞋,毕竟我也不确定惊鸿是不是有这方面忌讳,万一再吓到她就不好了。
    我和惊鸿一边聊着一边朝公司门口走去,听我说完,惊鸿问道:“搓澡巾?折纸?折的是什么啊?”
    “也没啥,算是个小手工艺品吧…哎?这是谁没吃完不小心掉在这儿的吗?不对,这形状…”
    走到公司门口,看着地面上的东西,我不由得有些茫然,这是…一小坨米饭。
    这坨米饭很小,最多也就相当于两张麻将牌叠在一起那么大,但却明显不是什么人无意间掉落的,因为这玩意儿有形状,很具体的形状。
    这坨米饭被捏成了个窝窝头造型,圆圆润润的。
    惊鸿也皱着眉头看向那坨米饭,显然也想不明白这玩意儿怎么会以这种姿态出现在这里。
    我抬头看了眼墙角的监控,又低头看看那坨米饭,想了想说道:“惊鸿,先开门吧,甭管这是谁扔在咱们门口的,我赶紧拿笤帚给它清理了,不然一会儿有人踩上去就不好了。”
    惊鸿答应一声,一边开门一边说:“不是说这大楼有专门的清洁工嘛?怎么还会这么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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