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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爆款悬疑小说】暗网边缘人——问题少年卧底暗网,屡破诡案,爆爽爆笑![第1页]

作者:醉卧少女峰_骁然
首页 本页[1] 下一页[2] 尾页[80]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书名:暗网边缘人
    作者:醉卧少女峰
    篇幅:二百万字
    状态:第一卷完稿
    类型:悬疑,推理,搞笑,奇幻。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故事简介

    山村少年傻宁,为保护奶奶怒捅恶霸,不幸锒铛入狱,在狱中结识战力爆表的同乡——三哥。三哥赏识孝子,处处照顾傻宁,两人相处犹如兄弟。三哥出狱后,一个神秘的胖子找上傻宁,许诺他重获新生,甚至将来成为一名警察。傻宁欣然答应,追随胖子进入深山老林接受秘密训练。

    训练期满后,傻宁如愿成为卧底国际网络犯罪的探员。

    然而,他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三哥”身边潜伏。

    直到此刻,傻宁才知道“三哥”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国际网络犯罪平台的接单人。

    接单人通过一款名为“暗网404”的APP接单赚钱,搏命换前程,与罪恶共舞,但不是罪恶的始作俑者。这是一种创新型犯罪,警方需要不断创新解决方案。那个方案就是培养一批长期扎根暗网的卧底探员。

    按照胖子的指示,傻宁在“三哥”身边潜伏下来,一边疯狂接单赚钱,一边侦破离奇难解的罪案。

    活人狩猎场、人体器官船、人骨收藏家、杀人直播间、世纪假币大骗局、双修吠陀舍、贩卖男子的美女蛇、刺客集团、罪恶图书馆、活人殉葬服务。

    经历过各种匪夷所思的案件,傻宁迅速成长起来,手撕层层罪恶的画皮,渐渐走向邪恶网络的核心地带……

    本故事以傻宁的回忆视角讲述,轻松幽默,悬念迭起,爆爽爆笑,酣畅淋漓。


    

    第一章 行凶

    1

    你是否听说过这样一个都市传说?在新几内亚的荒岛上有一座猎杀真人的竞技场。沦为猎物的人们四散逃窜,惊叫哀嚎,却终究逃不过暴尸荒野的结局。

    你是否听说过这样一个都市传说?在邪恶残忍的暗网世界,有一间红色的网络直播室。每天直播花样翻新的变态虐杀,先将人折磨得生不如死,再将人残忍地杀掉肢解。

    你是否听说过这样一个都市传说?在荒谬绝伦的暗网世界,有一座什么都能买到的市场。军火、毒品、假币、假护照、女人、孩子、黑客软件、职业杀手,任何你想象得到的东西,几乎都能轻松买到……

    毫无疑问,这就是你们知道的暗网世界。但是,我要告诉你们的是:这些东西远远不够资格列入我们的档案。上述种种,仅仅是暗黑世界的一块幕布,下面掩盖的东西,才是暗黑世界的本质。

    如果你问我暗网是什么?暗黑世界又是什么?

    那我只能告诉你:它们是黑暗深处的黑暗;是罪恶尽头的罪恶;是交织着诡异离奇的灾难;真的,相信我,没人比我更了解这一切。因为见证离奇的罪恶,早已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我叫马宁,一个暗网接单人,一个无恶不作的罪犯,但同时,我也是一个警察。你猜对了!我就是那种“三年又三年”卧底警察。

    什么是暗网接单人?嘿嘿,怎么说呢?大概是暗网版的赏金猎人吧。

    毕竟网络是一个虚拟世界,涉及具体交易的时候,还是需要线下服务的。如果你想要一个性感女宠,我们就是笑容可掬的快递员;如果你想干掉一个仇人,我们就是杀气腾腾的枪手。简单来说,我们就是拿钱办事的人。

    哦,不,他们……

    我干这行太久了,有些搞不清自己是谁了。

    是的,我是一个卧底暗网的警察。

    我亲眼见过无数惊世骇俗的罪案。血腥的血腥,残忍的残忍,恐怖的恐怖,离奇的离奇,变态的变态,诡异的诡异,就是没有一件正常的案子。

    有人想听听吗?

    那么,好吧!一切还要从我激愤杀人,锒铛入狱,遇见两个贵人讲起……
    2

    我出生在山南省一个贫瘠的山村,冬季阴冷,夏季燥热,绝对不算什么好地方。

    父母进城务工,我就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爷爷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每天必须不停干活,否则他就浑身不舒服。奶奶开一间小卖部,生意不咸不淡,毕竟村里就这些人,小卖部倒有好几家。

    十三岁那年,我在县城读寄宿中学,通常每周回家一次。

    某次放学回家,我看见奶奶跌倒在地上。她揉着扭伤的脚踝,疼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

    我急忙扶起奶奶,询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说,没事,没事,她自己不小心滑倒了。

    自己滑倒了?

    但其实没那么简单,货架都倒了,东西散落一地,怎么看都像有人故意推翻的样子。

    我没心没肺地笑了:“奶奶,怎么您摔个屁蹲儿,还摔出地震来了?”

    奶奶没有答理我,她尝试着走了两步,结果却差点跌倒,看来她的脚踝伤得不轻。

    “疼!”奶奶咬咬牙,扶着我的肩膀说。

    看着奶奶痛苦的表情,我也顾不上问东问西了。

    于是我急忙背起奶奶,出门就往卫生所狂奔。
    3

    卫生所门前有棵大榕树,那里是李爷爷的瓜摊。

    一群小混混围着瓜摊,一边喝啤酒,一边吃西瓜,气焰极其嚣张。西瓜配啤酒,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傻逼。

    李爷爷苦着一张脸,蹲在旁边闷头抽烟。

    这帮货往树下一呆,谁还敢来买西瓜?李爷爷忍气吞声,也是惹不起这帮活祖宗。

    “快看!傻宁来了!还有她奶奶。”一个公鸭嗓兴奋地叫道。

    混混们都站起来,凶神恶煞般望过来。

    这时,我听见奶奶趴在背上轻轻说:“小宁,别理这群枪毙鬼,好鞋不踩臭狗屎,咱们走咱们的。”

    我低下头,继续朝前走,心里暗暗骂着他们:

    一群傻逼!早晚进监狱的枪毙鬼。

    结果他们没进监狱,我自己倒进去了。

    本来这么过去就算了,但傻逼们主动冲出来送死了。

    他们堵住通往卫生所的路,横眉怒目,随时准备暴打我一顿。

    “傻宁,你去哪儿啊?干嘛还背着奶奶啊?”

    说话的是魏老三,村里的混混头儿。

    他说话从来不张嘴,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不吭声,继续埋头赶路,结果马上被混混们围住了。

    “你聋了?我问你话呢!”

    魏老三足足高出我一头,浑身都是铁疙瘩般的硬肉,戳在眼前的时候,你觉得他就是偷袈裟的黑熊怪。

    “去卫生所。”我说。

    “去验伤啊?”魏老三冷笑道,“然后呢?再去派出所告发我?哈哈哈……你奶奶是活该!老不死的玩意儿,舍命不舍财,换点零钱都不行,还跟我揪揪扯扯的。结果呢?崴脚了吧!真他妈的活该!不过,我可没打她啊,我要打她的话,她早挂照片了。”

    挂照片,也就是发丧挂遗像的意思。

    魏老三这么一说,我顿时就明白了。

    那孙子是村里头号的大混混,踹寡妇门,刨绝户坟,反正就一个宗旨:什么缺德,他就干什么。

    前段日子,他不知从哪儿搞来不少伪钞,每天就追着别人换零钱。一百块假钱,换九十块真钱。

    但是他的假钱,假得也太离谱了!颜色尺寸全不对,质量还没有冥币高呢。村里人全都躲着他,主要原因就是不想跟他换钱。

    他奶奶个嘴儿的!

    他肯定去我家小卖部换钱了。肯定遭到奶奶断然拒绝,然后就恼羞成怒,然后就推翻了货架。奶奶肯定要制止他,结果就被他推倒了……

    没错!肯定是他干的!
    4

    我愤怒地瞪着魏老三,如果眼光能杀人,他早就死千万次了。

    忽然,魏老三抬腿就是一脚,将我和奶奶踹倒在地上。

    “还敢瞪我?!”

    他愤怒地举起厚厚的巴掌,左一下,右一下,雨点般抽打在我的脸上。

    我双手抱着脑袋,左右躲避,拼命挣扎。后来,他竟然骑到我的肚子上,掰开我的双手,继续疯狂的扇我耳光。

    奶奶坐在路边,哭天抢地,扯着脖子大喊:“杀人啦!杀人啦!魏老三,杀千刀的枪毙鬼,你别打我孙子,来人呀,杀人啦,杀人啦!”

    整个殴打的过程,整整持续了五分钟。

    我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眼冒金星,满脸是血,耳朵里满满全是奶奶的哭喊:杀人啦,杀人啦,杀人啦……

    杀人?

    对!杀人!我要杀人!

    我拼命跑向李爷爷的瓜摊,抄起桌子上的西瓜刀,这时感觉有人拽我胳膊,吓得我转身就是一刀。

    噗嗤!

    刀子直直地捅进去,软软的,几乎没有任何阻力,拔出刀,鲜血就跟着喷出来了。

    中刀的不是别人,正是追过来的魏老三。

    当时我确实有点怕他。傻逼嘛,谁不怕?现在形势已经很清楚了,不是他死就是我死,那就索性多捅几刀吧!

    噗嗤,噗嗤,噗嗤,噗嗤……

    我机械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直到魏老三捂着肚子瘫倒在脚前。
    第二章 少年犯

    1

    我不知道魏老三是不是死了。

    因为我看见特大一摊血,殷红粘稠的鲜血,似乎还冒着热气,画风有些触目惊心的味道。

    魏老三好像一条温驯的老狗,静静地趴主人脚前,老实巴交,一动不动,只有左脚还在微微抽搐。

    幸好这里是卫生所的门口,否则的话,魏老三铁定要挂照片了。

    经过医生们的救治,魏老三暂时还没有传出死讯。

    我傻傻地站在大树下,沾满鲜血的手,握着沾满鲜血的刀;雾蒙蒙的眼睛,望着雾蒙蒙的远山;鸭蛋黄般的夕阳,渐渐沉入群山;我的心,也跟着往下沉;天快黑了,我的前途即将一片黑暗。

    大概半小时后,两辆车同时抵达卫生所。一辆是警车,一辆是救护车,两种风格迥异的警笛始终此起彼伏地响着。

    警察们顺利地将我缉拿归案,并且还缴获了杀人凶器——李爷爷的西瓜刀。李爷爷哭得好像一个泪人,没有刀,他还咋做生意嘛!当时我脑子也很乱,根本就顾不上安慰老爷子。但事后回想起来,我总觉得对不住李爷爷,因此我常常暗下决心:如果我还能活着出去,第一件事就是买一把崭新的西瓜刀。

    2

    警车把我抓走的时候,那辆救护车还停在卫生所的门口。

    我无意间听到他们的谈话:重度昏迷,病危通知,失血性休克,还要紧急调配血浆什么的。

    ——魏老三,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办案民警吓唬我说,好多人挨一刀就挂了,魏老三连挨十几刀,肯定是活不了了。

    办案民警还说,我的作案时间选得非常不好。

    如果是挨揍的时间还击他,那么捅人就是正当防卫,即便是捅死了,顶多就是一个防卫过当。但现在就完全不同了:魏老三都揍完我了,我才跑去拿刀,挨揍不是现在进行时,案件的性质就变了。

    办案民警这么一说,当即我就蒙圈了。

    “那就变成什么了?谋杀罪?”

    办案民警挠挠脑袋,回答得还挺谨慎的。

    他说:“嗯……谋杀罪倒还不至于吧?但我觉得……至少!我是说至少哈,至少也是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吧。”

    终于,我感到有些害怕了。

    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

    听着好长的一串罪名,后果应该也非常严重吧?

    “要枪毙吗?”我忧心忡忡地问,“我不怕死,但我害怕枪毙。”

    “枪毙?”办案民警突然笑了,“枪毙不枪毙要听法官的,不过根据我的经验,枪毙还不够资格,但判个死缓是绰绰有余了。”

    死缓?

    我不禁一阵背脊发凉,开始反思什么叫冲动的代价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警察叔叔每天都对我进行法制教育。

    警察叔叔说,老不读三国,少不读水浒。在信息化的法制时代,武松就不是一个好榜样。

    我问,武松不是大英雄吗?怎么就不是好榜样了?

    警察叔叔掰着手指头说,第一,武松打老虎是犯法的;第二,嫂子通奸是不犯法的;第三,嫂子谋杀亲夫有罪,但轮不到武松去收拾她……诶?小宁,你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我呆萌地望着他说:“叔叔,什么叫通奸啊?”

    是呀,一个十三岁的山里娃,懂什么叫通奸呀!

    警察叔叔也是没辙了,当即向上级请示,经过层层审批,过五关斩六将,终于将我破格送进少管所。

    是的,我的故事就从这间少管所开始。

    本市少管所的全称为——山南省海北市青少年管教中心,简称为——山南海北少管所。

    对于我本人来说,那是一个值得终生铭记的名字。
    3

    我进少管所以后,爷爷奶奶经常来探望我。

    他们说,魏老三还活着,而且还活得还特别滋润……

    我就说,怎么可能呢!他不是挨了十几刀吗?

    爷爷解释说,虽然他挨了十几刀,但刀刀捅在相同的位置上,而且没有伤到重要的脏器。医生就切了一小段肠子,重新缝合,吃喝拉撒全不耽误。经过四周的住院治疗,魏老三已经是生龙活虎,听说现在正准备出院回家。

    听完以后,我顿时如遭雷劈!

    仔细回想起来,那天我确实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刺入,拔出,刺入,拔出,刺入,拔出,甚至连姿势都没换过……

    换句话说,落刀的位置就应该在同一区域。

    妈的,他没死?他真的没死吗?

    可是,那也说不通呀!

    如果他没有死,我就不是杀人犯;

    如果我不是杀人犯,我就不该呆在少管所;

    难道他们不知道他没死吗?难道他们故意不想放我出去吗?

    为什么?

    为什么还不放我出去?

    4

    围绕着魏老三的生死疑云,我确实纠结过好一段时间。

    但后来,我就不再为这个问题烦恼了。

    为什么呢?

    因为没过多久,我就知道我“坐牢”的真相了。

    说出来别人也不信,我坐牢的真实原因,其实是因为——我的生命里出现了一个大贵人。

    没错,大大的贵人,但是良心大大地坏了。

    贵人想要提携我,贵人想要培养我,贵人说,他想将我打造成调查国际网络犯罪的王牌探员。

    重要的事情,他要求让我说三遍,但说完三遍,我还是觉得他在骗人。

    话说我一不懂外语,二不会编程,三不知道怎么侦查罪案。

    作为山里的一个小屁孩,别说出国了,这辈子连省城都没去过,为什么偏偏就选中我呢?

    但他就选中我了,六亲不认,非我不选。

    我问他究竟是为什么?

    他说:

    因为我年纪最小,背景最干净;

    因为我靠近目标人物,并且深得那个人的信任;

    因为我秉性纯良,心存正义,偶尔痛下杀手也是迫于无奈;

    因为我来自山南省、海北市、河西县、马家坡村,而我本人还姓马。

    关于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还要从我一进少管所就挨顿揍开始说起。
    第三章 拳打脚踢
    1
    ?
    进入少管所以后,我被直接编入新手训练大队。
    ?
    新手大队里都是新来的少年犯,留着统一的寸头,套着统一的灰色囚服,穿着统一的黑色布鞋;每天统一吃饭,统一睡觉,统一出操,统一劳动,统一学习。
    ?
    你问我学习什么?
    ?
    呵呵,这里的一切都需要重新学习和重新认识。
    ?
    言归正传,我们还是说一说刚进来就挨揍的事情吧。
    ?
    那是我到新手大队的第一天。
    ?
    在狱警的引领下,我抱着脸盆,拎着行李,来到少年犯们睡觉的宿舍。宿舍还挺安全的,铁门铁窗,高墙电网,确实让人心里踏实的。
    ?
    狱警走进其中一个寝室,所有人集合立正,并由寝室长向狱警进行报告。
    ?
    狱警把我推到前面,轻描淡写地对寝室长说:“犯人刘浩,他是犯人马宁,你给他安排一个床位。”
    ?
    寝室长立正高呼:“是,保证完成任务。”
    ?
    狱警吩咐完就离开了。
    ?
    转眼间,少年们原地解散,顿时房间里的画风就变了。玩牌的玩牌,逗笑的逗笑,吵吵闹闹,嘻嘻哈哈,看不出半点服刑的苦闷。天下没有不贪玩的孩子,我们确实还是孩子。
    ?
    “喂,新来的,”寝室长板着一张脸说,“你跟我过来一下。”
    ?
    “哦。”我急忙提着东西跟上他。
    ?
    寝室长没有给我分配床位,反而将我带到宿舍最里边的一个角落。
    ?
    他叫我放下脸盆和行李,我就放下脸盆和行李;他叫我蹲下,我就蹲下;他叫我交代问题,我就交代问题。
    ?
    我配合他,不是怂了,也不是胆小怕事,而是我明白一个道理:当你无法改变环境时,你就要学会改变自己。
    ?
    2
    ?
    寝室长突然大叫一声:“迎接新人!”
    ?
    大家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情,神情兴奋地聚拢过来。他们将我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对我进行无理的盘问。
    ?
    寝室长居高临下指着我的鼻子说:“丑话说在前头,老老实实交代问题,否则别怪老子削你!”
    ?
    此刻,我真想把他手指给撅了!但我忍了,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我也不是什么强龙。
    ?
    他们岁数都比我大,凶神恶煞,有的刺字,有的花臂,有的身强体壮,看着好像二十岁的成年人。
    ?
    当然,少管所只收容十四到十七岁的未成年人,年满十八岁再转去监狱服刑,所以,他们最大也就十七岁。
    ?
    至于我,我是一个罕见的例外,因为犯罪情节特别严重,作案手段特别凶残,经上级主管部门批准,允许我十三岁就进来学习。
    ?
    “你叫什么啊?”一个声音问道。
    ?
    “马宁。”我老老实实答道。
    ?
    “多大了?”另外一个声音问。
    ?
    “十三。”我不卑不亢地说。
    ?
    “十三?”
    ?
    宿舍长狐疑地望着我,旋即恶狠狠地威胁道,“小子,不要耍心眼儿,卖萌装嫩也不好使,快说!坦白从宽,你到底几岁?”
    ?
    “我真十三,真的,没骗人。”
    ?
    “没骗人?哼!”宿舍长还是不相信,“怎么进来的?”
    ?
    “警察抓进来的。”
    ?
    “你给我老实点儿!”宿舍长暴跳如雷,“谁他妈不是抓进来的?这里没人自告奋勇。”
    ?
    这时,旁边有人解释道:“大哥是问你犯啥事了?你为啥进来的?”
    ?
    “杀人。哦,不对,应该叫故意伤害致人死亡。”
    ?
    当时,我不知道魏老三还活着,更不知道他活得挺滋润。

    办案民警不是说了吗?

    许多人一刀就挂了,魏老三连挨十几刀,我觉得他肯定活不了了。于是,我就把道听途说的罪名胡乱加在自己头上。
    ?
    宿舍长闻言脸色一沉,旋即怒吼道:“你丫吹牛逼呢!不老实,兄弟们,削他!”
    ?
    二十几人围着我一顿狂殴,拳打脚踢,毫不留情,直到打得我爬不起来为止。
    ?
    当时我趴在地上就在想:我究竟说错什么了?我究竟做错什么了?但我说的全是实话啊。
    ?
    后来,有人偷偷的告诉我,他们也知道我说的是实话,但他们只能装聋作哑,因为刘浩就是摆明故意收拾我。
    ?
    我说,我跟他无冤无仇的,他为啥要这样对我?
    ?
    那人说,刘浩曾经定下过一条规矩,谁闹的事儿大,谁就是老大。如果他承认你杀人了,那他岂不是要交权吗?
    ?
    那他还真是多虑了。第一,我不想当老大;第二,我一个十三岁小屁孩,我指挥谁,谁也不乐意吧?
    ?
    那人想想就说,没错,刘浩想太多了。
    3
    ?
    那段日子,刘浩一直玩命欺负我。
    ?
    动辄拳打脚踢,动辄恶语辱骂,但最憋屈的事情还不是这些,而是我还要伺候他。每天端茶倒水,铺床叠被,还要替他刷马桶——那种沾着许多粪便的马桶。
    ?
    尽管他也欺负别人,但终究不如欺负我便宜。

    我年纪小,还是新人,欺负起来得心应手,也不用承担什么风险。当然,这些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想当初,魏老三不是也这么想吗?
    ?
    我奶奶有句口头禅,别看今天闹得欢,小心将来拉清单。
    ?
    每次刷马桶的时候,我总是暗暗发誓:刘浩,你丫等着吧。每一笔账,我都给你记着呢。早早晚晚,我要拿着马桶刷子,好好刷刷你喷粪的臭嘴。只要想着这个画面,我就刷得更起劲儿了。
    ?
    转折出现在三周后。
    ?
    那天宿舍里来了一个新人。
    ?
    那人长得高大威猛,身高至少一米九零,身材健硕魁梧,南瓜肩,麒麟臂,坚硬的胸肌好像两块厚铁板。

    他走进来的时候,我恍惚看见灭霸的伟岸身影。
    ?
    刘浩喊了一声集合,兄弟们列队站好,接受警察叔叔的检阅。
    ?
    警察叔叔带着“灭霸”走过来,然后吩咐道:“犯人刘浩,这是犯人马刚,你给他安排一个床铺。”

    马刚?也是姓马的!
    ?
    刘浩打了一个立正,“是,保证完成任务。”
    ?
    警察叔叔说完就走了。
    ?
    刘浩换上一副面孔,奸笑着对灭霸说:“喂,傻大个儿,你跟我过来一下。”
    ?
    诶?这个桥段看着挺眼熟嘛!
    ?
    当初他们就是这样欢迎我的,狠狠地揍了我一顿,还说这是帮我松松筋骨。
    ?
    看来他们打算也给灭霸“松松筋骨”呀。

    但是灭霸永远是灭霸,挑战灭霸就是花样作死,这回刘浩算是踢到铁板上了。
    第四章 谁还不服
    1

    刘浩率领一群狗腿子,仗着人多势众,将灭霸围在墙角里。

    刘浩皮笑肉不笑的挑衅道:“傻大个儿,你还挺牛逼的呀!你叫什么呀?以前混哪儿的啊?怎么进来的啊?”

    没新鲜的,还是那几个老套问题……

    新人进来都得经历这么一次。然后,刘浩就会警告他们:

    ——甭管你在外边多牛逼,记住,我是这里的老大。再然后,刘浩就会根据对方的态度决定揍他们的轻重。

    反正不管怎么说,挨打是肯定要挨打的,只是打多打少的问题。每个新人都是这样过来的,据我所知,从来没有例外的时候。

    我竖着耳朵听,瞪着眼睛看,我也想听听灭霸的来历。

    灭霸冷冷地盯着刘浩,嘴唇轻轻蠕动几下,但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刘浩骂了一句脏话,呵斥道:“说什么呢?大点声儿!爷爷我听不见。这傻大个儿,别是一个哑巴吧?嘿嘿嘿……”

    刘浩笑得特别嚣张,简直就跟电视里的反派一模一样。但他忘了,电影里的这样笑的人,从来就没什么好下场。

    这时某位狗腿子大喊一声:“喂,傻大个儿,你说呀!老大问你话呢,大声点,你叫什么名字?”

    灭霸根本就没搭理他,眼睛始终直勾勾盯着刘浩,然后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说你妈屁!”

    刘浩气急败坏,后退一步,恶狠狠地招呼道:“削他!给我狠狠的削他!往死里整!”

    话音未落,狗腿子们迫不及待地冲上去,围着灭霸拳打脚踢。灭霸也不甘示弱,挥舞着铁榔头般的拳头奋起反击。

    几个家伙被灭霸打得东倒西歪,龇牙咧嘴,脸上立刻就开染料铺子——挂彩了!

    那灭霸简直就是开挂的鲁提辖,一拳消灭一个镇关西。

    但不幸的是,好虎也架不住一群狼。

    几番缠斗下来,刘浩的狗腿子们,仗着人多势众,开始逐渐占据上风。

    最后,灭霸还是被他们控制住了。
    2

    两个人扭着他的胳膊,两个人按着他的大腿,两个人抱着他的躯干,使他发不出半点力气;灭霸眼里满是怒火,一边奋力挣扎,一边愤怒地低吼着:“孙子,有种咱们单挑呀!”

    刘浩刚刚挨了一巴掌,脸上红红的巴掌印清晰可见,猴屁股似的,居然有一种很滑稽的喜感。

    所谓老大的威严,简直荡然无存!

    现在他必须变本加利地找回这个场子。

    刘浩狠狠吐了一口痰,顺手抄起一把椅子,狞笑着向灭霸走过去。

    我低头看了一眼,痰里有血,很黏很恶心,吓得我赶紧爬上双层铁床,保持一点距离,否则我就要吐了。刘浩这孙子,随地吐痰,生活习惯太脏了。

    刘浩抡起椅子向着灭霸的脑袋猛砸下去。

    只听“碰”一声闷响,鲜血顺着灭霸的额头淌下来。

    灭霸微微摇晃一下,旋即站稳虎躯,怒目圆睁吼道:“孙賊,别让老子缓过来,老子缓过来一定弄死你。”

    刘浩怒不可遏,“草,还敢嘴硬是吧?那爷爷就让你看看谁弄死谁!”说着,他再次缓缓地举起椅子。

    正在床上坐山观虎斗,我无意间对上灭霸的眼神。

    灭霸的眼球正在夸张地左右转动。

    怎么回事?打傻了?

    诶,不对!他好像在给我使眼色呢,难道他……

    难道他想让我帮他?

    想到这里,我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直接毫无征兆地跳下去了,直直砸在刘浩的头上。

    刘浩摔倒了,椅子不偏不倚,砸在旁边的狗腿子头上。

    灭霸迅速腾出一只手,轮起铁锤般的拳头,一拳,两拳,三拳,四拳……

    我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看见房间里只剩两个人还站着。

    一个是我自己,另一个是灭霸。

    灭霸走到刘浩身边,拽着他的衣领,将他凌空提起来,喉咙深处发出一阵低吼:“你们……谁还不服?不服就给我站起来!”

    灭霸满脸鲜血,面目狰狞,犹如一只不受控制的史前凶兽。

    不过他这么一吆喝,几个正想爬起来的家伙,立刻瘫在地上不敢动了。
    3

    那次打架以后,整个寝室都受到了最严厉的惩处:

    刘浩因为聚众闹事被关了禁闭;

    灭霸因为打架斗殴也被关了禁闭;

    其他人也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口头训诫,同时还被集体记过处分。

    从禁闭室出来后,灭霸就成了寝室的新老大。毕竟是强者为尊的社会嘛,一点没毛病。

    刘浩顺理成章地接替了我的工作,每天帮大家刷厕所,刷得不亦乐乎的,人送外号厕所大总管。虽然还是名义上的寝室长,但他威风已经被彻底打掉了。

    灭霸对我格外关照,从来不叫我干活,还专门派两个人来伺候我,甚至还当众宣布:我是他的小老弟,谁要是跟我过不去,那就等于跟他过不去。

    我问他,干嘛这么瞧得起我?

    他说,没别的,这就是缘分。

    第一,我们俩都姓马。

    第二,我们俩都来自马家坡,虽然他们家早年搬到省会去了,但是同乡毕竟还是同乡。

    第三,那天我出手帮他的时候,他便认定我这个小兄弟了。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说,他看得起我是一个孝子。

    为什么他会这样说呢?

    因为他之前问过我:

    “傻宁,你是怎么进来的?犯啥事了?”

    我说:“我就是替奶奶出一口恶气。”

    当即,我给他讲了一遍自己持刀行凶的过程,也包括当时的心理活动。

    他听完竖起大拇指说:“干的漂亮!孝顺孩子,有胆儿,配做我马刚的兄弟。”

    听到他这么夸我,我挠着脑袋笑了。

    正是那一次,我才知道他也来自马家坡。

    后来,我叫他刚哥,他还不乐意了。

    他说,刚哥是外人叫的,我得叫他三哥。

    4

    随着我和三哥相处时间越长,我越发现他的不简单。因为种种迹象表明,他绝不是一个普通意义上的少年犯。尽管他在黑道、白道都没有名号,但言谈话语间,总能透露出一种讯息:

    ——他是经过大风大浪,见过大世面,干过大买卖的人。

    因此,我经常感到疑惑,更曾经不止一次问过他:

    “三哥,你究竟犯了什么事?”

    三哥总是先淡淡一笑,然后轻描淡写地答道:“犯了什么事呀?赚钱的事呗,你还小呢,还不懂呢。”

    赚钱的事?

    说的就跟他有多少钱似的!

    后来,我发现他真的很有钱。因为每次探视回来,他拿回的东西都是非常挺讲究的,要么是进口的,要么就是特供的,反正跟我在县上见过便宜货不一样。

    偶尔,他会塞给我一些日用品。

    他总是这样对我说:“拿去用,那去吃,用就用贵的,吃就吃好的,人生没有多少年,千万别委屈着自己。”

    对,三哥说得一点没错。

    谁不想吃好的,用好的?谁也不想委屈自己,但前提条件是,你得先有钱,否则想什么也是白搭。

    这个道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他就年满十八周岁了。

    可能有人要问了,年满十八周岁怎么了?

    年满十八周岁,便意味着他要离开少管所去监狱继续服刑了;也意味着我们不知何时再相见了;更意味着我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

    第五章 立功赎罪
    1

    三哥离开以后,寝室就天下大乱了。

    几票人互相不服气,有事没事就拳脚相加,无论屋里屋外,整天打得跟热窑似的。

    刘浩企图东山再起,重振往日雄风,结果却被人打得怀疑人生。

    ——你说你一个刷茅坑的,有什么资格问鼎寝室老大的宝座?

    我的情况还算比较好,好歹跟三哥徒手健身半年多,学过不少格斗技巧,可以说自保有余,已经没那么好欺负了。

    尽管有时也挨揍,但哥们从来没怂过。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三哥说过,谁他妈都怕挨揍,但如果对手比你更害怕,那么你就赢了。

    那段日子,我常常被关禁闭、记过处分、扣光表现分,减刑出狱也越来越遥不可及了。

    算了,老子索性就不出去了。

    反正出去也没前途,我索性就把牢底坐穿吧。好歹混到十八周岁,直接去监狱里找三哥。

    尽管我盘算的都挺好,但怎奈造化弄人,轮到你走运的时候,你想破罐破摔都身不由己。

    2

    那天我把李老屁的鼻梁打折了。

    李老屁姓李,因为老放屁,所以我们都叫他李老屁。不过,放屁并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把他的鼻梁打折了,警察叔叔肯定不能轻饶了我。

    出操的时候,狱警老张来到我们的队列前,扯着脖子喊道:“犯人马宁出列,跟我走!”

    我不情不愿地走出来,心里还偷偷嘀咕着:喊什么喊呀,不就是关禁闭么,关就关呗,孙大圣还进过炼丹炉呢!谁怕谁呀,反正老子都关习惯了。

    我怀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情,一路跟着老张往前走,原以为他会直接把我丢进禁闭室,没承想走着走着就来到一间办公室门外。

    狱警老张淡淡地命令道:“敲门,喊报告。”

    我抬头看了一眼门牌,只见门牌上赫然写着三个字——所长室。

    哥们眼前立刻浮现出,咱们少管所最高行政长官“王所长”的尊容:又瘦又黑的长脸,无以伦比的大嗓门,以及神圣不可侵犯的严肃面孔。

    接着,敲门,喊报告,推门进屋。

    我以为会看到王所长,结果眼前却是一个陌生的白胖子。

    白胖子穿着夹克衫,坐在王所长的椅子上,右手夹着半根正在燃烧的香烟。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简直赶上咱们村的棋牌室了。

    我靠!这个死胖子疯了?他竟敢在王所长的办公室里抽烟,而且还坐在王所长的椅子上,真是胆儿够肥的!

    正在纳闷的功夫,猛听背后一声门响。

    王所长满脸堆笑地走进来,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

    “陈主任,没什么好招待的,请喝茶吧。”

    王所长放下茶杯,殷勤地笑着,殷勤得有些过头,难免显得有些谄媚。

    陈主任?

    看来这个死胖子是大领导呀!王所长就够大的了,这个居然死胖子比王所长还大!难道是联合国总统?

    但是,联合国总统找我干嘛呢?
    3

    “陈主任,这就是马宁。”王所长满脸堆笑地介绍道。

    胖子微微一笑,“谢谢啦,老陈,现在让我和马宁单独谈谈吧。”

    “好,好,你们谈,你们谈,我去门口站岗放哨。”

    王所长走出办公室,关好门,只留下我和胖子陈主任。

    胖子朝我招招手,笑眯眯地开口道:“你是马宁吧?来来来,别傻站着了,过来坐,你就坐在我对面说。”

    等我坐下以后,胖子继续说:“知道我是谁吗?”

    我说:“知道。”

    胖子惊讶极了,“哦?你知道我是谁?那我是谁?”

    “您是陈主任。”

    “那我是干嘛的?”

    “您是大领导,王所长没您官大。”

    胖子哈哈大笑,“不错,不错,观察力还挺敏锐的。”

    说完,胖子突然话锋一转问道:“你想不想出去啊?”

    “出去?”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脑子突然有点短路,“出去?出去干嘛?”

    胖子笑了。

    “嘿嘿,你还真是一个傻宁!出去重获自由啊,难道你想在监狱呆一辈子?”

    我挠着脑袋笑了。

    胖子继续问:“你想不想做一个好人,一个对社会有益的人?”

    我重重点头,“嗯嗯,我想!”

    但我真的行吗?我已经有污点了。

    胖子说:“好!我们想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如果你好好干,将来你就会成为……”

    胖子顿了一下,死死盯着我的眼睛说:“你就会成为一个警察。”

    我苦笑,“大领导您别开玩笑了。我是有前科的人,初中没读完就进来了,不可能,这事不可能,您别逗我了,我宁可相信羊上树……”

    胖子摇头笑道:“在这个世界上,凡事皆有可能。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只要功夫深,软糖变黄金;全看咱们乐意不乐意。”

    说着,胖子从手上摘下一枚金戒指。

    “吃软糖吗?”胖子捏着金戒指问我。

    我说,这不是金戒指吗?

    胖子诡异一笑,忽然就把戒指扔过来了。

    “接着!”

    我接住“金戒指”一看,哪里有什么戒指,分明就是一块软糖,而且还是五角星形状的。

    “吃!”胖子命令道。

    我用手捏捏软糖,有弹性,就是普通的软糖,应该没什么危险吧?

    我把软糖放进嘴里一咬,哎呦,卧靠!什么东西?我赶紧吐出来一看,只见掌心里沾着唾沫的东西,分明还是一枚金戒指。戒指上还有我的牙印呢!

    怎么回事?这个死胖子是个变戏法的?

    4

    那天下午,我和陈主任秘密离开少管所。

    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前边的路还很长,我应该学点真本事,将来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我也是年幼无知,陈胖子变个戏法就把我糊弄了。

    第二天上午,少管所召开全体大会。

    王所长亲自主持大会,并且亲自宣读对我的处分决定:

    “犯人马宁,性情顽劣,好勇斗狠。在少管所服刑期间,曾经多次出手伤人,屡错屡犯,屡教不改,昨日将同寝犯人李某某无故打伤,性质恶劣,情节严重,经海北市青少年管教中心领导班子研究决定:严肃处理,绝不姑息,即日起,送往大西北劳改农场关押……”

    当然,这些只是掩人耳目的烟雾弹。至于我的真实去向,任何人都没有权力过问,即使王所长也不例外。
    第六章 人皮面具
    1

    坐上陈胖子的汽车,我们沿着国道一路狂奔。

    望着车窗外繁华的景象,我不禁心头一阵狂喜。

    我多久没出来了?一年吗?我怎么感觉是一辈子呢?这不是在做梦吧?

    是的,这不是在做梦,我是真的出来了!

    陈胖子信誓旦旦地告诉我,我将来会成为一个警察。他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但我总觉得这事儿不靠谱:

    ——这事儿跟铁杵应该没啥关系。

    如果仔细想想,他这个说法还真挺可疑的。

    为什么是我?

    凭什么是我?

    难道天上掉馅饼了?正巧就砸在我头上了?有那么凑巧的事吗?

    说真的,我宁可相信羊上树,猪上树,我也不相信自己有那么好的狗屎运。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猛听旁边有人叫我的名字。

    “小宁,小宁,皱着眉头想什么呢?干嘛心事重重的?”

    陈胖子特别擅长察言观色,一双笑眯眯的细长眼睛,眨巴眨巴,从来不放过别人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哪怕是一次微不足道的皱眉。

    “哦,没什么,我在想您的话呢。大领导,我真能当警察吗?那究竟是什么时候呢?”

    陈胖子咧嘴一笑,“沉住气,年轻人,往后的路还长着呢。我不是说了吗?凡事皆有可能,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哦,我知道了。”

    我嘴上答应着,但心里还是觉得这件事和铁杵没啥关系。

    后来我才知道,这句话是陈胖子的口头禅。

    可能在陈胖子看来,世间万物都与铁杵息息相关。

    2

    陈胖子的车驶离国道,开上一段曲折的山路。

    半小时后,我们在一个哨卡前停下来。

    我看到路中间竖着一块大牌子,牌子上是八个醒目的大字:封山育林,禁止进入。

    有卫兵走过来检查通行证。陈胖子笑眯眯地掏出一个小红本,隔着车窗递给外面的卫兵。

    但我分明看见本子上写着“护林员”三个字。

    护林员?

    陈胖子怎么成护林员了?

    我忍不住脱口而出,“大领导,您怎么……”

    陈胖子挥挥手,没有让我继续说下去。等卫兵检查完,搬开路障放行之后,陈胖子才终于开口道:

    “年轻人,沉住气。知道什么叫沉住气吗?那就是:多看,少说,多思考,少行动。手不能比脑子快,嘴更不能比脑子快。你说你,眼看答案就要揭晓了,你就非得多嘴问一句。”

    这时道路前方出现一个木桩围成的大院子。

    陈胖子瞧瞧前方的院门,“诶?这么快就到了?小宁,快来看看你的新家。”
    3

    大院坐落在山林间一片平缓的坡地上,占地面积两三百亩,四周木墙环绕,墙外是草地和树林,还有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

    这个地方公开的名字叫虎神山林场,非公开的名字叫九间房特训营,从前是一间国营伐木场,但自从虎神山封山育林以来,伐木场就停工闲置了。

    后来,陈胖子奉命接管这里,虽然表面林场还是林场,但实际上已经是一个高度保密的特训基地。

    那么,为什么叫九间房呢?

    其实答案很简单:因为陈胖子看见院子里一共九间平房,于是就取名为九间房特训营了。

    初来乍到,我的失落可想而知。

    我怎么觉得这里还不如少管所呢?一个荒无人烟,鸟不拉屎的鬼地方,陈胖子竟然说是我的新家。

    我忍不住问他:“大领导,咱们来这儿干嘛?您怎么不送我去警校呢?”

    陈胖子摇摇头说:“不不不,警校不好,这里好,警校没有这里安全。沉住气,沉住气,往后呀,你慢慢就知道好处了。”

    “可是,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好处呀?”

    “诶!这你可就说错了。这种地方鸟才拉屎呢!你看看周围的深山老林,林子里鸟多着呢。”

    听着陈胖子的解释,我竟然无言以对。

    陈胖子伸出肉巴掌,用力拍拍我的肩膀。

    “小宁啊,好好学,好好干,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好好学本事,将来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加油吧!”

    我沮丧地撇撇嘴,无奈地点点头,心里恨得牙根痒痒:

    ——这个死胖子!嘴上说得好听,还不是怕我这个少年犯跑了?反正横竖都是他说的,难道我还有其他选择吗?无非就是换一个地方坐牢而已。

    不过,陈胖子的微表情解读术还真不是吹出来的。

    旋即他话锋一转,笑眯眯地问道:“你现在是不是特恨我呀?你觉得我在忽悠人,你觉得我把你关在这里就是怕你跑了?”

    “难道不是吗?”我反问。

    “当然不是啦!”

    他表情还挺夸张,既好气,又好笑,透着一种对牛弹琴的无奈。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你知道什么人能来这里受训吗?告诉你,你就做梦偷着乐去吧。凡是能来这里受训的,全都是执行绝密任务的精英。作为秘密工作者,我们的任务是机密,外貌是机密,声音是机密,各项生物信息更是机密。因此,一个熟人就是一颗致命病毒。我们必须像隔绝病毒一样,尽量远离熟人,更不能抛头露面。哦,别误会,这不是说你绝对不能出门,每个月还是可以出去一次的,但是必须要戴上人皮面具……”

    我顿时精神一震,“人皮面具?!人皮面具啥样啊?我……我怎么听着那么刺激呢!大领导,您说得都是真的吗?”

    陈胖子摩挲着自己光溜溜的下巴,嘬着牙花子,低头沉吟道:

    “啥样呀?啧啧,怎么说呢?这也不太好形容呀。咳,反正你早晚要学的,沉住气,沉住气……”

    说到这里,陈胖子猛地一抬头,差点吓得我拔腿就跑。

    他!他!他!他变了!

    他变成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黑汉子了。

    我惊愕地瞪大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仿佛嘴里含着一枚热鸡蛋。

    黑脸汉子笑着对我说:“小宁啊,瞧见吗?人皮面具就是这样的。”

    看见我瞠目结舌的傻样,陈胖子不禁开怀大笑。

    “哈哈哈,怎么样?想学吗?想学就好好跟这儿待着。”

    我想学,我想学,我特别地想学!

    我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只好捣蒜般地拼命点头。

    第七章 绝密特训
    1

    第二天,我就满心欢喜的开始接受培训了。

    我想学的是人皮面具,没承想等着我的“开学第一课”竟然是思想政治课。

    思想政治课教官,代号150,是一个整天板着面孔的中年男人。他的授课风格很催眠,但问题是我也没法睡,单独授课就是这点不好。

    我去找陈胖子理论,要求他们教点实用的东西。

    陈胖子笑眯眯地告诉我,这些就是实用的东西,全世界最实用的东西。

    他故作惊诧地问我:“你觉得思想政治没用吗?没用吗?表面看是挺没用的。但是,小宁呀,你将来要面对各种各样的诱惑,要经历各种各样的危机,如果没有坚定的信念、忠贞的信仰,能耐再大也扛不住呀!说句不好听的,一个品行不端的人,能力越大社会危害性也越大。回去吧,好好学,先提高思想觉悟再说。”

    “那要学多久啊?”我问。

    陈胖子笑而不语,直直伸出一根手指。

    “啊?一年呀?太长了吧!”

    我大叫着表示不满。

    陈胖子却诡秘一笑,左右摇晃着手指说:“你说少啦!我的意思是一直,思想政治课要一直上下去。”

    正如他说的那样,我在特训营度过的三年多,各科教官如同走马灯似的更换,只有思想政治教官代号150自始至终陪伴着我。

    2

    在特训营的时候,我曾经有过不少教官。

    比如:心理学教官代号112,密码学教官代号53,情报学教官代号65,这些都是我记得清的号码,此外,还有更多我记不清号码的。

    说起咱们特训营的课程,那简直就是五花八门。

    除去前边说的密码学、心理学和情报学,还有乔装技巧、宗教历史、帮会通识、网络犯罪、国际法律法规、肢体训练、街头格斗等等课程。

    此外,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科目。比如说,开个保险柜啊,投个毒,下个药,放个炸弹什么的……

    看看这些课程设置,我已经猜出自己的工作性质。我内心还挺期待的,但同时,也为自己的安全担忧。

    为什么我会感到忧虑呢?

    因为陈胖子死活不许我动枪!

    那个杀千刀的死胖子,他从来不给我安排枪械课程。

    他这是故意想让我去送死吗?

    再说,哥们是来做警察的,如果连枪都没开过,这个警察是不是也太悲催了?

    我去找陈胖子提意见,要求增设枪械课程。

    陈胖子瞧见我来了,也是直皱眉头。

    “小宁,怎么又提意见呀?你说你,这两年都提多少意见了?”

    我说,我不管,我就是要打枪,除非他能告诉我,凭什么别人都能打枪,唯独我不行?

    思忖片刻,陈胖子奸笑着说:“因为你还未满十八周岁,还未成年呀!”说完,他还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嘴脸。

    看吧!我就知道他准拿“未成年”说事儿。

    几番相处下来,我发现陈胖子最喜欢用“未满十八岁”做借口搪塞我。不过,这回他算踢在铁板上了。

    我问他,那我隔壁的学员为什么能打枪?我都听见枪声了。

    陈胖子面不改色答道:“哦,那是因为人家年纪比你大呀,这都想不明白……”

    “不是吧,我的陈主任。”

    我阴阳怪气地抢白道:“您肯定吗?二号院的学员比我大吗?您就别骗人了!人家明明是一个妹子,一个十五六岁的妹子。”

    陈胖子顿时愣住了。
    3

    陈胖子恼羞成怒,拍着桌子吼道:“马宁!这是谁告诉你的?是不是150?是不是他告诉你的?”

    “嘿嘿嘿,陈主任,您息怒。”我嬉皮笑脸地耍贫嘴,“150教官思想觉悟那么高,怎么可能告诉我呢?嘿嘿嘿,这是我自己扒墙头儿看见的……”

    陈胖子拍案而起,愤愤然指着我的鼻子。

    “胡闹!乱弹琴!你竟敢故意破坏保密条例。我……我要……我要惩罚你,我要枪毙你!”

    “别别别,陈主任,您消消气,您消消气。我没扒墙头,我跟您开玩笑呢。您忘了,墙头上有毒刺还有电网,我没傻到去白白送死。”

    陈胖子安静下来,两只狡猾的小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我。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呀!”

    我理直气壮地回答,骄傲地挺挺胸脯:“在特训营这几年,咱学的不就是这个吗?”

    陈胖子死死盯着我,奸笑着说:“那你就说说吧。你是怎么猜的?说对了,我让你打枪;说错了,我让枪打你。”

    “行呀!那我就说了,陈主任,您不许反悔啊!”

    我伸出四根手指,爽朗一笑。

    “好!那我主要说说以下四点吧。”

    第一,隔壁学员长期坚持晨跑。我根据呼吸和脚步声判断:要么她是一个娇小的妹子,要么他是一个瘦弱的男孩。然而,每个月她总要休息几天,而且是连续休息。您说这是一种什么情况?这个就是女生的生理期吧?

    第二,每次从隔壁院子门前过,我总能闻到一股若隐若现的香味,淡淡的,柔柔的,应该是女孩子的香味吧。

    第三,前天我捡到一枚发卡,颜色是粉红和粉蓝,款式是少女喜欢的那种俏皮的。我上网搜了一下,那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受众群体主要集中在13-16岁。

    第四,也是最主要的一点:那枚发卡上,还残存着隔壁院子门前的香味儿。

    列举完上述四条线索,我抛出最后的结论:

    “综上所述,隔壁院子肯定住着一个妹子,年龄十六岁左右。陈主任,最近我总听到枪声,一碗水要端平,既然她能打枪,我为什么就不能呢?我说完了。”

    听完我的完整分析,陈胖子高兴得合不拢嘴。

    “呵呵呵,好小子!三分猜,七分诈,把我都给唬住了。不过这样就对了。好吧,愿赌服输。不过,咱们俩有言在先,射击课呢,肯定是没有的,但我给你批一千发子弹,你自己过过瘾就得了。”

    但我却感到很费解,“为啥啊?你连子弹都批了……”

    陈胖子大笔一挥,写好领取弹药的条子,盖上公章,重重拍在我手上。

    “行啦,别问了,反正都是为你好呗。你不是要打枪吗?快去吧!去靶场,找89号,你把条子交给他。”

    真的,当时我就奇怪了。

    子弹都批了,为啥还不给我上课呢?
    第八章 刑满释放
    1

    从陈胖子的办公室出来以后,我径直来到靶场,找到枪械教官,将陈胖子的条子交到他手里,然后花几天的时间,打光了陈胖子特批的一千枚子弹。

    当我打完最后一颗子弹的时候,枪械教官就站在我的身后。

    他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口问道:“小子,我观察你好几天了。你将来想不想做狙击手啊?”

    接着,他还夸我天赋极高,如果好好培养一下,有望成为训练营第二个A级甲等的狙击手。

    狙击手?

    A级甲等?

    听上去还挺酷的呀!艺多不压身,而且我也喜欢打枪的感觉。

    于是,我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行呀!但我说话能算数吗?这事需要陈主任拍板吧?”

    枪械教官猛地一拍大腿说:“没关系,我亲自找他说去。”

    第二天,我们抱着两沓千疮百孔的靶纸来到主任室。

    陈胖子坐在我们对面,嫌弃地望着桌子上的靶纸。

    “你们这是干嘛?!脏兮兮的,干嘛放我桌上?我这里又不是收废品的!”

    枪械教官抱着靶纸,一张一张翻给胖子过目,一边展示着,一边讲解着。

    “陈主任,您看哈,这些是第一天的成绩;这些是他第二天打的;呵呵呵,进步神速吧?然后……您再看看这些。这些全都是今天的成绩。天才呀!这孩子,天赋太高了!眼神好,枪感好,心理素质也不赖,真是罕见的好苗子……”

    “说重点!”陈胖子抢白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好苗子,所以呢?有话痛快说,有屁痛快放。”

    “好苗子就要好好培养啊!陈主任,这样吧,您给我批两万枚子弹,我还您一个A级甲等的狙击手,您看怎么样?这个买卖不亏吧?”

    A级甲等是特训营的最高等级,再加上枪械教官亲自说情,我想陈胖子这回总该答应了吧?

    没承想,陈胖子竟然拒绝了。

    “不批!一枚都不批!特训营不缺狙击手。现在我再郑重说一次:枪械课,你想都别想。马宁,你永远记住一句话:有枪没脑子的,才是死的最快的……”

    这个死胖子,还真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

    当时,我真想冲上去抽他两巴掌。

    直到多年以后,我才懂得他的良苦用心。事实证明,他不给安排枪械课,真的是为我好。在最紧急的危机中,因为不懂枪械,反而还救了我一命。

    不过,这些就都是后话了。

    2

    十八岁生日那天,陈胖子给我举行了一个简单的毕业典礼,还发给我一张证书,当然不是毕业证,而是一张刑满释放证明书。

    那张证明书是一张A4纸。只见上面写着,兹有马宁(性别,出生生日,住址)因犯故意杀人未遂罪,于某年某月某日,被海北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四年,剥夺政治权利0年,在执行期间曾被依法严肃处理一次,由山南海北少管所转送至大西北林场监狱劳动改造。现因执行期满,予以释放。特此证明。下面是大西北林场监狱的公章,日期是我十八岁的生日。

    陈胖子怪笑着对我说:“生日,也是重生之日。恭喜你!经过这几年的特训,你已经是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了。现在组织要派给你一个重要任务。要完成这个任务,可能要委屈你几年时间,有没有困难?”

    我打了一个立正,报告道:“没有!我早就盼着这一天了。”

    陈胖子咧嘴一笑,“嘿嘿,你是盼着回家看爷爷奶奶吧?臭小子!”

    我也挠着脑袋傻笑。这个精明的死胖子呀,真是什么瞒不过他的眼睛。

    我问陈胖子具体是什么任务,陈胖子突然掏出一张相片说:“现在什么任务都没有,你好好盯住这个人就行了,嘿嘿嘿……”

    盯住这个人?

    看到照片的瞬间,我眼前突然“嗡”地一阵眩晕。

    这个人……这个人不是三哥吗?!

    怎么会是三哥呢?

    刹那间,我好像突然就全明白了。

    当初陈胖子选中我,显然不是偶然的,既不是天上掉馅饼,也不是羊上树,猪上树,而是一个预先设计好的剧本。

    而整个剧本都是围绕三哥展开的……

    想到这里,我不禁脱口而出:“你让我害三哥?”

    陈胖子虎着脸批评道:“怎么是害呢!你也学习好多年了,觉悟怎么还这么低?咱们这是为民除害……”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感到百爪挠心。

    我知道法不容情,但叫我出卖三哥,我恐怕很难心安理得。

    旋即,陈胖子又颜悦色地安抚道:“小宁呀,考虑到案件的复杂性,马刚情况的特殊性,上级暂时还没打算动他。怎么说呢?他这种小鱼小虾的,充其量是钓大鱼的诱饵,而诱饵是可以反复利用的。放心吧,你的任务不是去抓他。这么说,你心里好受点没有?”

    “真的吗?”我问。

    陈胖子反问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心话说:你他妈什么时候都骗过我!

    但我没敢说出口,只是重重地点点头。
    3

    回到我的老家海北市河西县,我先揣着《刑满释放证明》去派出所报道。

    派出所长听说我回来了,特意跑出来见我,甚至还要请我吃午饭。

    他说:“你这个犯人不简单呀,居然还认识省厅的大领导。大领导派人打过招呼,拜托我照顾你的家人。”

    打招呼?大领导?

    甭问,肯定是陈胖子干的!但他不是直属首都的么?哦,我明白了。他肯定托人了,毕竟他也没有地方上的关系。

    虽然我心里挺感动的,但嘴上还是不方便承认。

    我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没有,我就是一个普通犯人。也许有大领导觉得我年纪小,可怜我,然后就顺嘴说了一句吧?反正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感谢您。谢谢您,所长,真是让您费心了。”

    所长尴尬地笑笑,低声沉吟道:“这样啊……也有可能吧?好啦,时间也不早了。办完手续就回家吧。你爷爷、你奶奶、你爸、你妈都在等你呢。”
    第九章 混在省城
    1

    阔别四年之后,我终于回到生我养我的小山村。

    村子里一切如故,大榕树还是大榕树,西瓜摊还是西瓜摊,小混混也还是小混混。

    看着我拎着铺盖卷从面前走过,小混混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快看,快看,那个人是谁呀?”

    “诶?我怎么看着好像的傻宁呀?脸有点像……”

    “卧靠!好像真是傻宁!”

    “他刑满释放了?监狱怎么把他放出来了?”

    但是议论归议论,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有胆量过来问问我。

    直到这时,我才忽然意识到:

    ——也许村子还是原来的村子,但我肯定不是原来的我了。

    离开时,我是一个十三岁的消瘦少年;

    归来时,我是一个挺拔健硕的十八岁小伙子;

    别说外人不敢认了,即便是最亲近的家人,也难免感到陌生和不适应。

    一进门,奶奶就拉着我结实的胳膊哭了。

    她关切地打量我,轻轻地抚摸我,嘴里一直不停念叨:

    “小宁啊?真的是小宁啊?奶奶不是在做梦吧?小宁啊,来来来,让奶奶好好瞧一瞧。哎呦,奶奶都不敢认了。长高了,也长壮了,哎呦呦,怎么还长胡子了?哎呦喂,我的大孙子呀,可想死奶奶了……”

    几年不见,奶奶的白头发多了;

    几年不见,爷爷的脊背佝偻了;

    几年不见,爸爸在工地上出了工伤,现在是一个右脚残废的跛子;
    几年不见,妈妈辞工回到老家种地,整个人好像老了十岁;

    妈妈偷偷告诉我,如今全家就靠耕种几亩薄田和养点鸡鸭勉强度日。

    看见家里这个状况,我感到深深地内疚。当即我暗下决心,将来一定要赚很多钱,至少要让他们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我相信自己有这个本事,但我得快点去省城找三哥。

    陈胖子说,虽然我暂时不能领工资,但在潜伏期间,任何非法收入,因为工作需要支配也是合法的。假如我不幸牺牲了,我的家属还有一百万抚恤金。

    几天后,我告别家人前往省城。

    爸爸塞给我一部手机和两千块钱,然后一瘸一拐地送我到村口。

    我一直埋头往前走,不敢回头,因为我很清楚,如果回头的话,眼眶里的泪水就要挂不住了。

    2

    山南省的省会“磐城”是一座繁华的国际都市,高楼林立,百业云集,近几年发展迅猛,不少国际大企业入驻,城市人口已经突破千万大关。

    在陈胖子的英明领导下,初到省城的我,两个月内连续换了三份工作。

    最早在商场当保安,然后在餐厅送外卖,后来又去物流公司做快了快递小哥。

    这些都是陈胖子精心设计的剧本,所以注定哪个工作也干不长。

    那天,我正骑着箱式三轮车在路上狂奔,突然电话就响了。

    接起来,果然是陈胖子的声音。

    “你在哪儿呢?”陈胖子直接就问。

    我说:“骑车送货呢,怎么了?”

    俗话说,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我突然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死胖子来电话,估计我快递也要送不成了。

    果然不出所料,陈胖子接着在电话里就说了。

    “别送了,别送了,现在你就调头回货站,随便找个领导,暴揍一顿,悠着点哈,别再把人打坏了。”

    “啊?又揍呀?!”我举着电话哭笑不得,“可是这个经理挺好的,上次餐厅的领班,整天猥亵女同事,揍就揍了,也不算冤枉他。但现在的领导真的挺好,平时挺照顾我的,让我怎么下得去手……”

    “哪来那么多怪话!任务就是任务,这个不用我教你吧?具体怎么操作,你自己想办法去。执行命令!”

    “好好好,保证完成任务。”我无奈地挂断电话。

    这他妈都是什么狗屁任务啊?整天不是削领班,就是揍经理,整得我特么都快成领导克星了。这个死胖子,他到底想干什么呀?

    但死胖子说的对:任务就是任务,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

    我调转车头返回货站,进屋后,一把揪起经理的脖领子。

    “你给我配的什么车?啊?什么车?车胎那么旧,速度那么慢,你是欺负新来是吧?老子就是不干了,也得让你知道老子的厉害……”

    于是我昧着良心,轻轻揍了他几拳,然后顺理成章地被公司开除了。
    3

    几天后,陈胖子又给我安排了一个工作——在本市最豪华KTV做服务生。

    要知道KTV这种地方,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达官显贵,商业精英,乃至黑道混混,只要有钱都可以来消费。作为省内顶级的娱乐场所,当然狗屁规矩也不少,光是一个鞠躬就得训练上千遍。

    培训部张经理是一个地道的娘娘腔,他翘着兰花指亲自为我们讲解示范。

    “你们不要小瞧鞠躬这个简简单单的动作。为了学习标准姿势,老师我还专门飞去日本深造呢!看好哦,你们要像我这样弯下去,贵宾您好!贵宾慢走!欢迎贵宾下次光临!看见没有?看见没有?你们要仔细体会动作要领……”

    妈的,娘炮张的风骨就是这么下贱,奴颜婢膝,简直都到不要脸的程度了。

    “呵呵呵,鞠躬鞠得好,小费不会少!好好练,大家要鞠出爱戴,鞠出敬仰,鞠出发自内心的崇拜。咱们的客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们给他们鞠躬不丢人,反而还很荣幸,知道吗?不信呀?不信你们走出这个大门试试,出去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那天的培训把我恶心的够呛,晚上我跟陈胖子通电话说:“领导,这回我要呆多久啊?不瞒您说,我都物色好揍谁了。”

    陈胖子责备道:“揍什么揍呀?根据可靠情报显示,明天晚上八点,马刚将来KTV见朋友。你要想办法接近他,最好让他先认出你。沉住气,注意安全。”

    是吗?三哥要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心情矛盾极了,既期待,又担忧,整夜辗转反侧,不停思索着这次如期而至的重逢对我们意味着什么?

    第十章 暗网接单
    1

    一夜未眠。

    我设想过二三十种与三哥见面的方式,结果却是以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见面的。现在回想起来,不能不说也是一种缘分。

    那天我被安排在门口的迎宾队。我们四个新来的服务生,分为左右两列,戳在霓虹闪烁的歌厅门口。

    如果有客人进门,我们就鞠躬齐声说:贵宾您好,欢迎贵宾光临。

    如果有客人出门,我们就鞠躬齐声说:贵宾再见,欢迎贵宾下次光临。

    呵呵,这也算工作?

    三哥下车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那小山般的健壮身躯,如同电影里的灭霸,使他站在人群中永远那么的醒目。

    三哥举步走过来,大家整齐地弯下腰。

    “贵宾您好,欢迎贵宾光临。”

    只有我站着没动,表情呆呆地望着他。

    也许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心里太激动了;

    也许我就是故意的,我故意要三哥瞧见我;

    其实,我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反正我就那么做了。

    这时,猛听背后的领班呵斥道:“马宁!你干嘛呢,快迎宾呀。”

    我急忙弯下腰,直勾勾盯着自己的脚尖。

    几秒后,一双宽头的大皮鞋出现在我视野里。我听见头顶上方,三哥用熟悉的浑厚嗓音问道:

    “小子!出来了?”

    我抬起头,傻傻地喊了一声:“三哥……”
    2

    三哥亲热地搂着我的脖子,拖着我直奔KTV的豪华包房。领班想上前问问,幸好被经验老道的值班经理挡住了。否则,他肯定少不了一顿臭骂。

    进入包房以后,我和三哥并排坐着聊天。

    经理亲自进来送酒,偷偷看我的时候,眼神充满疑惑和惊恐,显然他做梦也没想到我原来是这种人。

    三哥挥挥手,将经理赶出去,然后给我倒了一杯酒说:

    “兄弟,什么时候出来的?”

    “刚出来两个多月,嘿嘿嘿,现在都没习惯呢。每天早上醒过来,总以为还要集合出操,你说是不是贱呀?”

    三哥笑了,“我刚出来那阵儿也这样。兄弟,过一阵儿就好了。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呀?”

    “干活呗,砍木头,拉木头,锯木头……哦,后来我被送去林场了。三哥,你看看这手还能要么……”

    说着我伸出双手,展示手掌的老茧。

    这些老茧都是陈胖子特意叫我磨出来的。怎么磨呢?每天握着一根铁杵磨呗!铁杵没有磨成针,手上倒磨出厚厚的老茧来了。

    三哥笑得更欢了,“哈哈哈,改过自新,重新学做光头强啊?老茧还不少呢,看来没少吃苦头。这几年家里咋样呀?”

    我撇撇嘴说:“家里不咋样,老爸出工伤残疾了。爷爷奶奶老了,干不动了,我这不是出来打工了吗?”

    三哥唏嘘不已,直说我是一个大孝子。

    三哥端起酒杯,往嘴里放两粒花生,有意无意地问道:“那你一年能挣多少钱?”

    我说:“挣不少,怎么也得三四万吧。”

    三哥被我逗得开怀大笑。

    “三四万,哈哈哈,三四万!傻宁啊傻宁,你知道眼前这瓶洋酒多少钱不?不打折,八千八百八十八!一年就挣四瓶酒钱,还不少呢?行啦,辞职吧!以后跟着我混,多了不敢说,七位数的收入,肯定少不了。”

    “七位数是……?”

    “啧,七位数嘛,自己不会数吗?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你看!这不就是一百万嘛。”

    “一百万?!一年呀?”

    “哈哈哈,兄弟呀,一年都说多了。如果接到一个好单,几星期就赚到了。现在我手里就有一个单子……”

    三哥欲言又止,突然话锋一转。

    “不过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餐,接单说白了,就是拿命换钱,你敢吗?”

    我满不在乎地答道:“那有什么不敢的,不就是接单吗?如果真有一百万,那叫汽车压罗锅——死了,也值了。”

    三哥盯着我,笑而不语,还有话没说透的样子。

    接着,三哥点了一首他最喜欢的《我的好兄弟》,一边喝酒,一边扯着脖子唱起来。

    唱完歌,我们继续喝酒,没再提接单的事情,但我知道肯定还有下文。

    3

    接着,三哥的朋友们就开始陆续到了。

    最先进来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他穿着一身唐装,留着花白的乱发,戴着圆圆的眼镜,圆圆的下巴蓄着一撮杂乱的胡须。乍一看有点儿像老年版的高晓松。

    没想到老家伙还是顽童性格,一进门,看见我们俩在喝酒,便忍不住吆喝道:“三爷,您这是忍不住酒虫,随便拉个服务生就喝上了?要不要老哥我给你叫个妹子呀。”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老家伙姓秦,大名秦莫法,人称秦爷,表面上是磐城的古玩名家,暗地里还是古董造假的贩子,三哥时常有些货品需要他帮忙掌眼。

    三哥给老家伙倒了一杯酒,然后掏出一个PAD递给他说:“看看这东西,秦爷认得吗?”

    老家伙接过PAD,当即眼睛都直了,脱口而出道:“子犯编钟?!真的假的?你别告诉我,你想搞这个东西……”

    姓秦的老家伙欲言又止,故意看我一眼,暗示三哥把我支走。

    三哥知道他有顾虑,连忙拍着我的肩膀介绍道:“这是我兄弟马宁,刚出来不久,秦爷没见过他实属正常,自家人,没关系的。”

    老家伙尴尬地笑笑,自作聪明地打圆场:“哦哦哦,马家人。哈哈哈,我说怎么看着就器宇轩昂呢,原来是三爷的弟弟。”

    说完,老家伙将目光移回PAD上,捋着下巴的胡须沉吟起来:“这个东西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不是应该在台北故宫博物院吗?三爷有本事弄出来?”

    三哥淡淡一笑,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机,解锁之后,递给姓秦的老家伙过目。

    姓秦的老家伙有点老花眼,皱着眉头,相面似的,举着手机看了半天,终于眉开眼笑道:“嘿嘿嘿,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我回去准备一下。”

    三哥淡淡地答道:“具体时间听老海的吧,老海说他马上就过来,等他来了再一起商量。”
    第十一章 处女不运

    三哥念叨老海的功夫,老海正好推门走进来。

    那家伙大概三十来岁,肤色黝黑,个头不高,人干瘦,脸上棱角分明,消瘦得肌肉都拉丝了。

    他走进来的时候,我闻到一股咸咸湿湿的鱼腥味儿。

    老海在秦莫法旁边坐下,然后就急着脱衣服、脱鞋、脱袜子……

    全脱完了,便露出一双夸张的大脚板,脚趾头长长的,关节粗粗的,指甲黑黑的,简直是一副标准的渔夫形象。

    没错,老海就是一个跑船的渔夫。

    三哥给老海倒了一杯酒,抽出一根香烟递给他。

    老海憨笑着的接过烟,叼在嘴里招招手,结结巴巴地说:“三三三……三爷给给给……给点上。”

    哎呦,这个家伙架子不小呀,居然敢叫三哥给他点烟?!这不是癞蛤蟆跳油锅——花样作死吗?

    没承想,三哥竟然掏出打火机,老老实实地给他点上了。

    三哥扭头问我,“奇怪吗?这是老辈人传下来的规矩,也是咱们搭船出海的契约。雇主给船主点烟,表示把自己这条命交给船主了。船主抽完这根烟,表示承诺保护雇主的安全。同时,双方也是图一个好彩头。”

    三哥解释完,又转头对老海说:“老海啊,这是我兄弟马宁,下次接单他也去,你先帮他办海员证吧。”

    老海拍着胸脯答应,“包包包……包在我身上。”

    接着,三哥把PAD递给老海说:“这是货,你先看看吧,好东西。”

    老海连忙推辞道:“看看……看也看看看……看不懂,只要不不……不坏规矩就行。”

    三哥举起酒杯笑道:“知道,三不运嘛!谁敢坏你老海的规矩。来来来,杯中酒,大家一起干了!”

    酒过三巡,姓秦的老家伙拉着老海一起唱歌,歌声惊天动地,但是难听得要死。

    趁着他们唱歌的功夫,我连忙向三哥请教,三不运是什么意思。

    三哥轻描淡写地解释道:“哦,那是老海的规矩。他呀,有三种东西不运:毒品不运,死尸不运,处女不运。”

    毒品不运,死人不运,这个好理解,干嘛处女也不运呀?

    我奇怪道:“为啥呀?”

    三哥笑道:“呵呵呵,你说还能为啥?迷迷……迷信呗!”
    2

    那天在KTV包房里,他们开了一个载歌载舞的小会。通过他们的谈话内容,可以大致还原出这次任务的概况:

    首先,三哥接到一单任务。任务内容是偷运一套古代编钟。这套编钟是台北故宫的镇馆之宝,但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

    然后,接货地点是台湾岛东南外海的一座小岛——兰屿。

    老海说,登陆兰屿最好的方法,就是绕道菲律宾最北端的巴坦群岛,那边不怎么检查,而且距离兰屿仅仅105公里,无须冒险,当天就可以打往返。

    至于送货地点嘛,暂时还是一个谜。

    秦莫法忍不住问过一句,这货是谁的?

    三哥神秘兮兮地笑道:“秦爷,您这样就不合适了。咱们聊货不聊人,既不管来历,也不问去处。你知道吗?这暗网的浑水,简直太他妈深了!知道的越少越安全,这样对咱们谁都好,您说呢?”

    听完这番话,我感觉特别意外,因为我有三个没想到:

    第一个没想到,是没想到三哥这么快就提到暗网。陈胖子交给我的任务,就是侦查与暗网有关的国际犯罪。

    第二个没想到,是没想到世界上还有三哥犯怵的东西;暗网真的那么可怕吗?

    第三个没想到,是没想到重逢的头一天,三哥就邀请我一起去接单,而且单子还不小的样子。

    话说信息量突然上线,搞得我有些措手不及。

    我是应该立即向陈胖子汇报呢?还是再等等,让子弹飞一会儿呢?

    思来想去,我决定还是先等等再说。

    俗话说,好饭不怕迟。陈胖子不是也常说吗?年轻人要沉住气,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再说,三哥也没做什么呢,抽烟,喝酒,吹牛逼又不犯法。

    再等等吧,再等等……

    3

    那天我们推杯换盏,彻夜狂欢,直至力气耗尽,方才曲终人散。走出KTV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了。

    临别之际,他们约好两周后在海北市码头汇合,然后直接乘船出海。

    接着,三哥将我带回他的住处。

    那是一座湖边的别墅,高级也挺高级,气派也挺气派,就是家里有些杂乱。

    三哥说:“没办法,自己懒得收拾,又不能请外人到家里来打扫,干咱们这行的,做事越谨慎,自己就越安全。”

    我说:“要不我来打扫吧,不要工钱,三哥给我一个房间就行。”

    三哥开怀大笑道:“哈哈哈,你是辞职后没地方住了吧?随便住,你就跟自己家一样。”

    于是,哥们就成功在三哥家住下了。

    第一阶段任务圆满完成了!

    有这样的开局,也算不错的成绩了。

    思来想去,我决定还是找陈胖子汇报汇报吧。任务取得巨大进展,可得让他好好夸夸我……

    于是我打开笔记本儿电脑,双击进入网游,登录上线后,直奔新手村,找到一个经验250的女性角色,直接发起对话。

    我说:“开局还不错。”

    姑娘问:“打到哪儿啦?”

    我说:“顺利进入魔王洞,现在就在魔王洞里。”

    姑娘说:“嘿嘿嘿,你看看,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没错,这个“姑娘”就是陈胖子的角色。我们俩是单线联系,唯一的接头方式就是通过这款网游。

    我问陈胖子,接下来该干点什么?

    陈胖子说,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蛰伏。也就是说,该走私就走私,该打架就打架,努力做好一个犯罪分子的本职工作,彻底赢得同伙们的信任,以便获得更多更有价值的信息。

    陈胖子继续用密语问我:“魔王在不在洞里吗?”

    我说:“魔王就很少在洞里,最近经常接任务、做任务,他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出去刷刷经验。”

    “干嘛不组队一起去?不信任你?”

    “哦,那倒不是。他说都是些小任务,没啥搞头,他自己就能搞定了。哦,对了,我在他抽屉里找到很多护照……”

    正说着,陈胖子突然打断我,“用密语,注意保密纪律!”
    2

    那天在KTV包房里,他们开了一个载歌载舞的小会。通过他们的谈话内容,可以大致还原出这次任务的概况:

    首先,三哥接到一单任务。任务内容是偷运一套古代编钟。这套编钟是台北故宫的镇馆之宝,但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

    然后,接货地点是台湾岛东南外海的一座小岛——兰屿。

    老海说,登陆兰屿最好的方法,就是绕道菲律宾最北端的巴坦群岛,那边不怎么检查,而且距离兰屿仅仅105公里,无须冒险,当天就可以打往返。

    至于送货地点嘛,暂时还是一个谜。

    秦莫法忍不住问过一句,这货是谁的?

    三哥神秘兮兮地笑道:“秦爷,您这样就不合适了。咱们聊货不聊人,既不管来历,也不问去处。你知道吗?这暗网的浑水,简直太他妈深了!知道的越少越安全,这样对咱们谁都好,您说呢?”

    听完这番话,我感觉特别意外,因为我有三个没想到:

    第一个没想到,是没想到三哥这么快就提到暗网。陈胖子交给我的任务,就是侦查与暗网有关的国际犯罪。

    第二个没想到,是没想到世界上还有三哥犯怵的东西;暗网真的那么可怕吗?

    第三个没想到,是没想到重逢的头一天,三哥就邀请我一起去接单,而且单子还不小的样子。

    话说信息量突然上线,搞得我有些措手不及。

    我是应该立即向陈胖子汇报呢?还是再等等,让子弹飞一会儿呢?

    思来想去,我决定还是先等等再说。

    俗话说,好饭不怕迟。陈胖子不是也常说吗?年轻人要沉住气,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再说,三哥也没做什么呢,抽烟,喝酒,吹牛逼又不犯法。

    再等等吧,再等等……

    3

    那天我们推杯换盏,彻夜狂欢,直至力气耗尽,方才曲终人散。走出KTV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了。

    临别之际,他们约好两周后在海北市码头汇合,然后直接乘船出海。

    接着,三哥将我带回他的住处。

    那是一座湖边的别墅,高级也挺高级,气派也挺气派,就是家里有些杂乱。

    三哥说:“没办法,自己懒得收拾,又不能请外人到家里来打扫,干咱们这行的,做事越谨慎,自己就越安全。”

    我说:“要不我来打扫吧,不要工钱,三哥给我一个房间就行。”

    三哥开怀大笑道:“哈哈哈,你是辞职后没地方住了吧?随便住,你就跟自己家一样。”

    于是,哥们就成功在三哥家住下了。

    第一阶段任务圆满完成了!

    有这样的开局,也算不错的成绩了。

    思来想去,我决定还是找陈胖子汇报汇报吧。任务取得巨大进展,可得让他好好夸夸我……

    于是我打开笔记本儿电脑,双击进入网游,登录上线后,直奔新手村,找到一个经验250的女性角色,直接发起对话。

    我说:“开局还不错。”

    姑娘问:“打到哪儿啦?”

    我说:“顺利进入魔王洞,现在就在魔王洞里。”

    姑娘说:“嘿嘿嘿,你看看,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没错,这个“姑娘”就是陈胖子的角色。我们俩是单线联系,唯一的接头方式就是通过这款网游。

    我问陈胖子,接下来该干点什么?

    陈胖子说,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蛰伏。也就是说,该走私就走私,该打架就打架,努力做好一个犯罪分子的本职工作,彻底赢得同伙们的信任,以便获得更多更有价值的信息。

    陈胖子继续用密语问我:“魔王在不在洞里吗?”

    我说:“魔王就很少在洞里,最近经常接任务、做任务,他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出去刷刷经验。”

    “干嘛不组队一起去?不信任你?”

    “哦,那倒不是。他说都是些小任务,没啥搞头,他自己就能搞定了。哦,对了,我在他抽屉里找到很多护照……”

    正说着,陈胖子突然打断我,“用密语,注意保密纪律!”
    第十二章 暗网APP
    1

    这个天杀的死胖子,突然搞得我心里一阵紧张。

    我反驳道:“至于吗?有必要么,反正他也不在家……”

    “至于!有必要!这是纪律!”

    “好吧,好吧,纪律……那个‘护照’密语怎么说来着?我忘了,哦,对了,我想起来了,身份道具是吧?”

    既然陈胖子坚持这样,我也只好继续用密语汇报。

    死胖子还真不嫌麻烦,简直就是脱了裤子放屁嘛!

    我告诉他,三哥抽屉里有十几本外国护照,不同国家,不同姓名,不同签发地点,但照片都是三哥的,完全看不出造假的痕迹,但肯定是假护照……

    听完汇报,陈胖子轻描淡写地说:“这叫近水楼台先得月。不信你问问魔王,这些身份道具是怎么回事?我想他不会瞒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也是生意的一部分。你先沉住气,这些都是小事情,早早晚晚会知道的……还有什么情况吗?”

    我说:“哦,对了,我们过几天要出海打装备,东南海岛,东南东群岛。”

    陈胖子问:“什么好装备,知道吗?”

    我说:“不知道,好像说是一口钟。”

    陈胖子说:“嗯嗯嗯,盯着点,海上没有支援,你自己注意安全。”

    说完,陈胖子就下线了。

    而我呢,索性假戏真做,在网游世界杀得昏天黑地。

    2

    出发前一天晚上,三哥把我叫到他的房间,突然塞给我一本崭新的海员证。

    “明天出海带上它,别弄丢了,没有它,你就回不来了。”

    翻来发海员证,我看见自己的照片。除此之外的其他信息,从姓名到生日,从出生地到身份证,全都不是我本人的真实信息。

    我望着海员证傻呵呵地问:“这个是……干嘛用的?诶?怎么不是我呀!”

    三哥嘿嘿一笑:“这个呀,这个叫海员证。怎么说呢?海员证就是跑船专用的护照,不管船开到哪个国家,咱们都能拿着它上岸。”

    我故作惊奇地叫道:“三哥?咱们这是要出国啦?!没想到,我这种人还有机会出国旅游。我……我连省都没出过呢。”

    三哥好笑地看着我,“谁说你没出过省,你不是去过大西北林场吗?”

    我顿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奶奶的,差点说漏嘴了!

    我急忙傻笑着掩饰,“三哥,那是劳改队,可不是旅行团……”

    幸好三哥感官迟钝,如果换成其他人,说不定就瞧出什么破绽来了。

    三哥笑笑说:“咱们也不是去玩的。明天就要出海了,正好有些话,我想提前嘱咐你几句。”

    我连忙坐好正色道:“哎,三哥您说吧。”

    三哥继续说道:“明天这个单子很重要,它不光是钱的问题。怎么说呢?它是对你的考验,也是对我的考验。接完这个单子,你三哥我就是合格的独立接单人了。暗网404的独立接单人,你知道能赚多少钱吗?傻宁,以后你跟着三哥好好干,三哥肯定不会亏待你。”

    这个话题正好是我感兴趣的,于是我就坡下驴问道:“三哥,我怎么听不懂啊,什么叫暗网404啊?”

    三哥呵呵一乐,掏出手机,指着屏幕上一个图标说:“这个就叫暗网404,专业的暗网接单APP。哦,对了,暗网你肯定没听说过吧?先听三哥给你讲讲。”
    3

    暗网,我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呢?

    哥们别的不敢说,但对于暗网的理解,绝对称得上半个专家。

    别忘了,哥们是陈胖子培养的“调查国际网络罪案的王牌探员”。在九间房特训营期间,我们经常接触暗网这个主题。无论是网络技术课程,还是国际犯罪课程,基本都要结合暗网授课。

    那么暗网究竟是什么呢?

    简单来说,网络世界大概分为两类:表层网络和深层网络。

    所谓表层网络,也就是surface web,也被人们称为可视网络、可索引网络或是明网。表网由一组组静态页面组成,公众可以随时访问使用。但从数据量来讲,表层网络的信息量仅占整个网络信息量的4%左右,而深层网络的内容占整个网络世界的96%左右。当然,深层网络并不仅仅局限于网络站点,还包括一切不能被搜索引擎索抓取到的网络资源。整个网络世界就好比一座海上漂浮的冰山,露出来的永远是极小部分,而藏在水下的才是绝大部分。

    而暗网,正是深网中最神秘的一部分。

    暗网是由一群匿名代理访问为核心建立起来的网站群体。人们要通过专用的浏览器、或特殊连接方式进行访问。这些网站行踪不定,在没有搜索引擎的暗网世界,如果没有引路人和密钥,即使你找到一些网站也很难进去。

    但这些只是最浅层的暗网而已……

    那些真正涉及恐怖交易的网站,还要配备更庞大、更隐秘的运转体系。

    国际刑警组织有研究报告表明,现代网络犯罪日渐出现原子化、分散化,去中心化等特征。如果想搞清错综复杂的犯罪网,就必须深入交易环节,长期潜伏,再以点对点的方式,逐渐清除这些既相互联结接又各自独立的犯罪组织。

    三哥说的“暗网404”是一款基于暗网的手机应用。

    各种非法交易平台,通过这款应用来连接买方、卖方和执行方(也就是接单人),以便安全迅速地完成交易。

    那么问题就来了,三哥说的“独立接单人”究竟是什么呢?

    三哥告诉我,暗网404将接单人分为三个等级:共同接单人、独立接单人和权威接单人。通常来说等级越高,解锁的任务就越多,获得的佣金也越高。晋级的唯一途径,就是不停接单积累信誉度。信誉度达到一万时,你就是共同接单人;信誉度达到十万时,你就是独立接单人;信誉度达到五十万时,你就是权威接单人。

    原来接单人还分等级?这个嘛,我倒是头一回听说。

    我好奇地追问道:“三种不都是接单吗?难道还有什么区别么?”

    三哥煞有介事地说:“兄弟呀,区别可太大了!”
    第十三章 亡灵编钟
    1

    按照三哥的说法,三个等级的区别简直太大了。

    权威接单人享有分单权限,可以将单子分配给共同接单人或独立接单人完成,从某种意义上说,大概等于新手的老板。

    独立接单人享有自主权限,可以自主接单子,也可以接权威的单子,但是没有分单权限,基本等于自由职业者。

    共同接单人没有任何权限,既不能自主接单,也不能逐级分单,只能挂靠权威接二手单子,堪称暗网界的苦逼一族。

    我好奇地问道:“那三哥您是……?”

    三哥惭愧地笑笑,“暂时还是共同接单人,不过马上就晋升‘独立’了。”

    “那您也得挂靠一个权威吧?”

    “嘿嘿嘿,我挂靠的权威就是我大哥——亲生大哥。”

    “您大哥?那个住在美国的大哥?马……马力?”

    “哈哈哈,你还记得呢?不过马力是二哥,住在美国旧金山;大哥是马义,住在日本冲绳,没关系,也许过几天就见了。好啦,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说完了。明天还要去码头,你先回去休息吧。哦,对了,海员证,别忘了!”

    2

    第二天,司机老沈开车送我和三哥去码头。

    码头并不在省城,而是在毗邻海湾的海北市,也就是当年的少管所的所在地。

    三哥叫老沈故意绕了个圈子,驾车缓缓从少管所门前驶过。

    三哥敲敲车窗玻璃问道:“还记得这里吗?”

    我傻笑,“呵呵,化成灰也忘不了呀。”

    三哥长叹一声:“唉!也不知道刘浩那孙子后来怎么样了。那回如果不是你帮我,我肯定被刘浩打惨了。他举起椅子的时候,我心里就知道完蛋了。如果真砸下来的话,结局简直是不堪设想。哎,傻宁,我问你个问题。你说,咱们混社会混的究竟是什么?”

    我好笑地望着他,“混社会混的是什么呀?那混的不就是……社会吗?”

    三哥摇摇脑袋,旋即揭晓答案。

    “威风!”三哥说,“混来混去,咱们混的就是一个威风。说话分量轻重,地位排名先后,江湖名气大小,这些就是威风……

    这时,三哥突然话锋一转,“那你说咱们打架,打的是人吗?”

    这是什么鬼问题?打的不是人,难道还是草原上的牲口吗?但他就是这么问的,我不能不好好回答。

    于是我犹犹豫豫地答道:“呃,大概应该……算是人吧?不过就算是人,也是该打的人。”

    三哥眉开眼笑,脑袋摇得飞快。

    “错了!打架不是打人,打的是威风。不管你是什么人,不管你以前多牛逼,只要威风被打没了,那你就是拔牙的老虎,往后也很难咸鱼翻身。你看刘浩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想起自己以前就知道傻打,从来就没站在杀人诛心的高度思考过问题。

    三哥亲热地拍拍我的肩膀,“兄弟呀,那天幸好有你帮忙,否则后果就没法说了。”

    我连忙客气道:“哪有呀?三哥是抬举我。三哥您是硬核实力派,自己也能搞定他们的。”

    三哥说:“不不不,当时的情况比较操蛋,要么他灭了我,要么我灭了他,但最操蛋的还是我根本动不了。如果当时赢的人是他,那么后面的几个月,估计就轮到我刷马桶了。所以啊,三哥一直记着你这个情呢。”

    我挠着脑袋傻笑,“三哥这是哪儿的话,如果没有三哥罩着,刷马桶的人是我还差不多。三哥进来之前,我都刷很久了,还是幸好有刘浩吧。”

    想起刘浩委屈的表情,我们俩忍不住一阵开怀大笑。
    3

    正午时分,老沈驾车驶入海北港,穿过堆积如山的货柜码头,抵达到鱼人码头的岸边。这时,一艘灰不溜秋的中型渔船,正停泊在码头上等我们。

    有一个人趴在船舷上,正拼命向我们招手。我摇下车窗,呼呼的海风吹着我的脸,我听见一个声音高叫着:“三爷,四爷,快上船!”

    原来是老年版的高晓松--古董贩子秦莫法,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他没人管我叫四爷。这个老家伙!还四爷?我看他真是聪明过头了。

    穿过悬梯,登上甲板。

    甲板上站着几个人,分别是打着赤脚的老海,戴着大檐帽的秦莫法,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年轻女人,细腰长腿,风情万种,随时随地都在无差别乱抛媚眼。据秦莫法自己说,那是他的干女儿琳达。但天知道究竟是哪种干女儿!反正这些有钱人的世界,我是真的读不懂。

    此外,船上还有老海的两个徒弟,一个负责驾驶室,一个负责甲板。老海回身向他们招招手喊道:“出……出发!”

    于是,负责甲板的汉子解开缆绳,渔船缓缓启动,低速驶离岸边,驶出海港后,全速朝着开阔的海域前进。

    渔船驶到外海之后,四面八方,只有海水,旅途开始变得有些无聊了。

    为了打发时间,三哥提议让秦爷讲个故事。秦爷也是不含糊,立刻抽出一把折扇,啪一下打开来,只见扇面正中有两个字——博古,他摇着折扇的样子,还真不愧是老年版的高晓松。

    不过,甲板上风本来就大,这个时候扇扇子,难免有一种装逼犯的嫌疑。

    秦莫法故意清清嗓子说:“嗯嗯,那讲一个什么故事呢?既然这里也没有外人,那我就讲讲子犯编钟吧。这个子犯编钟啊,也叫做亡灵编钟。名字有点吓人吧?但故事还是不错的。”

    诶?亡灵编钟?听着就挺刺激呀。

    我说:“好好好,秦爷就讲这个!我最喜欢听鬼故事了。”

    秦莫法微微一笑,摇着折扇纠正道:“四爷,这可不是普通的鬼故事,这是历史故事,结合民间传说。秦爷玩古董和别人的玩法不一样。秦爷我,专玩这些鬼里鬼气的品种。四爷刚刚回来不久,还不熟悉业务。没关系,慢慢来,日子长了,四爷自然就明白了。咱们言归正传吧,先来说一说亡灵编钟。”
    第十四章 亡魂安
    1

    子犯编钟是台北故宫博物院非常著名的一件藏品。哦,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八件藏品,因为是一套八个编钟。

    所谓子犯编钟,就是子犯的编钟,子犯是一个人的名字。

    众所周知,编钟是宫廷雅乐,贫民百姓是无法拥有这种乐器的。那么子犯是谁,为什么他能拥有编钟呢?

    春秋时代,天下诸侯互相不爽,各国也常常发生内乱。

    当时有一个晋国的王子,名叫重耳,而子犯就是重耳的舅舅。

    本来挺岁月静好的,大家过着幸福的宫廷生活。没承想有人企图夺取王位,晋国陷入内乱,重耳也遭人陷害,率领家臣仓惶逃往国外。

    在逃亡的十九年中,他们都要靠别人接济生活,三餐不继,度日艰难。

    后来,他们逃到齐国,拜见齐桓公。

    齐桓公嘛,不愧是春秋五霸之首,目光如炬,高瞻远瞩,不仅待重耳为上宾,赏赐他宅邸和仆从,还把公主嫁与他为妻。

    毕竟重耳是晋国王子,绝对值这个回票价!

    重耳觉得自己五十多岁了,打算从此就在齐国安顿下来,完全没有雄心壮志回晋国当国君。

    子犯和其他大臣密谋,准备把重耳带回晋国,然而,这件事却被重耳的老婆——齐国公主给听见了。

    不过公主没有告密,反而还劝重耳夺回王位。重耳不肯,公主就把他灌醉,然后交给子犯和大臣们用马车送走。

    真是吃里扒外的好老婆啊!

    重耳酒醒,一时冲动,拿起刀就要砍子犯。如果六亲不认,舅舅也照样杀!幸好,后来他冷静下来了,他也知道子犯都是为他好。

    俗话说,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一番艰难的努力,重耳终于夺回国君的宝座,并且在子犯的辅佐下成为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晋文公。春秋五霸名列第二,与资助他的齐桓公合称为“齐桓晋文”。

    周襄王时期,南方强大的楚国,剑指中原,入侵弱小的宋国。

    晋文公在子犯的帮助下,在著名的城濮之战中,最终以战车七百乘、五万多兵力击败楚、陈、蔡、郑、许五国联军十余万,不但解救了宋国,也稳定了时局。

    为了表彰晋文公和子犯的功绩,周天子赏赐给晋国大量的铜,晋文公便将这些铜铸造成一套编钟,赠送给子犯,上面记载着子犯的功绩,好让大家知道子犯帮助晋文公复国,又辅佐晋文公成为春秋五霸的故事。
    2

    听到这里,老海就有些等不及了。

    他失望地喊道:“秦……秦爷,合……合着这里没……没亡灵的事儿呀!”

    秦莫法摇着折扇笑了,“有哇,当然有了!别急呀,我马上就要讲到了。上面讲的是铭文的记载,下面我要说的,就是古玩行里的神秘传说了。

    “经过长期的战乱,晋国也是死了不少人,民间哀鸿遍野,冤魂鬼哭狼嚎。晋文公好歹也是上过《史记》的明君,这种事他自然要管一管。于是,他请来齐桓公手下最有名的方士,铸造子犯编钟,并且将举国上下的亡灵,按照东、南、西、北、东北、东南、西北、西南,这么八个方位,封印在八个编钟里面。那么,为什么重耳要找齐桓公借人呢?”

    秦莫法卖了一个关子,眨巴眨巴小眼睛,终于自问自答道:

    “封神榜,你们都看过吧?姜子牙,你们都知道吧?哈哈哈,这个齐桓公呀,他是姜姓,吕氏,人家正经八百是姜太公吕尚的第十二代孙,正宗的昆仑山方术传人。而重耳呢?重耳又是什么人?重耳姓姬,正宗的周文王后裔。怎么样?听明白没有?没明白就再品品。”

    品什么品?品他奶奶的嘴儿!这个老家伙就是爱卖关子。

    秦莫法的意思无非就是告诉我们:当姜子牙的后裔遇上周文王的后裔,任何奇妙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任何惊人的结果都有可能出现。

    然而,三哥和老海都是粗人,胸无点墨,天资平庸,哪里绕得过来这些弯弯绕?显然他们是没听明白。

    而我呢?我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因为我的人设是林场里长大的少年犯,没读过多少书,智力水平一般,所以,我应该向三哥和老海看齐:他们懂,我就懂;他们不懂,我也不懂。

    看见我们都不说话,秦莫法合上折扇,讪笑着对他干女儿说:“嘿嘿嘿,琳达,看见没有?这就叫贵人语话迟。三位爷是贵人,那我就不等他们了,我还是先接着讲吧。”

    3

    秦莫法打了个圆场,然后继续讲述起来:

    话说民国初年,军阀混战,天下大乱,民间盗墓成风。

    在山西省新绛县,也就是晋国鼎盛时的中心绛城,盗墓者发现了一座古墓。在大量出土文物中,有一块锈迹斑斑的铜板,上面刻满古怪的铭文,后经鉴定,那是一首编钟古曲的乐谱。

    在那块铜牌的背后,隐约刻着三十六个浅浅的铭文,记述了一个超自然的历史神秘事件。

    城濮大战结束后,晋文公三次遣使向齐桓公求助,希望齐国帮助晋国解决孤魂野鬼的问题。但不知什么原因,齐桓公并没有答应,只是推说齐国爱莫能助。最后,晋文公派子犯出使齐国。子犯的业务很强,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终于说服了齐桓公。

    于是,齐桓公派遣术士前往晋国,铸造编钟,收纳冤魂,并且传授神曲《亡魂安》,演奏此曲,可收十里内的孤魂野鬼。

    据说《亡魂安》奏响的时候,便能听见冤魂的哭泣。

    后来,子犯就驾车托着编钟,跑遍了晋国境内每个角落,尽收冤魂野鬼,百姓们又过上了安定的生活。

    子犯去世后,子犯编钟顺理成章地成为陪葬品埋入地下。

    记载神曲《亡魂安》乐谱的铜板,连同背后的精彩故事,则被埋进了齐国术士的坟墓,直到民国初年,才得以重见天日。

    讲到这里,秦莫法掏出一个扎着红绸的黑色纸卷说:

    “故事的真假嘛,不好说!不过总是一个机会吧,正好验证验证。你们看!秦爷我连《亡魂安》乐谱都给带出来了。”
    第十五章 黑市买枪
    1

    我以为秦莫法会打开那个黑色的纸卷,但他没有那么做,他只是拿着纸卷在我们眼前晃晃,然后就重新收起来了。

    三哥问秦莫法那是什么东西,老家伙得意一笑说:“那是曲谱铜板的拓片,非常珍贵的东西。”

    这时,旁边的老海插嘴道:“那铜铜……铜板呢?”

    秦莫法撇撇嘴说:“那玩意儿谁见过呀!普通人能有个拓本,就应该感到知足了。况且这个拓片本身也是古董,我觉得至少也是清中期的玩意吧。”

    看来老家伙是有备而来呀!既然拓片那么珍贵,他会无缘无故带出来闲逛吗?他应该还没那么傻叉。虽然老家伙叽叽歪歪的,但基本的智商还是在线的。

    想到这里,我连忙接过话茬儿。

    我说:“秦爷您真是有学问呀,琴棋书画,三从四德,那您照着这个曲谱,回头就能演奏编钟了吧?”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好话果然是人人爱听。

    秦莫法哈哈大笑,“哈哈哈,三从四德是说女人的,但我可不会演奏什么编钟……”

    老家伙顿了一下,轻轻搂搂干女儿的肩膀。

    “不过呀,虽然我不会敲编钟,但我这不是请专家来了嘛。琳达是磐城民乐学院的研究生,大音乐家,是不是呀,琳达?”

    琳达娇笑着嗔怪道:“干爹,你就会取笑人家~”

    秦莫法这个干女儿,也是不简单的女人,又会撒娇,又会卖萌,逗得老骚头子都合不拢嘴了。

    “呵呵呵,好好好,干爹错了,干爹错了。”

    他奶奶的!真他奶奶的恶心!老子们可不是来看肉麻表演的。

    这时,三哥终于开口道:“秦爷,真打算敲啊?敲不坏吧?”

    秦莫法还沉浸在和干女儿的打情骂俏中,笑着摆摆手敷衍道:“敲不坏,敲不坏,这样验货就最保险啦。”

    讲完故事,我们回到船舱里,吃吃东西,喝喝酒,耗到天黑就各自回房睡了。当然,秦莫法和琳达分享了同一间舱室。

    2

    老海的渔船看着破旧,但实际速度并不慢,开到五百海里外的巴坦群岛,仅仅花了不到二十小时。

    巴坦群岛位于菲律宾最北端,由许多大大小小的岛屿组成,但只有三座比较大的火山岛有人类居住。其中,只有省府巴斯科城建有国家级港口和机场。

    那天,我们的渔船就停靠在巴斯科城的深水码头。

    办好简单的靠岸手续,大家揣着海员证下了船,登上这座风情万种的热带海岛。

    此时,距离接货时间还有整整四十个小时。

    三哥决定在巴坦群岛休整两天一夜,做做接货的准备,同时也要等待发货方的确认消息。根据暗网404的交易规则,发货方提前五小时传递确认消息。既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否则交易将自动取消。因此,我们能做的只有消磨时间。

    巴坦群岛景色壮丽,拥有白色的沙滩,白色的岩石,壮丽的火山,以及茂密的原始森林,更有许多巨石搭建的草顶房屋,据说还被联合国列为非物质文化遗产。但是,由于位置偏僻的缘故,每年仅有几百名游客光顾巴坦群岛,而且大多是专业考察人员。

    三哥说,选择这里做中转站,绝不是一个偶然的决定。正是因为这里偏僻,每周只有几班客轮和小型飞机,我们的行动才更安全,更便利,同时还能轻易买到我们需要的好东西。

    我问他是什么好东西?

    三哥却笑了。

    他神秘兮兮地答道:“好东西呗!现在先不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接着,他就把我带到城里的一家枪店。
    3

    菲律宾法律允许私人持证拥有枪支,但大部分人依然选择无证持枪。为什么呢?因为办理持枪证要缴税,有证的枪要比没证的枪贵三五倍。

    但对于三哥来说,这完全不是钱的问题。

    他说,买枪就是用来喷人的,谁也不想开枪喷完人,因为枪证的缘故留下被追查的线索。他说他向来只买黑市枪支。一支手枪,五六百人民币,用就买一支,不用再卖掉,反正有钱人就是这么任性。

    迈步走进枪店,恍惚间,我差点以为是特训营的军火库呢!

    只见墙上挂满琳琅满目的枪支,有步枪,有狙击枪,有猎枪,有便携枪,有手枪,还有高火力输出的自动武器。柜台上贴着五花八门的广告:守卫家庭,守卫爱人;爱枪就是爱和平;枪是人类最忠实朋友……

    卧靠!这样也行?人类最忠实的朋友不是狗吗?

    一个本地的伊万坦族少年,慵懒地趴在柜台上,正盯着手机屏幕傻笑。

    三哥过去拍拍柜台玻璃,嘴里吐出一串不吉利的字眼:“暴死,暴死,暴死呢?”

    琢磨半天,我终于想明白了:三哥说的是英文单词BOSS,他想见见这家枪店的老板。

    看店的少年回头喊了几声,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晃晃悠悠走出来。三哥小声告诉我,这家伙就是枪店“暴死”本人。

    瞧见三哥来了,枪店老板眉开眼笑,又是握手,又是拥抱,好像老友重逢似的,看起来关系非常热络。

    随后,枪店老板带我们来到地下室,那里堆放着各种各样的仿制枪。

    三哥好像在菜市场买菜,挑挑捡捡,捡捡挑挑,终于选出两支手枪。虽然双方语言不通,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们讨价还价。他们端着计算器一通狂按,最后以双方满意的价格成交了。

    离开枪店以后,正想找个地方练练枪,没承想,这时三哥的电话响了。打电话的人是秦莫法,老家伙在电话里带着哭腔说:“三爷,快来救救我吧,我和琳达在赌场,不知怎么就被他们扣下了。”

    三哥沉着地问道:“老海呢?老海在哪儿?”

    “老海?”秦莫法在电话里说,“老海刚才还在呢,现在不知跑哪儿去了。”

    三哥淡淡地答道:“秦爷,你把电话给赌场的人,让他们给我发个地址,我们过来接你们。妈的,这帮土猴子!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第十六章 大闹赌场
    1

    三哥站在路边拦车,手里捏着两张五十比索的钞票。菲律宾的五十比索钞票是红色的,非常醒目,所以,很快就有眼尖司机停下来了。

    那是一辆拉鱼的大货车,破破烂烂的,散发着刺鼻的鱼腥味。

    不过,现在也不是挑三拣四的时候,三哥举起手机给司机看赌场的地址。司机欣然打开车门,招招手,邀请我们爬上高高的驾驶室。

    大货车风驰电掣,迅速穿过市区,将我们送到海边一片杂乱无章的居民区,看着就跟电视里的贫民窟差不多。

    司机指指不远处的一座小楼,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当地的土话。我猜他的意思就是说,那里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下车以后,我们没有直奔赌场,而是先观察了一下附近的地形。

    平民窟里的房子都是私搭乱建的,道路错综复杂,外人进去很容易晕头转向。

    那座小楼矗立在海边,门前站着两个背枪的护卫,正在聊天;小楼背面是大海,二层阳台上有一个背枪的护卫,正在抽烟。

    但这并不是说,这里就是什么龙潭虎穴了。

    因为在菲律宾,任何银行或者大商场的门口,全都配备有这种持枪的安保人员。毕竟这里是菲律宾,每年有上万人死于枪杀。况且,现金多的地方,最容易发生抢劫案,当然赌场也不例外。

    我相信在赌场里还有更多护卫,更多枪。仅凭我们两个人、两支小手抢,真的能行吗?况且,我们还要带走一个老头和一个姑娘。

    这时,我不禁想起一句老话,强龙不压地头蛇,但我并没有说出口,因为我怕三哥看不起我。

    于是我就问他,接下来有啥打算?

    三哥略微思索了一下,咬咬牙说:“干他!”

    2

    按照三哥的吩咐,我揣着五千比索,先行进入赌场埋伏。三哥则留在外面跟老海通电话。

    我没听见通话的完整内容,但我估计老海在拉屎。

    因为我离开的时候,三哥正跟老海说着:“干嘛送秦爷去赌场?你闯大祸了,你知道吗?闯什么祸?甭废话,你现在就给我提上裤子滚过来。”

    后来我才知道,老海这个人呀,生性好色,在整个东南亚都有包养女人,还真是看不出来,要么怎么说呢,咬人的狗不叫!

    进入赌场以后,我随便找了一张百家乐的台子坐下。百家乐就很简单,压庄或者压闲,压对就赢钱,压错就输钱,完全不用费脑子。

    我一边投下赌注,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赌场里大概有三四十人,其中大部分是船员,因为他们散发着和老海一样的味道;他们围绕着四张赌桌,每隔几秒,便整齐地发出一阵失望的叹息。

    我偷偷数了一下,周围有四个持枪护卫:墙角戳着一个,门边戳着一个,楼梯上站着一个,还有一个挎着枪来回瞎转悠的。

    最重要的是,他们配备的火力比较猛,两支乌兹冲锋枪,两支AK47,完全就是准备“吃鸡”的节奏。

    我顿时感到头皮发麻,阴囊收缩,三哥这么搞真能行吗?
    3

    二十分钟后,三哥终于出现了。

    他迈着稳健的步子走进来,故意扯着脖子嚷嚷着:“秦爷!秦爷!人在哪儿呢?”

    三哥的大嗓门,那是出名的洪亮呀!当年在少管所的时候,管教们从来都禁止他参加合唱。因为他开口一唱,你就听不见别人了。

    如今在室内这么一吼,那简直是声如炸雷。所有人都回头望过去,自然也包括楼上楼下的持枪护卫。

    那是什么人?他在喊什么?

    那个块头,那个气势,简直是灭霸转世、魔王重生,看着就不好惹的样子。

    护卫们打起十二分精神,戒备地注视着他的行动,而这正是三哥想要达到的效果。

    三哥的大嗓门,堪称是振聋发聩,终于惊动了楼上的赌场老板。

    两分钟后,两个男人押着秦莫法和琳达走下楼梯。其中有一个白脸的中年男子,看打扮应该是赌场老板本人。

    诶?这个大叔……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呢?难不成曾经在哪里见过?

    正在纳闷的功夫儿,白脸大叔就开口说话了。一开口就是中文,而且说的是我们山南省得方言。

    “这位小兄弟!你的朋友欠我们一百万比索,你替他还钱,我们马上就放人。”

    俗话说,老乡见老乡,背后给一枪。他奶奶个嘴的!陈胖子果然说得没错——社会很复杂,处处是陷阱,还真是见面就谈钱呀。

    我偷偷站起身子,悄悄来到他们背后的台子,潜伏在玩大转盘的人群中,眼睛直直盯着他们的背影,思来想去,琢磨着究竟在哪里见过他,但是我翻遍全部记忆,还是没有找到答案。

    “他欠你们一百万比索?”三哥反复确认着,“你欠他们一百万比索?秦爷,怎么欠那么多?”

    秦莫法汗颜道:“不是,三爷,本来我说借十万的,他们就给我拿来一摞筹码。也怪我!也没仔细数数,等输完,才知道输了一百万。”

    赌场老板继续说道:“你怎么说的,没人听见;反正你拿了我一百万,现在就得还我一百万。”

    三哥摆摆手说:“钱,我付,这没问题,但话也要讲明白。”

    三哥掏出一张信用卡,捏着就往前走;两个护卫拦住他,进行粗鲁的搜身;当然,他们啥也搜不到,因为两支手枪全都在我这里。

    搜完身,护卫押着三哥走过来。

    三哥不卑不亢地说:“老板,说句不好听的,这些钱,左兜进右兜,始终都是你们的钱。十万吧,就十万!您交个朋友,我们买个教训,您觉得怎么样?”

    赌场老板冷冷一笑,“哼哼,你以为你是谁?告诉你,一百万,少一分都不行!”

    秦莫法连忙打圆场道:“三爷,一百万比索,也就十几万人民币,咱们不差这点钱,今天你先替我垫上,我回去就还您……”

    三哥突然瞪起眼睛吼道:“秦爷!这他妈是钱的事儿吗?”

    赌场的空气,顿时紧张起来,仿佛充满了火药味。

    第十七章 卧靠,刘浩!
    1

    四个护卫聚拢过来,迅速将三哥围在中间。

    赌场老板站在圈外,狞笑着,轻蔑地教训道:“小子,我奉劝你一句,强龙不压低头蛇,别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

    他奶奶个嘴儿的!

    这孙子竟然抢了我的台词!这句本来是我想说的话,既然如此,那我就更不能轻饶他了!

    这时我埋伏在他背后三米处,随时可以表演一枪爆头。

    可惜,这不是三哥的行动计划。更何况,陈胖子也有组织纪律——除非对方严重威胁我的生命,否则绝不允许我伤人性命。

    好吧,那还是按照三哥的计划行事吧。

    三哥的计划很简单——擒贼先擒王,可不是射人先射头。

    于是我一个箭步跨出去,一手勒住赌场老板的脖子,一手用枪顶住他的太阳穴。

    “别动!否则脑袋开花!”我警告道。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趁着护卫们发呆的功夫,三哥闪身冲出封锁线,迅速从我腰间抽出手枪,狠狠怼在赌场老板的脑袋上。

    “我也奉劝你一句,别他妈拿别人当傻叉!”

    赌场老板身体颤抖了一下,“兄弟,我跟你们说,杀人可是重罪。”

    正想怼他两句,楼上突然冲下来一个人。

    那家伙吃惊地大喊一声:“爸爸!马……马宁?马刚?你们要干什么?赶快放开我爸爸。”

    我们急忙扭头一看,卧靠,刘浩!

    没错,他就是我们的寝室长兼茅坑大总管——刘浩!

    他怎么在菲律宾呢?赌场老板是他爸爸?

    唉,我说呢!难怪觉得老板眼熟呢,原来他们是父子俩呀。哦,对了!在少管所的时候,我听说过刘浩的家庭背景。据说他爸是在国外做大生意的……他奶奶个嘴儿的!原来就是这种“大”生意呀!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

    赌场老板的性格果然跟他儿子一模一样,欺软怕硬,色厉内荏,内心信奉的就是——大丈夫能屈能伸。

    于是他求饶道:“既然你们是刘浩的朋友,那你们卖叔叔一个面子,先把叔叔放开吧,那笔钱我也不要了。”

    三哥答应得倒爽快:“行啊,叔叔,那你让他们放下武器,排成一队,去楼上,别让我看见他们。然后,让刘浩亲自过来求我。”

    赌场老板狐疑道:“说话算数?”

    三哥说:“当然啦!否则呢?我绑架你有什么用?”

    赌场老板想想也有道理,于是放下戒心,对着护卫们喊道:“put down the weapons and go upstairs,Now!Move!”

    他喊的是英语,我在特训营学过一些英语,多少能听懂一点,他说的就是三哥让他说的话。

    护卫们纷纷放下武器,垂头丧气地上楼去了。

    这时,刘浩走到三哥面前说:“现在可以放人了吗?”

    三哥咧嘴一笑,“那你求求我呀。”

    刘浩咬咬牙,低头说:“求求你。”

    三哥将枪口移开,对我说:“放了他。”

    “真放呀?”我犹豫不决地问,“三哥!万一他们不讲信用,那我们……”

    “放了他!”三哥加重语气说,“听我的,没事儿。”
    2

    卧靠!真的假的?这样未免也太冒险了吧?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放了人质,我们还能活着走出去吗?

    尽管我心里挺不情愿,但我还是把人放了。

    但就在我放开他的一瞬间,三哥突然擒住刘浩,用枪指着他的脑袋说:“好久没见了,兄弟,咱们一起玩两天呗。”

    赌场老板着急道:“你们要干嘛!”

    三哥嘿嘿一乐:“不干嘛,叙叙旧。”

    说完,三哥押着刘浩就往外走,我急忙拉起秦爷和他干女儿追上去。

    我们没往公路的方向跑,而是直奔了后面的大海。

    这时,居然有一艘快艇停泊在岸边。那个开船的家伙,当然是老海本人,他的裤腰好像提得特别高。

    3

    海面上波浪起伏,小艇在浪尖上跳跃着,我们坐在船上东倒西歪,假如脑壳里装的是一块凉粉的话,恐怕也早变成了一锅糨子。

    刘浩被反绑着双手,横躺在我们中间的地板上。他杀猪般的嚎叫着,哭喊着:救命啊,杀人啦,我就要死了!救命啊,解开我吧。我要掉在海里了,我就要死了!求求你们,解开我吧,我不逃跑,我保证不逃跑;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求求你们,我要死了,我马上就要死了……

    这个家伙还是老样子,对强者无比的惧怕,对弱者无比的残忍,同时还那么贪生怕死。记得他威风的时候吗?每个刚进少管所的孩子,都要无故白吃他一顿拳脚;但等他威风被打没了,居然还能忍气吞声地活着,甚至比别人更卖力地拍三哥马屁。

    “三哥,咱们还是放开他吧,反正他也跑不了。万一真掉海里,谁下去救他呀?”

    我迎着强劲的海风,冲着三哥大喊,但我的声音立刻被隆隆的马达声淹没了。

    三哥扯着脖子喊道:“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放开他吧,万一掉海里就糟糕了,反正他也跑不了。”

    这次,我干脆直接趴在他耳朵上,三哥终于听见了。

    三哥拍拍老海肩膀,示意他开慢一点。

    小艇减速之后,我弯下腰,解开刘浩手上的绳子。

    刘浩惊魂未定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一脸懵逼地问我们:“你们要绑我去什么地方?”

    这时,小艇突然间加速了。

    我们集体向后一仰,耳朵里再次填满猎猎的海风,还有马达隆隆的轰鸣。我也懒得再费力解释什么了,反正等一下,他不就全都知道了?

    小艇全速前进,将小岛远远甩在身后;岛中央的火山,也渐渐地沉入地平线;

    不久后,我们驶入一片深蓝色的海域。

    我看见一艘灰色的破旧大船,停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上,仿佛一座漂浮的孤岛。

    卧靠!那不是老海的渔船吗?

    这就说……我们脱险了?

    我突然感到一阵喉咙发痒,我特别想欢呼几声:

    ——他奶奶个嘴儿的!真是太刺激了!
    第十八章 祸不单行
    1

    逃回甲板的时候,每个人都是一副狼狈不堪的德行。

    琳达吐得自己和秦莫法满身污秽,简直无法想象,这些恶心的东西,居然是一个漂亮的姑娘吐出来的;三哥、老海和我全都湿透了,衣服皱巴巴黏在身上,嘴里是又苦又涩的海水味儿;当然,最惨的永远是刘浩,他浑身滴着海水,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突然一阵海风吹过,立刻冻得他直打喷嚏……

    我们各自回房整理,换上干净的衣服。至于刘浩嘛,反正他也跑不了,我们就没捆他,只是把他锁进一间仓房,顺便丢给他一套渔业工作服。顺便说一句,那是一条蓝白相间的背带裤,乍一看,我还以为是蓝精灵来了呢!

    换完衣服,我走出自己的舱房,打算去找刘浩逗逗闷子。经过秦莫法门前的时候,我听见老家伙和琳达正在吵架。随便听了两耳朵,他们相互指责对方,说借高利贷都是对方的责任。这事跟我没啥关系,我也没打算听下去。

    这时,三哥从房间探出头来,他板着脸吩咐道:

    “傻宁,你叫老海来我房间一趟。”

    老海和两个徒弟正在甲板上工作。他们用起重机和钢索吊起小艇,吊上甲板,摆回原本的位置,最后再用锁链重新固定。

    干完活,老海才发现我看着他。

    于是他回过头来问道:“你有有……有事儿啊?”

    我说:“不是我有事,而是三哥有事找你,三哥请你下去一趟。”

    老海眨眨眼睛打探道:“他他……他生气了?”

    我说:“没看出生气,但表情挺严肃的。”

    老海说:“那那……那就是生气了。”

    返回船舱以后,我和老海直奔三哥房间。

    随后,三哥与老海密谈,特意安排我站在门外放哨。

    三哥说,这样是防止别人偷听他们谈话。但殊不知,最要偷听的不是别人,就是站岗放哨的我呀。

    2

    看来老海说的没错,三哥确实生气了。

    三哥说:“老海,咱们合作过好几次了,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谨慎人。可是,这次你怎么搞的?竟然带他们去地下赌场?”

    他的嗓音低沉,语气也蛮重的,每个字都好像一块石头,重重砸在老海的头上。

    老海说话本来就结巴,一紧张结巴的就更厉害了。

    “三爷你别……别生气,这事儿真……真不赖我。要要……要怪就怪那……那个小娘们,她……她非要去的。”

    三哥不解道:“哪来的小娘们儿?”

    老海说:“秦……秦爷的干……干女儿呀!昨天半夜跑……跑到我房间来,穿的特……特别少,露……露着半个奶,她说她没去过赌场,想去开开开……开开眼界。”

    “所以,你就答应了?”

    “没没……没有!我说赌场太太……太危险了,你还是别去了。她说,只看风……风景不……不下水,我才答……答应的。”

    三哥问:“那这件事秦爷知道吗?”

    老海说:“不不……不能让他知道呀!大……大半夜的,孤……孤男寡女,还露露……露着半个奶,我……我怕说不清楚呀!”

    三哥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老海说:“保……保证真!她右边的奶……奶上有一颗红……红痣,不信可以去……去验证。”

    三哥被老海气乐了。

    “我怎么去验证啊?难道去扒她衣服吗?”

    他们随便瞎聊几句,然后便结束了谈话。
    3

    赌场风波结束后,渔船上还发生过一件奇怪的事情。

    具体什么事情呢?

    三哥的手机不见了!

    三哥问遍了所有人,找遍了去过的地方,全体动员,几乎把渔船翻了一个底儿朝天,但他的手机还是不见踪影。

    因此大家就纷纷猜测:手机可能是海上颠簸的时候掉进海里了。

    三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搓着手掌,来来回回地踱步。

    “怎么办?怎么办?这下可完蛋了!”

    从未见过三哥这么着急的样子,我不禁感到非常疑惑:

    ——不就是一部手机吗?至于这么着急吗?据我所知,三哥是绝对不差这点钱的,看来必定是有内情。

    于是,我就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三哥焦躁地搓着额头,早晚得把头皮搓破了。

    他说:“兄弟呀,你是不知道呀!咱们接单人离不开手机。暗网404的APP安装在手机上,没有手机还怎么干活呀?你知道吗?发货人将会在交易前五个小时,通知具体的接货地点。没有手机,咱们连地方都找不着呀!而且交易时还要扫码签收,没有手机是万万不行的。”

    我提议先使用我的手机,没有APP,再下载一个不就行了?

    三哥哭笑不得地望着我说:“哪有这么简单呀!你以为是QQ音乐呀?说下载就下载。下载APP要先登录暗网404网页。我们需要一台电脑,需要高速宽带网路,需要下载特殊浏览器,在登录的时候,还需要我大哥提供的安全秘钥。可是,这些东西船上都没有……”

    说到这里的时候,三哥智商突然上线了。

    “诶?对呀!”他凌空打了一个响指,“咱们可以现在就去兰屿呀!兰屿是说中国话的地方,咱们不愁找不到需要的东西。”

    说完,三哥转身跑上甲板,命令老海调转船头,全速开往台湾岛东南的兰屿。

    此时,距离交易时间还有二十八个小时,距离发货人确认地点信息还有二十三个小时。

    三哥站在船头,望着茫茫大海沉声说:“傻宁,从现在开始要枪不离身。咱们这趟出来各种不顺,接下来,恐怕还有大事发生。”

    “那会死人吗?”我问道。

    三哥沉默良久,终于撇撇嘴说:“人总是要死的。”
    第十九章 见鬼了
    1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全速航行,我们的渔船终于抵达兰屿附近。

    傍晚,海面上浓雾弥漫,兰屿在朦胧的雾气中若隐若现,神秘莫测的样子,仿佛预示着前路凶险。

    联想到三哥“枪不离身”的忠告,我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幅画面:妙龄少女,头戴面纱,怀抱琵琶,正在弹奏着一曲十面埋伏。她背后的走廊里,埋伏着一群双眼通红,杀气腾腾的刀斧手……

    望着正在逐渐变大的海岛,我摸摸腰间的枪柄,狠狠地攥了一下。

    好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兰屿南端有一座小岛,名叫小兰屿,是一座没人居住的荒岛。老海说,正好可以用来隐藏渔船的行踪。

    老海驾驶着渔船,熟练地躲过暗藏的珊瑚礁,最后将渔船停在距离小岛不远的视线死角。他说,这个地方很安全,停靠几天几夜都没关系。等到夜幕降临,他就亲自开着小艇送大家去兰屿。

    那么,现在问题就来了。

    如果大家都上岸去了,那船舱里的刘浩该怎么处置呢?

    三哥说,要么扔海里,要么一起上岛,反正不能留在船上。刘浩不是省油的灯,老海两个徒弟震不住他。

    我说:“那就一起上岛吧,我看着他,毕竟也是相识一场。”

    三哥说:“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行就弄死他,免得节外生枝。”

    2

    那天晚上,我们乘坐小艇前往兰屿。

    我们在小岛南端的复兴农庄登岸,然后就在附近寻找到住处。

    我们通过爱彼迎找到一家民宿,独栋小楼,房间足够五个人,最重要的是民宿老板还提供电脑和网络宽带。

    入住后,三哥拿走了我的手机,通过电脑和网络下载APP暗网404;秦莫法和琳达无聊去逛夜市;我和刘浩在房间里聊天摆龙门阵。

    此时,刘浩已经没那么害怕了。

    他说:“我知道,马刚想杀我,你马宁想救我。”

    我笑了,“嘿嘿嘿,何以见得呢?”

    刘浩说:“我看出来了!看看你们的态度就知道了。他瞧我那个眼神,狠不得把我扔海里。谢谢了!不过说真的,你还不如现在放了我呢。”

    我说:“再等等吧,等忙完这边的事情,我亲自送你回巴坦群岛。”

    刘浩急忙摆手道:“别别别,千万别送我回去。既然放我走,你们就别管我去哪儿了。”

    我好奇地望着他,但他的表情告诉我,他是真心不想回去。

    我问道:“你不想回巴坦群岛了?你不想回你爸的赌场?”

    “孙子才想回去呢!”

    刘浩骂骂咧咧地答道,忿忿不平的样子,好像装着满满一肚子苦水。

    “我是前年出狱的,但你知道我这两年过得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大少爷的日子呗!”

    我故意要这么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嘛,正好拿这孙子解解闷儿。

    刘浩咬牙骂道:“狗屁的大少爷!出狱后,我爸派人把我接到巴坦群岛,然后就把我囚禁在岛上。哪儿都不让去,啥事都不让干,已经整整两年了,我简直都快憋疯了!你说这是亲爹吗?监狱给我减刑,亲爹给我加刑。所以呀,千万别送我回去,既然都出来了,我肯定不想回去了。嘿嘿,等他逮着我再说吧。”

    看来这孙子也挺傻的嘛,居然还有心情傻笑呢!

    我问他:“如果我放了你,你想去哪儿呢?”

    刘浩说:“天大地大,想去哪儿不行呀?”

    我夸张地点点头,“嗯嗯嗯,你说得没错!天大地大……但有一个问题呀,你没有护照呀!也没有钱,你还是哪儿也去不了!”

    刘浩突然就不说话了。

    因为他知道我说得没错,因为他已经走投无路了。

    沉默了吧?打脸了吧?

    看着他绝望的样子,我感到极度舒适。

    这时我掏出自己的海员证,重重地摔在他面前说:“刘浩,我给你指条明路吧,你看看这个合适你吗?”

    刘浩蒙圈地翻开海员证,相面似的端详半天,突然抬头对我说:“厉害呀!你说吧,我该怎么办?”

    我望着他奸诈一笑,“简单!往后跟我混,拜我做老大。”

    正说着,灯灭了,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

    这时,听见三哥在外边喊我:“傻宁!傻宁!你没事吧?傻宁……”

    慌乱中,我迅速抽出手枪,一个箭步冲出门外。

    门外也是一片漆黑。

    “三哥,我在这儿呢!没事儿,我没事儿啊。”

    接着,黑暗里又传来三哥的声音:

    “小心点!可能有入侵者,妈的,谁敢来就干谁!”

    抹黑走下楼梯,我沿着墙根向前摸索。

    突然间,咔嚓嚓,门锁响了一下。

    门外有人!
    3

    门开了。

    借着昏黄的街灯,我看见两个模糊的人影。我迅速用枪口瞄准他们,食指勾住扳机,随时准备开火。

    接着,我听见秦莫法的声音说:“呦!怎么这么黑呀?这么早就睡了?”

    他奶奶个嘴儿的,他们回来的可真是时候。

    我们举着手枪,仔细搜查房子的每个角落,既没有入侵者,也没有任何可疑状况。

    这时,周围邻居也躁动起来,有人吵吵嚷嚷地说停电了。

    他们去检查外面的电箱,在电箱里找到一个正在融化的冰激凌。怎么回事呢?原来是冰激凌造成的电箱短路。是的,太缺德了!有人说,肯定是小孩子的恶作剧。但是,真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吗?

    我们急忙给房东打电话。房东说,抢修的工人明天才能来,既然没电就早点睡吧!

    奶奶的,明天来还叫抢修吗?那不就是正常上班吗?

    三哥说:“谁家的傻逼孩子呀?可是耽误大事了!”

    我急忙问道:“三哥,APP装好了吗?”

    三哥说:“装个屁!刚进入暗网404的页面,正准备下载就停电了,真他妈活见鬼了!”

    我相信这是活见鬼,但我更相信这鬼是人闹的,难道这是……调虎离山之计?

    卧靠!刘浩!

    刘浩还一个人在楼上呢!

    想到这里,我转身就往楼上跑,推开门,望着眼前的景象,我不禁一阵头皮发麻!

    刘浩不在房间里!

    窗户完全敞开着!

    我马上跑到窗边,看见窗外架着一条竹梯。
    第二十章 耍老子?
    1

    刘浩就这样逃走了?

    望着窗外寂静的街道,我心里仿佛有团烈火在燃烧,我的拳头重重砸在窗台上,玻璃窗也跟着颤抖起来。

    忽然,背后传来一阵抽水马桶的声音,然后是开门声和脚步声。

    接着,一个黑影从洗手间走出来说:“老大,没事吧?怎么停电了?”

    卧靠!刘浩?

    简直是难以置信!他居然没有趁机逃走?梯子都架好了,怎么还不跑呢?

    我问刘浩为什么不逃走。

    刘浩特镇定地答道:“嘿嘿嘿,一开始是想跑来着,可是我打开窗户一看,外边竟然有一架梯子。看见这种情况,我还能不明白吗?这是老大考验我呢!说好听点叫考验,说不好听点,这就是一个圈套啊!对吧?否则,谁会故意在窗口架梯子呢?而且我转念一想呀,我确实没处可去。一没钱,二没护照的,迟早是要被抓住的。所以,还是老大说得对。我最好的出路,就是跟着大佬混,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刘浩的老大了。老大!”

    刘浩说得头头是道,看似挺有道理,实则狗屁不通,这就证实了我奶奶的一个观点:

    ——心眼太多的人容易把自己绕进去。

    当然,我不会告诉他事实真相。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行吧!小浩子,你通过测试了!好好干!行,不早了,你先回去睡觉吧。”

    刘浩眉开眼笑道:“哎,好嘞!好好干,必须的,老大,那我睡觉去了。”

    我心不在焉地摆摆手,还在想着窗外的梯子,究竟是谁摆在那里的呢?

    刘浩走到门口,突然又回头问我:“对了,老大,顺便问一句,如果我爬下梯子,结果会怎么样?”

    这个傻逼!还结果呢?结果就是他逃跑了,我自己后悔呗!

    但我不会这样告诉他,我告诉他得是:幸亏你小子机灵,否则就一个结果——乱抢打死!

    刘浩都惊呆了!他没想到我们这么狠,也不打声招呼,就直接要他的命。

    不过这样也好,正好能让这小子有点忌惮。否则按照他那个尿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反水叛变的。

    2

    第二天,电力公司的抢修人员姗姗来迟。

    明明说好九点钟开工,但这家伙九点半才露面,然后慢吞吞地搞了一个小时,直到十一点才完成维修。

    此时,距离交易时间还有不足十二小时;距离卖家确认交易地点还有六小时多一点点。

    恢复供电之后,三哥迅速返回房间,继续埋头搞他最不擅长的IT工作。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什么APP,那么难下载?

    什么破网页,那么难登录?

    三哥进去两三个小时了。怎么还没搞好呢?他到底是行不行啊?

    暗网隐秘不假,但是能找到就不难登录呀!更何况还有他大哥提供的地址和秘钥。难道是三哥自己的操作有问题?

    推门走进房间一瞧,我立刻就被逗笑了。

    只见“灭霸”憋屈地坐在椅子上,佝偻着宽大的后背,憋得面红耳赤,正在用两根手指艰难地敲着键盘。

    为什么说艰难呢?

    第一是因为他块头太大,不能好好坐着打字;第二是因为他手指头太粗,经常碰到字母旁边的按键;第三是因为他经常找不到字母的位置;三哥这么往电脑前一坐,简直就和鲁智深绣花差不多。

    “三哥,要不还是我来吧。”我自告奋勇地提议道。

    三哥停下来看着我,“你?你懂电脑?”

    我挠着后脑勺傻笑,“嘿嘿嘿,我不是经常玩游戏吗?别的不敢说,但手速肯定没问题。”

    于是,三哥就把椅子让给我,叫我来操作电脑,他自己站在旁边指导。

    半小时后,特殊浏览器安装完毕;

    四十分钟后,成功登录暗网404网站,并且顺利取得APP下载路径;

    五十五分钟后,APP下载成功,顺利安装在手机上。

    测试完毕,三哥竖起大拇指说了一句:“牛逼!”

    此时,距离交易时间还有七个小时;距离卖家发送确认短信还有两个小时。
    3

    趁着独处的机会,我急忙将“梯子”的事情告诉三哥。

    三哥听完之后,沉思半晌,终于得出一个荒谬的结论:

    ——有人故意搞老子!

    三哥说:“昨晚的事情没那么简单!一件事是巧合,两件事是巧合,三件事还是巧合吗?昨天停电的时候,如果刘浩趁机逃走了,再跑去报个警什么的,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呀!还有就是……停电了,电脑就不能用了;电脑不能用了,APP就无法安装;没有APP,咱们就收不到确认消息;收不到确认消息,交易就无法进行……妈屁的!真是一箭好几雕呀!”

    虽然他还没说明白,但是我已经听明白了。

    我问道:“三哥的意思是说,昨天是有人故意搞破坏?他们先往电箱里放了一个冰激凌蛋筒,等着冰激凌自己融化;搬来梯子,故意摆在窗口,引诱刘浩逃跑;目的就是制造混乱,叫我们不能完成交易,对吗?”

    三哥说:“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我说:“可是,他们怎么知道刘浩在那个房间呢?三哥,你知道吗?昨天我们拉着窗帘呢。”

    三哥沉吟道:“哦,是么?这个问题嘛……”

    我继续分析道:“另外,他们怎么知道你手机丢了?怎么知道我们要下载APP?甚至还想出断电的招数,他们未免也太神了吧?”

    三哥想想也笑了,“嗯嗯,也许是我多心了。俗话说,小心无大错嘛,反正谨慎点没坏处。”

    晚上六点左后,卖家准时发来提货信息。

    三哥对着屏幕端详半天,终于放下手机骂道:“妈屁的!这他妈也叫地址?”

    接过手机一看,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卖家的提货信息竟然是这样写的:

    时间:今晚23点—24点

    地址:环岛公路

    暗号:章鱼货柜

    三哥急得直嘬牙花子,“啧咝,啥情况?听说环岛公路好几十公里长呢!”

    故事讲的这里,我们不妨先来看看兰屿这个地方。

    兰屿是一座火山岛,面积四十五平方公里,是台湾本岛最大的离岛。岛上丘陵起伏,雨林密布,地形主要是山地,靠近海岸线的地方才有村庄。岛上的交通全靠一条沿海的环岛公路。

    那么,这条环岛公路究竟有多长呢?

    答案是:三十八公里。

    三哥说:“这不是开玩笑嘛!耍老子?”
    第二十一章 章鱼货柜
    1

    三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绕着我来回踱步,转得我一阵阵的头晕眼花。

    是呀,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呀!卖家的脑子进屎了吧?提供的交易地址,竟然是一条三十八公里的环形公路,这让我们去哪里找他呀?

    于是我就给三哥出主意:“那咱们能不能再跟卖家联系一下呀?问问他们能不能说得再具体一点?再说,做生意归做生意,也别难为我们送货的嘛。”

    三哥苦笑道:“联系啊?交易开始前十分钟,当双方都进入交易地点,那时就可以联系了。不过,在此之前嘛,除非发生紧急情况,交易必须取消,否则根本就不开通功能。因为在暗网上,任何身份信息都没有意义,人们连IP地址都要刻意隐瞒,怎么会给你留下联络方式呢?不过他们这些人呀,也是有些谨慎过头了。”

    他奶奶个嘴儿的,这个暗网404也是够黑心的!制定的规则对接单人一点不友好。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的规定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买方和卖方是花钱的客户,是甲方,是大爷;咱们接单人是挣钱的工人,是乙方,是孙子;甲方爷爷要求保护隐私,乙方孙子不配合怎么行呢?

    事到如今,看来我们只能自己开动脑筋想办法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三哥再次端起手机,望着屏幕上的信息发愣。但我觉得猜来猜去只是浪费时间,于是我突发奇想提议道:

    “三哥,我看这上面不是还有个什么章鱼货柜吗?我猜这个东西应该跟我们要去的地方有关系。也许是一个地名,也许是一家餐厅,也许是一家货柜公司,谁知道呢?但我们坐在家里猜,肯定是猜不出来的。倒不如,趁着现在时间充裕,咱们租辆车,绕着环岛公路转上一圈,说不定就能有什么收获。”

    三哥沉思片刻说道:“好吧,死马当活马治吧!现在我去租车,你去通知叫秦爷和狐狸精准备出发,哦,对了,还有刘浩呢,至于刘浩嘛,让他先看家吧。这孙子脑后生有反骨,可以利用,但千万不能信任。你干嘛收他做小弟?真是脑子有病了。”

    我嬉皮笑脸地说:“有反骨的才好玩呢!没反骨的小弟,我还不收呢。”

    三哥瞪了我一眼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怕我杀他,才故意收他做小弟的。你呀,你就是心太软,这样迟早要吃亏的。刘浩的事儿,咱们以后再说,眼下还是先忙要紧的吧。”
    2

    听说要去鉴定子犯编钟,秦莫法和琳达非常兴奋,甚至还特意换了身骚气十足的衣服。

    秦莫法换上一件短袖唐装,手里摇着那把写着“博古”的折扇,如果再发他一块惊堂木,简直就是茶馆的说书先生。

    琳达穿着一条红色的旗袍,露着一截雪白的美腿,浓妆艳抹,前凸后翘,活脱脱就是旧上海百乐门的舞女。

    这么两位凑在一起,也说不清是一种什么组合。

    三哥不知从哪儿弄来一辆皮卡,直接横在门前,堵着门口不说,还一个劲儿“嘀嘀滴滴”地按着高音喇叭。

    那辆皮卡十分霸气,马力强劲,前边能坐四个人,后边还可以装货,简直就是接到人梦寐以求的座驾。

    接着,我们就踌躇满志地出发了。

    三哥亲自开车,我坐他旁边的副驾驶。秦莫法属于不摸大腿会死的类型,因此必须和琳达坐在后排。

    四十迈车速,我们绕着环岛公路跑了一圈,路过几个村镇,刨去路边卖章鱼小丸子的,没看见任何与章鱼有关的东西。码头上倒是有许多货柜,但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章鱼货柜,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呢?

    于是,我们开始向当地居民打探消息。

    岛上的居民大多是雅美族的原住民,世代捕鱼为生,血统与巴坦群岛上的土著同根同源,语言也高度相通。雅美人淳朴开朗,热情好客,属于非常好相处的民族。

    我问他们关于“章鱼货柜”的消息,他们纷纷表示:从来就没听说过章鱼货柜。

    难道章鱼货柜真的不是一个地名吗?

    后来,我跑去码头打听,几乎查遍所有货柜,始终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从傍晚折腾到深夜,大家早已精疲力尽。

    转眼来到十一点钟,接货的时间到了,可是我们还像没头苍蝇般的四处乱撞。三哥开着皮卡在狂奔。午夜的环岛公路寂静无声,没有车辆,没有行人,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我靠着椅背昏昏欲睡;后排的秦莫法和琳达早就睡着了;只有三哥还瞪着牛铃般的大眼,倔强地寻找着莫名其妙的章鱼货柜。

    他说,只要不到最后一秒,他就绝不放弃!

    他说,他从不相信奇迹,但他相信奇迹都是接单人创造的!

    他说,人生没有近路可走,但你走的每一步都算数,接货的时候也一样!

    三哥说起来一套一套的,简直就是出口成章。

    看来他出狱后没少读书,而且读的都是励志类的心灵鸡汤……

    十一点五十分,我觉得肯定没戏了。没承想,这时候奇迹就出现了。

    当我们第N次经过某段荒凉弯道的时候,路边的紧急停车凭空冒出一辆大型货柜车。

    货柜车打着双闪,十分醒目,柜顶的射灯照着柜身上的喷漆涂鸦:没错!一只神气活现的八爪鱼。

    卧靠,章鱼货柜!

    三哥当然也看见了,紧接着,突然就是一个急刹车。

    秦莫法和琳达撞在前排椅背上,惊恐万状的醒过来。秦莫法的小圆眼镜都撞歪了,嘴里失魂落魄地喊着:“啊啊?地震了,地震了!”

    3

    三哥终于接通了卖家的电话。难怪要到指定地点才能接通呢,原来这款APP的通话功能是虚拟的蓝牙设备,通话双方自然不能离得太远。

    卖家说,先停好车,然后去货柜后门。

    三哥欣喜地答应着:“好的,好的,好的,马上就来……”

    从来没见有人接个电话,还能接得那么开心的。

    走到货柜的后门,我们停住脚步,仰望禁闭的铁门。

    这时,三哥对着话筒说了一句:“老板,我们到了。”

    接着“嘁哩咔嚓”一阵乱响,货柜铁门打开一条缝。

    一个男人探出脑袋,鬼鬼祟祟地朝我们招招手说:“进来吧!”

    第二十二章 阴阳编钟
    1

    望着虚掩的货柜门,我觉得突然心里有些发毛。这要是从外边把门一锁,关门打狗,哥们还能活着出来吗?

    当即我凑到三哥耳边,偷偷地提醒道:“三哥,我们全都进去呀?这样没什么危险吧?他们不会黑吃黑吧?”

    听到我的愚蠢问题,三哥忍不住噗嗤一乐。

    “不会!黑咱们干嘛?咱们又没钱,对吧?如果换做是你,你愿意打劫一个送货的穷逼吗?再说,咱们帮他们送货,也是替他们挣钱呢!懂吗?没事儿,一起进吧。”

    货柜里比想象中干净得多,也明亮得多。三盏应急灯,直直照着门口,晃得我们睁不开眼。

    卖家就坐在三盏灯的背后,躲在阴影中,黑漆漆的一团,根本看不出容貌。

    六个保镖戳在卖家的两侧,一字排开,同样是躲在阴影中,黑漆漆的好几团。

    终于,卖家亲自开口道:“准备验货吧。”

    这时我才发现,进门口的地方,摆着一个木质框架;外观酷似更衣室的大衣架,材质是昂贵的红木,雕刻的花纹也很精细考究。

    框架旁边的地上,码放着一排货运木箱,有大有小,共计八件,如无意外,应该就是八件套的子犯编钟吧?

    接着,三哥就派我去打开箱子。我大喊了一声,“好嘞!”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到箱子前,捡起一根铁撬棍,嘁哩喀喳,直接把八个箱盖全都开了。

    果然不出所料,箱子里躺着长满绿锈的青铜编钟,不多不少,正是传说中的八件套。

    与此同时,三哥把秦莫法推到前台,对着本单卖家隆重介绍起来:

    “知道这个单子重要,我特意请来鬼斧门第八代传人——秦莫法——秦爷亲自来做这个鉴定。老板您是内行人,肯定也知道鬼斧门的手段。如果老板您不反对,那我就请秦爷替我掌掌眼。”

    卖家突然有些激动,他“腾”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似乎有点想走出黑暗,拥抱光明的意思,“鬼斧门?您是鬼斧门的?”但旋即,他又控制住了自己情绪,重新坐下来说:“既然鬼斧门都来了,今天我也跟着学习学习。”

    秦莫法手里攥着折扇,对着卖家一抱拳,然后迈着四方步,走到箱子面前。

    他看看箱子里的编钟,摸摸红木做的架子,然后摇着折扇说道:“编钟架子是清末民初的东西,看着应该是出自山西工匠世家拐子李……”

    听到这里,我不禁暗自好笑。拐子李?我还特么铁拐李呢。

    秦莫法继续说道:“这架子是一个好东西,如今拐子李的手艺,传世的已经不多了。真是可惜了!想当年,抗日战争的时期,拐子李的后人投军报国,本来是想去手撕鬼子的,结果还没见到鬼子,便被鬼子的飞机给炸死了。此后,世上就再也没有拐子李的手艺啦。”

    秦莫法说完这番话的时候,卖家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不禁肃然起敬道:“先生果然是高人!家父在世时,确实提起过拐子李的名号,但没先生说得这么详细。秦先生看看编钟吧。先祖说这编钟邪气,长年封存在地窖里,不瞒各位说,秦先生是七十年来头一个亲眼见到的人。”

    2

    秦莫法得意地摇着折扇,简直得瑟的不行了。但他这个习惯不好,容易让人联想到狗,狗不就是一得意就摇尾巴吗?

    秦莫法喜上眉梢,嘴里却说着言不由衷的客套话:

    “哈哈哈,老板,您过奖了!假如秦某在业内有那么一点小小的成绩,也是全靠主顾们抬爱、同行们帮衬,不敢妄称什么高人呀!不过,既然这个编钟是有来历的东西,光看看还不行,恐怕还得跟您聊聊。您自己看哈,方便就说,不方便就不说。另外,这编钟要验货,最好还是挂起来敲一敲。到底是一件乐器,您就是出去买个鼓,也得亲手捶两下不是?”

    卖家欣然应允道:“秦先生是行家。您说怎么验就怎么验,那就请开始吧。”

    当即,三哥派我去把编钟挂好,琳达负责指导怎么挂。

    我们忙着挂编钟的时候,秦莫法就和卖家聊起来了。

    秦莫法问道:“既然老板说这个编钟是您祖上传下来的,敢问您的祖上是……?”

    卖家答道:“哦,先祖是带兵打仗的军人,早年在晋绥军闫长官手下做事,后来跟着去广州,最后退守台北。解甲归田以后,也是做做古玩方面的小生意。”

    秦莫法点点头,“原来如此,理解,理解,战乱年代嘛,好东西都归了耍枪杆子的。好吧,下一个问题。众所周知,这子犯编钟是台北故宫的镇馆之宝,如果老板您这组是真品,那么,台北故宫的那组……岂不就是赝品吗?呵呵呵,贵先祖的胆子有点大呀!”

    秦爷的这个问题,正好也是我想问的。现在的情况就好像说,英国女皇头上戴的王冠是假的,而我们家衣柜里那顶才是真的,是的,就是那么荒唐。

    荒唐归荒唐,但卖家却对答如流。

    他说:“秦先生不必怀疑,我曾问过先父同样的问题。先父说,咱们家这组是真的。然后先父接着说,台北故宫的那组也不是假的……”

    说到这里,卖家毫无征兆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很奇怪,有没有?怎么全是真的呢?对,没错,两组全部是真品!先父说,子犯编钟不是一般的乐器,而是精通黄老之学的阴阳家铸造的法器。因此,同时铸造的编钟有两套,一套属阴,一套属阳;这就跟干将莫邪的雌雄双剑差不多是一个意思;台北故宫那套是阳性,先祖收藏这套是阴性,两套全都是真品。”

    听到这里,我相信所有人都和我一样震惊。卖家讲的这些东西与秦莫法讲过的故事可谓是不谋而合。但具体真相如何,还要等秦莫法验货后,才能做出最终的判断。

    秦莫法继续问道:“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既然这套编钟是真的,为什么要封存七十年,现在才想起来要出手呢?”

    卖家叹了一口气,答非所问地唏嘘道:“这可能就是它的命吧。人有人的命运,东西也有东西的命运。先父说,既然这套编钟属阴性,也许注定见不得光,永远要存在于阴暗的角落。现在要出手了,也是通过暗网交易嘛,还是见不得光,看来还真的就是命呀。”
    第二十四章 琳达中邪了?
    1

    这一针扎下去之后,立刻疼的我叫唤起来,说是嘴歪眼斜也不夸张,不过是真特么提神醒脑呀!先前浑浑噩噩的感觉,顿时一扫而光。

    当即我强忍着蛋疼,迅速掏出手枪,直接瞄准了琳达的脑袋。

    这个射击距离,爆头比爆米花还容易,杀人比杀只鸡还省事,但问题是她必须死吗?毕竟我是一个警察,不是职业犯罪分子。

    但当时的情况下,我没时间思考太多执法伦理的问题,只能凭直觉处理眼下的危机。

    我的食指勾着扳机,轻轻往后一扣,枪膛里立刻喷出愤怒的火焰,子弹飞出枪口,直直钻进琳达右边的肩膀。

    开枪时,我手抖了!

    虽然我不是故意的,但我还是对自己说:“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还是给她留条命吧。”

    枪声响过之后,乐曲戛然而止。

    风吹声和鬼哭声,当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以为琳达是个弱女子,挨了一枪就不会再起来了,可是显然我想错了。突然,琳达左手托着右手发疯一样向着我……哦不,应该说向着货柜的大门冲过来。措不及防的我,立刻被她撞了一个趔趄,因为下体还插着辟邪针,当即疼得我手脚发软,已经连亲爹都不认识了。

    幸好,三哥已经挣扎着爬起来了!这时正喘着粗气,挡在货柜门口,简直就像一座小山似的。

    我心想,这下琳达没处跑了吧?然而,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

    只见琳达身形一晃,闪身躲过巨人的熊抱,灵活的如同一直受伤的小鹿,紧接着使出一个横踢,正中三哥右侧的肋骨。三哥短促地惨叫一声,当即横着飞出去了,继而狠狠撞在货柜内墙上。

    刹那间,所有人都惊呆了。

    琳达,一个弱不禁风的女子,竟然一脚把三哥踹飞了?!

    那是三哥呀!那是二百多斤的灭霸呀!一脚踢飞?这得是多大的力道呀!

    大家一愣神的功夫儿,琳达推开货柜门跳下去了。她跑了,真的跑了,转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顺便说一句,等我再见到这个女人,已经是三年以后,那是在我调查另一个案子的时候。那时她已经不叫琳达了,她的外貌也全变了。为什么我还能认出她呢?因为她胸口的那一颗红痣!鉴于故事发生在三年后,现在我必须先卖一个关子,具体情况留待后边一起讲。

    2

    话说琳达逃走之后,大家开始清点损失。

    卖家方面,四个受伤的,三个挂掉的;我们这边,三个受伤的,一个发疯跑掉的;此外,秦莫法丢了一张该死的《亡魂安》古曲的铜板拓片。

    当时,我预感这事要不好办了。毕竟,琳达那个妖妇是我们的人。现在她害得卖家挂了三个兄弟,这可怎么交代好呢?

    诶?这时候三哥的智商就突然上线了。

    趁着卖家还没反应过来,三哥给他来了一个恶人先告告状。

    三哥插着腰质问道:“老板,你们家老祖宗说得真没错,你这玩意真是邪气!稍微一碰就他妈中邪,可怜我们的姑娘呀,本来好好一个大学生,怎么突然就疯了呢?现在人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您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吧?”

    神秘卖家也顾不上神秘了,终于走出黑暗的角落。

    哎呦,他的脸我竟然认识!他是著名台湾综艺主持人——咸鱼哥。咸鱼哥的搞笑节目,那阵子可是最火最火的呀!我说他的声音怎么有点耳熟呢!

    咸鱼哥说:“不好意思啊!我也知道这东西邪门,但没想到这么邪门呀……唉!不然这样好啦,东西你们照常拉走,照常送货,扫完码,我本人额外再给你们一万美元,回去以后给姑娘好好补补。”

    三哥这招真是绝了!猪八戒倒打一耙,不仅没承担出内奸的责任,反而还多赚了一万美金。你说三哥这种人吧,也说不清楚他究竟是聪明还是愚笨。

    我和秦莫法将编钟摘下来,重新收进木箱封好,然后将编钟架盖上帆布用绳子捆牢。装车后,三哥和卖家咸鱼哥互扫二维码,当面完成交接手续。最后,咸鱼哥给我们拿了一沓美元绿票子,一百张面值一百的富兰克林。

    那天之后,我没有再见咸鱼哥上过节目,好像从此在娱乐圈销声匿迹了。有娱乐媒体说他生病了,一种罕见的忧郁症,但要我说他就是吓着了。两年后,我偶然看到一段报道咸鱼哥死讯的短视频,说他因为欠下巨额赌债,房子被债主点燃了,他和老婆、孩子,同时在火灾中丧生,那年他才三十七岁。
    3

    开车回到住处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我们赶快收拾行李,准备将货物运回老海的渔船。整理琳达东西的时候,我们意外地发现了三哥的手机。原来,偷手机的贼竟然是琳达。

    这让我们不由联想到许多事情。当初要去赌场的是琳达;怂恿秦爷借高利贷的是琳达;偷手机的是琳达;使用魔音杀人的还是琳达;这个女人!她究竟想干什么?!

    因此,我们完全有理由怀疑,那天晚上停电也是琳达搞的鬼。比如说,电箱里的冰淇淋;比如说,突然出现在窗外的梯子……

    于是,三哥便把秦莫法叫过来问话,脸色阴沉得要命,我觉得他可能动了杀心。

    三哥冷冷问道:“秦爷,虽然事情是过去了,但我觉得有些话,咱们还是要说说清楚。毕竟,今天我们差点挂了。冒昧地问一句,您和您干女儿多长时间了?当初是怎么认识的?”

    秦莫法瑟瑟发抖地说:“我和琳达呀?唉!说不好呀,大概认识有一个礼拜了吧?那天她拿着《亡魂安》曲谱拓片来店里做鉴定。我打眼一看,哎呦,这可是个宝贝呀!于是我就亲自跟她聊上了。这个小骚提子不简单呀,又是发嗲,又是放电的,非要认我当干爹。当干爹是什么意思,谁还不知道吗?一时糊涂,我就答应她了。”

    三哥绷着脸继续问:“她怎么知道编钟的事?”

    秦莫法低头嘟囔道:“琳达说,她对古玩不感兴趣,但她就想听听《亡魂安》古曲的旋律。她说她就想去台北故宫敲敲子犯编钟,如果谁能满足她这个心愿,她情愿拿古曲拓片来交换……唉!我也是老糊涂了,贪心了!三爷,今天的事儿完全赖我。酬金,我也没脸拿了。要不您看着跟四爷分分吧,压压惊,也算是秦某的一点心意……”

    老家伙想破财免灾,但三哥压根就不在乎,没等他说完便直接打断道:“别扯没用的!那天晚上去夜市的时候,你们俩一直没分开过吗?”

    秦莫法答道:“没分开……哦不,还是分开过一会儿。我等章鱼烧的时候,她离开过十几分钟。”

    “去干嘛了?”

    “去……去买冰激凌了。”

    “哦?是不是草莓味蛋筒冰激凌?”

    秦莫法吃惊地瞪大眼睛:“对呀!你是怎么知道的?”

    “操!”

    三哥愤然抽出手枪,顶着秦莫法脑门吼道:“你他妈干嘛不早说!你们故意拿我当傻屌耍着玩呢?!”

    第二十五章 荒岛交易
    1

    看他这个杀气腾腾的架势,可不像是闹着玩的,八成就是要动真格的了。我连忙拉住他握枪的手,尽量用柔和的语气劝道:

    “三哥,三哥,多大点事儿,放下枪,放下枪,有话好好说嘛。秦爷有错,但他肯定不是有意的。再说,咱们这不是也挺过来了吗?有惊无险,我觉得还挺刺激呢!真的,真的,三哥,今天看我了,看我的面子,成吗?先放下,小心枪走火儿……秦爷也是受害者,你要怪就怪敌人太狡猾吧。”

    劝架这种事,最好不要一个人唱独角戏,你一言,我一语,对方很容易就被说服了。因此,我叫秦莫法也说两句。可惜,这个老家伙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了,嘴唇哆哆嗦嗦,只能发出一串单音节:“三三三三三……”

    这个老家伙,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没辙了!我只好继续对着三哥使劲儿。

    我说:“三哥,你看老秦吓的都不会说话了。你想想,他哪儿敢给你下套儿啊?谁不知道你的脾气?你最讨厌别人骗你!你借老秦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骗你。他这也是中别人圈套了。”

    说到这里,我转头问秦莫法:“是不是?秦爷?不说话,你点个头也行啊!”

    秦莫法当即头如捣蒜,拼命地点着脑袋。

    三哥渐渐恢复了理智,眼睛里的凶光也慢慢消失了。

    他缓缓地放下枪口,叹了一口气,心情烦躁地挥挥手说:“走吧,走吧,走吧,收拾东西吧,抓紧时间回渔船……”

    秦莫法如蒙皇恩大赦,一边擦着冷汗,一边逃也似的回到自己房间。很多年以后,秦莫法告诉我,当时他的感受是伴君如伴虎,即便三哥不是皇上,但老秦就是很怕他,甚至有些时候,老秦觉得他就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随时都有可能兽性大发。

    其实他还是不了解,三哥的脾气好像龙卷风,来的快,去的也快,事情说完就翻篇了。

    但对于我来说,未解的谜团简直就太多了。

    秦莫法走了以后,我忍不住问出自己的疑惑,“三哥,你说她到底图什么呢?”

    三哥被我问得一愣,“谁图什么?老秦吗?”

    “哦,不是!我是说那个臭女人,琳达。三哥,你说她三番五次地搞破坏,这么不予余力地给我们捣乱,她究竟图什么呢?”

    “图什么?”三哥自言自语道,“你不是都说出来了么,她就是专程来捣乱的……”

    三哥顿了一下,然后拍拍我肩膀说:“兄弟,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所谓暗网接单人,其实就是拿命换钱。说白了,不危险凭什么拿高薪?既然走上这条道儿,就没有回头路了,走就必须走到底……”

    走就必须走底?什么意思?

    我正在琢磨三哥话里的意思,三哥便马上补充道:“因为暗网404没有退出机制,想退出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除非你死了!”
    2

    回到老海的渔船上,我们再次扬帆起航。在菲律宾的马尼拉港,我们稍作停顿补给,随后,继续一路向南,朝着澳洲的方向前进。没人知道此行的目的地,除了三哥和老海,其他人也不敢问。

    因为是载货航行,渔船上的气氛紧张极了。

    三哥反复叮嘱我,必须枪不离身。不管发现谁有异动,立刻毫不犹豫地干掉,无论对方是秦莫法、老海、刘浩、还是老海的徒弟。

    渔船从马尼拉出发以后,向南行驶,穿过阿波暗礁区,进入菲律宾与印度尼西亚之间的苏禄海,然后进入更大的苏拉威西海,沿着印度尼西亚北部海域向东行驶,直到巴布新几内亚北方海域。那里有很多无名的岛屿,其中就包括我们此行的目的地。

    在暗网404的指引下,我们抵达一座荒无人烟的热带小岛。岛上是尚未开发的热带雨林,岸边有一座木头搭建的临时码头。

    我们乘坐的小艇在码头靠岸。岛上没有道路,没有建筑,甚至没有人类活动的迹象。游目四顾,视线所过之处,只有海水、沙滩和茂密的热带雨林。

    这时,我们发现岸边有一根木头柱子,上面装着两台监控摄像头,下面有一个铁盒子。铁盒子里并排放着一部海事卫星电话和一部普通智能手机。

    三哥走到柱子底下,从铁盒子里取出两部电话,然后对着监控摄像头招招手。

    接着,海事卫星电话就响了。

    三哥举着海事卫星电话,根据买家的要求,指挥我们进行交货。我们将装着子犯编钟的木箱搬到码头上,打开箱子盖,将编钟提到镜头前给买家过目。

    买家验看完毕,买家的手机远程启动,屏幕上跳出暗网404界面和收货的二维码。

    三哥掏出自己手机,先扫了买家的二维码,然后用买家的手机扫自己的二维码。

    就这样,这单任务就顺利完成了。

    此时,我突然有一种感觉,这个买家比卖家咸鱼哥专业很多,也神秘很多,实力更是不容小觑。这样的对手,反侦查能力极强,手上能调动的资源也多,难怪陈胖子需要花费多年时间,专门培养卧底呢。

    交易完成后,三哥将海事卫星电话和买家的手机放回金属盒子,然后便急着招呼大家离开,甚至连我想去撒泡尿都不同意。

    当然,我也不是真的想撒尿。我想在岛上给国际刑警的同事们留下些记号。

    后来,国际刑警根据我提供的线索,动用海警搜查过整片海域,但最终也没能锁定送货的无人岛,那个神秘的码头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3

    这单送货任务,三哥赚到二十枚比特币。除去秦莫法和老海等人的劳务费和其他的费用,三哥手里还剩下十一枚。按照当日的汇率,大概相当于十几万美元。是的,三哥说得没错,接单人就是拿命换钱!

    事后,三哥给我两万块钱现金,当然是神州的货币,还有一张价值五万元的中奖彩票。

    隔天我去把彩票兑了,报完税,然后将剩下的钱全都寄回老家。

    三哥笑着问我:“一点没留啊?”

    我说:“不留了,我在外边玩命全是为他们。”

    三哥挑起大拇指称赞道:“行,兄弟,确实是个孝子。可惜就是命苦,书读的太少了,不然肯定是栋梁之才。”

    听到这番话的时候,我以为他就是随便感叹一下。没承想,第二天他就给我接回一个上学的单子。

    上学的单子?暗网404还有上学的单子吗?

    有!当然有!

    暗网404的世界无奇不有。

    虽说是上学的单子,但普通人还不敢接呢。
    第二十六章 双重卧底
    1

    话说子犯编钟的事件结束后,三哥带着我和刘浩回到山南省磐城的湖边别墅。

    顺利完成国际大单,三哥信誉值飙升,终于如愿以偿地晋级独立接单人了。也就是说,他自由了,再也不必通过他大哥接单了,而是可以找一些自己顺眼的任务来做了。

    由此,我们这个接单小团体就算是正式起飞了。

    三哥在APP上看到一个委托,挂在网上两个星期也没有人响应。期间还增加过两次酬金,酬金从一枚比特币,已经飙升至三枚比特币,但还是无人问津。

    那天,三哥跟我谈完读书的话题,第二天便兴高采烈地来找我;他给我看这个委托,怂恿我接下这个单子。

    他说:“兄弟,你看这个单怎么样?不危险,地点就在磐城,三枚比特币呢,干得过儿!最重要的是你年龄合适,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条件。”

    是吗?还有这么好的事儿?

    我不禁将好奇的目光投向手机屏幕。

    那个任务描述很简单:说是有一个女孩儿在磐城就读某高校。接单人需要打入该高校内部,假冒学生搞些事情出来,只要能将这个女孩读书的事情搅黄就可以了。

    这个任务看起来也没什么呀!酬劳不少,任务不复杂,怎么没人接单呢?

    看完,我抬起头问道:“这女孩是学什么的?”

    三哥说:“呃……好像是学医的吧,但这不是重点,重点你点击下边的按钮看详情。”

    当即我戳了一下屏幕下方的详情按钮,屏幕上立即出现更多信息。我看完咧嘴笑了。这单子确实不太好接……

    那姑娘确实是学医的,不过学的是法医。她就读的某高校是著名的山南省警官大学。试问,这样的任务,哪个犯罪分子敢接呢?去警校冒充学生,还要他奶奶的搞事情,这不是小鬼拜会张天师--自投罗网吗?

    看完我惊骇地抬起头说:“不是吧!三哥,你想让我接这活儿?”

    三哥认真地点点头说:“你看你十九岁了,正好是考大学的年纪。去试试吧,报考制的,先报名,万一录取了呢?”

    我连忙摆手说:“不行,不行,不行,我是有前科的人,他们不会录取我的。”

    三哥哈哈大笑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给你准备一套材料。嘿嘿嘿,其实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今天晚上就送过来了。明天你拿着去报名就对了。”

    对呀!三哥本来就有办假证的门路,这点小事确实难不住他。

    既然三哥都这么说了,我也就没再唱什么反调。

    2

    晚上我打开网游找陈胖子汇报这件事情。陈胖子说,这个委托还挺蹊跷的,他要先查查女孩的背景,让我在线等消息。

    呸!说得就跟他知道女孩是谁似的!委托人都没具体说明,他知道调查谁吗?

    后来,我就真的打了一会儿网游。

    这时我发现游戏里新出一张地图,名字叫魔王洞。卧靠!魔王洞不是指代三哥家的暗语吗?这个死胖子还真是神通广大,居然跟游戏公司还有一腿!暗语里有一个魔王洞,他就真给你搞一个魔王洞出来。

    在魔王洞里打了半小时。回到新手村的时候,陈胖子已经在那里等我了。

    陈胖子说:“去吧,明天交完报考材料通知我一声,我帮你通过录取审核。”

    我忧心忡忡地问死胖子,如果我身份暴露了怎么办?

    陈胖子说:“放心吧,谁敢捣乱,我马上开除他……”

    行吧!既然领导也这么说,那我就踏踏实实地去报考警校吧。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在警校学法医的女孩儿名叫付语嫣。她的父亲是山南省春秋实业股份有限公司的老总,商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付春雷。

    付春雷表面上是一位优秀企业家,但实际长期涉足非法生意,而且有关方面已经开始介入调查。

    因此,他当然不希望女儿加入警队,更不愿看到骨肉相残,大义灭亲的人间惨剧。
    3

    开学那天,三哥亲自开车送我去学校报道。

    他握着方向盘得意洋洋地对我说:“怎么样?我给你准备的材料厉害吧?录取通知书马上就发过来了。好好干,如果将来真的变成警察,那你就是咱们在警队的内线。哈哈哈,以前不敢在国内接的活儿,以后就全都可以接了。”

    听完他这番高论,我差点没笑出声来:

    ——假如没有陈胖子打招呼,光凭那些假材料,警校能录取我吗?呵呵,那才叫有鬼呢!

    现在你就说这事荒诞不荒诞吧?陈胖子叫我来暗网卧底,现在三哥又叫我去警队潜伏。呵呵,这他奶奶的叫什么事呀!

    在警官大学门口,三哥停好车子,悠然点上一根香烟。

    这时,他突然指着车窗外一个漂亮女生说:“诶?你看!那不就是付语嫣吗?”

    付语嫣真人比照片上好看多了。

    她梳着俏皮的双马尾,穿着漂亮时尚的裙装,长相甜美,身材姣好,一双美腿白皙修长;走路蹦蹦跳跳,心情不错的样子,透着一股活泼可爱的草莓味儿。

    可是她这样一个女孩,为什么要学法医专业呢?

    我觉得她完全可以做一个电视节目主持人呀!无论她的气质、身材、外貌,全都没得说!如果她的声音和外貌同样甜美,那简直就是完美了。

    但是她……做法医?

    因为在我印象中,法医都是冷冰冰,阴恻恻,喜欢和尸体聊天的怪家伙。否则,又何来“尸语者”这种称号呢?

    三哥开玩笑地说:“不但是美女,简直就是美女!傻宁,你要走桃花运了。”

    我傻笑道:“三哥,别逗我了,我是来搞破坏的,不是来搞对象的,她将来还不定怎么恨我呢。”

    三哥嘿嘿一笑,“恨的越深,爱的越深,你自己好好把握哦。”

    当时我们根本不知道,三哥不经意的玩笑话,日后竟然一语成谶。眼前这个女孩和我,即将发生许多一言难尽的故事。
    第二十七章 我叫沈小阳
    1

    站在山南警官大学的门前,我抬头仰望恢弘肃穆的拱形门洞。那枚象征正义和法制的警徽,高高的悬挂在拱顶正中。

    当年,陈胖子说要培养我做警察,我以为他会送我来警校,但是他没有,他将我送进了深山老林的特训营。现在警校的大门就在眼前,好吧,也算圆我一个警校梦吧。

    想到这里,我举步跨进校门,前往所在的专业报道。

    山南警官大学是神州排名前三的顶尖警校,曾经一度蝉联神州最佳警校的殊荣,更被誉为南神州的罪恶克星。许多警务方面的大领导都是山南警大的校友,仅此一点,足见山南警大的底蕴实力。

    山南警大的校园很大,环境很好,绿树成荫,教学楼林立,还有各种体育场馆和射击靶场。那气势绝非林场的九间平房可以相比。

    侦查学专业的大楼最大最气派;刑事科学技术专业的大楼最新最时尚;法医学专业的大楼最酷最神秘;还有什么禁毒学专业,经济犯罪侦查专业等等,也都各自有各自的教学楼。

    那么,我要报道的是哪一个专业呢?

    以上全都不是!

    录取我的是一个叫警犬技术的专业。报道地址是学校操场后,小树林旁边的三排小平房。

    我问陈胖子,为什么给我安排这么个专业?

    陈胖子解释说有三大好处:

    第一,警犬技术专业的系主任是他在山南警大的同窗,还是他的好哥们,操作起来比较容易。

    第二,从地理位置上讲,这里距离法医专业的教学楼非常近。有些基础课程和法医专业合并授课,这样我更容易认识付语嫣。

    第三,陈胖子觉得平房接地气,对我的健康特别好,但我觉得这一条纯属放屁。

    2

    长话短说,言归正传。

    报道之后,新生们申领制服,参加开学典礼,然后便直接开始上课了。

    简单来说,警大的课程大致分为两类:一类是专业课程,一类是基础课程。

    所谓基础课程,就是每个警察都必须会的东西。比如说,政治理论、法律、刑事技术学、犯罪现场勘查、警察体育、擒拿格斗、射击、驾驶等等……

    正是这些基础课程,我们和法医专业的需要一起上课。

    走进教室,我看见付语嫣坐在前排,正精神饱满地等待着上课。她周围已经没有空位了。因此我走到后排,随便找个地方坐下,望着她俏皮的双马尾发呆。

    一个女老师夹着书本走进课堂,然后我们就开始上课了。

    那节课听得我昏昏欲睡,后来实在撑不住,干脆直接趴桌上就睡了。

    这些普普通通的基础知识,早在特训营的时候,我就全都学遍了。那时是一群教官教一个学生,现在是一个老师教一群学生,效果自然不一样。怎么说呢?这些知识对我来说太简单了。关键是讲得太慢了,估计特训营一年学的内容,至少要顶警大三年学的内容。

    说句毫不夸张的话,即便让我给他们上课都没问题。

    刹那间,山南警大的光环就彻底消失了。

    硬件好,未必软件也好。

    睡得正香的时候,突然一个粉笔头砸到我脑袋上。估计这女老师专门练过,特么砸的还挺准。

    “这位同学,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女老师横眉怒目站在讲台上。

    我不情愿的站起来,恍恍惚惚,张张嘴,旋即又闭上了。我没听课怎么知道啥问题呢?

    这时,女老师提高声音问道:“有些同学,明明不会还不听讲。你叫什么名字?”

    “马宁。”我昏昏沉沉地答道。

    “马宁?”

    女老师狐疑地拿起签到表,飞快地看了一遍,怒道:“我没有这个学生!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哎呦,坏事了!

    我脑袋一下清醒了!我想起报名用的是化名——沈小阳。

    幸亏我急中生智,迅速打了一个笔直的立正,举起右手敬礼道:“Morning!Good morning sir,报告教官,我叫沈小阳。”

    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很多人回头看过来,但是不包括付语嫣。

    嘿嘿嘿,有时我真佩服自己的智慧呀,竟然能把“马宁”变成“Morning”,简直是天衣无缝的掩饰。

    但老师可不这么想,现在她认定我就是故意捣乱了。

    终于,她面红耳赤地吼道:“你!你给我出去,马上!”

    这时,付语嫣终于转过头来了。

    她望着我,她的眼神里充满好奇……
    3

    以上就是我和付语嫣第一次见面的情况。

    通过短暂的观察,我发现付语嫣不太喜欢和男生说话;但男生们恰恰相反,全都特喜欢找她说话。随时随地,她身边都有一群护花使者。

    怎么办呢?

    这样我根本没机会接近她呀!如果不认识她,我怎么把她的学业搅黄呢?

    反正不管怎么说,我总得先认识她吧?否则,我就算把天捅出个窟窿,也还是牵连不上她啊。

    真是伤脑筋呀!

    怎么办呢?我也不会没皮没脸地献殷勤呀!

    顺便说一句,我不是不想献殷勤,而是学不会说好听话。
    那时我看见漂亮女孩就紧张,一紧张舌头就打结,别说好听的话了,难听的也说不出来了。

    幸好,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我们很快就说话了。

    那是开学第三天,上午我们有一节擒拿格斗课。

    在擒拿格斗课上,哥们干了一件大事。

    但付语嫣回忆说那就是一件蠢事。正是因为这件蠢事,付语嫣冲着我的脑门整整咆哮了五分钟。

    那天的擒拿格斗课上,教官跑肚拉稀,肯定是中午撸串的时候,喝冰镇汽水给激着了。尽管他没那么说,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羊肉味,以及领口的黄色痕迹判断,他的病就是撸串造成的……

    大家都是搞刑侦的,谁不知道谁呀?

    为了方便跑肚拉稀,教官叫来正在操场踢球的西门师兄,让西门师兄替他给我们演示什么叫擒拿格斗。

    西门师兄,三年级学长,玉树临风,品学兼优,听说刚刚内定为免试保送出国的人选,堪称全校女生心目中的校草,但是缺点也有——有点狂妄,有点花心。

    西门师兄一过来,立刻就盯上付语嫣了。

    为什么呢?

    付语嫣长得漂亮呗!

    第二十八章 西门光耀
    1

    西门师兄到底是全校女生的偶像,器宇轩昂,玉树临风,随便往队列前一站,举手投足,永远那么恰当得体,永远那么风度翩翩。

    既然是人家是校草,其他的硬件就更没得说了。

    帅气的面孔,健美的身材,富有磁性的嗓音,眼睛还特么会放电……

    当即,看得小女生们脸颊绯红,小鹿乱撞。小鹿撞得太猛烈,导致她们集体血压升高。

    西门师兄见惯了这样的场面,只是自信地轻笑一下,然后朗声介绍道:

    “师弟师妹们,大家好,我叫西门光耀,阳光的光,耀眼的耀。今天很高兴认识大家,同时也很荣幸为大家演示擒拿格斗。”

    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犀利的目光掠过后排的全体男生,同时再次开腔道:

    “既然是演示,我就需要一个对手。有没人自告奋勇啊?最好是练过一点的。来吧,师弟们,勇敢一点,放心吧,演示就是点到即止,师兄不会伤到你们的。”

    寂静片刻,终于有人举手了。

    “师兄,让我来试试吧。”

    说话的是我们警犬技术的侯德水。男生们都叫他“泼猴儿”,因为猴子得到水,迟早是要往外泼的。

    泼猴儿在体校待过几年,练过拳击,练过散打,水平不高不低,在业余选手里算专业的,在专业选手里算业余的,反正比划两下肯定没问题。

    泼猴儿一上场,课堂气氛马上就热烈起来了。

    女生们眼睛全都亮了,嘴里喊着候同学加油,但眼睛却虔诚地望着颜值爆表的大师兄。

    泼猴儿一抱拳道:“师兄,手下留情呀。”态度恭恭敬敬,显然非常尊敬眼前这位大师兄。

    西门师兄还礼道:“相互学习,师弟先进攻吧。”虽然他说得比较谦虚,但态度还是有些傲慢。

    接着,两个人就开始交手了。

    起初,泼猴儿运用拳击的技术展开进攻。西门师兄步伐轻盈,身手灵活,一边闪躲,一边讲解,表现得颇为游刃有余。

    后来,泼猴儿突然使出一记凶悍的高鞭腿。

    西门师兄措不及防,急忙抬手格挡,保护他帅气的发型。

    只听“砰”一声闷响,西门师兄重心失衡,一个趔趄差点栽在地上。

    话说这个时候,如果泼猴儿乘胜追击,再送出一记回旋踢,那么西门师兄肯定彻底凉凉了。

    但这时,泼猴儿不自觉地收起拳脚,甚至还下意识地伸出手,准备搀扶一下对方。

    “师兄,你没事吧……?”

    不料,西门师兄目露凶光,逮住泼猴儿伸手的机会,牢牢擒住他的手腕,一拉一拽,手肘狠狠撞向他的软肋,然后顺势使出一个流畅的过肩摔。

    嘭!

    泼猴儿重重拍在地上,我猜他肯定头晕眼花。

    但这还不算完,西门师兄继续攥着他的手腕,迅速扭到背后,再用膝盖死死压住他的后脑勺……

    随着泼猴儿一声短促的惨叫,他的胳膊被硬生生拧脱臼了!
    2

    西门师兄找回了面子,还不忘假惺惺地道歉。

    “哎呀!抱歉,抱歉,拳脚无眼,师弟胳膊脱臼了吧?没事,没事,脱臼是小问题,原样接上就没事了。”

    尽管他嘴上说着抱歉,但我没看出他有半点愧色,甚至同情心也没有,只有一种扬眉吐气的骄狂。

    幸好,班里同学有一半是法医专业,医生们直接帮泼猴儿复位了。

    在整个处理过程中,泼猴儿疼得直冒冷汗,但他咬紧牙关,愣是忍着一声没吭。

    与此同时,西门师兄皱着眉头,龇牙咧嘴,好像他比泼猴儿本人还疼,但我看见他的眼睛分明在笑……

    “哎呦呦,哎呦呦,看得我都疼了。不过,我真的就使了三分劲儿。唉!也怪我,太认真了!作为警队的辅助力量,你们能验好尸,养好狗就行了。擒拿格斗,我何必跟你们认真呢?反正冲锋陷阵有我们刑警呢。如果将来有事儿,你们就来找师兄,师兄我亲自来保护你们。”

    一番话,说得女生们都雀跃了。

    只听前排两个女生小声议论道:“西门师兄,简直就是我的完美男神!高大帅气,品德高尚,还那么有爱心,他简直就是……”

    他?品德高尚?我呸!他简直就是不要碧莲!

    明明胜之不武,偷袭还舔着脸夸自己。无耻!

    偷袭也就算了,既然已经赢了,还要下这么重的毒手。恶毒!

    下毒手就算了,转过头还要猫哭耗子假慈悲,横竖都是他的优秀。虚伪!

    无耻,恶毒,虚伪,这些我都忍了……

    但他刚刚说的话,摆明就是瞧不起我们的意思。

    养狗的?

    验尸的?

    还特么要保护我们?

    我看他就差直接骂我们废物了!

    当即,我向前迈了一步,毫无征兆向“不要碧莲”发起正面挑战。

    “西门师兄!刚才我没看清楚,师兄能不能再演示一遍?我也想讨教两招。”

    西门师兄愣了一下,旋即摆摆手道:“算了吧,我看还是别讨教了。拳脚无眼,我怕再把你弄伤了。”

    3

    打完就想跑?嘿嘿,没那么便宜!这次绝对不能轻饶了他。

    当即,我连忙打蛇随棍上,挠着后脑勺傻笑道:

    “呵呵呵,没事,反正我烂命一条,输了不丢人,死了不可惜。反倒是西门师兄你,前途无量,一表人才,顾虑肯定比我多……诶?师兄,你不是被刚才那一脚踢怕了吧?我怎么看着泼猴儿想扶你一下,你反而趁机偷袭了他呢?”

    “别瞎说!”

    西门师兄连忙打断我,原本好好的小白脸都憋成猪肝色了。

    “我是真心替你着想,既然你不领情,那么好,打就打吧!如果你待会受伤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继续打蛇随根上,痛痛快快地宣布:“行呀!我受伤,我活该。那我要把你伤了呢?”

    西门师兄咬咬牙,眼睛闪烁着异常凶狠的光芒。

    “那我也活该!生死各安天命,你别后悔!”

    我说:“得嘞,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别嘴炮了,那就动手吧!”
    第二十九章 地痞流氓
    1

    刚刚摆好架势,正准备好好露一手,便听见班里女生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这人谁呀?怎么说话痞里痞气的?”

    “他呀?他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good morning sir,开学第一天就被老师轰出去的那个土老帽。”

    “他还真是挺土的,你们看他那个发型,土死了!”

    “名字还更土呢,好像叫什么小沈阳,还是沈阳小来着……”

    “他有什么资格向西门师兄请教?讨厌!”

    “唉!我们的西门师兄什么都好,就是太善良了,这样无理的要求也答应。其实,我倒希望待会他能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土包子。”

    这时,我听见付语嫣的声音。

    付语嫣说:“好了,好了,先别说了,师兄要开始演示了。不过,真的好担心他,刚刚打完一场,也不知道他累不累……”

    听着这些七嘴八舌的议论,我的心里腾腾冒火。我攥着拳头暗暗发誓,今天我要不把他揍成血葫芦,那我就从此跟他姓西门。

    这时,对面的西门光耀拱拱手,虚情假意地对我笑笑说:“师弟,你先出手吧。”

    先出手就先出手!

    老子也没跟他客气,冲过去就是一顿组合拳。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打死你一个师兄还稀奇?!

    不过,这件事好像没那么容易。

    西门光耀确实功夫不错,左闪右躲,攻守兼备,打得非常有章法,动作非常规范,不愧是全国警校格斗大赛的亚军。现在学校宣传栏里还贴着他亲吻奖牌的照片。

    毫无疑问,先前与泼猴儿交手的时候,他是有些轻敌了。如果按正常水平发挥,全神贯注地比赛,泼猴儿的高鞭腿根本碰不着他。

    几轮攻防战打下来,我发现他基本功非常扎实,防守严密,思路清晰,擅长近战,有柔道和咏春的底子,特别喜欢锁技和擒拿术,确实不怎么好对付。

    看来再不拿出点真本事来恐怕是不行了。

    什么叫真本事?

    当然是我在特训营学的街头格斗术。

    街头格斗术,其实就是街上流氓打架的野路子。

    陈胖子安排我学习街头格斗术,主要是因为街头格斗简单实用,杀伤力强,而且也符合我犯罪分子的身份。

    从竞技比赛的角度来说,西门光耀的格斗技术,攻守兼备,自成体系,非常不好攻破。但如果是街头打架嘛,那就完全是两码事了。

    2

    竞技比赛有很多规则,比如说,拳击不能踢人,柔道不能击打,即使是规则最宽松的MMA综合格斗,同样也有许多规则。比如说,不能叉眼睛,不能撅手指,不能抓锁骨,不能揪头发,不能攻击裆部,不能击打喉咙,不能击打后脑,不能击打脊柱……

    这也不能打,那也不能打,还能不能好好打架了?

    记得格斗教官曾经说过:功夫是杀人技,而不是杂耍表演。只要能有效打击对手的就是好功夫!

    西门师兄不愧是校草男神,别的先不说,光是出招姿势就非常帅气。

    他主动展开猛攻,步步紧逼,逼得我连连后退。

    女生们雀跃着,尖叫着,热烈地发出内心深处的呐喊:

    “西门师兄,你好帅呀!”

    “学长,加油!你是最优秀的!”

    “西门光耀,我要为你生孩子!”

    这些话我怎么听着就来气呢?没有一个女生为我加油,难道我就是电视里那种活该挨揍的鼠辈吗?

    这时,西门光耀意气风发地冲过来。当下我想也没想,迎着西门光耀的拳头,直接使出一个正踢,狠狠踹在他裤裆上……

    西门光耀疼的弯下腰,我趁机双手抓住他帅气的头发,用膝盖狠狠撞击着他的脸。

    一下!两下!三下!

    我疯狂地发泄着怒气,直到我感到腿上有黏糊糊的东西在流淌。

    生孩子!生孩子!我特么让你生孩子!

    不能打击后脑是么?老子偏要打击后脑!我狠狠地捶着他的后脑,直至将他彻底打晕。

    最后,西门光耀鼻青脸肿地瘫倒在地上,软绵绵,黏糊糊,好像犬舍里的一坨狗屎。
    3

    刹那间,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像傻子一样,瞪着眼睛,张着嘴巴,呆呆地望过来。

    女生们惊讶的忘记了害怕,即使是刚才叫得最响的,喊着要给师兄生孩子的女生们,她们也哑火了。

    忽然,一个身影冲出人群,向着我们的方向跑过来。付语嫣?她来干什么呢?付语嫣没有看我,直接奔向西门光耀。她抱起昏迷不醒的师兄,悲愤地抬起头,我看到她眼里闪着泪光。

    “地痞!流氓!你干什么这样对他,为什么把西门师兄打成这样……”

    这时,其他的女同学也都如梦初醒。她们纷纷围拢过来,指着我的鼻子强烈谴责,七嘴八舌,足足骂了五分钟。什么流氓啊,什么地痞啊,什么滚球啊,什么恶棍啊,什么人渣啊,等等等等……

    这些我就不做评论了,也许我打人的样子真的很像地痞流氓。

    但她们竟然认为我嫉妒西门光耀。

    ——因为嫉妒西门光耀,所以才丧心病狂地殴打了他。

    有那么多目击证人,简直跳进黄河洗也不清了。

    4

    教官跑肚拉稀回来,看到眼前的景象,自然是极为震惊。

    他惊慌失措地叫着:“不行了,不行了,这件事我可管不了。我去找系主任,我去找校领导,没见过打这么狠的……”

    几分钟后,系主任匆匆赶来了。他狠狠地指指我的鼻子,气得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最后,他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妈的,陈水水!”

    陈水水是陈胖子的名字,看来系主任对陈胖子意见还蛮很大的嘛!

    这时,教官叫的救护车来了。系主任亲自陪同昏迷不醒的西门光耀去医院抢救了。

    中午,陈胖子破天荒地打来电话。

    他语气无奈地抱怨道:“傻宁,你这祸闯得可有点大啦。学生那么多,你说你打谁不好?怎么偏偏非得打他呢?你知道西门光耀是谁的孙子吗?”

    我嬉皮笑脸地反问道:“谁的孙子?莫非是西门庆的孙子?难怪那么色呢!”

    陈胖子呵斥道:“马宁,你给我严肃点。你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吗?西门德风这个名字,你不会没听过吧?”

    第三十章 大祸临头
    1

    “西门德风?”

    我举着手机喃喃地重复道,心脏迅猛地抽搐了一下。

    毫无疑问,在神州就没人不知道西门德风的。

    从我们的父辈开始,每一个人都是读着西门德风的事迹长大的。他的故事被写进语文课本;他的生平被编进历史教材;他是我们山南人民的骄傲,也是神州亿万人民敬仰的英雄。

    上至总统首相,下至贩夫走卒,没有人不敬佩西门德风。那是发自内心的尊重。那是五体投地的佩服。那是纯纯粹粹的崇拜,绝对不含一点杂质。

    西门德风生于战乱年代。家境贫寒,年少从军,十六岁参加卫国战争,戎马半生,身边战友一批批倒下去,也激励着他在血雨腥风中继续前行。出生入死二十二载,从敢死队员到敢死队长,从敢死队长到特战指挥员,从特战指挥员到集团军指挥员,三十八岁便担任集团军司令。

    此后,我军在西门德风指挥下,浴血奋战,接连取得磐城会战,风江奇袭,神都大捷等一系列军事胜利,逐渐扭转战局,转守为功,堪称世界军事史上的一段佳话。

    为了结束旷日持久的战争,还黎民百姓一个太平盛世。卫国军作战委员会决定,全面对敌对势力展开大反攻。时年四十二岁的西门德风临危受命,出任战时陆海空三军总指挥,经过三年苦战,最终打赢了这场改变历史走向的终局战争。

    战争结束以后,当人们普遍认为手握重兵,威望如日中天的西门元帅会继续领导这个国家时,西门德风却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

    ——他决定交出兵权,还政于民,从此退隐山林。

    许多人希望他留下继续领导这个国家,然而他却这样说:“西门德风只是一介老兵,打仗就没问题,治国理政就不行了。”

    当时还有人建议他,可以继续掌权,再找有能力的人来辅佐他治国理政。

    西门德风听完却哈哈大笑。

    他说:“我自己都不懂的事情,又如何能判断别人做得怎么样呢?权力是个好东西,但权利就像一把倚天剑,落在合适的人手里,它就是最好的神兵利器;但落在不合适的人手里,那简直就是生灵涂炭了。而我恰恰是一个不合适的人。今年我四十多岁了,还没有娶妻生子。我想我应该去忙忙自己的事情了。”

    在这个故事的最后,戎马半生的功臣退隐山林。离开部队的时候,他只带走了一支跟随他多年的手枪。

    后来,神州人民自发成立荣退基金。每个人捐款一块钱,供养功臣荣归故里,安享余年,借以表达对英雄的敬仰与感激之情。

    顺便说一句,西门德风也是我的偶像。想当年,我持刀刺向魏老三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就是电影《敢死队》里西门德风手刃敌军的画面。

    妈屁的!我就想不明白了。

    如此高风亮节的西门德风元帅,怎么会有西门光耀这么一个虚荣狠毒的孙子呢?

    2

    这下我是真傻眼了,只好问陈胖子拿主意。

    “陈主任,那现在怎么办啊?”

    陈胖子冷哼一声,强压火气骂道:“怎么办?怎么办?鬼知道怎么办!唉,我再去想想办法吧。如果办法不行,你就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我急忙央求道:“陈主任,您肯定有办法的。您救救我,我不想回去蹲监狱。”

    陈胖子叹口气说:“唉!你说你这孩子,怎么总那么冲动。无缘无故把人打成这样,他是杀你爹了?还是杀你妈了?现在人在重症监护室呢,还不知能不能醒过来……算了,不说了,刑法你是知道的,严重伤害罪,该判几年?十年起步!行啦,行啦,你等我消息吧。”

    挂断陈胖子的电话,我又拨通了三哥的手机。

    当我告诉他,我把西门德风的孙子给打了,他的声音立刻提高了三个调门。

    “什么?你说什么?你把哪个孙子给打了?”

    我平静地告诉他:“我把西门德风的孙子给打了。西门德风,西门元帅,现在人在重症监护室,昏迷不醒……”

    “我的天哪!”

    三哥喊完这一句,沉默了足足两分钟。

    最后,他终于语气绝望地开口道:“兄弟,啥也不说了。哥哥账上还有五十万,你拿着跑路去吧!这辈子不要回神州了。行吧,我现在就给老海打电话,我让他送你走。另外,老海是西门元帅的死忠粉,这件事情的内情,你千万不要跟老海说,否则他肯定把你捆着送回来。”

    “哦,三哥,我知道了。”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答应着。

    挂断三哥的电话,我的心情犹如一坨屎。

    终于,我知道自己闯大祸了!

    假如事情闹大,估计就不止老海要捆我了,恐怕全国人民都想捆我了吧?

    陈胖子说,西门光耀是西门德风的独生孙子,而我呢,我却狠狠踹他的裤裆,这不是让英雄断子绝孙吗?

    从这个角度上说,我还真特么是一个民族罪人。
    3

    我不想回去蹲监狱,但我要去跑路吗?永远不回神州了?

    不行!坚决不行!

    我用力地摇摇头,用力将这个念头摇碎。

    不行,我绝对不能跑路!

    第一,三哥的钱,我不能拿,我也没脸拿。长久以来,我没帮他做过什么,一直都是他在帮我。现在我把任务搞砸了,还要拿他的钱去跑路,简直是太不合适了。

    第二,我的亲人们都老了。他们需要赡养和照顾。如果我去坐牢了,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罢,终归有出来的那一天。但如果是跑路的话,那么归期就没谱了。

    第三,陈胖子培养我,提拔我,但我什么都没干呢。闯完祸,就这么跑了?太不仗义了!况且,系主任知道我是陈胖子的手下,我跑了,陈胖子肯定替我背黑锅。恩将仇报的事,我还做不不来呢。

    最后,我决定不跑了。

    西门光耀不是说过吗?拳脚无眼,生死各安天命。当时,现场的四十几双耳朵全都听见了。

    好吧,我就抓住这一点跟西门家去理论吧。

    如果他们不讲理,那我就只能认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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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6-27 00:36:29  更:2021-06-27 01:15: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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