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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推理]【斩妖风云会1929】妖异悬疑~阴谋暗战~恐怖基地十年连环计[第1页]

作者:王敦敏
首页 本页[1] 下一页[2] 尾页[84] [收藏本文] 【下载本文】
    乱世浮生,困兽犹斗,傲骨岂甘受辱。国恨家仇,儿女应运,誓破艰难险阻。铁肩担道义,恩怨九重天,破虏驱敌路,斩妖风云会。

    外有枭狼虎视眈眈,内有犲豹同根相煎。人心弯曲水,世事重叠山,毒蛛结网由来久,螳螂黄雀道魔翻。任你鬼谋千机变,我正德行万劫散。

    是屈辱,是仇怨,是沥血自赎,聚正义,聚福慧,聚万众一心。

    辨真相,辨善恶,辨政权博弈,化私怨,化大恶,化民族危难。

    嗔贪恐痴皆私念,根薄意弱唯堕落。无碍无惧方正途,度厄修心成正果。

    人间正道多沧桑,菩萨垂泪度迷茫。福荫循环自有报,是非公论天不欺。

    血躯虽往忠魂在,浩然正气卫人间。邪魔外祟纷退散,还我中华好乾坤!

    这是一个可歌可泣的故事,希望你看了能热血沸腾,有所感悟。

    努力更新,绝不挖坑。喜欢的朋友还请多多捧场!

    2020,好风凭借力~抱拳!
    一个酝酿了十年的惊天阴谋席卷进累累白骨,几多冤魂。连环套,计中计,妖异横行,倭寇蠢动,为害者磨刀霍霍,受害者忍辱负重,被蒙骗者浑浑噩噩,知情者远走避祸。

    这一切都源于十年前那一系列惨案:古寺外妖物横行,警员遇害,警察局长被屠继而其家被灭门,同日,大粮商之子一行神秘失踪,黑店伙计亦不知所踪。古寺高僧做法镇妖,粮商许愿纳粮保一方平安。不久,几位少年换了身份活命,几双眼睛在黑暗中凝视远方。

    十年一晃而过,国运巨变,黑暗之网越收越紧。日本特务组织乌鸦社在东三省的系列罪恶活动遭到了民间组织屠鸦团的强烈抵抗。在这大时代背景下,为报国恨家仇,揭十年谜团,破仇敌阴谋,驱侵华日寇,一众英雄儿女风云际会,新任县长,土匪头子,江湖游医,奇人异士,大德高僧,大善人,失忆局长,市侩老板,童真少年,聪敏孤女,蛮横小姐,黑店老板娘,狡诈刀客,多情女匪,义气肉票等等人物纷纷出场,演绎了一段跌宕起伏的故事。

    这不是抗日神剧,所有惊悚灵异皆有合理解释,希望您能随我静心走进这个世界,去领略那一段亦真亦假的传奇。


    
    本文四十章,每章5节。每节3000字左右,每章15000字左右,全文约60万字。

    已经构架好提纲,每日更新,不挖坑。

    目前已经完成六章,陆续贴上,后面每天随写随更。

    希望喜欢的文友还请多多捧场!
    第一章

    第1节

    1929年农历六月初八,烈日当空,四野无风,空气都像要被烤熟一样呼的人喘不过气来。距奉天城几百里开外的开源县城门守卫处,因为集市的缘故,进城出城的人却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这时,七个蓬头垢面的男人聚成一队自城外晃来,均目光呆滞面无表情,像极被人操控的木偶。守卫们见状警觉起来,围上去把人拦下,守卫长吆喝道:哥几个进城干啥去?那七人却并不理会,摇摇晃晃地继续往前闯。守卫长顿时恼了,拔出枪比划着嚷道:再往前别怪我这子弹不长眼!可那七人依旧置若罔闻地往前挤!守卫们只得端着长杆枪把他们往外怼。

    人群呼啦一下子围过来议论纷纷,没人认得这几个憨货。三合商社社长川岛太郎避在阴凉处,默默关注着眼前情景,精明外露的狭长眼睛里目光游离而又莫测。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那七人却像不知道疼一样顶着枪尖硬闯,眼瞅着腰间都被扎出了血,却浑然不觉般执拗前行。这一下众人都看出了异常,有人嘀咕:咋像丢了魂似的,闹不好是在老妖岭中邪了吧!话音刚落,那七人突然齐刷刷七窍流血,不声不响地倒地身亡,如此个惨烈死法却依旧没有触发他们的痛感,那一张张木雕般的面孔仍然神态木然,黑红的血流蜿蜒在惨白的脸上,在白晃晃日头的直射下显得分外诡异。

    众人骇然,四散躲避,却又探头探脑地在远处张望着看热闹。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火辣辣的日头快要晃瞎人们的眼,那七人的尸首突然开始冒烟,很快便燃起熊熊烈焰,顷刻间便只剩下七具焦黑的骨骸。围观人群散的更远,唯有一个小报记者壮着胆子过去拍照。
    守卫长慌忙叫属下去报官。

    县府,一名文雅俊秀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正与一个满脸世故的中年人攀谈,这是新上任的县长袁凤池和连任了几届的秘书张文藻。听人来报,二人连忙赶去案发地点。

    在车上,袁凤池问道:张秘书,以往可曾发生过类似惨案?为何那报案之人言之凿凿地说与老妖岭有关?

    张文藻叹口气道:那老妖岭原是一处深不可测的老林子,因为挨着土匪窝,哦,也就是昨天您执意要去探查的蟠龙寨,本就人迹罕至。从大概十年前开始,那林子里开始闹妖,只要是进了林子的人肯定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后来那妖怪越发猖獗,但凡靠近林子边也可能出事,就再也没人敢去那里了。久而久之的,老百姓就给那林子起名叫老妖岭。
    袁凤池质疑道:既如此,为何蟠龙寨那些土匪无恙?此事是否和他们有关系?

    张文藻摇摇头:或许是兔子不吃窝边草?或许是那窝土匪煞气太重?那帮刀口舔血的家伙一贯直来直往,想挑事也不会这么拐弯抹角。

    袁凤池闻言眯起了眼:事出蹊跷必有妖……
    张文藻皮笑肉不笑地回应:县长大人,容我多个嘴,当今这乱世还是明哲保身比较重要。好奇心能害死猫啊。

    袁凤池不满地扫了张文藻一眼,正色道:看来张秘书对我昨日坚持探查蟠龙寨耿耿于怀啊!难道是怕受牵连不成?

    张文藻讪讪一笑:您言重了,在下对县长大人您可不敢有丝毫芥蒂。不过,恕在下直言,这开源的水可深的很哪!就拿您那五个前任来说吧,死的死,疯的疯,可没一人能囫囵个的离开。

    袁凤池剑眉紧锁:既是如此,我更应勤勉执政,把这开源治理得明明白白,给这几位同仁一个交待了!
    张文藻见袁凤池油盐不进,暗笑这是个不识好歹的愣头青,料他这位子也坐不长远,于是不再多言,盘算起自己的小九九来。

    袁凤池就当没看出眉眼高低,不依不饶继续问道:刚才张秘书说开源的水深,究竟是怎么个深法?

    张文藻“嘶”地深吸一口气,意味深长地答道:这开源县城土地肥沃养人,南有二道梁淘金沟,北有远东贸易市场,东有龙华古寺,西有火车站,虽然离奉天城好几百里,但却是一处人口众多的交通枢纽、贸易要塞。是那些闯关东的关内人最为青睐之地,也招徕了不少的老毛子、日本人经商。那些老毛子倒还规矩,最让人膈应的是那群日本人,成群结队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暗地里干些什么勾当!还隔三差五的来县府报案,不是这个死了,就是那个丢了,弄得乌烟瘴气!除了这些,蟠龙寨那帮土匪也不是省油的灯,除了大烟,没有他们不倒腾的,人家那军火都卖到老毛子那里了。您别看这县城表面上繁华热闹歌舞升平的,暗地里不知道藏着多少恐怖分子,眨眼间就抹了日本人的脖子!这都不算什么,最厉害的还是老妖岭那群妖怪,真真是吃人不吐骨头啊!
    张文藻越说越激动,袁凤池却越听越头大。他失神地望着窗外,沉吟不语。

    片刻后抵达现场,袁凤池振作精神,率先下了车,见警察局长李忠义已经在勘察,身边忙碌着两个验尸的仵作。骤见这几具形容恐怖的尸体,袁凤池倒吸一口冷气,心跳立刻加快。他强自镇定地环视四周,见围观百姓众多,心知此时万不可怯了场,于是暗暗调整呼吸,走到正蹲在一具尸体头部跟前聚精会神查看的李忠义旁边。这李忠义是个身材高大长相憨厚的中年汉子,黄豆大的汗珠子淌了满脸。

    张文藻没敢跟上前去,见状连忙扯着嗓子提醒李忠义:李局长,袁县长来了!
    李忠义闻言抬起头,连忙站起来向袁凤池行礼。

    袁凤池对此人心生钦佩,连忙摆手示意对方不必多礼,询问道:李局长辛苦,可有什么发现?

    李忠义欲言又止,思忖一下回答:报告袁县长,尸体被烧毁的太厉害,眼下看不出什么。他扭头问手下两个仵作:你们发现什么情况了吗?

    那两个仵作偷瞄了一眼李忠义,不约而同的摇头道:没啥发现。
    袁凤池点点头,心有不甘,本想亲自查看,可临近那烧焦后散发出怪异肉香的尸体,心中阵阵作呕,着实狠不下心俯身。他犹豫片刻,终究作罢。于是退到一旁,唤几个目击百姓前来问话。自有那快言快语之人,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事件的经过。

    最后,李忠义对袁凤池说:袁县长,这事太过蹊跷,又涉及到老妖岭,我建议还是先回去,从长计议为妙。

    袁凤池点头同意。

    于是李忠义安排人手带回尸骸,众人打道回府。
    第2节

    与此同时,这酷暑并没有影响到开源县城城内的熙熙攘攘。

    人群中,一对均是二十出头年纪的俊男靓女并肩而行,分外惹眼。那女子容颜娇艳,修眉杏眼,齿若编贝,偏又穿了一身西洋裙装,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引人瞩目。她似乎很享受这成为焦点的感觉,时不时同男伴大声说笑,举手投足间颇为招摇。那男子身型比女子略高,清瘦挺拔,衣着朴素,但这似乎有点刻意的低调却遮挡不住他的俊俏英气,尤其是那对漆黑的眸子不经意间看向某一处时,简直是乌珠顾盼,目若秋水,浑身散发着一种超越性别的魅力。
    女子东张西望逛得兴起,那男子低声劝阻却无济于事。不知不觉中,三个佩刀的日本浪人如狗皮膏药一般跟了上去,显然不怀好意。那男子发现异常,强行拽起女子的手欲迅速离开,女子却还陷于险境而不自知,嗔怪地甩开了男子的手。

    然而为时已晚,三个浪人已经包抄过来,把二人围在中间。

    为首的刀疤脸浪人指着女子,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说道:漂亮女人,你的,交个朋友!

    女子又羞又恼,瞪了一眼刀疤脸,鄙夷道:让开,什么东西!说着就抄起男子的手要强行离开。
    刀疤脸勃然大怒,拔刀指向女子:你的,跟我们走!

    彼时,日本人在东三省日益得势,随着农业移民渐成规模,市面上的日本商社、武馆也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经常有浪人三五成群招摇过市,寻衅滋事,老百姓大多敢怒不敢言。

    眼下,眼见日本浪人手中刀光泛着寒气,这对金童玉女要遭殃,围观的人们缓慢退后,无人胆敢出手相帮。

    浪人们狞笑着逼近,女子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慌慌张张要往浪人围的圈子外面闯,那刀疤脸岂肯罢休,刀尖一旋,下作地顶上了女子高耸的胸脯,其他两个浪人也不怀好意地笑着往前凑。
    女子不敢再动,四处张望着向围观的人群嚷道:我说你们咋都是怂包啊!眼瞅着姑奶奶我让日本人欺负啊!哎,哎!快过来帮忙啊!

    众人噤若寒蝉。

    浪人们越发得意起来,刀疤脸指着男子喝道:你的,走开!

    那男子脸上一派波澜不惊,二话不说就退了出去。

    吆西!浪人们怪笑着推搡着女子往僻静处走去,女子身不由己,边踉跄前行边绝望地回头叫唤:快叫人来救我!转眼的功夫,就消失在街道尽头。

    围观百姓发出阵阵叹息,纷纷咒骂着这天杀的强盗,四散开去。没人注意到,那始终一言未发的男子已经朝着女子消失的方向悄然跟了上去。
    同一时间,在一条偏僻巷子里,两个年轻汉子正藏匿于暗处等候着什么。为首那人二十七八岁年纪,身型高大,虎背狼腰,五官俊朗,眼神狂野,看上去不怒自威,浑身散发着隐隐王者之气。另一人稍小两岁,身材浑圆,笑盈盈的娃娃脸,举手投足间憨态可掬,十足一个弥勒佛模样。这二人乃是蟠龙寨的土匪,为首的是大当家杜一枪的义子,寨子里的二当家方斩,另一个是方斩的亲信唤作罗汉。

    二人正聚精会神盯着一处宅院的大门,忽听巷子尽头传来叫骂声。

    正是方才那三个日本浪人推搡着那女子进了巷子,男子尾随其后被浪人发现,浪人气急败坏地喝令那男子赶紧滚蛋。 那男子却神情自若,迎难而上。
    妈了个巴子,小日本子跑这祸害人来了!罗汉啐了一口,忍不住就要暴走救人,他刚要往出窜却被方斩一把拦下。罗汉不解,却见方斩冲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静观其变。罗汉只得耐着性子观望。

    这会,那女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已然绝望地准备束手待毙,浪人们并未把那瘦弱的男子放在眼里,刀疤脸目露凶光,恶狠狠地叫道:八嘎呀路!你的,去死吧!挥舞起武士刀就朝男子头上劈去。

    罗汉忍不住闭上了眼,叹道:这下可完犊子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男子竟然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刹那间如白蛇吐信,长剑如虹,飘飘然就挡开了刀。另外两个浪人见状叫嚣着也扑了上去。

    这一幕好像在方斩意料之中,他面无表情地扫了两眼战况,继续盯着那宅子门口。罗汉听闻激烈争斗声才睁开眼,见那男子以一敌三居然未败下风,不由赞到: 好伙计!

    但见刀光剑影,险象环生,时间长了那男子的力道逐渐弱了下来,应敌开始吃力。一个不留神,胳臂上被划出一道血痕。紧接着又有几招险些吃瘪,眼见就要落败。
    浪人们见状如疯狗扑食出刀更加凶狠,眼见那男子勉力架开一敌劈刀,另一刀趁机朝他拦腰劈去,可惜他已然无瑕应付,眼见就要血溅当场。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危在旦夕之际,方斩电光火石般掷出一粒石子,只听“铛“的一声脆响,那把武士刀径直被击飞出去落到地上!

    那男子反应甚快,借机反手一剑刺中偷袭者前胸,带出一串血花。那浪人顿时失去了战斗力,抚胸满地打滚,惨嚎不已。
    男子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剑舞银蛇,稍倾又刺中一敌跌坐在地。再战告捷男子士气大振,还在苦撑的刀疤脸败局已定。

    刀疤脸见势不妙,叽里呱啦吼了几声日语,地上的两个浪人互相搀扶着站起身往巷子外面撤去。刀疤脸也不再恋战,骂咧咧地发狠道:你的,有种!给我等着!言罢落荒而逃。

    男子直待那三个浪人消失不见,方才松懈下来,跌坐在地喘息。

    直到这时,一直瘫坐在墙角大气也不敢出的被吓傻了的女子才缓过神,哭哭咧咧地爬过去,一把抱住男子嚎啕大哭起来。
    女子边哭边说:哎呀妈呀,这天杀的小日本子!可吓死我了!你这是让大仙儿附体了还是咋的,啥时候还耍上剑啦?得亏你耍的溜,要不然今天咱姐俩就得交代在这儿啦!

    男子低声说:这花拳绣腿的不值一提。刚才在街上人多眼杂,我唯恐招惹是非才迟迟动手,让姐姐受惊了,真是对不住。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赶紧回家吧。言罢搀扶起女子。

    女子站起身,缓缓神,刚要迈步又发现男子受伤,瞬间花容失色: 咋这么多血!唉呀妈呀痛死我了!咱先去找大夫去!
    男子正色道:不碍事,咱赶紧走吧,我怕那浪人卷土重来。

    这下子那女子怕了,嘀咕道:可不是咋的,好汉不吃眼前亏,咱先回家再说!于是不再废话,紧迈着步子往前小跑。

    男子待女子跑至自己前面,突然止步,回首环视四周,目光凝望住方斩他们藏身之处,深深鞠躬一拜,然后方才离去。

    罗汉惊讶的说: 既然这小子发现二当家的出手,干嘛不大大方方过来攀个交情?

    方斩答道: 可见此人极为警醒谨慎,他深知咱们隐身不现,一定是有要事未做不便露面,因此遥遥拜谢,以免误了咱们的大事。

    罗汉恍然大悟,叹道: 此等少年英豪未能结交,真是可惜!

    方斩闻言却摇了摇头,若有所思。
    第3节

    方斩二人又等了片刻,他们一直盯着的宅子大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一个春光满面的壮汉哼着小曲走了出来,身后有个风姿绰约的小娘子眉目含情的相送。

    那壮汉志得意满得捏捏小娘子的下巴,浪笑道: 翠儿啊,等腿儿爷这大事谋划好了,就来接你去吃香的喝辣的啊!翠儿低头吃吃笑:好嘛,人家等着嘛。

    二人又浓情蜜意几句,那翠儿恋恋不舍地拧身进了宅子关上了门。壮汉也拔腿前行准备离开。没走几步,被方斩二人堵了个正着。
    壮汉有点懵,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二人,嗫嚅片刻才结结巴巴地打招呼:二,二当家的,罗汉兄弟,你俩咋跑这,这来啦?

    罗汉冷笑: 还不是来找你嘛!

    壮汉嘀咕着: 出,出啥事了?

    罗汉懒得跟对方啰嗦,直接质问: 昨日大当家的病重,二当家的又外出,趁这裉节引来县府惊扰寨子的,是你飞毛腿吧!

    飞毛腿一惊,连连摆手否认:哪有的事!你可不能把屎盆子扣我头上!我昨天下山找相好的来了,贪杯醉了一宿,我可没有出卖山寨!倘是我坏了规矩,二当家的你现在就插了我!
    方斩面无表情: 无需抵赖,那帮狗官兵已然被一网打尽,咱们逼供的手段你不是不知道,姓袁的全都撂了。

    飞毛腿惊道: 咋的,招了?!那人怎么处置了?

    方斩道: 大卸八块扔老妖岭了。

    飞毛腿捶胸顿足:完了完了,这下可惹祸了!那姓袁的可是县长啊!县长你都敢宰!

    方斩依旧面无表情地审视着对方,眸子深处闪过一丝戏谑。
    飞毛腿情知失言,立刻跪下求饶。

    罗汉气呼呼地踹了飞毛腿一脚骂到: 你好歹也是个硬茬子,刑讯逼供翻不了车,再说大当家的一向待你不薄。你是吃错药了还是咋的,要害自家兄弟?

    事已至此,飞毛腿反而不再紧张,他沮丧地回答: 袁县长许我清白身家,帮我在临县荐了差事,事成之后我可以带着翠儿远走高飞,过安稳日子。

    罗汉呸道: 就这?咋不许你个官当!

    飞毛腿回答: 袁县长说他为百姓社稷不得不除匪,但是找我做交易是不得已为之,不屑与我为伍。
    方斩冷冷地说: 你图一人富贵,却要搭上全寨子弟兄的性命,罪不可恕。

    飞毛腿仰天长叹: 翠儿肚子里已有了娃,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恳请二当家的放过她。

    方斩点头应允: 那是自然,祸不殃妻儿。来世记得做条堂堂正正的汉子。

    飞毛腿得到保证含泪致谢,然后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干净利落地插进了自己胸口,转瞬毙命。
    叛徒既已铲除,方斩二人迅速撤离。这种无头案子民不举官不究的,最后也就是不了了之。

    罗汉有些闷闷不乐,一直心不在焉地跟着方斩走路,忽的方斩停下,罗汉抬头一看,眼前是县城里最好的点心铺子,不由得纳闷的问: 斩哥,咱上这干啥?

    方斩道: 这新县长倒颇有些风骨,咱们会会他去。

    罗汉好笑地说: 那咱也犯不着拿点心孝敬他吧?

    方斩一边往铺子里迈腿一边回答: 听闻袁老夫人堪比孟母,受人敬重。咱们虽为草莽,也不可失了礼数。
    于是二人备了厚礼若干,这才来到袁府拜访。

    此时袁凤池尚在县府当差,只有寡母袁老夫人在家。她听闻有儿子的故交来访,忙不迭地让下人把客人请进来。

    方斩二人进了袁府,四下打量,饶是这袁县长刚上任十来天,搬来此处亦不久,但这宅子被收拾得分外干净利落,家具摆设简朴雅致,书香气十足。

    进得正堂,赫然供了一尊武圣岳飞像,衬以对联: 两言臣则师千古,百战兵威震一时。横幅: 碧血丹心。
    这时,一位目光精深,腰杆笔挺的老妇微微起身含笑相迎。但见她五十开外年纪,气定神闲,举止得体,一看就是大家子出身,颇有见识。这便是袁老夫人。

    袁老夫人乃女中豪杰,谈吐很有气概,与方斩二人热情地寒暄。

    不一会,袁凤池回到家中。听闻家人汇报有故交来访很是纳闷,因他独身一人带着老母前来赴任,在此地并无熟人。

    袁凤池心中忐忑,急匆匆进得正堂,见母亲正陪着两条大汉聊得畅快。为首那汉子见袁凤池进来,立即定睛望去。
    袁凤池见这人虽气宇轩昂,目中却露出一股桀骜与煞气,心中一颤。又见旁边那汉子更是粗壮,神态颇有挑衅愤慨之意,突然猜到了他们的身份。又见毫不知情的母亲就在他们旁边,一时紧张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方斩看穿了袁凤池的心思,起身朗声说道: 在下方斩,昨日袁县长光临寒舍,未能一见着实失礼,今日我特意携兄弟罗汉前来赔罪。

    袁凤池笃定了猜疑,顾忌母亲安危,放低姿态说: 方兄太过客气。昨日我擅自叨扰着实唐突,有劳借一步去我书房说话如何?
    方斩道: 不必费心。来而不往非礼也。今日我们也就是认个门,拜个贴,并无他意。

    袁凤池闻言心中一松,应付道:方兄真乃坦荡君子,袁某相逢恨晚。

    方斩起身: 岳武穆精忠报国,袁县长胸怀此志,我辈敬佩。咱们来日方长。言罢与袁老夫人告辞,同罗汉离开。

    待方斩二人出了府,袁凤池跌坐在椅子上,抹去额角冷汗。

    袁老夫人恨铁不成钢地说: 凤池,你还是太缺历练啊!
    袁凤池惨笑道: 娘,您可知刚才那两个是何方瘟神?您明知我于此地并无故交,何必放他们进来?

    袁老夫人叹了口气: 那方斩想必是蟠龙寨的当家人吧!你这小小墙院,可拦得住人家?!我观那方斩张弛有度,绝非池中之物,你做事万万不可过于激进。当今这世道,土匪摇身一变当上大军阀的还少吗!

    袁凤池感慨地点点头:您教训的是。此等人物当徐图拉拢之。
    第4节

    方斩二人出了袁府,步行不久,从暗桩处牵了马,风驰电掣般往寨子里赶。

    在路上罗汉忍不住问: 斩哥,你刚才这出就是那戏文里唱的敲山震虎吧?

    方斩道: 不过是个由头,这书生既然敢虎口拔牙,我就看看他到底几斤几两。

    罗汉好奇地问: 你觉得他咋样?动得了咱们不?

    方斩寒声答到: 秀才当官,纸上谈兵。痴心妄想,不足为患。
    罗汉笑到: 哈哈,我就说他那个怂球样,也成不了啥气候!斩哥你打算怎么对付他?

    方斩快马加鞭: 静观其变,先礼后兵。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那对刚刚摆脱日本浪人的璧人出了巷子,连忙唤来一辆黄包车,急匆匆往家里去。

    在车上,女子皱眉检查着男子的伤口,又恨又气: 都怪我不听你的话,才惹了这么大的祸!你看看,流了这么多血,可心疼死我了!边说边掏出手帕给男子包扎。

    男子额上冒出一排排细密冷汗,他安慰女子道:金凤姐,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点伤不碍事,你别放在心上。姐姐难得有兴致出门,要怪就怪那些日本人太不是东西。话音清脆悦耳,不似男声。
    金凤笑若银铃:哈哈哈,好妹子,你可真是个实在人,姐姐逗你玩哪!我感谢你还来不及!说吧,你想要点啥?姐姐但凡有的都给你!

    祥云微微一笑打趣到:我什么也不要,只是求姐姐下次出门不要这么招摇才好。

    金凤瞪了祥云一眼,佯装嗔怒: 你个小蹄子净取笑我!谁像你似的,好端端一个俏姑娘整天假扮成个愣小子,你说你图个啥?这以后还想不想嫁人了!

    祥云眼中闪过一丝凄苦,她自嘲地笑笑遮掩过去,并未回答。
    片刻后,黄包车按照吩咐停在了一处极为阔绰的深宅大院门前。此处乃是闻名县城的大善人亦是玖恒粮行老板樊赫夫的府邸。金凤祥云正是他的两位掌上明珠。

    眼下世道不太平,这两个姑娘平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日这金凤憋不住闷,非要拽祥云一起偷偷跑出去逛街,才差点招来大祸。

    两个姑娘悄悄溜进大院,蹑手蹑脚地往自己闺房躲去。

    就在这当,守院的炮手哑巴老海一眼瞄到了祥云手臂的伤口,目光中满是关切和质疑。祥云微微摇头表示并无大碍。
    这一幕被金凤瞧见,取笑到:你咋总跟那个丑八怪炮头眉来眼去的?

    祥云鬼灵精怪地吐了吐舌头,并未回答。

    二人回到后院,一个正守候在金凤屋门前的丫头连忙迎上来说:金凤小姐,夫人让我告诉你,那个川岛先生又来了。

    金凤不禁得意道:切,来一百遍也白搭,姑奶奶我才不稀罕咧。

    二位小姐各自回屋。
    樊府正堂,男主人樊赫夫正在不卑不亢地陪着来访的日本三合商社社长川岛太郎寒暄。樊赫夫五十开外年纪,面目和蔼可亲,未语先笑,唯有双目偶露峥嵘,闪烁出商人特有的精明。樊夫人张九莲在一旁作陪。这位保养得当风韵犹存的贵妇一言不发,脸上一直挂着矜持的微笑。

    川岛太郎显然是有备而来,面对主人的疏远毫不介意,反而侃侃而谈。平心而论,这位川岛先生也算得上是个美男子,细长高挑如猎豹般的身材,雕塑一般精致的五官,可是不知是哪里总让人感觉不舒服。尤其这一刻在西下夕阳的照拂下,他那狭长双目中游离着一股野兽捕食样的异光,让人恍惚间觉得这是一头成了精幻化成人的猎豹在蓄势待发,令人不寒而栗。
    川岛也不恼,彬彬有礼地一笑,认真地盯着金凤,用流利的中国话说到:金凤姑娘就是发起怒来也这么迷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对你的情意你早晚会明白。

    二人四目相对,川岛眸子里洋溢出炽热,金凤脸上一辣,扭头便走,心中却不禁有些触动和得意。

    川岛不再言语,默默地凝视着她的背影,表情略显野心与狰狞。

    正堂里,刚才一直默不作声的张九莲询问丈夫,为何断然拒绝川岛的求婚。
    樊贺夫回答说: 你个妇道人家终归是眼皮子浅,咱们来此地一晃已有10年,虽然薄有家财,但是这外来人想要真正扎住根,目光必须看长远,新来的县长才是女婿的首选啊。

    张九莲惊讶的问: 那袁县长才来了几天?你可知道他的底细?这就要把姑娘许给他啦?

    樊赫夫胸有成竹地说: 我当然知晓他的底细。此人家世清白,青年才俊,和当今少帅有同窗之谊,颇得赏识,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张九莲闻言惊喜的说:既如此,赶紧想法子结交他!
    樊赫夫笑道: 夫人莫急,我已然下了帖子,明日晌午邀请袁县长来家中吃饭,这事要是促成了,方才算得上是一桩好买卖。

    另一边,樊祥云正坐在闺房中沉思,炮手老海见四下无人,推门而入。

    这老海干瘪瘦小,其貌不扬,口不能言,凭得一身好功夫方才在樊家某得一席之地。此刻,他关切地检查祥云的伤处,居然用女人的声音清晰的问祥云是怎么受的伤。原来这老海不是哑巴,而且还是个女人。

    祥云说了缘由,老海嘱咐她以后少和金凤外出,免惹是非。
    第5节

    方斩和罗汉一路疾驰,不到三炷香的功夫便已回到蟠龙寨安营扎寨的蟠龙峰山脚下。

    这蟠龙寨依托蟠龙峰蜿蜒向上盘旋而建,蟠龙峰海拔两千余米,壁立千仞,孤峰突起,三面皆是悬崖峭壁,因传闻古时有大蛇于此渡劫成功化龙飞升而得名。

    自山脚下抬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扇进寨的石拱门。石门之下是曲折的石阶路。顺着石阶攀爬而上,每隔百余米便有放哨的喽啰把守。行至半山腰,便会遇到堆积的乱石块,这些突兀的石块阻挡了上山的去路,但石块夹缝中留有一个石洞,石块外是悬崖峭壁,石块内是狭小的“石洞门”,这样的石洞陆陆续续经过七八个,方才抵达大本营,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守候在山脚下的崽子遥遥望见方斩二人,立刻大声通报:二当家的你们可回来了!大当家的怕是不好了!

    方斩闻言脸色巨变,立刻把马甩给崽子照应,飞一般往寨子里赶,罗汉竟跟不上,忙不迭地拼力追赶。

    不多时,方斩闯进大当家的杜一枪房中,见临别时还身强体壮彪悍如狼的杜一枪眼下正虚弱地瘫卧在床,面色青灰,双目无神,浑身上下弥漫着沉沉死气,恐怕是凶多吉少。病榻旁围着杜鹏、杜骄阳和四梁八柱,众人皆是神色黯然。
    杜一枪见到方斩眼睛一亮,示意方斩靠近。人群自动分开一道缝,方斩连忙挤上前去颤声问道: 爹,你这是咋了?早上不还好好的吗?!

    杜一枪惨然一笑: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阎王老儿请咱下去喝酒哪!斩儿不必难过,爹还有要事嘱咐你们。你们都给我听好了!

    方斩强压下去悲恸与疑惑,冲着杜一枪点了点头。

    杜一枪欣慰地说: 各位兄弟,承蒙大家伙帮衬,杜一枪也风风光光了这么多年,够本喽!俗话说这天下就没有不散的筵席,今日咱就跟大家伙作别了!临了,还有些事放不下,鹏儿,你也上前一步。
    杜鹏依言站到方斩旁边。这是个与方斩年岁相当的青年,身材也不相上下,眉清目秀,神态憨厚,像是位可亲的邻家哥哥。

    杜一枪缓缓道: 你俩都是我的义子,咱爷仨虽没有血缘,但这10年相处下来也情同父子。以后你们要齐心协力保护好山寨。骄阳也托付给你们了。鹏儿老实憨厚,方斩杀伐决断有计谋,虽然年少一岁,却可以主持大局,就让斩儿接替我的位子吧,鹏儿便是二当家的。

    众人称是。

    杜一枪歇了片刻,继续道: 咱寨子后边这老妖岭本来好端端的,自打10年前开始玄玄乎乎的闹啥鬼呀妖的,这里面指定有事儿,虽说这些年没惹着咱们,但是我这事就不是个好预兆,你们可得小心了。还有那个来者不善的小白脸县长,也得多加提防。
    杜一枪言罢闭目喘息片刻,方强打起精神头,支走众人,独自留杜骄阳说话。

    杜骄阳乃是杜一枪的唯一血脉,因生母早逝被宠的格外娇纵。此女二十出头年纪,明眸皓齿,英姿飒爽,眉宇间透着一股巾帼不让须眉之气,偏又好着一身红衣,端的是一轮明媚骄阳。

    眼下,杜骄阳见父亲情况不妙,有交代后事之意,不禁悲从中来,扑跪到父亲塌前,哽咽道: 爹,你到底是咋了? 为啥不让请大夫来?!

    杜一枪苦笑道: 傻姑娘哟,爹这是虚症,大夫管不了事啊。
    杜骄阳焦急地说: 那就请大仙儿来看看啊!我这就叫人请黄三奶奶去!

    杜一枪叹了口气: 别费劲了,祸害爹的是那老妖岭里的妖物,黄三奶奶也不敢惹啊!孩儿啊,甭惦记给爹报仇,这都是命!爹认! 你记住了,不管什么情况,都不许踏进老妖岭一步!

    杜骄阳恨声道:就一点辙都没有了吗?!

    杜一枪颓然回答: 爹的大限到啦!这一辈子风风光光,自由自在,又生了你这么个好姑娘,爹知足!

    杜骄阳嚎啕大哭: 我舍不得爹啊!
    杜一枪拍拍女儿的头: 别婆婆妈妈的,爹还有要紧事问你,你这两个义兄虽然和你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但是都来历不明,这一直是爹心里的一道坎。日后,如果他俩起了冲突你会向着谁?

    杜骄阳抹去眼泪,斩钉截铁地说: 当然是斩哥。

    杜一枪盯着女儿: 来,靠近些。

    杜骄阳把头贴到父亲嘴边,杜一枪又认真叮嘱一番。

    杜一枪叮嘱女儿完毕,叫她把杜鹏换了进去。
    杜鹏进去后,跪在杜一枪塌前。杜一枪并不言语,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杜鹏本就有些六神无主,这下被盯得更为发毛。不由得颤声问询: 爹,要不还是请黄三奶奶来看看吧,或者上奉天城请个大萨满师傅来,咱试试总行吧?

    杜一枪失望地摇摇头: 用不着喽。鹏儿,一晃你来寨子也有十年了,之前的事还是一丁点也记不起来吗?

    杜鹏回答:是呀,连姓甚名谁都想不起来。

    杜一枪眼神有所缓和: 当年我在山下捡着你,也是相中你这娃性情敦厚才领回来,这是咱爷俩的缘分。可人终究不能忘了本,还得想法儿找回自己的根儿。
    杜鹏点点头,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那里有一个古怪的图腾纹身,这或许是他失忆后与从前的唯一联系了。

    杜一枪叹了口气,叫杜鹏换方斩进来。

    方斩进来,直接靠近杜一枪的头低声问道: 爹,刚才骄阳妹子说你是着了老妖岭妖物的道儿,我不信。你告诉孩儿,到底是谁害得你!

    杜一枪闻言眼睛一亮: 斩儿休要多想,就是那妖物作祟。

    方斩悲愤交加: 爹就算不说,我拼死也要查个水落石出!
    方斩沉吟道: 爹此话怎讲?

    杜一枪斟酌着回答: 事到如今,我也没闹明白给我下死手的到底是人,是鬼,还是妖!

    方斩追问: 爹可发现了什么蹊跷?

    杜一枪叹道: 咱这身子骨你也知道,一向壮的跟黑瞎子有一拼。可自打七天前下黑我自己个儿站桩那时候起,一切就都不对劲了。

    杜一枪虚弱地闭上眼睛,断断续续地讲述。
    原来事发当日傍晚,杜一枪正在峰顶独自站桩,突然后脖颈子一紧,紧接着便头昏目眩浑身恶寒摔倒在地,昏迷前似乎看到一张硕大的黑脸凑到自己跟前,还闻到了浓烈的腥臭味。

    待杜一枪苏醒,天色已然发黑,他头疼欲裂,四肢无力,胸口甜的发腥。他挣扎着回到自己房中,差人去请大夫。结果县城最好的大夫诊断后竟说不出个所以然,建议找大仙儿看看是不是冲撞了啥。杜一枪不敢含糊,由亲信守护着连夜下山,找的就是黄三奶奶。可黄三奶奶说他枪下冤魂不知几多,煞气重的很,一般的山精野怪哪儿敢近他的身,也不像是虚症。
    杜一枪懞了,自付莫非是自己气运转衰,冤亲债主来纠缠了?可惜那几天方斩去奉天忙乎跟老毛子交易军火去了,他身边也没个交心人可以商量。说来也怪,后面几日虽说还不太得劲,却是一天天慢慢好转,他也就逐渐放下了心。待方斩昨晚回来,他们光顾的聊袁凤池率兵探查山寨的事,方斩今日一早又进城清理门户,也就没跟他嘀咕。

    哪料就在今日晌午,杜一枪放松警惕,带着两个亲信巡查寨子欲加强防御之际,又再次发作昏迷。待他醒来,只觉五脏六腑都像烂了一般的痛,心跳逐渐变慢,从心窝子里往外凉。而那两个亲信竟不知所踪,寨子里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也没人见他们下山。
    更正:

    58楼到59楼之间贴漏了一句。下面补上:

    杜一枪笑道: 好,好,好!你虽不是我亲生,脾气秉性却最像我。斩儿,有你这份心意,爹死也瞑目了!实话告诉你,我这临了到死也拿不准害我的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方斩听到这里,懊恼至极: 孩儿真是大意!竟毫无察觉!爹身上可有伤口?

    杜一枪回答:爹已然仔细查过,全无半点伤口。也验过了,并未中毒。想来想去,也就是这老妖岭的妖物干的了。

    方斩摇头道: 孩儿还是觉得此事更像人为。

    杜一枪倏地睁开眼,面露欣慰之色:何以见得?

    方斩道: 倘是妖物所为,它所图为何?咱们与它这么多年相安无事,为何今朝发难?
    杜一枪道: 可不是这个理么。虽说讲不通它到底是咋害得咱,但爹直觉上一直觉着这玩意儿是个人假扮的,可是咱寨子犹如天险,它难道是插了翅膀飞上来的?

    方斩又急又恼又怒又恨,一时间竟然词穷。

    杜一枪洒脱一笑: 爹也就是把心事跟你唠唠,要不然就这么窝囊地走,爹也实在是不甘心。斩儿你自己个儿仔细寻思去吧。爹总觉得这事还没完,你万事要小心,保全好自己,灭了给我报仇的心思,把骄阳给我照顾周全,爹就算没白疼你一场!这些休要告诉鹏儿和骄阳,给他们徒增烦恼而已。
    方斩郑重地点了点头。

    杜一枪望着方斩,双目如回光返照般精深,他突然严肃地问道: 斩儿,爹知道你暗地里还有个师傅,每月逢五,你都溜出寨子整晚跟他学艺。那人功夫高出爹一大截。他到底是谁?

    方斩毫不犹豫地回答: 家父方有为。

    杜一枪问:当年你自己闯上山也是他指使的?

    方斩点头默认: 他说他终日提着脑袋做事,怕殃及我性命,才赶我来此安身立命。
    杜一枪笑道: 好小子!敢作敢当是个爷们!你今后就是大当家了,你得答应爹,不管以后你亲爹叫你做什么,你都要以大局为重,不得做有害蟠龙寨的事。

    方斩郑重回答:孩儿发誓,如有违背,天打雷轰,万劫不复!

    杜一枪不再言语,缓缓闭上了眼。

    方斩心乱如麻,强迫自己伸手探测,杜一枪已然西去。

    方斩整理好杜一枪的遗容,俯首重重地磕了九个头,方才打开屋门宣布:大当家的,睡了。

    顿时,一片嚎啕。
    第二章

    第1节

    在开源叱咤风云数十载的大土匪头子杜一枪就这样莫名暴毙,其女杜骄阳已哭至昏厥,杜鹏拿不定主意,方斩强忍心中悲愤恨意主持操办后事。

    按照杜一枪的遗愿,本就过得刀口舔血的日子,就不请阴阳先生讲究什么拜灵送灯、报鼓三通、殃煞镇破、分金定穴那一套仪式了。寿衣寿材是他早就预备下的,坟穴也是早年间请人勘过的,当日下葬,凡事从简。于是净身、穿衣、入殓、戴孝、净宅、起灵、安葬一口气完成,这一代草莽英雄就此长眠于蟠龙峰峰顶。
    诸事完毕,方斩吩咐应天梁马骏安排,从今日开始叫崽子们在山下每隔几里地一岗哨,日夜守护,以提防官府暗地里搞出什么动作。

    待尘埃落定,方斩面色雀青,在杜一枪灵前沉思。杜鹏和罗汉不敢打扰他,默不作声地守候着。

    与此同时,新官上任三把火,在袁凤池的表率下,县府里的诸位也在忙碌着。

    李忠义向袁凤池和张文藻汇报验尸结果,由于尸体被焚烧的太严重,已然查不到什么线索。
    袁凤池判断:这是有人故意为之,意图扰乱人心,在县城造成恐慌。怀疑此事和昨日官府探查蟠龙寨有关系,是土匪们故意杀鸡给猴看。但若是如此,土匪们是如何做到令这些人齐刷刷地身亡,继而爆焚的呢?

    张文藻否定是土匪所为,说蟠龙寨一向兔子不吃窝边草,也算的上是一群义匪,况且他们在县城有的是买卖,压根就不缺钱,这些年从未干过打家劫舍扰乱乡邻的事,基本上就是一个自给自足不惹事的小团伙,所以官府对他们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曾经考虑招安的。

    李忠义也否定是土匪所为,理由很简单:土匪真想吓唬官府不要打他们的主意,有更直截了当的方法,退一万步讲,就算要杀人,也是血了胡茬的更有震慑力,犯不着搞得这么复杂。
    三人最终一致同意是另外有股势力做的这件恶事。鉴于眼下没有线索,只得妥善保管好七具骨骸,等日后有线索再为亡者洗冤。

    李忠义走后,袁凤池说出樊赫夫邀请自己明日赴宴之事,问张文藻是否应该去。张文藻介绍樊赫夫是个好商人,介绍了一番樊赫夫的情况,建议可以去。
    午夜时分,月暗星稀,乌云惨淡,老妖岭的林子里不时传出猫头鹰渗人的叫声,野兽的嘶吼,伴随着阴风阵阵,唬得蟠龙寨那些放哨的崽子们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就在这时,有眼尖的崽子发现远处闪烁起一个亮点,晃悠悠地朝着老妖岭而来。他连忙招呼弟兄留神。

    那亮点越来越近,原来是一盏灯笼,灯笼后面跟着黑压压一队人马默不作声地行进。事关重大,立刻有人叫来了应天梁马骏主事。
    这马骏是个三十多岁细长身材的机警汉子,绰号马三好,意即眼力好,听力好,枪法好,凭着这三样本事当上了寨子里的四梁八柱之一,专门负责整个山寨的站岗放哨,另外如果占领了地盘就要先布置卡子,监督安全。

    眼下,马三好见来者毫无声息,步伐僵硬,姿态像是一群僵尸,立时加起了万分小心,吩咐弟兄们拉开了枪栓。

    敌明我暗,来者并未发现埋伏的蟠龙寨人马。他们越走越近,那些人的眉眼在月光下已然依稀可见。

    马三好真不含糊,大刺刺往道中间一站就吆喝上了: 蘑菇,你哪路?什么价?意思是问什么人? 到哪里去?
    对方显然不是同行,并没有答复这句黑话切口,依然按着原有的节奏前行。

    马三好冷笑一声:野鸡闷头钻,哪能上天王山!他端起枪厉声道:都给我停下!爷爷这子弹可没长眼!

    走夜路偏还碰见土匪,要搁一般人早就吓尿了,说也奇怪,这帮人居然置若罔闻,继续往前走。

    这下,马三好察觉到了不对劲,他甩了个手势,崽子们立即一拥而上,把对方团团围住。
    那走在第一个挑着灯笼的领头人终于站住,后面的人也纷纷停了下来。马三好走上前去,扯起灯笼往对方脸上照去,他愣了一下,又连忙举着灯笼顺着对方队伍往后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这些人竟然都浑浑噩噩,面无表情,仿佛失了魂魄一样。他们每人牵了一匹马,马背上驮得都是粮食,粮食袋子上印着“久恒”两字。随即有崽子叫道:这是久恒粮行的人!我认得,打头这个是他们府上的管家郝长顺。

    马三好闻言,扫了一眼郝长顺呆滞的脸,嘀咕道:这回怕是顺不了了。他无权处理眼前这件事,便差人请大当家的来拿主意。
    方斩尚在杜一枪坟前发呆,听闻消息只得振作精神前去查看,杜鹏和罗汉陪同前往。

    见了久恒粮行的人,众人都很疑惑。马三好猜测他们可能是在老妖岭林子边上中了邪,要不然就是被拘了魂魄。方斩虽然不以为然,但是一时之间也搞不清楚原委。

    眼看天色太晚,众人商议说玖恒粮行的老板樊赫夫口碑不错,是个知名的善人,不如把人给他护送回去,结个善缘。今晚就暂且留这队人马在山脚下的营地借宿,明日再行事。
    夜色阴沉,开源县城,大和武馆。

    一个身型健硕霸气外露武士装扮的日本男子正在怒斥白天调戏樊金凤的那三个浪人。这人三十左右年纪,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星目,洋溢着坚韧和执着,他便是这武馆的馆主宫本光一,日本黑龙会安插于此的暗棋。

    那三个浪人跪在地上,听着宫本光一的唾骂连头也不敢抬。

    宫本骂够了,斩钉截铁地说:我已经查清楚了,人是久恒粮行樊家的!明天你们跟我一起去把丢了的脸捡回来!
    第2节

    次日上午,袁凤池独身一人抵达樊府赴约。

    樊赫夫闻讯忙不迭地迎出门来,亲自将客人请到正堂喝茶,热情地寒暄。

    袁凤池刚入仕途不久,之前一直闭门读书,不太擅长这类繁花似锦的应酬,言语间不由得有些跟不上趟。

    樊赫夫见此,借机自嘲说自己落伍了,说的这些老古董话年轻人不爱听,眼下新时代不再讲封建规矩,不如把孩子们也叫出来作陪,肯定能和袁县长唠到一块去。袁凤池正觉坐如针毡,便顺坡下驴并未推辞。
    于是樊赫夫吩咐下人去请金凤和祥云。

    两位姑娘早就听母亲张九莲念叨了袁县长要来做客的事。祥云倒没什么感觉,金凤听闻这位新县长才貌双全却芳心萌动,如临大考。

    不大会功夫,两位姑娘已经来到正堂。见父亲身边这位年轻的县长果然是一表人才,温润如玉。

    樊赫夫为双方互相介绍,二位姑娘随后款款落座。

    袁凤池打量过去,见祥云颜色清丽,气质出众,身着男装却毫不违和,一副事不关己的恬淡模样。金凤正好相反,容貌艳丽,盛装打扮,眼神顾盼流连自带三分春色,令人有些心猿意马。
    祥云默不作声。樊赫夫也退居二线。唯独金凤对袁凤池一见钟情,自来熟地东拉西扯起来。

    正在这时,家人来报,蟠龙寨的两位当家前来拜访。

    樊赫夫瞠目结舌,自付素日里与那蟠龙寨并无往来,今日恐怕是来者不善。莫非是长顺的送粮队出了岔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县长来的时候上门,可别再给自己扣个通匪的帽子。他心里百般嘀咕,却也不敢怠慢,只得跟袁凤池告罪,欲往门外去迎接。

    樊赫夫这么一磨蹭,方斩、杜鹏、罗汉三位已经迈进正堂门来,身后跟着一脸木讷的郝长顺。
    樊赫夫挤出笑脸刚要招呼,一眼看见杜鹏,竟呆若木鸡,愣在了原地。他的嘴唇几番翕动,终于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袁凤池看见方斩几人颇为尴尬,站起身来,忐忑不安。

    祥云一眼从来人中注意到了方斩,心中一动,默念道:难道是他?!

    就在这时,只听金凤失声叫道: 哥!然后她扑过去摇晃着杜鹏的胳膊: 哥!你这些年上哪去了?我,我是金凤啊!

    杜鹏一脸蒙圈,不明所以。
    众人听闻金凤这般叫喊都大吃一惊,几道目光齐刷刷望向这俩人。

    杜鹏满脸茫然,下意识地推开金凤的手,疑惑地问: 你刚才说什么?我是……你哥?!

    金凤越发激动,往前更凑近一步盯着杜鹏的脸仔细端详,然后瞪着杜鹏不满地叫道:没错啊!你就是我哥樊金龙啊!你这是咋滴啦,连亲妹子都不记得啦!

    杜鹏闻言心中一动,回想起自己十年前失忆一事,暗自揣测,莫非自己跟这樊家真有渊源?他心中五味杂陈,想起方才樊赫夫看自己有些失态,不由自主地朝他望去。
    但见樊赫夫依旧目不转睛地望着杜鹏,满眼都是热切,但他显然是有所顾虑,硬生生压制住情感,过来拉开金凤,致歉道: 小女真是唐突,这位好汉爷莫怪。

    杜鹏顺势摆摆手:无妨。

    樊赫夫笑脸相迎: 敢问三位好汉爷来寒舍所为何事?

    罗汉上前一步行了个礼,指着方斩二人给樊赫夫做了介绍,并详细说明昨夜之事。

    樊赫夫连称失敬,再三致谢,忙请三人就座。一边忙着招待,一边念叨,自己这送粮队出门前还好好的,恐怕是在老妖岭中了邪,眼下能囫囵个的回来,真得好好谢谢几位当家的。
    袁凤池听明白原委,知道蟠龙寨人马不是冲自己来的,便放下心来,与方斩等人客气地打招呼。

    樊赫夫顾忌这三位不速之客毕竟是土匪,担心其心性不定,喜怒无常。便招呼两个女儿道: 金凤,祥云,去你们娘那里帮帮忙,给几位贵客多预备些好吃食。

    方斩早就发现这两位是昨日在巷子里偶遇之人,萍水相逢本未放在心上,忽闻“祥云”两字,不禁向祥云望去。他昨天已然看出祥云是女扮男装,但是并未留意对方容貌,今日仔细端详,见她如清水芙蓉,神态竟依稀有自己魂牵梦绕之人的影子,而她,居然也唤作祥云。
    祥云感受到方斩的凝视,不由得回望过去,见那目光狂野而深邃,心中一震,顿起涟漪。

    电光火石之间,二人四目相对,又都迅速收回了目光。方斩恢复了冷峻的表情,心道: 休再胡思乱想,祥云妹子早就死了……

    祥云暗念: 也就是碰巧长得相似而已,子涵哥哥温文尔雅,可不像这土匪一般寒气逼人。

    正值此刻,门外突然一阵喧闹。紧接着,一队日本浪人打翻了几个阻拦的家丁,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宫本光一。
    昨日欲对金凤不轨那三个浪人也在其中,哇哇叫嚣着指认出祥云和金凤,这一队浪人呼啦啦围上来,就要把祥云带走。

    樊赫夫问明原委,低声下气地求情,愿意破财免灾,被宫本冷冷地拒绝。

    袁凤池也出面以县长的名义阻止,宫本傲慢地挖苦他说,现在你们少帅都要让我们日本人三分,还是小心点你的位子吧。

    金凤怕的要命,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老海急了,带着一众炮手摩拳擦掌,要跟日本浪人拼命。

    杜鹏和罗汉有些看不下去,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方斩却稳如泰山地端坐一旁,不动声色冷眼旁观。

    眼看局面混乱,一触即发。祥云临危不惧,冷静地说道: 一人做事一人当,咱们出去理论,不要弄脏我家的院子!
    第3节

    袁凤池见状面红耳赤,起身怒斥宫本道: 我泱泱大国岂容尔等倭寇猖狂!你们若胆敢撒野,我定派整个警局出动保护百姓安全!

    浪人们淫邪起哄,侮辱中国国格。

    罗汉再也按捺不住:这帮狗娘养的,咱寨子爷们一人一泡尿,就能把他们老窝淹喽!真当咱没人了?!斩哥,咱不动手还等啥?

    方斩用眼神阻止了罗汉,玩味地望着袁凤池。
    袁凤池显然只会纸上谈兵,虽然怒不可遏,面对武夫却毫无办法,恰恰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浪人们一阵哄笑,便把他的锐气搓没了。他尴尬地戳在原地,进退两难。

    宫本盯着镇静自若的祥云道:你,有些胆量!咱们比试比试,生死有命。如果都没死,输了人的就下跪,如何? 他志在必得要为自己人一雪前耻。

    祥云点头应允,带宫本到樊府门外的空地上较量。其余众人纷纷围观。

    祥云和宫本面对面站好,打量着对手。只见这武士英伟犀利,一身煞气显然是身经百战。腰间挎着两长一短三把刀,两把长的分别是打斗用的野太刀和太刀,短的是肋差。
    宫本轻蔑地看着身材纤细的祥云,道: 开始吧!言罢挥着野太刀朝祥云斜劈过去。

    祥云毫不胆怯,轻盈扭身避开猛击,然后自腰间抽出软剑全神贯注地迎敌。一时间白刃相接,刀光剑影,看的众人喘不过气来。

    饶是祥云骁勇,但终究吃了形体和力道的亏,加上实战经验有限,时间一长便渐显应接不暇之势。然而这女子毫不气馁,仍拼死搏斗寻求一线生机。

    很快,祥云卖了个破绽诱敌,宫本一眼看破却将计就计,露出上三路挥刀朝祥云劈去,意图待祥云袭击自己时变幻招式一举将其击毙。
    祥云果然欺身向前,舞剑向宫本喉咙刺去,胸部以上防御全无。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宫本把握十足地变了招式斩向祥云颈间的一瞬,忽然虎口一麻失了劲道,野太刀险些脱手而出。待他反应过来再次挥刀,却被已然警觉的祥云侧头避过,仅削落了她的帽子,露出一头浓密的秀丽青丝。

    转瞬之间,胜负已定。祥云一招一剑封喉,剑尖已然顶上宫本的喉咙。但见她神态庄严肃穆,乌发飘逸迎风招展,神圣不可侵犯。

    宫本看呆了,一时间竟忘了身处何地。
    围观的人纷纷反应过来,中国人欢呼雀跃,有人高喊: 杀了这狗杂种!日本浪人们垂头丧气,咒骂不已。

    宫本被嘈杂声吵的醒过神来,认真地看着祥云,坦言道: 没想到你是女人,更没想到我会输,我宫本光一只跪天皇陛下,不能给你下跪!我拿命赔你吧!言罢拔出肋差就要剖腹自杀。

    祥云收回软剑,后退几步,正色道: 且慢!我不需要你下跪,你也大可不必自杀,免得我沾了因果!我和你们的纠纷就此一笔勾销,请看管好你的手下,以后少欺负中国百姓!
    宫本闻言一震,愣了半晌,重重地给祥云鞠了一躬道: 好,我欠你一条命!什么时候要拿去,悉听尊便!他又转身嘱咐手下说: 这是我敬重的中国女人,以后谁也不许找她的麻烦!言罢转身便走。那群日本浪人不敢吱声,如丧家之犬般乖乖地尾随而去。

    宫本走了几步,突然转身往方斩处看去,目露杀机。方斩并不示弱,径直与之对视。宫本一凛,只觉如凝视深渊。他按按已经肿起来的手腕,强压下恨意,决然而去。

    个中原委,只有当事人知晓。祥云关注到这两人之间没有硝烟的较量,联想起昨日暗中出手相助之人,不由得深深地向方斩望去。
    方斩却并不看祥云。依旧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

    祥云收回清澈目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这时,围观的人群开始沸腾起来。溢美之词此起彼伏。樊赫夫和张九莲夫妇颤巍巍地挤到祥云跟前,张九莲忙不迭地拉着祥云四下检查有没有受伤,樊赫夫遮掩不住自豪的嗔怪: 你这丫头主意真正,可把爹吓惨了!你说你啥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学了这一身本事?

    祥云低声答道: 花拳绣腿,不值一提,都是那日本人太轻敌了。
    此刻,金凤也回过神来,免不得又扑上前来拽着妹子一通心肝宝贝的咋呼。

    待樊家人终于恢复平静,方斩带着两位兄弟拱手告辞。

    樊赫夫诚意邀请他们留下来吃午饭。金凤围着杜鹏看个不停,说些哥哥妹妹的傻话,张九莲也掩饰不住激动,对杜鹏再三端详,连连挽留。

    方斩见状看出端倪,不再表态。杜鹏虽觉有异,到底还是惦记留在山寨伤心欲绝的杜骄阳,婉拒说今日不便,改日再来叨扰。
    樊赫夫无奈,只得说改日一定去山寨当面拜谢。

    袁凤池借机对方斩等人招降,晓以大义。

    罗汉不屑地挖苦道: 得了吧,就你这窝囊官当的有啥意思,刚才是谁一脸怂样。

    袁凤池哑口无言,羞愧难当。方斩三人绝尘而去。

    弟兄三人策马飞奔,罗汉赞道: 这樊祥云不显山不露水的,办事有里有面,真是个厉害角色。斩哥你啥意思,假模假样的明里不管,暗地里又三番两次的帮她?
    方斩叹道: 我只是敬她临危不惧,敢作敢为,不忍心看她就此丧命于日本人刀下。此人若是男子,可结为兄弟。

    罗汉打趣: 是女子岂不更好,给斩哥你当媳妇啊!我看你俩脾气秉性可真是对付!

    方斩陷入沉思,眼前浮现出一双清澈明眸,笑起来春光明媚似弯弯月牙。他心中一阵剧痛,冷冷道: 你大哥这辈子就是和尚命,什么念想也没有。

    罗汉见方斩冷言冷语,不敢再开玩笑。但这小子天生一个鬼马性格,压根闲不住。见杜鹏一路沉思,忍不住又拿杜鹏打趣: 二当家的不会也被那小娘们勾魂了吧?
    杜鹏无奈笑道: 哪儿的话,我心里只有骄阳,别的女人看都不会多看一眼,我是琢磨着,这樊家一家子咋说我是他们家的人,别说,看着还真亲。

    罗汉闻言,又是一通取笑。

    同一时刻,樊府已经大摆宴席。

    樊赫夫向袁凤池套话,问出袁县长尚无婚配,示意金凤接近。金凤求之不得,谈笑风生,蓄意招惹。

    袁凤池却因为刚才祥云的表现而一见钟情,觉得她一身英武之气却又内敛低调,大大区别于自己以往见到的庸脂俗粉,更在意默不作声的祥云的举动。

    祥云此刻已经重新戴上了帽子,恢复男儿装扮,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埋头吃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4节

    当晚,诸事忙完,夜深人静,樊赫夫夫妇喜忧参半地商议。

    俩人一致认为杜鹏就是他们失踪10年的儿子樊金龙。张九莲纳闷儿子为什么不认识他们,好像脑子出了毛病。

    樊赫夫含糊其辞,仿佛却并不在意这件事。说人找到就好,是病就能治。眼下当务之急是得找个恰当的理由和杜鹏接近。如果一下子就认亲太过突兀,杜鹏也不会相信。

    张九莲建议樊赫夫和祥云商量一下,认为祥云主意正,头脑灵光。金凤不行,咋咋呼呼有口无心的净添乱。
    樊赫夫说先不告诉祥云,那毕竟是一帮土匪,她一个大姑娘别再出了其他岔子。不如明天去龙华寺求签,顺便和老友德恒大师商议。

    张九莲想一同去,樊赫夫以她是妇人不方便同行为由拒绝。

    樊赫夫与婆娘商议完毕,心事重重地来到书房,管家郝长顺早已经等的望眼欲穿。

    长顺见了樊赫夫就埋怨道: 昨天真是倒霉!幸亏我灵机一动装傻,要不然就坏了大事了!你说这蟠龙寨的胡子可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但事情还得办,不能耽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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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1-06-27 00:36:29  更:2021-06-27 01:09: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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