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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落英纷飞 |
| 作者:紫慕流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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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村 如果你经历过真正的孤立无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就会明白，这个世上最没用的东西就是眼泪。 乌云密布，一场暴风雨随时都快来临，秦二宝踩着一辆破旧的三轮车，忽然停靠了路边，大步流星向对面的大场上跑去，对方看到他，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二宝，你快快来，快快来帮忙，他们都出去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变天了，我一个人急得不知道怎么办，还好你来了，帮我把小麦子装起来。” “来来，你看你多大的事，别着急。”秦二宝是村里家喻户晓的老光棍，年近五十还是个孤家寡人，以捡破烂为生，脸上笑呵呵的，有着老年人该有的慈祥和亲切，老实巴交，受了欺负还不知道反抗，人是穷了点，却是个远近闻名的热心肠。 碰到需要他帮忙的事，绝不会袖手旁观，他其实只是卖完废品，回家路上，刚好看到杨老头一个人正手忙脚乱的收拾麦子，十几口袋的麦子，怎么能是他一个人能装完的，连个撑口袋的人也没有，他一个人孤立无援，欲哭无泪。 连着晒了一个星期，今天晒完就可以拿去粮站卖了，他昨天还特地看了天气预报，明明大太阳，结果午饭过后风起云涌，不过他没去打麻将，大雨真下来了，辛辛苦苦打下来的麦子就得被雨水冲走了，后果不堪设想，他们都是庄稼人，祖祖辈辈都以种粮食为生，今年的收成又特别好，看着就喜人。 经过两人齐心协力努力，终于将粮食全部装袋扎好，运到房子里去了，秦二宝累到汗流浃背，洗到泛白褪色的红色背心湿漉漉的，额头上更是大汗淋漓，衣服上沾满了不少泥污。 不到十分钟，平地一声雷，紧接着就是狂风暴雨，杨老头看到外面的大雨下得稀里哗啦的，心有余悸，这时家人也陆陆续续回来了，在看到麦子已经收起来时，也都松了一口气。 从廊檐上挂下来的雨水几乎连成了线，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在地上溅起一个个的大水泡，混合着混水遍地开花，外面白茫茫的一片，雨水汇聚成细小的涓流，细碎的白色的麦秆被卷入漩涡里疯狂转动着。 这时路口又跑来几个人过来躲雨，秦老三站在廊檐下面，将手伸出去，不停搓着手，胳膊上全是污泥，刚才十万火急，没有留意到胳膊上被划了几条红印子，直到现在察觉到了，这才感觉到一阵阵的疼痛。 杨老头的老婆张翠花，穿着大红的连衣裙，打扮时髦，她在看到灰头土脸的秦二宝时眉头紧皱，好像今天一天的好心情都因为看到他而败兴了，着急装粮食的时候不见人影，等粮食装好了，这才姗姗来迟，明明知道是秦二宝帮忙装的，还摆出贵妇的驾驶，高高在上的说：“哎，那个谁····秦二宝，你往边上靠一靠，洗手的时候，别把水甩进来了，粮食好不容易才收起来，可不能沾上水气长霉斑了。” “我就是简单的洗洗。”秦二宝逆来顺受，连忙往边缘站了几步，肩膀几乎就要碰到墙壁上来了，杨老头拿出一瓶啤酒，准备犒劳一下秦老三，他也留意到了，能喝到一瓶啤酒也挺不错的，结果却被张翠花白了一眼后，又一把夺了过去，“什么东西都往外面拿，什么德行，买的刚刚好，给他喝一罐子，其他人不够了怎么办？拿个纸杯，给他倒点水差不多了，他这个样子还想喝什么，去！” 秦二宝隐约听到了，手不断的反复搓洗着，明明干净了，但上面残留的老茧和粗糙的指缝里还是浸满了黑色污垢，手前上还有很多暗黑色的老人斑，他又下意识的往边上挤了挤，皮肤上有从墙壁上沾染来的沙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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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来，喝茶，纯净水。”张翠花一边笑一边将一次性纸杯送到他面前，秦二宝连忙伸手接过，双手捧着喝了一口，“有点甜。” “这是儿子专门给我们买的净水器，国外牌子的，比农夫山泉还要甜，甜丝丝的，你喝了我们家的水，就不知道回去，能不能喝得惯自来水了。” 秦二宝知道她的言下之意，眼神闪躲，不知道该看哪儿，最后还是看向外面的暴雨，张翠花仿佛想起了什么，“老二，你说你也真是的，为什么不去找你的弟弟帮忙，他可是镇里的干部，他每天穿金戴银的，出入都是坐着小轿车，你看看你，每天骑个破三轮车在村里转来转去，捡点垃圾能卖多少钱，身上连件像样的衣服也没有，不如求他给你批块地，盖个房子什么的，别人找当官的办事难如登天，你就是当官的自家人，想要什么，伸一伸手就拿到了，你也不用住在别人不要的破房子里了。” “他在镇里工作不容易，不麻烦他，当官的是为民服务，得一视同仁，怎么能给我特殊照顾，我现在住的房子挺好的，一个人生活自由自在，卖点废品，零花钱也就够了，他事情多，每天忙，我这个样子·····被他的同事看到，会影响到他的形象，我摸着良心说，他今天都是靠自己努力打拼上来的，我也没帮过他什么忙，哪有嘴脸去求他给我批地盖房子？再说了，我一个人有地方住就可以了，不在乎新旧，能住人就行，太大了，显得空荡荡的。” “你还真是有良心，不过三宝没良心，自己发达了，知道你在村里过得穷困潦倒，日子过得跟乞丐一样，好歹每个月给你一点生活费，你也不必过得那么辛苦，天不亮就要骑着三轮车去捡垃圾，你邋里邋遢的，担心去镇里会影响三宝的形象，在村里还真不跟我们见外。” 秦二宝眼神畏畏缩缩的，还是只能看外面，张翠花双手抱在胸前，这时另外又有一个躲雨的村民说：“老二，听说三宝现在又混大了，换了辆宝马车，那可得大几十万，这么多的钱，来路明不明朗，你作为哥哥，有没有提醒过他为民一定要清廉，两袖清风，多为老百姓干些事实，别成为天想着苛刻勒索老百姓的血汗钱，一个劲儿的装进自己民的口袋里，开上宝马车风光无限，我们就倒霉了，有冤也没处说去。” 秦二宝张口结舌，眼睛几乎没处瞅了，还是只能看雨，白茫茫的，地上全是溅起的大水泡，又一个村民接着说：“你在村里过生活，穷得叮当响，很多时候都是我们接济的，吃水不忘挖井人，三宝出人头地，是从我们村里走出去的干部，在镇上当了个小官，是我们全村人的骄傲，但无论如何，可不能忘记自己的根在哪儿，得多多照顾一下自己人，多给我们实行一些惠民政策。” 又有人接过话题起哄，“大伙都乡里乡亲的，老二，说实话，我们对你不薄，逢年过节，有条件的村民还会主动给你送上好酒好菜，你成天窝在村里转悠算什么事，好歹是他哥哥，去他家里多多走动走动，不去混口饭吃，将我们的实际情况跟他回报一下，干点能帮助我们的实事。” “你看看他黑不溜秋，一年到头也穿不上一件像样的衣服，到了小区门口，保安还以为是要饭的，见不着弟弟，还得被赶出来，太丢人了。” 张翠花笑着帮腔说：“秦老二，你一直不愿意去三宝家，是不是被他嫌弃丢人现眼，给赶出来过？心里落下阴影，穷死也不上门了？” “我没去过市里，不知道他家在哪儿，太远了，到了十字路口，我就不太容易分清东南西北了。”秦老二被弟弟明确告之过，他要是来村子里视察工作，他得避开，省得被人认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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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会觉得很丢脸的，别人的哥哥都是科长部长，在事业上能够出把力，而他的哥哥却是个一事无成的老光棍，没有一技之长，不识几个字，去工厂打工都没人要，快要五十岁的人了，什么也混着。 房子还是别人搬走不要的，不然他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更别说老婆孩子了，一个争气，所以事业蒸蒸日上，一个过度老实，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他一个人独来独往的生活，成为弟弟眼里的累赘。 弟弟是整个村的荣誉，而弟弟却引他为耻，平时，如果不是因为工作需要进村，他几乎跟哥哥断绝一切关系，坚决不来往，因为他的存在，就像沾在他昂贵精致的领带上的一颗米饭，恨不得对外宣称他的哥哥死了。 两人从小就有着天差地别的待遇，哥哥年纪最大，为了省钱，念完小学五年级就辍学回家帮助父母干活赚钱，弟弟成了家里唯一花钱的人，一路过关斩将，白手起家，爬到今天的位置，衣食无忧，生活优渥富裕，更想爬到权利的巅峰。 实在是不容易，而哥哥只能生活在社会最底层，过着清汤寡水，生活，平日开销基本给人打零工或捡垃圾，蓬头垢面，没头没脸的，还在温饱线上苦苦挣扎，甚至看到人多的地方，生怕成为嬉笑怒骂的焦点，还会提早绕开，避免被人拿来开玩笑。 张翠花笑得肆意欢畅，“老二，你都快五十了，不想再找个老婆，你就这么一个人单着，现在还不算老，还能捡得了垃圾，骑得了三轮车，等你哪天真的腰酸背痛腿抽筋了怎么办？身边连个端茶倒水，嘘寒问暖的人也没有，三宝在你生龙活虎的时候都不来靠你的边了，等你真到了卧底在床，需要人在身边侍候的时候，谁来管你？我跟你讲，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况且三宝还当你是烫手山芋，恨不得早点甩出去，哪会给你找养老院浪费钱，你趁早为自己考虑一下，时间快得很，十年八年一眨眼就过去了。” “不找了，一个人过挺·····真不行了，也是命，不能拖累人，我也没帮过他。”秦二宝嘴里念叨着，三宝对他不理不睬视而不见，上一次见面还是两年前，后面又有一个白胡子老头跟着取笑说：“二宝也太不像话了，自己老婆孩子热炕头，事业有成，家庭美满，对外人慷慨大方，对自家哥哥却一毛不拔，这样的弟弟不要也罢。” 又有人迫不及待的附和着说，“三宝把你当狗屎躲得远远的，你也当他是透明人，眼不见为净，看了还会生气，这叫什么，这叫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挤破头皮挤进去，别人说的话，你听不懂，你说的，别人也听不懂，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所以说秦二宝还是识相的，没有死皮赖脸的求着三宝要这个要那个的，贴上去扯不下来，比狗皮膏药还要牢固，那多讨厌，你看他每天捡垃圾，不偷不抢，自食其力，这样生活穷是穷了点，少吃点肉，少喝点酒，吃的全是自己种的瓜果蔬菜，绿色食物，没无公害，现在专家不都是积极倡导无公害食物，你看，这还让秦二宝给做到了，就是脸黑了点，不然的话肯定是满面红光。” 又有人接话说了，“这样好呀，大鱼大肉吃多了，会得病的，酒喝多了，会得酒精肝，糖尿病什么的，你们别瞧不起秦二宝吃糠咽菜，但他身体好，骑三轮车就是最好的锻炼身体方式。” 张翠花跟着哈哈大笑，丝毫没有为秦二宝及时帮忙抢收小孩的事心情感激，“不会从下层人变成上层人的，反而一问三不知，碍手碍脚，太丢人了，别人看到了，多少还会用有色眼镜看你家二宝的，会影响到他以后升官发财的。” 秦二宝脸上没多少尴尬，他早就习惯别人拿他说笑话了，二宝是天上的月亮，虽然是一个妈生的，他的生活水深火热，艰难求生，他将湿漉漉的手指在衣服上反复擦了几下，老杨头见他们七嘴八舌，都在拿秦二宝开刷，他将啤酒拿回去后，又拿出两包方便面，一根火腿肠，还有一瓶可乐，装在袋子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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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宝先是拒绝，但盛情难却，只好伸手接过，当是给他的酬劳了，又有人接着说：“老杨，你还真是瞧不起人，你为什么只给他两包方便面一根火腿肠，得成双成对的，再去拿一根火腿肠补上，一根下到汤面里吃，另一根留着夜晚当夜宵吃，二宝要是知道你狗眼看人低，小心动一动手指头，你吃不了兜着走。” 白胡子老头说：“老杨，你前段时间不是说，老姨夫死了，你要是真感谢二宝帮你装麦子了，不如从实际情况出发，帮他介绍一个老伴，我看你姨娘年纪也不会太大，不如介绍给二宝凑合凑合，两个人孤孤单单的，生活很不方便，不如找个时间见个面，差不多就行了，搭伙过日子，相互给对方养老，端茶倒水，嘘寒问暖还能成问题么？” “真要是成了，老杨以后再看到二宝，就不能再说二宝，哪里去？得改成，姨夫，哪里去？”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声，外面还下着狂风暴雨，张翠花有点不高兴，往地上吐了口口水，“一把岁数的老东西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有的吃就不错的了，福薄命钱，担当不起好运，给一万块钱也不知道怎么花，活该一辈子穷命。” “二宝，下这么大的雨，再躲躲，等小些再回去，淋湿了会感冒的，生病了可没人照顾。” “急着回家煮方便面去了。” “你们知道什么呀，刮这么大的风，停在路边上的三轮车滑到沟里去了。” “那可是他唯一的财产，没有了三轮车，捡破烂都没别人捡得快，真要变成困难户了。” “我还想申请困难户，每个月还能吃低保。” “哎，二宝真是个可怜人，世人瞧不起可怜人，老天爷也专挑可怜的欺负，你看他身板这么短小消瘦，怎么能将三轮车拉上来？” 一群看客眼巴巴的看着秦二宝冒雨将滑向沟里的三轮车拼命往上拽，姿势滑稽搞笑，他们看得津津有味，不时还要点评几下，秦二宝尽心尽力帮助别人，可真他碰到难处了，没一个愿意伸出援手，还是路过的交警大发善心，拿绳子拴在三轮车上，另一头拴在摩托车上，用力一拉，很轻易的就将三轮车解救上来。 交警叫欧阳博文，秦二宝一口一个长官的叫，这让他觉得不好意思了，将自己的小名介绍给他，叫他小天就可以了，是奶奶叫他的专门小号，跟他名字扯不上任何关系。 村里的二朱家儿子结婚，秦二宝昨天晚上就用手将三轮车洗得干干净净，这是要装东西用的，可不能沾上脏东西，二朱看到他来了，连忙给他递上一支烟，这是主家给的喜烟，给再贵的东西也要接着，拒绝了，自己不吉利不说，主家也会跟着不吉利，秦二宝接过，二朱亲自给点上。 他叼着烟，满脸笑容，能够帮得了别人，这是他很喜欢做的事，虽然招来了很多人的蔑视和嘲笑，但他还是乐此不疲，毕竟他不是一个废人，只有废人才不会被人当作空气忽略不讲。 村里只要谁家办事，不管红白事，他都会自告奋勇，不用主动请，早早的就来了，别人出钱，他没有钱，能力所能及帮上一点忙，也算是尽上同村人的心意了，所以很多时候，他在村里还是受欢迎的，忙的时候，他几乎成了主力军，闲的时候，他就成为所有人茶余饭后消遣的对象了。 秦二宝动作熟练的骑着三轮车，从村东头将一只大圆桌运到二朱家，来来回回跑了将近六趟，累到满头大汗，二朱忽然将他叫到一边，给他拿了一件干净的衣服，这是他特意准备的，他不容易，这年头能像秦二宝这样乐于助人的没几个人，给他钱，他绝对不会收的，能吃顿饭就很满足了。 二朱的媳妇也是通情达理的人，花了一百块钱给秦二宝买了身衣服，从头到脚全买了，全是地摊货，秦二宝穿上新衣服后焕然一新，立刻变成批发市场的小老板，脸上喜气洋洋，干起活来更卖力了。 谁都能使唤得了他，让他干什么，他就认认真真干什么，忙前跑后，热情四溢，比主家还要忙，一路带着小跑，满头大汗，跟认识不认识的人嘻嘻哈哈，打成一片，深受大众好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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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饭饱回去了，秦二宝骑着三轮车速度很慢，结果后面忽然从斜刺里冲出一辆小汽车，除了将他撞翻外，又径直撞向了电话杆上了，他挣扎着爬起来，三轮车肚子朝上，还被撞掉了一只轮子，而车上的人则趴在安全气囊上昏迷不醒，鲜血四溅，引擎盖扭曲变形，车门也受到强力挤压。 车主是个小年青，甩到外面的手机还处于通话状态，看得出来，他之所以发生追尾，是因为开车的时候接电话了，这才导致注意力无法集中，秦二宝喝了一点酒，但并不多，又是走在前面的，是后面的小汽车追尾了他，导致他的右腿骨折，瘫坐在地上无法起身。 巨大的撞击声，引来了附近还没有睡觉的人，他们发现出了交通事故后，打电话报警，又叫来了救护车，起先秦二宝是拒绝的，到了医院要花很多很多的钱，但他一腔热心处，口袋里只有二块钱，可腿在医生搬动他的时候更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你是怎么会儿！净是给我没事找事！”两年不见的三宝，一来就劈头盖脸的指责他为什么给他添麻烦，秦三宝双手插在裤兜里，不到四十岁的人，挺着八个月大的啤酒肚，双手插在裤兜里很生气，眼睛始终处于斜角，翻着大白眼，喉咙里滚动着令他烦躁又无奈的哼声，丝毫没有表现出半分担心哥哥伤势的表情。 膘肥体壮，肥头大耳，哥哥被撞受伤，他接到电话跑过来，并不是关心他受了多重的伤，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到底是哪个瞎了眼的王八蛋将他撞成这样的，而是责怪他不该在他工作繁忙的时候给他添乱。 一个人要是没本事，没能耐，甚至都没有别人能利用得到的价值，活着也成了一种罪过，要期望别人雪中送炭，不落井下石就已经是好人了，秦二宝自始至终低着头，先前还有点久别重逢的喜悦，在他连珠炮一般的责怪中，好像是他撞翻了小汽车，他是责任方。 “那个人突然从后面撞过来，我都不知道他····” “你能知道什么呀？你能知道什么？耳背么？这么大岁数了，你不要随便乱跑，深更半夜的，你去哪儿了你骑着三轮车瞎转悠，现在出事儿了，你又没有承担责任的勇气，喝什么喜酒，喝个屁，你都混成这个样子了，怎么还敢抛头露面，人家结婚，你瞎凑什么热闹！老老实实在家睡觉，他能从后面撞着你么？” “我····” “我什么我？你知不知道给我造成多大的麻烦？我现在·····现在你给我在这个谅解书上签字。” “什么谅解书？我签了，这事儿是不是就·····” “你喝了酒，你喝了酒骑三轮车，这属于危险驾驶，后面的车主说了，你的三轮车在前面晃晃悠悠的，他躲闪不及才撞到电线杆上的，不然肯定不会只撞断你一条腿那么简单，会死人的。” “我····我昨天晚上的的确确喝了点酒，但我头脑清醒的很，我知道我在骑车，是后面的人突然从侧面撞过来的，我·····我不签字，把我的腿撞断了，我怎么还成为过错方了，我走在前面，很小心的，路那么宽，他·····” “秦二宝，你是不是想害死我？” “我·····我差点被人撞死了，你看看我这腿，我·····” 秦三宝现在还处于下层领导，想要往上爬，就得蓄积一定的人脉资源，而这个恰恰是他无法接触到的，现在哥哥刚好被顶头上司撞了，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他早就弄清楚了。 上司是一边开车一边跟女朋友聊天，还是单手开车，注意力不集中，在发现前面的骑着三轮车的哥哥时已经为时已晚，来不及打方向避开了，撞到他后，又撞到了前面的电话杆子，可能还涉嫌醉驾，真要被查出来，是要坐牢的。 哥哥是他的亲人，也是他可以牺牲和利用的人，换成别人，他还真不好下手，语气很快没有先前那么强硬尖锐了，“那个人····我是说车主，他是我领导的小舅子，他是走后门进来的，方方面面都不如我，但他有个当局长的姐夫，我什么呀？大哥，我的好大哥，你给我什么呀，从小到大，你帮过我么？我起点低，没权没钱还没人脉关系，我拿什么跟有钱有势还有人脉关系的人拼？你知道我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有多不容易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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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宝一脸无奈，他的腿上现在还打着厚厚的石膏，麻药褪去后，伤口疼痛不已，可弟弟最关心的还是他的前途，还不分青红皂白的扣到他头上，强词夺理，道德绑架，好像他不妥协，就是他作为哥哥不知好歹。 见哥哥不说话，三宝将椅子拉近点，从包里拿出一包钱来，塞到他的枕头下面，开始卖惨了，“你可不能因为这件事儿让我一次性得罪两个人，撞你的那个人，还是我顶头上司，他要是给我小鞋穿，日子就不好过了，甚至我低三下四给人提鞋，人家还要嫌我身上有股穷酸味，嫌我出身卑微，是个农村人，跟他们官二代相比，低人一等，隔阂太深，我想融入进去，可又打不通关系。” “他们说你在镇上挺威风，村里人都羡慕的不得了，我·····” 秦三宝生气了，“外面人说什么你都信，我是你的亲弟弟，我说什么，你都当我是骗你的，我非要穿得破破烂烂的才叫惨么？才叫混不好么？我笑是因为我不得不笑，有时候还得热脸贴冷屁股，挨了人一巴掌，还得笑着说打得好，强颜欢笑，你不懂什么叫强颜欢笑？就是被人羞辱了，还得笑！” “三宝，我没那么说，我没说不相信你，我肯定相信你。” “哥，我再告诉你，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就让你好好知道我到底混成什么样子，我在他们面前不敢大声，不敢抬头，卑躬屈膝的模样，你亲眼看到都未必相信是真的，我从出身上就被他们甩出十万八千里了，寒门出来的贵子，到了外面要是遇不以贵人的话，就真的只剩下寒酸了。” 秦二宝受伤的腿隐隐作痛，一阵比一阵强烈，他额头上满是冷漠，从伤口处传来的疼痛，跟着心跳一跳一跳的疼，秦三宝还在喋喋不休的说着他想要借着这次机会平步青云的暗示，好像日子比他这个哥哥在村里吃糠咽菜还穷苦。 “我没后台，哥，我一穷二白打出来的，好不容易才混了小官职，你是我哥，关键时刻，你要是帮不了我，可不能因为你个人原因，把我往火坑里推，做人不能这么自私自利的，你····你就吃点亏，医药费什么的，我会帮你垫付，你别担心，之后什么营养费，生活费，接下来的医药费，甚至是赔偿金，我都会尽量给你凑齐的，保证不会让你·····他受的伤比你更重。” 秦二宝心里难过极了，在弟弟眼里，他一文不值，哪怕丢掉半条命，他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只知道抓住他认为可以升官发财的好机会，但他还是装出无所谓的样子，他日子过得清贫单调。 很多时候刮风下雨，他没办法外出捡垃圾，可能连着几天都得饿肚子，他回家休息，不能工作，没有钱可不行，但他又不好意思开口问他要生活费，“我不要你的钱，我够吃够用的就行了，你花销大，很多地方都需要用钱，我·····” 秦三宝迫不及待的想要表露意愿，“这对我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脑袋里被撞出很多淤血，可能术后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正常，只要你在谅解书上签字，你配合我把这件事儿给解决了，我领导的小舅子，脑袋里的问题没那么容易痊愈的，少说也要回去休养一年半载，位置不能一直空着，我很有可能会爬上去。” “你的意思是说，我只要在这个书上签字，你就能成为领导了？” “哥，你知道这个机会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么？像我这样的人没有后盾力量撑腰，靠我自己蛮干，根本行不通的，他们随随便便一顿饭，都快赶上我大半年的工资，逢年过节还要送礼，我连送礼的钱都没有，你的腿腿了，但只要休养好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一百天过后又能痊愈了，但我要是错过这次机会，我这辈子都爬不上去了，还得被领导的舅舅卡脖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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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宝左右为难，低下头，双手紧紧抓住被子，秦二宝又往他枕头底下塞了一包钱，“哥，我要不是走投无路，怎么会求你退一步，但凡对方换成别人，我无论如何也要替你讨回公道，但车主还有他的姐夫，是我惹不起的人，你帮我，你大发慈悲在我一把行不行？爸妈生前一直希望我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机会来了，你可得看在父母的份上帮我一起把握好了，求求你了哥，你没在我的事业上帮助过我，你为了弟弟的前途受点委屈，不是你作为哥哥的责任但当么？” “话不是这么说的，三宝，你看我现在腿断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出去捡垃圾卖，我不像你，有文化，正儿八经的公务员，工作也是铁饭碗，不愁吃喝的，我去工地上做小工，包工头都会嫌我年纪大，担心出现问题，不敢用我，又没有一技之长，只能靠捡垃圾养活自己，我·····我一天不去干活，明天就没饭吃了。” 秦三宝证据再次强硬刻薄，“我不是给你钱了么？刚才不是说清楚了么？原来钱在你眼里比我的前途还重要？跟你说了这么多，你只关心你能拿到多少钱，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以后会怎样？你这个人还真是·····别人的忙，你是削尖了脑袋去帮，怎么到我这儿就成了疑难杂症，你有没有同情心，你可是我的亲哥哥，我妈要是知道你这么对我，她肯定会骂你不负责任，没有担当，凭什么给我当大哥，你还真是年纪越大，越自私冷血，不近一点人情亲情！” “三宝，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我就是担心以后生活没有着落。” “你担心生活没有着落，我会不管你么？去我那儿住，给你请个保姆，一天二十四小时侍候你，给你做饭吃，你想吃什么就做什么，一切都按你的意思来，我的好大哥，以前我是工作忙，没办法去村里，但我跟村里的书记都打过招呼了，要是你有问题，能帮的多帮一把，我对你还不够照顾么？” “我·····”秦二宝被弟弟的话呛得张口结舌，好像是他薄情寡义，太看中钱了，不敢看他的眼睛，秦三宝又拿出一包钱，准备往他枕头下面塞，却被秦二宝按住了，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再给钱了，装回去，他日子不好过，钱够用的就好，他不贪心。 秦三宝大喜过望，知道机会来了，“如果你不签字，就是跟我过不去，想看着我被他们收拾，排挤，指不定哪一天就会被挤出去，要不我替代别人，要不然，只能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传回到村里去，别人会嘲笑我只会花拳绣腿，没本事彰显能耐，到镇上那么多年了，别人都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却成为别人点火的靶子了，被黑烟熏得灰头土脸的，辜负了大家寄予的厚望，愣是没混出一点眉目来。” “三宝，你已经很优秀了，很了不起，是我没本事，什么都不懂，成天绕着家里一亩三分地转，我对不起你，你需要的事，我一样也帮不了，你说的领导这事儿，我····我·····” 秦三宝不知道他现在还有什么顾虑，“哥，你是个好人，全村人都知道的，提到你，没一个人说你不好，是个热心肠，乐于助人，是个活雷锋，在村里最喜欢帮别人应急了，雪中送炭的精神在你身上总能淋漓尽致的体现出来，现在亲弟弟遇到难处，到了生死关头上，也需要你雪中送炭，这样的机会对我来说，一辈子或许只有一次，对你也是一样的，你帮我，顶多也只帮这一回，横竖做出一点牺牲，我说过会接你来家里养伤，不会让你为钱犯难，更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血浓于水，我在你眼里，难不成还不比村里的那些人重要？” 面对弟弟递到面前的笔，以及无比渴望的眼神，秦二宝只好接过笔，在他手指敲定的地方签下名字，一笔一划写得格外认真，但简单的三个字，还是写得歪歪扭扭，支离破碎的，秦三宝在看着哥哥动作别扭的拿着笔，眼神多少有些鄙夷轻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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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备而来，拿出印泥，生怕他看不到，差一点要戳到他嘴上，秦二宝在印泥上用力按了下来，秦三宝嘴里立刻发出啧啧声，责怪他不该那么用力，中间快按出一个窟窿。 秦二宝动作僵硬又迟缓的在刚写好的名字上按了下红手印，但肇事司机和家属，自始至终从未来医院探望过他，连句道歉的话也没有，这令他心里很不舒服，秦三宝前两天还能提着点东西来看看他，随便说几句话就撂下一句‘你好好休息，我有时间就来看你的话’。 从第三天之后就再也没有下文了，秦三宝仿佛跟人间蒸发了似的，不见踪影，杳无音信，给他打过一次电话，还是他的秘书接的，说他在开会，第二次，第三次，无一例外的全在开会。 直到出院那天，秦三宝也没来，不过好消息是，他成功被提拔晋升了，心想事成，升官发财，人生一大幸事，他如愿以偿的成为梦想中最好的样子，是哥哥拿忍辱负重换来的，但最终的荣耀却与他无关。 因为哥哥有责任成全弟弟，不然长他几岁的意义又在哪儿，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哥哥作出的牺牲和让步，他还是那个黑不溜秋，邋里邋遢，容易影响到他形象的乡巴佬，只要他不说，不会有人知道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的，所以接他出院的，并不是秦三宝，是他的助理。 送他养伤的地方，并非他当初承诺的那样去他家里，而是临时租来的房子，两百块钱一个月，没有单独的厕所，上厕所得去五百多米后的公共厕所，还得收费，一次五毛。 人要倒霉，已经不是喝水都塞牙那么简单，就连大号小号的次数多少都由不得自己随心所欲，更不能随便大小便，逮到一次罚款五十元，第二次一百块，以此类推，加倍处罚，所以公共厕所的生意一直火爆，这年头连粪便也有价位了。 秦二宝想回自己家养伤去，助理在得到秦三宝的同意后，将两个月的房租全给他了，到了自己家里，他心里能舒服一些，至少大小便可以不用收费，但秦三宝对他不闻不问的做法深深寒了心，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现在连一个电话也懒得打，打了还不接，租的房子还没有他的两间破房子敞亮舒服，同样都是养伤，不如回村里养伤更便捷。 三个月后，秦二宝的腿还是疼痛难忍，他考虑再三，还是给秦三宝打去电话，但他不接，只好委托村长打，这次，他开着车风风火火进村了，又换了辆车，瞅得村里人大开眼界，秦二宝一瘸一拐走过来了。 三个月不见，哥哥好像又枯瘦了不少，面黄肌瘦，一看就知道营养不良造成的，而他依旧肥硕剽悍，挺着八个月的大肚子，走起路来跟企鹅一样摇摇晃晃，上车的时候还容易卡到车门上，秦三宝看到哥哥这个样子，心里一阵厌烦，可该走的过场还得走，该演的戏还得演到位，现在又升官了，取代了原来的顶头上司。 村里人看到他，满眼崇拜，恭恭敬敬唯唯诺诺的，秦三宝扶着瘦成竹竿的哥哥，在他一只脚准备踏进去之前，又将他扯到一边。 助理心领神会，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报纸铺在车座上，这可不是一般的车，座椅也是真皮的，可不能被他的屁股坐脏了，按他当初的预想，他只要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就能痊愈了，没想到现在莫名其妙的变成了瘸子。 秦三宝还是一副气势汹汹，不争气的哥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样子，语气里全是不耐烦，责怪他无中生有，浪费他寸土寸金的宝贵时间，“你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也要劳烦我？没给你租房子养伤么？我对你还不够照顾么？” 秦二宝低着头，双手无助又紧张的提着袋子，里面装着病例和十多年检查单，提在手上怪重的，这都是钱的份量，如果不是弟弟花钱垫付了，他还真检查不起这些项目内容，光是CT就快要一千多块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可能年轻大了，身体各个方面，没有像年轻时候好得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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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三宝气急败坏，双手叉在腰上大发雷霆，口水里快要飞溅到秦三宝的头顶上，“我考虑过你年纪大了，所以给你租个房子修养身份，可你却将房租费退了，塞进自己的腰包，我还真要感谢你通情达理，为我省了几百块钱的房租，看看你干的好事，省了几百块，我却要赔上几千块钱后续治疗，你受罪，我的钱也受罪，你成天没事干，我每天时间不够用的，吃个饭还要狼吞虎咽赶时间，晚上十一二点才能回去，你故意给我找事，我现在真的一个头两个大，快要被你给烦死了。” “我这就回去，医生开了药了，我一定好好休养，一定不会再给你找麻烦了，三宝，你别生气，我这就回去。” “哥，你这话什么意思？存心恶心我的是吧？秦二宝，我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的时间和钱财，完了你还不待见我，话都被你说了，好人你当了，我反而成了坏人，我最坏，你每天捡垃圾还要比别人起得早，我的地基不比别人好，我要比别人更努力才以站稳脚跟，不像别人，什么都不用做，更不用努力，什么好处都来了，我是什么都做了，最后什么也没落着，我真的·····” “三宝，我······”秦二宝头都不敢抬一下，好像他现在的烦恼全是他这条没有按计划痊愈的伤腿造成的，可他似乎好像刻意了，他能够加官进爵，全是他断了一条腿的代价换来的，现在腿因为没有休养好，落下了永久性的病根，以后恢复再好，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健步如飞了。 秦三宝心烦意乱，愤怒源于对现实的无能为力，他其实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现在的高位，是建立在哥哥的一条断腿上，他受到的屈辱和痛苦，为了成全他，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 但他又理所当然的认为哥哥的一条腿，与他不可限量的前途相比不值一提，从小到大，他从未真正的帮助过自己，能用得着他一条腿，这该是他的荣耀，而不是成为他向自己讨价还价的资本。 他老实憨厚，任劳任怨，有求必应，逆来顺受，利益受到损害也不吭一声，是村里人尽皆知的老好人，怎么到他这儿反而玩起了心眼儿，成了无孔不入的刁民？他很生气哥哥的反抗和拖累，现在腿落下了残疾。 医生说想要彻底治好，也不是没办法，去北京的协和医院就能治好，但药费可能是现在保守治疗的一百倍还要多，甚至会更多，秦三宝逢年过节，连十五块钱的五花肉，也不愿意给哥哥捎去，从不过问他的生活过得怎么样，又怎么可能带他去北京的大医院劳民伤财？有那些钱，不如给自己再重新买套房子划算。 秦三宝之所以火冒三丈，在医院外面数落他的种种不是，就是为了通过愤怒来掩盖他内心的虚伪害怕，色厉内荏，从面迫使他不敢再对自己提出任何钱财上的要求。 人就是这样，有时候善良憨厚也是罪过，越是心慈手软，厚道恩让，越会受人欺负压榨，甚至是建立在道德上的绑架勒索，那些心狠手辣，奸诈狡猾，自私冷血的衣冠禽兽们，反而越有人欣赏。 秦二宝的善良失去分寸原则，为了给弟弟撑伞，结果将自己淋成了落汤鸡，保全了弟弟安然无恙心想事成，却还被掀起身上水气太重，混合着汗腥味儿，闻着不舒服，秦三宝为有这样窝囊无用的哥哥感到羞愧，而秦二宝自己遇到难处，却担心自己落魄料到的形象，会给弟弟的仕途带去不利影响。 很多时候，面对别人拿他和小有名气的弟弟相比起，不管是嘲讽，还是阴阳怪气拿他说笑打趣，他都会保持沉默，他忍气吞声，是不想因为一两句口舌之争，而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拿去弟弟面前说三道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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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世道弱肉强食，人心不古，哪怕是弱者对弱者，挑剔又刻薄，对强者，反而热情又虚伪，欺软怕硬，扒高踩低，人人都想成为有钱人，站在高处背着手俯瞰众生，欣赏其他人踮起脚尖也看不到的美景。 有钱人可以改变规则，握有重权的人，可以定制规则，像秦二宝这样无权无势还家徒四壁的穷苦人，一切的规则，好像都是为他量身定做的，秦二宝颠倒黑白，忘恩负义，在官场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溜须拍马和善亲切。 只要对他有利的东西和机会，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但对助他一飞冲天的哥哥却尖酸刻薄，用得着，打着亲情的旗号大言不惭，用不着了，跟他拴着这条亲情的纽带都是一种奇耻大辱。 秦三宝升官后春风得意，似乎真的挤进上层阶级高人一等了，但哥哥的存在，无疑是他受人诟病的把柄，他甚至恶毒的想过，哥哥当初要是被撞死了，一条命为他在升官发财路上争取来的机会，就不是只牺牲一条腿能够相提并论的，他不光能从前任上司的头上踩过去。 有着这么大的垫脚石，他或许能真正的逆天改命，咸鱼翻身，从黑不溜秋的麻雀变五彩斑斓的凤凰，飞上更高的枝头，攀交上更豪华的人脉关系，条条大路通罗马，可他现在走的还是羊肠小道，崎岖难行，比以前也好不到哪儿去。 想要通向罗马，得走到大路上去，但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意思，哥哥为他献上的一条腿，充其量只能帮上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忙，关键时刻还是会掉链子，而且这一招只能用一次，如果半身不遂，不死不活的，给对方造成的威慑和把柄就会更大些，现在也只是变成一个瘸子。 秦三宝冷冷的瞪了他一眼，拿出烟，点上，秦三宝现在瘦骨嶙峋，连他三分之一的体重也不到，越看越生气，他能起到的作用，永远都是小打小闹，在村里混得开，但在他这儿什么都算不上，只会添乱，从头到尾翻着白眼。 “这件事儿，你要是处理不好的话，全村人都得笑话我当了官之后六亲不认，没什么人情味了，瞧不上你这个靠捡垃圾为生的哥哥，你的存在，你的不识抬举，要将我置于什么样的境地才甘心？” “我也不想这样，我也想着腿伤能痊愈，连着三个月都歇在家里，烦躁的很，我······” “大哥，你这是在怪我么？是我让那个混蛋开车撞你的么？是你自己深更半夜不在家里睡着，非要跑到别人家大献殷勤，二朱他们家来人看过你了么？你替别人家操心，反倒给我添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麻烦，我跟你无冤无仇，你可不能这么害我！这件事传出去，会对我产生很不好的影响，下面的人议论纷纷，拿你作为攻击贬低我的话题，上面的领导又要拿什么样的眼光看我？” 秦三宝都快要哭出来了，下巴都快戳到胸口了，握着袋子的手也更收紧，发出细微却又清脆的声音，他又下意识的松开一点，面对弟弟劈头盖脸的数落责怪，他大气不敢出。 “大哥，可不是我瞧不起你，你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到死都会烂在村里，但我还得一层一层往上爬，你在我的位置上，就不知道我每天要承受多大的压力，上面要提拔人，也要调查口碑民意，为人处事方面的能力，你本来就已经给我拖后腿了，这下腿又瘸了，这不但膈应了我没有照顾好你，也让提拔我的那个人心里不舒服，你这条腿要是痊愈康复了，你好我好他们也能好，这叫皆大欢喜，把我提拔上来，相当于他们跟你之间的因果关系，陈年的旧帐也就到此为止一笔勾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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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宝心里委屈，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为弟弟的升职立下了汗马功劳，现在这条腿不行了，落下了疾患，又成为他嘴里口口声声讨伐的罪人，他成了领导，除了比他位置高的人，其他人全是下属，居高临下，大声训斥。 官僚主义被他用得淋漓尽致，他平时在领导面前唯唯诺诺，低眉顺眼的，心里窝火却不敢反抗，尊严和脸面变成了地上廉价又布满斑点的烂菜叶，扔掉可怜，可拿来做菜却又太差强人意了，一扫把就能扫进垃圾桶里，秦三宝这类人恃强凌弱，鼻梁上总会架起一副有色眼镜，他很擅长将从领导那儿受到的窝囊气，失去的尊严，从身边不如他的人身上加倍的补偿回来。 哥哥没有固定工作，靠捡垃圾为生，他的一官半职也成为村民嘲笑讥讽他的把柄，连带着也不太瞧得上他费尽千辛万苦才拼来的成就，所以他不太乐意回村里，也习惯欺负比他们更弱，地位身份更低的人，虚荣心得到满足了，他能在外表上伪装出平易近人，温顺善良的一面， 秦三宝看事情的视角是以自我为中心展开的，他并不在乎哥哥变成瘸子以后，生活会不会更加艰难，这也意味着他不能再像从前那样骑三轮车了，只能勉强推着走，还得一瘸一拐的。 去捡垃圾，可能要起早贪黑，不然跑不过别人，也捡不过别人，生活费和生活质量将会大打折扣，而他真正关心的，还是担心领导知道后会皱眉，认为他故意拿这件事旁敲侧击他的。 秦二宝沉默不语，眼下他除了沉默，别无他法，呼吸声音大一点，都是对他的冒犯，秦三宝气急败坏，“你的这条腿还真是娇贵，花那么多钱还成这样，早知道景截掉好了，解除根源一劳永逸，再没有恢复不好的说法，哪来今天这么多的问题，本来一心为你着想，反而为今天落下隐患了。” “我也不想这样，腿不知怎么就没长好，我····” 秦三宝听他这么一说更是暴跳如雷，他休养期间还到处拄着拐杖捡垃圾，害得他也被村民背后指指点点的，骂他没心没肺，只顾自己吃香喝辣的，全然不顾村里还有个断了腿，快要揭不开锅的哥哥。 “大哥，你不想这样，好像我想你这样似的，我还不想为你花这么多的冤枉钱，让你在家躺着休息也闲不住，活该你穷命！腿没长好，谁让你又跑去捡垃圾，该休息的时候不休息，你居然还好意思怪它没长好，我没给你钱么？房租费也叫你拿走了，为了钱，你还真是连自己的身体也敢开玩笑，我不去见你，是担心你会有心理负担，每个月五百块钱的生活费怎么就不够用的了？你又不抽烟喝酒赌钱打麻将，哪来那么多的开销？你省下来的这些钱打算给自己买棺材用的么？我对你仁至义尽，该花的钱都花到位了，换成一般人，早就跟你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了。” 秦二宝的腰也挺不直了，责怪的话就像石头一样，接连不断的砸在他的脊梁骨上，秦三宝说：“我好歹是打出名堂来了，去给爹妈上坟，敢说自己为家里建功立业过了，他们死了，还给他们的脸上添光加彩，光宗耀祖，你呢？五十岁的人了，要什么没什么，混成个孤家寡人，自己一事无成，连腿在关键时刻也要掉几下链子，没有价值的人生，长命百岁又有什么意思？活着丢人啊！” “那怎么办？我·····我以后待在家里不出来了，不让他们看到，你·····”秦二宝眼泪掉了下来，作为受害者，现在却在弟弟胡搅蛮缠的唾骂中成了十恶不赦的罪犯，这是犯了天条，五十岁的人了，才会在大马路上被四十一岁的弟弟骂得狗血淋头。 秦三宝似乎也觉得对哥哥大喊大叫不好，将叉在腰上的手收回来，插进裤兜里，“怎么办？我给你指出办法，你能办得到么？现在这个问题很严重，已经不是给你花钱治腿的事了，腿落下病根，相当于这件事又有了后续发展，你这样没完没了的，领导知道，心里会很不舒服的，再说这本来就不是一件光彩的事，苍蝇不叮无缝蛋，我们拿罩子好不容易才将这颗蛋密不透风的遮盖起来，你倒好，将腿从盖子下面伸出去了，万一味道散发出去，引来成群结队的苍蝇怎么办，到时候，各种妖魔鬼怪都会出来围攻我的，掀起不好的舆论风波，我只是个小角色，出了事情，吃不了兜着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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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严重？” 秦三宝说：“事实只会比我说的更严重，不然我会亲自送你过来检查？我理解不了你放着好日子不过，为了几块钱，非要东游西荡，折腾自己，你也理解不了我在这个位置上遭到的各种危机感，上面的领导面对这些风暴，总有一百种办法明哲保身，只要把我扔出去就能息事宁人了，你说我千辛万苦才走到这儿，最后却成为别人拿来擦屁股的草纸，你这条腿可不仅仅是一条瘸腿了，关系到方方面面的关系，领导看在你这条腿的份上提我上去，也能因为你这条腿将我边缘化，甚至是把我当成隐患，随便找个理由将我打回原形，斩草除根了。” 秦二宝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被医生判定为永久性瘸腿的病腿，会给弟弟带来这么大的威胁，他是家族的荣光，全村人的骄傲，他一个生活在下水道里的人，怎么能将天上的月亮摘下来，一起按到臭气熏天的下水道里，被蚊虫叮咬，被人欺负白眼，被人打了还不敢还手。 秦三宝一脸无奈，他这一路走得战战兢兢，“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对他们来说太容易了，你一个人捡垃圾也就算了，最后还得连累我跟你一样什么都没了，我其实并不在乎功名利禄，这都是身外之物，但我不甘心这么多年的努力拼搏却在你身上摔个粉碎，功败垂成，回到村里跟你一起捡垃圾，你一个人被全村的人瞧不起还不够么？我情愿去死也不要回到村里，跟你一样受人白眼排挤，成为所有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秦二宝听完身体瑟瑟发抖，他自己混得灰头土脸的，可不能将事业有成的弟弟拉下水，当初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父母去世的早，他到处赚钱供他上学，打工不容易，想要在读书上有所建树就更不容易了，他是凭真材实料杀出重围的，最后可不能在他手上功败垂成。 两个兄弟，他日子过得寒酸落魄点也没关系，但弟弟自尊心强，万万不能从天上掉下来，也不能掉下来，他是风风光光进入镇上的，要是灰头土面给撵回来了，这将会给他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秦三宝故技重施，语气在尖锐强硬之后，又带了有求于人的委婉试探，“现在上面又要提拔人才了，是我的关键时刻，这一步走好了，以后时运亨通，事业也能更上一层楼。” “三宝，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可不敢连累你工作上，叫人抓住小辫子，我不会拖累你，以后，我的事情，我会自己解决，你安安心心做好你的工作，以后你就跟人说我早死了，我是你的亲戚，认的干哥哥，你对我的帮助也就叫人肃然起敬了，我也非常感谢你带我来医院花那么多的钱治腿。” 秦三宝一听他这么说，脸上故意装出来的阴狠愤怒也就挂不住了，好像是他不顾亲情，压榨利用他似的，“你是我哥哥，要说通情达理的话，我说的比你还有道理，你在这个时候跟我讲这些话也没多大意义，要讲就讲实际的，父母临终之前拉着你的手，对你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千万不要拖累我，不要拖累我，自家兄弟就该鼎力相助，我跟你谈感情，你却一心想着能从我这儿挖到多少油水，爸妈知道了，肯定得骂你不像话，别人当哥哥的，千方百计为弟弟着想，你倒好，千方百计给我制造麻烦，你摸着良心好好想一想，对得起爹妈临终托付么？” “三宝，都是我不好，我给你跪下行不行，我给爹妈道歉，是我没用，我没有帮到你，怪我这条腿不争气，以后再不会打扰你了，给你添麻烦。” 秦三宝底气不足，却还是强词夺理，一味的为自己不闻不问的行为狡辩，“麻烦都添的这么多了，我还能真将你丢到一边不管了，你少来说这些风凉话，村里的人谁不知道我们俩个是交兄弟，外面的人不知道也不能说你死了，你能吃能喝，腿断了还能拄着拐杖捡垃圾，活得活蹦乱跳的，我咒你死不是丧尽天良，缺大德了么？爹妈知道了，肯定也得骂我不识好歹，我可但当不起这么大的罪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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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宝低下头又继续抠着手指头，秦三宝说：“要说责任，我不能昧着良心说跟我没一点关系，我一半责任的，但这不能没完没了麻烦我的理由，别看我现在升职了，负责的工作量也是从前的好几倍，别人眼睛只会看到外面的热闹，我现在告诉你，我现在很忙，都没多少闲空带乐乐去游乐场玩，你····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贪财了。” “我就想多攒一点钱，乐乐下个月就要过生日了，我腿又不好使，想着给他买个玩具什么的，上回来村里，他跟我提过这个，我想着·····” “他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呀！问你要飞机，你能买得起么？他说什么你都能听进去，我说什么，你反而当成耳旁风，家里各式各样的玩具多的是，飞机大炮机关枪应有尽有，他不缺的，你有几个钱，不如买点肉吃一吃，补一补身体，给我带来麻烦，还要去给乐乐买玩具，你是怎么想得起来的？别拿个破飞机到他那儿丢人现眼了，他新鲜劲儿过了，还得拿出去扔了，白占地方。” 秦二宝再一次低下头无言以对，他穷，连买的东西也被贴上穷酸的标签，秦三宝说：“老话说得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该你赚的钱，你强行装到口袋里也不是你的，会被其他事情给耗费光了，这段时间，你好好在家休养，别再跑出去捡垃圾，你的腿有个三长两短，这就是给我找不痛快。” 秦三宝再也不敢轻易说话了，秦二宝打开后备箱，拿出两包营养品，递到他手上，秦二宝受宠若惊，愣了一下，直到被强行塞到怀里，这才反应过来。 秦三宝很不高兴，“这个先拿回去吃，很有营养的，对你的骨头恢复有好处，我前后跟你说过八百倍了，垃圾什么时候不能捡，非要在腿脚重伤的情况下去捡，没底线没原则，对自己不负责任，很大程度也会牵累到我。” “以后不去了。”秦二宝连忙保证，秦三宝对他的话不屑一顾，“你要是认真把我话听进心里去了，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休息养病，事情横竖也不可能发展成今天这个结果，变成瘸子了，一瘸一拐好看么？又像什么样子？你让村里的人怎么看我？” 哥哥的一条腿，永远没有他脸上的一层皮重要。 秦三宝从口袋里拿出一包钱，囫囵吞枣一般塞到他的上衣口袋里，到底是哥哥，骂也骂了，气也撒了，但终究带着一层血缘关系，再不好也是哥哥，“这是一千块钱，你先拿着，我昨天晚上跟村长商量过了，等你的腿脚好一些，就去村里承包的鱼塘当个小工，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每个月给你开一点生活补贴，逢年过节还能给你发点福利什么的，这么一来，你生活上多少有个保障，别再去捡垃圾了，腿不好还到处跑，摔死了怎么办。” 秦二宝心里暖暖的，被他骂得那么惨，到底还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可怜他生活过得凄苦，“你上回给我的钱还没用完，我用不着这么些钱，你用钱地方多，我·····” “我的亲哥哥啊，别死要面子活受罪了，有钱，你还跑去捡垃圾卖，弄出事情，还得我来给你收拾烂摊子，你别操心太多，钱到处都是，你赚得过来么？手就这么大，能抓住多少，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眼下也只剩下这点本钱了，能将你自个儿照顾妥当安逸了，就是对我工作最大的支持。” 秦二宝心里高兴，提着两大盒的营养品，弟弟嘴厉害了点，但还是关心他的，目不转睛盯着上面的咸鸭蛋图样，还有一盒八宝粥，拎在手上有点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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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三宝看着瘦弱可怜的哥哥又有点于心不忍，对他的确有点残忍怎么，语气莫名的温和，“村里那边都安排好了，中饭晚上的吃饭问题，我委托村长也会给你适当的解决一下，早饭的话，你自己简单对付一下，豆浆油条包子什么的，你想吃什么吃什么。” 秦二宝心里暖烘烘的，热泪盈眶，到底还是家里有人靠得住，秦三宝看到他这样，轻轻叹了口气，一个妈妈肚子里出来的，两个人的命运却大不相同。 但话说回来了，当初要是没有哥哥为了成全他继续念书，舍生取义中途辍学，拼命打工赚钱给他教学费，一年到头也休息不了几天。 他就没法上大学，更别提出人头地，哥哥这是从根源上帮了他，以至于在谈婚论嫁的年纪还没几个钱，村里有名的穷鬼，父母离世之后，他的处境就更加寸步难行了，哥哥孤家寡人的命运，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却让他的人生锦上添花。 秦三宝说：“瞧你这阵子瘦的，营养不良，浑身上下全剩下骨头了，一阵风能吹出八里地，有什么困难就跟村长讲，先身上的肉养起来，谁在村子里要是骂你，拿你的腿开玩笑，你拿个小本本，全给记上大名，不会写的，画出来，等我回头一个个算帐！” 回到村里，村长对他和颜悦色了不少，成为有编制的人了，一员超越村子里百分之八十的人了，村里开了个小型的食品厂，其实就是村里的暴发户刘大能开的一个私人小厂子，从上到下只有六个员工，加工水饺的，村长跟刘大能打过招呼，刘大能满口答应，领导都亲自发话了，他也不介意多添一双筷子。 况且秦三宝升官发财了，虽然还是在镇上，但照这个苗头，早晚有一天会被调到市里当更大的领导，这可是村子里皆大欢喜的好事情，全村人的骄傲，他这个小名不见经传的小厂子。 要能得到领导的抬举，随便动一动手指头，给他一点门路好处，他受益良多不说，或许还能扩大规模，拿到从明面上争取不来的补贴福利，况且秦三宝对秦二宝的态度转变，也大大决定了村民拿他开玩笑的力度分寸。 秦二宝成了伤残人士，走路一瘸一拐的，成了名副其实的瘸子，这是权威医生给他下的结论，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乐呵呵的，骑三轮车走街串巷捡垃圾卖废品了，这让他本就寒酸艰苦，孤苦伶仃的生活雪上加霜。 虽然村长给了他一份看鱼塘的编制工作，但一个月也只有三百块钱，是看在他哥哥脸面上网开一面，给他提供基本的生活补贴费，但这也仅仅是对于秦二宝说的，其他人还没在这方面开过先例，他以前是村里谁都能评头论足几句的穷光蛋，摇身一变，成了村里唯一一个不用干活，却能享受生活津贴的公务人员了。 巡视鱼塘不过是个字面上的职务，拿个手电筒绕着鱼塘转上几圈，一天按时间段，早中晚巡视各一次就可以了，其实来不来，巡视不巡视，没人监视，不必打卡上班，这是村长变着花样拿公家的钱，特别照顾他的私人生活，说白了就是吃空饷，比他生活困难的贫困户，村上还有好几个，哪一个日子过都得比他凄苦困难。 一个是高位截瘫，生活不能自理，瘫痪在床上挨日子，过一天是一天，一个孤寡老人，体弱多病，无儿无女，无老伴，有上顿没下顿，没人管没人问，悄悄的，毫无存在感，自生自灭。 剩下一个上个月死了，死在家里好几天都腐烂发臭，才被邻居发现死在了后院的地窖里，怀里还抱着准备弄上去的大白菜，这三个哪一个挑出来，都有资格领取村长提供的生活津贴。 而他有手有脚，还能推三轮车到处溜达，只是成了瘸腿了而已，又不是真正的残废，身体不同程度的瘫痪，躺在床上大小便失禁，所有村民都对村长的决定愤愤不平，表面尊崇，背地里却将他骂得体无完肤。 骂他势利眼，欺软怕硬，一碗水端不平，睁眼说瞎话，他为了攀上秦三宝，却要全村的人为他的溜须拍马买单，三百块不多，但也能卖下一头猪，秦二宝这次从镇上归来后，除了外表有点营养不良外，其实日子滋润的很，还提了两大包礼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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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表面的日子紧巴巴的，或许在很多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不知道从他弟弟那儿得了多少好处，秦三宝上个月风风光光升官了，官大一级压死人，这从村长对他翻天覆地的变化上不能看出，他这个官有很多实质性的权利，人民公仆，得清正廉明，大公无私。 大多数村民现在才恍然大悟，秦二宝和三宝里应外合，联手给大伙唱了一出戏，秦二宝在村里装穷卖惨，生活费全靠捡垃圾维持，日子过得穷困潦倒，摔断了腿还要拄着拐杖跑去垃圾场捡垃圾，其实是变相的想要证明他弟弟为官有砥节奉公，铁面无私，连自己的亲哥哥也不帮扶。 但秦二宝背后有秦二宝，二宝出人头地了，三宝也跟着沾光，哪怕他成了一个瘸子，白吃白喝白拿，堂而皇之，没有付出就没有回报，这是古往今来的天理，但到他这儿就成了一纸空文。 不用付出却有回报，占着茅坑不拉屎，村里每个月还能拿五百块的公费给他发工资，村里家家户户吃水用的水缸也没有他白捡到的便宜大，秦二宝非常珍惜村长给他的这份工作。 一天二十四小时，他几乎要花十八个小时用在了巡视鱼塘上的工作上，通常情况下，他会一边看守，一边帮着附近的村民干点锄草打药的工作，刚好边上有个废弃的小房子。 简单收拾一下，以后就能全天候的看守鱼塘了，到了过年，等起鱼后，家家户户都有分层的，所以他责任重大，守护的不光是村长给他的责任，还有全村人过年的口粮。 “哟，那不是二宝么？” “还真是。” “你们还叫他二宝，以后叫二宝哥，把哥带上，他的弟弟现在是镇上举足轻重的官了，打狗还要看主人，以后可不能再随随便便开他玩笑了。” “我在市里看到他跟着三宝在饭店里大鱼大肉，吃香喝辣的，你们一个个每天又能吃到多少鱼肉？还叫他二宝，叫二宝哥，等三宝又往上爬了一级，你们就得改口叫他二宝爷了。” “真的假的，他不是去市里看腿的么？” “看腿就不用吃饭了？他的腿虽然瘸了，也要比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腿高贵。” “对了，上回他回来提了两大包礼品，以前真没看出来，你要说他跟三宝大鱼大肉，我还真信，到底是亲兄弟，再没用也是哥哥，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道理，多少要照应一点，他说日子不好过就真的不好过了？杀人犯被警察抓到了，还要死鸭子嘴硬，狡辩说没杀人，他日子好过得很，你们以为他以前骑着三轮车往外跑，真是去捡垃圾的么？三宝那儿随便给他一点下脚料，也够他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是的呀！谁叫他命好，有个会混事的弟弟三宝，别看现在都说人人平行，其实一点也不平等，还是分三六九等，高低贵贱，你们是真正的小百姓，像二宝这样就是皇亲国戚了，别看他现在灰头土脸的，但背后有人，这年头，有人就有出路，有出路就能赚到钱，你看三宝不费一点力气，就成为村里的公务员了，现在搬到鱼塘边上的房子里住去了。” “听说刘大能天不亮就将他的早饭准备好了，等着他来吃，跟旧社会的土老爷似的，还有专门的人侍候吃喝拉撒。” “你们以前还嘲笑他，瞧不起他是捡垃圾的，现在他黄袍加身，成为你谁也比不起的公务员了，吃喝不愁，每个月还能按时拿工资，村里没几个有退休金的，就算有，也不比他的工资多多少。” “十年河东转河西，人比人气死人，命这个东西是最不能比的，以前骂他是臭要饭的，现在人家翻身了，反过来骂我们是老家伙，谁叫三宝这么有出息，靠自己本事爬到高位上去，这也是命，强求不来的，该他倒霉，他就倒霉，该他走运，运气都跟不要钱似的直往他身上砸。” “靠别人有什么用，没有三宝，他连个屁也不是，又成了瘸子。” “你这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三宝要是跟你沾亲带故，你指不定尾巴早就翘到屋梁上去了，二宝这还算不错的，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拿三宝当官的事炫耀得瑟，他也是个可怜人，无儿无女，为了供三宝读书，一直在外面打工，过年都不回来，只为给他多赚几个钱。” “说的也是，二宝不容易，他这辈子就是为三宝活的，又是一根筋，稀里糊涂的把人生最好的几十年全用在他身上了，耽误了人生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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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对啊，三宝不仅有良心，对他哥哥也不错的了，五十岁的人，还能在这把年纪活出脸面来，他几十年的投入有了回报。” “三宝这孩子，我打小就看出来是个好孩子，知恩图报。” “就是，二宝为人敦厚老实，热心的很，没心眼儿子，你看上回二朱家办喜酒，不用主家请，他早早的就拖着三轮车来了，忙前跑后干劲十足，身上的衣服全浸透的了，尽心尽力替别人家干活，看得人都觉得心服口服，这种乐于助人的精神，换成你们，你们又能做到几分？” “是啊，就你会说。” “难道不是这样的么？” “以前怎么没听你跳出来夸二宝忠厚老实，乐于助人？现在三宝上去了，当了有头有脸的大官，成了人中龙凤，你就急着出来溜须拍马了，当官的是三宝，你拍二宝的马屁又有什么用？” “哈哈，马屁拍到马蹄上来了。” “三宝现在打出名堂，扬眉吐气了，照顾一下他这个苦命的哥哥又有什么不对的？” “说到底，还是二宝苦尽甘来，命好，不争不抢，一个人过也从来没做过任何损人不利己的事，这个不得不承认他性格不错。” “你们还真是势利眼，一个比一个会来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以前骂得凶，什么难听话都能吐出来，现在上赶着拍马屁，嘴里都能开出花来了，他人也没来，你们把马屁拍得这么响，他享受不到又有什么作用？” “你们看，说曹操曹操到，二宝要去上班去了。” “二宝！” 秦二宝看到桥头两边坐了十几个老年人，他们闲来无事，饭后喜欢坐在这儿乘凉聊天，他一瘸一拐推着三轮车走过来，其中一个说：“二宝，你这次上镇里去，三宝没给你换辆小一点的三轮车。” “是啊，这个太破烂了，车架上全是铁锈，轱辘都变形了，推起来不费力，三宝现在可是镇里的大领导了，别说是给你换辆新的三轮车，就是给你配辆宝马车也不为过。” “你没看到他的腿瘸了么？” “哦，车轱辘瓢了，腿也瓢了，推起来应景，车轱辘要是不瓢的话，他一瘸一拐的，速度太快，刹不住，跑不快，后轱辘容易碾到他的脚后跟。” 秦二宝在他们谈笑嘲笑声中尴尬难堪，他的腿再也好不了了，又有人跟着帮腔说：“二宝，你给你家三宝打个电话，现在你成残疾人了，让他带你去市里办一个残疾人证，有了这个证就能从残联拿到补贴了。” “村里不是已经补贴他了么？怎么还要补贴？我们穷得叮当响，没有经济来源，要是变成残疾人就能领到补贴费，我们也将腿给弄断了，办张残疾证，一瘸一拐总比瘫痪了要好，照样走路，又不影响干活，每个月还能按时拿补贴费多好，日子太好过了。” “二宝能办，但你办不了，因为二宝有三宝，你背后什么都没有，所以你办不了，你的腿断了，像二宝这样一瘸一拐的，但残联也会说你伤残等级不够，不然的话，残疾人就会成为捞偏门的途径，我们都将自己的腿弄成残废，残联每个月得给多少人发工资？” “二宝关键是名字起得好，名字里有宝，宝是老天爷赏脸的意思，一个宝还不够，二宝加三宝等于五宝，五饱六足，六六大顺。” “这个顺口溜怪新鲜，二宝加三宝已经不仅仅等于五宝了，是等于无价之宝，无价之宝又等于给村里增光，给祖宗长脸，跟二宝一个村都能沾点光，到了外面跟人讲了，就跟自己家里出了个当官的亲戚一样，这叫扬名立万啊。” “听听你们把马屁拍得噼里啪啦的，二宝都快不好意思了。” “实事求是的话，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二宝，你大方点，又没干偷鸡摸狗的事，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能有这么争气上进的三宝当弟弟，这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我们这些老家伙就没有你这么幸运了。” “你看二宝不就是典型的例子，翻身农奴把歌唱，三宝升官发财，步步高升，父母在世没做过亏心事，积德行善，祖坟冒青烟，怪不得你们老家伙一个比一个穷酸，嘴也一个比一个贫，名字拖后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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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宝你大胆的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回头·····” “别唱了，你唱的不对，词错了，要拍马屁也不能这么拍法，明明是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回头·····” “二宝，上回三宝给你的两包礼品吃了没有？” “啧啧啧，你看二宝一个星期前还是瘦竹竿，这几天脸上有肉了，三宝给的东西就是好，我们长这么大也没吃过那么好的东西。” “三宝是见过大市面的人，看到东西的角度都比我们宽，他那儿的好东西多得去了，随便挑出两样来，也够我们小半年花销的。” “你们不要乱说，营养再好的东西，也不可能一个星期就能胖起来的，我看过，就是八宝粥。” “八宝粥能有什么营养，里面有添加剂，我孙子跟我讲的，吃多了会得癌症。” “你别胡说八道，我每天早上都要吃一罐的，连着吃一个月了。” “假冒伪劣的添加剂要多一点，你要是买牌子的，大牌子的，添加剂都是能食用的，但吃多了还会得癌症。” “这年头吃什么不得癌症，水喝多了还会得膀胱癌。” “闭上你的乌鸦嘴，谁不喝水，日常生活中哪能离开水，不过我们喝的都是纯净水，经过多重过滤的，孩子是这么说的，反复过滤后，水都是甜丝丝的，你家的水有毒。” “我家的要有毒，家家户户都有毒，真要是有毒，可不是几十块钱的机器能简单过滤干净的。” “说是的八宝粥，你们都把话题扯到俄罗斯去了。” “刚才哪个睁眼说瞎话，说二宝吃一个星期的八宝粥就长胖了，哪有这么玄幻，里面莫不是掺兑了专门提肥长肉的饲料？” “饲料是给猪吃的，你敢侮辱二宝是猪，等三宝进村，头一个就收拾你。” “二宝心胸宽广，宰相肚里能撑船，才没有你说的这么小心眼儿，你又不是他，我们真有哪儿得罪二宝的，他从来不计较，更不会因为几句玩笑话就撕破脸，以前没撕过，以后肯定也不会撕。” “脸面怎么能撕呢！能撕的只有脚后跟的老皮。” “你说的是人话么？” “我实事求是，怎么就不是人话了？你说的是人话，还不如我说的通情达理。” “好人都让你做了，你怎么不上天去？怎么还穷鬼一个？上回借我二十块钱还没还呢！” “吵吵什么呢？正常的闲话，怎么还翻起脸来了，乡里乡亲的，一个村，抬头不见低头见，二宝嘴上不像你们一个个能说会道，吵吵起来比敲锣打鼓的阵势还热闹，但他心里明白，怎么可能因为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跑去三宝那儿打小报告的。” “是啊，三宝的阵地在镇上，说不定哪天又要转移到市里，但二宝以后还得在村里混，狗仗人势可不是二宝能干出来的事，他老实巴交，从来没跟人红过脸，口碑好着呢！真要变成斤斤计较，咋咋呼呼的人，会影响到三宝的形象的。” “二宝，你说是不是？” “我没关系的，大家高兴就好，高兴就好。”秦二宝一瘸一拐推着三轮车终于走过去了，后面不时传来哄堂大笑声，有人的声音迫不及待的追上来，“二宝，你推着车慢点走，可要保证身体健康，活多久就能拿多久的补贴费，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挤到的好处，挤到你头上，得好好珍惜，再活个五十年，村里会每月一分不少的给你再发五十年工资。” “腿脚不好，绕鱼塘转圈的时候，拿根棍子拄着走，别不小心摔进去，晚上打开手电筒，防止有贼跑来偷鱼，手上的棍子得换成铁的，干起架来不会吃亏，年底起鱼，我们每家每户还能多分几条。” “是啊，你的补贴费都是从我们人头上扣的公款，三宝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们又是你的衣食父母，可得精神抖擞，机灵点！” “哎，二宝拿着公款看守鱼塘，要是一个不留神翘辫子的话，我们要不要出他的丧葬费？” 秦二宝憋了一肚子的气，每次经过桥头，都跟上刀山下火海似的，受到那么多人好与不好的取笑，他怎么可能将他们一个个记在小本本上，再由三宝回头算帐，他现在一天二十四小时看守鱼塘，可没有吃空饷，他花力气工作了，又尽心尽力巡视，不管别人怎么阴阳怪气，他问心无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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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秦二宝就睡在鱼塘边上的小房子里，被他收拾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铺了张小床，准备一些生活必需品，他一大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拿上他的专属碗筷，去刘大能家吃早饭，她老婆于大花虎背熊腰，看上去凶巴巴的，倒也和善热情，见到他来了，也不跟他说话，但也不会故意拉着脸装腔作势说些不好听的话。 接过他递来的碗，碗边破了个口子，还有条隐隐的裂痕，家里就是做饺子的，早饭就地取材，下饺子吃，好吃不过饺子，所以一大早就吃热乎乎的饺子，这对以前一日三餐都吃不齐整的秦二宝来说无疑是珍馐美味。 秦二宝发现鱼塘东边，住了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大爷，他一个人孤孤单单住着窝棚，两个儿女全搬去城里住去了，几次让他搬走，他却不走，半年前，老伴走了，他抱着她的尸身将近十个小时都不曾松开手。 窝棚离老伴的坟地不远，坟地又立在自家的地里，那儿有棵树，他房子不住，就住在窝棚里，他守着过世的老伴，大树给他遮风挡雨，就连村长都亲自上门劝了，可他不听劝，横竖不听劝，儿女急了，他直接吞下了安眠药，发现及时，送去医院洗胃，抢救了三个小时终于险象环生。 儿女再不敢劝了，只能任由他住进窝棚，他与老伴相濡以沫六十年，不是她死了就结束了，他还没死，感情就没断，他说老伴生前最怕三件事，一是看不到他，二是害怕打雷，三是怕黑，所以二爷的窝棚前面，特地立下一个柱子，上面挂了两个灯笼，是他女儿在网上买的，防雨防潮还抗摔打。 看上去跟普通的灯笼差不多，却是铁皮制成的，惟妙惟肖，无可挑剔，颜色喜庆，红艳艳的，灯火是用蓄电池供应的，一边一个，一个是他，一个是老伴，成双成对，到了晚上闪着红光，特别明亮醒目，几乎成了所有人晚上心照不宣都要看一眼的地方，成了名副其实的长明灯。 秦二宝早就知道大爷住在这儿，当时谁也没注意，他的几个儿女都有出息，请村里人专门给他送饭吃，但他通常早上不吃饭，秦二宝搬到鱼塘来住后，打完饭后，从来不在刘大能家吃。 而是端回来，白吃别人的，还要碍手碍脚，没一点眼色，步行回小房子也只要十分钟，再到大爷所在的窝棚也差不多十分钟，他自己淋过雨，所以看到别人饿肚子，很乐意跟人一起分享，总是忍不住将伞往别人头顶上多移一点，这份无微不至的关怀是镂刻在骨子里的，这是他想要，现在心想事成，看到别人想要，他也会成全别人。 秦二宝敲敲门，“大爷，今天没点没，来，吃饭，饺子，这次是荠菜猪肉馅儿的。” “二宝来了啊。”大爷自从老伴去世后就再也没吃过早饭，因为早饭都是大妈做的，现在秦二宝每天早上都会过来给他送点饺子，他事先说明，这是村里给他准备的工作餐，是从刘大能家打来的。 大爷也是从秦二宝给他送早饭之后，又开始吃早饭了，他们也没有其他交流，大爷披着大衣，眉开眼笑，踩着大妈生前为他做的手工拖鞋，拿出碗，秦二宝分出一半给他，大爷关上门回窝棚里吃，秦二宝刚端着碗，再回自己的小房子里吃剩下的一半饺子，两个孤独的人碰到一起负负得正，也就没那么孤独了，而这一幕刚好被于贵英看到了。 第二天早上，秦二宝拿着碗来了，于贵英早就留意到他碗上有两条细小的裂痕，担心他走到一半碎了，就给他换了一只新碗，是海碗，比他原先的要大一些，于贵英宅心仁厚，心眼儿极好，怪不得秦二宝每天早上会定时定点来，很多人都嘲笑他成了公务员骗吃骗喝，顶着流言蜚语。 其实他一碗饺子分两个人吃，还捎带上了住在窝棚里的大爷，她先前还纳闷，大爷心情郁郁寡欢，很少出来的，现在每天早上都能看到他悠然自得的站在窝棚前打几套太极拳，精神饱满，没有先前萎靡消沉，要不是今天早上亲眼看到，还真破不了案，所以她不声不响的给秦二宝换上大一号的碗，他分一半给大爷吃了，剩下的也能吃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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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起来了，今天是韭菜鸡蛋的。” “我昨天还说想吃韭菜，今天早上就吃上了。” “那你慢慢吃，我回去了。” “二宝，来，蒜，这两颗蒜你给捎上，吃饺子没有蒜怎么行？” “我昨天也想说这个的，今天也吃上蒜了。” 秦二宝端着剩下的半碗饺子美滋滋的回去了，大爷也很高兴，他按下开关，白天就不必打开灯笼里的灯了，省吃俭用惯了，现在不用老伴提醒，他也习惯成自然，随手关灯，不然的话，费电，虽然他的电线，是村里免费供应的，但还是不能铺张浪费。 秦二宝在巡视鱼塘的时候，发现村里的张明发正站在水里发呆，前几年在外面做生意大火，赚了不少钱，他一瘸一拐跑过去，大声疾呼，恨不得飞过去才好，前阵子又听说生意上出了问题，倾家荡产，血本无归，老婆孩子全跑了，剩下他一个人，只好灰头土脸回村里了，但村里也是各种流言蜚语满天飞。 说他好好的生意不做，鬼迷心窍，抛弃跟他一起白手起家，打下万贯家财的老婆，背信弃义，狼心狗肺，在外面偷偷搞起了外遇，包养了一个大学生，比他女儿还小两三个月，辣手摧花，丧尽天良，听说还跟其他女人也不清不楚的。 白天晚上颠鸾倒凤，再没心思做生意，导致家破人亡，除了给村里闲得胃疼的老年情报组，提供茶余饭后的话题外，关于他的流言蜚语也是众说纷纭，荒诞夸张，“小张，你可千万不能想不开呀！别跳！” “我活不下去了，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难。” “好死不如赖活着，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二爷，你是不知道村里人都是怎么编排我的，我只是生意做失败了，他们到处造谣，说我在外面搞女人。” “没有的事，你又何必当真，还往耳朵里灌？他们就是喜欢造谣生事，嘴长在他们嘴上，管他们怎么说去，你知道真相就可以了，听二爷的话，你上来，水太凉了。” “谁还关心我的死活，我老婆····我这么多年对她一心一意，她却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丢下我一个人跑了，明明是她在外面搞了人，联手别人坑害我，给我设陷阱，偷偷转走了我的钱，害得我生意失败，现在村里人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情况就胡说八道，成天造谣，说我在外面干了这个又祸害那个的，我有苦没处说去。” “小张，上来，你先上来，有什么事儿跟二爷说。” “跟你说了，你又帮不了我解决问题。“ “小张，别犯傻了，你死了就能解决问题了么？” “可我也没活路，活着比死了还难受，那还不如死了，省得成天被人指指点点，将名声全给败坏了，这些人唯恐天下不乱，什么恶心话都能说得出来，我不敢说出真相，他们骂我都骂得这么难听，骂起老婆来，还不知道要把她编排成什么样，我不能让这些嘴坏心狠的人将她的名声糟蹋坏了。” “小张，你别在水里站着了，危险，再难的事情，冷静下来就能找到解决办法了，大老爷们怎么能寻死觅活的，这像什么样子？” “你不知道我遇到的难处有多大，二爷，你不明白，你不懂的，我真的活不下去了，我活得好憋屈，好压抑，为什么老天爷对我这么不公平，我踏踏实实做来，在生意上也没不择手段过，从来没算计过谁，怎么身边全是豺狼虎豹，想方设法算计我，连我老婆都来算计我。” “你上来，你上来说，二爷这儿有酒，买两个冷菜，咱们爷俩痛痛快快喝一个。” “二爷，你是个好人。” “你也是个好人，好男人，有担当，自己受委屈了，还替老婆着想，是她对不起你，可你不能做对不起自己的事，你父母怎么办？年纪大了，受不了这么大刺激！父母辛辛苦苦将你抚养长大，最后白发人送黑发人，害死你的人，倒是一了百了了，见到你还会内疚没脸。” “可我现在一无所有了，也没脸活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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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张，话不是这么说的，脸这个东西，必要的时候，得争取，作为一个人，得有，但对方用不要脸的方式对付你，那你也没必要死揪着不放，最好的办法就是躲开点，你不受他们影响了，不就能可以将倒下的东西重新收拾起来，东山再起，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了。” “二爷，你没经历过我的伤痛，永远不会明白我承受多大的打击，二十年的心血就在一夜之间说没就没有了，一切从头开始，哪有那么容易的？” “小张，你听话，别在水里站着了，一会儿腿麻了，容易感冒。” “求求你了，不要管我，我能做出这个决定，不是一时冲动，不是····我缓不过来，我想不通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好好做人，规规矩矩做事，在我风光的时候，帮过那么多人，有多少像我这样掉进泥潭里上不来的人，我都拉上来了，现在我落难了，掉进烂泥塘，他们袖手旁观，第一时间把我的号码进黑名单，电话打不通，人见不着，成了瘟神，大路上看到遮遮掩掩的，生怕我跑过去向他们借钱。” “小张，可你这样也不是办法，活着，办法是人动脑筋想出来的，你站在水里要死要活的，怎么能想出办法来？你听我一句劝，活着才有希望，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不能投降。” “我公司倒闭了，欠了几千万，全是高利贷，每天一睁眼，打开手机，会有成百上千条短信涌进来，全是催我赶紧还款的，有银行的，有网络平台上的，我不敢开机，他们都是专业催债的，我还被他们抓过，软禁过两天，打得我鼻青脸肿，掉了三颗牙，下一次再被逮到就没那么容易逃脱了。” “小张，你可以报警，警察会帮你的。”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警察来了也要还钱的，我就是没钱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钱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小张，你先听我的话，上来说话。” “又有什么好说的，天大地大，世界的路千千万万，我却没路了，也找不到能安安心心睡一觉的地方，我只能躲进村子里来，村里人的嘴比那些人手上的刀子还要锋利，扎在身上好疼啊，要债的，他们早晚会找过来。” 秦二宝见不得人间疾苦，可他偏偏又没有普度众生的能力，一个自顾不暇的人，连自己都顾全不了了，又哪来的能力成人之美，他现在给村里看守鱼塘，赚三百块钱的工资，还遭到村里人的刁难揶揄，小张欠了几千万的债，他哪来的本事，替他想出办法化险为夷，还真是赚着卖白菜的钱，却操着卖黄金的心。 张明发如果真不是失望透了顶，又怎么会走入极端，要用死亡解决问题的这一步，“村里人又成天制造谣言，添油加醋，生怕烧在我身上的火不够大，一个比一个刻薄尖酸，前后夹击。” “你不当回事就是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你现在遇到坎了，想办法跨过去，之后的路就顺了，你看二爷现在过得不就是挺好的么？” “二爷，你背后有三爷，三爷是当官的，虽然现在权利不大，到底不是普通人，我跟你的情况根本不是一件事，你也永远理解不了，硬生生把我逼到这一步的难处，到底有多难，还真不是我矫情，无病呻吟，只是我众叛亲离，负债太多了，压断了脊梁骨，一夜回到解放前还是轻的，我简直是回到了侏罗纪。” “什么纪？” “什么纪都不重要了，我是人，有血有肉的人，不是神，刀枪不入，有着金刚不坏之身，我在村里人的轮番轰炸中，早就千疮百孔了，没有心了，人没有心还怎么活下去？活不了了。” “你这个傻孩子，别较真了，哪有什么过不去的，钱是身外之物，没了再赚，命没了，你就什么都没有了，你死了，倒是成全这些人了，这个世上，虽然没那么好····其实大·····各有各的难处，你以为你的遭遇挺惨的，其实还有比你更惨的，只是你没听说而已。” “二爷，我管不了别人的事，你也不要管我的事了，跟你说的再清楚，你不懂我现在的处境有多可怕，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坎了，而是五指山，压得孙悟空都不得动弹，困了他整整五百年。” “事在人为，什么五百年一千年，别犯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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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遇到唐僧，五指山得压到他死的那一天，我不是孙悟空，更遇不来唐僧替我扯下封印，脱离苦海，二爷，不是我不愿意活下去，是老天爷断了我的路，四面八方全断了，穷途末路说的就是我这样的。” “小张，二爷不会骗你的，你好歹风光过，早晚有一天还能出人头地，还清债款，有出息赚了钱了，你想要的，总有一天还会拿回来，你死了，一了百了，烧成一捧灰还有什么用？” 张明发痛哭流涕，他想活下去，可实在活不下去了，催债的天天威胁恐吓他，无路可退，他实在看不到自己还有什么未来，更别说是东山再起了。 秦二宝不遗余力的劝说他，“三宝当初考大学，他也不是一次性就考上的，他落过一次榜，跟你现在一样，瘫在家里连着两三天不吃不喝，钻进牛角尖，想不开了，还是我用平板车拖进小门诊挂了三瓶水，他才慢慢缓过来，没有信心，一开口就是丧气话，我天天盯着他，他不吃饭，我也不吃饭，他不睡觉，我也不敢睡，还得将家里的刀枪棍棒全藏好了，绳子也藏起来，我地里的庄家长好了都没去收，别人家的都收完了，我还是没收，烂到地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三宝的命比庄家重要。” 张明发还真不知道秦三宝高考落榜过，秦二宝说：“我每天只做一件事，两只眼睛盯在他身上，生怕他趁我不注意，拿绳子将自己吊起来，他灰心丧意好长时间，我没日没夜守着他，三宝最后是自己转过弯来了，想不通的问题肯定不是花多长时间就能想通的，何必再想，放一边去，他幡然醒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想不通的问题当场就通了，他是跟自己较劲儿，我给他下了碗鸡蛋面，他一边流眼泪一边吃，庆幸自己没有走极端，年纪轻轻就将自己弄死了，他一声不响收拾好书包课本，回学校复读去了，第二年才正儿八经考上去，比去年还高出一百我分，梦想成真，可把他高兴坏了，特地给我卖了猪头肉下酒，痛痛快快喝了几杯。” 张明发没说话了，直勾勾的盯着他看，秦三宝虽然对哥哥不太尊重，但他事业心强，又经历过一次失败，所以他多少有点势力，对有利于他的东西特别看中，甚至会不择手段。 秦二宝说：“你现在什么情形，他当初也是一样的，真像你家样遇到点事就撂挑子，他哪来的今天？命是爹妈给的，但路，是自己选择的，得往对的方向走，错了一步，接下来每一步都是错的，满盘皆输啊。” 张明发吸了吸鼻子，秦二宝说的句句在理，但他现在连跑路费也没有，秦二宝说：“你成功过一次，创业方面有经验，比起没有经验的愣头青来说，不知道高强多少，要贵人，自己只要站起来了，不就是自己的贵人么？自暴自弃，糊得跟一摊烂泥一样，得靠你自己站起来。” “我····我遇到的这个坎，要比三宝大得我。” “小张，有人来了，别让人看笑话，别折腾了，赶紧上来，闹出笑话就不好了。”秦二宝说着就将手里的拐杖伸向他，见他无动于衷，又说：“你也知道这些人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你站在水里要死要活的，他们又不明情况，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添油加醋，一传十十传百，你这不是明摆着让人看笑话的么？” “说得对，二爷，你说的有道理，我死了，娱乐别人，实在没意思，我可不能再成为他们茶余饭后拿来取笑的谈资了，这个坎，要是跨不过去，就从下面挖个洞爬过去，人生不能在这儿卡壳的，这些人太毒舌比裤腰带还长三寸，死了还要被他们拿去桥头嬉笑怒骂，太冤枉了。” 秦二宝用力将站在水里的张明发拽了上来，而不远处已经围绕不少听到鱼塘有人自杀，准备看大戏的人了，张明发将外套脱下来，将水拧干净后又重新穿上，秦二宝在所有人大失所望的眼神里，将他领到自己小房子里，晚上整个两个小菜，一盘花生米，一盘凉拌海带丝，还有一盘猪头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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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喝了两瓶二锅头，张明发几乎是他破产后，第一次喝得这么痛快，说了一些话，迷迷糊糊倒在床上睡着了，没一会儿打起了呼噜，这也是他头一回真正的睡着了。 秉着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的原则，秦二宝将秦三宝上次在医院外面给他的一千块钱拿出来，装进红包里，上面写有心想事成四个字，希望这四个字能给他卷土重来的信心勇气，也是他作为长辈给予他的祝福，将钱塞进去，又悄悄塞进他的口袋里。 第二天，秦二宝提前醒了，他赶在张明发醒来之前走了，给他的是跑路费，这笔钱，当面给，他不会收，先走一步，他的颜面和自尊心就能很好保留住了，不会那么尴尬，秦二宝也希望他的良苦用心能够陪着他再接再厉，扬帆起航。 只要心不死，任何时候都可以重新开始，他送的心想事成，是对他未来结果的提前预言，但他希望直起腰来重整旗鼓，这一路可能要比他先前走过的路更不容易，但他种下的希望，会在未来的开出令他意想不到的奇迹，而奇迹，却是老天爷为活着的人准备的礼物，置之死地而后生。 秦二宝在给大爷送完饺子回来后，发现张明发已经走好，他在桌子上留下一张纸，上面写了谢谢两个字，简单两个字，包含千言万语，还有对雪中送炭的感激，对他自尊心的维护。 他要还钻在牛角尖里不肯出来，寻死觅活，自暴自弃，像一摊烂泥一样瘫在地上萎靡堕落，第一个对不起的就是秦二宝，第二个就是陪着他一起风里来雨里去，奋发图强的自己。 秦二宝推着三轮车出去卖废品了，每次走到村口都会心惊肉跳的，但这儿偏偏又是进出村的必经之路，他们看到他来了，虎视眈眈盯着他看，他推着车进退两难，不出意外的话，又要成为他们打趣说话的对象，好像都在眼巴巴等着他，现在闭着嘴，是为了一会儿火力全开，他几乎成了他们嘴里经久不衰的重点对象，老生常谈，乐此不疲。 村里的年轻人都出去大城市打工了农忙季节又都是机械化收割，剩下的老头老太太们就喜欢聚集在桥头这块是非之地，讨论家长里短，批斗村里各种他们认为不道德，不文明的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地表最强大，最神秘的情报组织，别看最低七十八高龄，全村上下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他们。 详细到张家的大黄狗，配了隔壁老张家的大黄狗，瓜熟蒂落后，大黄狗却平无故却生出一窝黑色的拉布拉多，不出两天功夫，在大爷大妈们穷追不舍里议论声里，能够生动还原出大黄狗与后庄家黑色的拉布拉多偷情幽会的整个过程，好像亲眼看到大黑狗在两家眼皮底下趁虚而入，见缝插针似的。 在有人经过的时候，他们会非常安静的看着你，一般不会言语，在你路过后，他们议论纷纷，打哪儿来的，谁家的媳妇，生的男孩还是女孩，假装多少钱，本村的还是外村来的，父母有没有养老金，只要打入内部，村里上上下下，左右四面八方。 他们消息灵通，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能够在一个小时之内，陈述出关于村里最具有代表性的爆炸性新闻事件，还有村子的起源，不下十个的兴衰史，出过多少不肖子孙，走出过多少人才，村委会不为人知的秘史，哪家的媳妇半夜跑了，哪家的孩子通过验血发现是不明身份的野种，哪家又是虚惊一场。 只要有人上前搭话，就会成全所有人关注的焦点，看得人身上浑身不自在，起了遍身的鸡皮疙瘩，他们之所以坐在村口，自愿当起了门神，其实是内心非常孤独，喜欢找人多的地方解闷聊天。 农村的老年人不会玩智能手机，不会刷视频，娱乐项目少，排解孤独的方式也只有村口根据地了，他们在自娱自乐的同时，也在掰着手指头算什么时候过节，什么时候过年，只有逢年过节了，外出打工的子女才能回家团聚，而这样其乐融融的家庭聚会一年到头也持续不了 不出意外的话，意外就来了，“哎，二宝，看你心急火燎的，推着三轮车上哪儿去？” 秦二宝只能硬着头皮停下来，一场针对他的腥风血雨席卷而来，“前几天捡了点废品，差不多了，就拿去收购站卖了，太多了，拉不动，腿使不上劲儿。” “你都拿村里生活津贴的人了，怎么还捡垃圾卖？是不是说明你有劳动能力，不用领津贴也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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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瞎说什么，谁还嫌钱多的，存起来，取个媳妇，要房子有房子，要关系有关系，他要是结婚的话，三宝这么有钱，在镇里年轻有为，数一数二的干部，横竖要给点钱的。” “是啊，三宝能有今天，可都是二宝牺牲大半辈子换来的，国家不是老早就提倡晚婚晚育了么，五十岁结婚不迟，现在又拿上生活津贴，跟拿养老金一样的，只要他想，能够弄成事的。” “倒也是的，二宝以前穷，现在工作有着落了，也混出模样来，捡了十几年破烂，少说也有点存款的，娶个媳妇不成问题，三宝有钱有势的，想要办成什么事，还不是多用点心，多找几道关系，找个差不多的人。” “对啊，找个喜欢二宝的女的不容易，找到他喜欢的，可能人家女方又不喜欢他。” “但差不多最容易找了，双方都不讲究，大差不离的，就是螺丝钉，也没有完全吻合卡口的。” “的确是这么回来，差不多就行了，能相互迁就，搭伙过日子，双方都差不多，日子不就能差不多过下去了。” “对对对，只要有媒人牵线搭桥，就能将两个差不多的人撮合到一起，八九不离十，水到渠成，又不是小年轻讲究浪漫，天天跑电影院，手牵手压马路，花前月下的。” 秦二宝被他们说得头都抬不起来，“我没想过娶媳妇。” “你现在想还来得及，二宝，你可得抓住机会了，往后推几年，你再想找媳妇一起安度晚年，那可就不太容易了，到哪儿才能找到跟你年纪差不多的老太太去？” “找年纪小的。” “二宝真要找年纪小的就糟糕了，老牛吃嫩草，传出去会对三宝造成很不好的影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三宝通过职务关系强抢民女，一般人也不会认为年纪小的会跟一个捡破烂的瘸腿子结婚过日子，这是要被上面调查的，这个玩笑可开不得。” “就是呀，三宝可是从咱们村里走出去的，又是打小看着长大的，三宝可不能干这种伤风败俗，叫人笑掉大牙的事，造成恶劣影响，三宝的大好前途很有可能就会止步于此，上面的人又不清楚具体事实。” “不能说三宝，三宝这孩子有出息，好不容易从村里飞出去的龙，要说二宝也是运气好，父母不在了，继续培养三宝，肯吃苦，干劲足，省吃俭用，没多少开销，赚来的钱，只进不出。” “这不是好男人嘛，就是年纪大了，年纪大不好找。” “别说是年纪大不好找对象，现在不少小年轻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还都发愁找不到适合的对象，成群结队挂着单，有些地方都出现光棍村了，村里的女孩子全嫁到城里去了，外面的女孩儿又吃不了农村的苦，不愿意来。” “彩礼太贵，还得在城里买房子，一套房子三十万首富，剩下每个月还贷款，还个三十年，一个婚结下来，少说也得要一百万，老的一辈子辛辛苦苦积蓄下来的血汗钱全给掏空了，有些情况不好的，还欠着外面十几万的外债。” “怪不得二宝这段时间拼命干活，又是拿津贴，又是捡垃圾，原来是赚彩礼钱，年纪大的，彩礼要得更多，八万八起步，前庄的一个五十岁老太婆再婚了，还要了八万八的彩礼，一分不得小，还有改口费什么的，跟年纪人结婚一模一样，该走什么流程就走什么流程，该收多少钱，就收多少钱。” “二宝这下压力大了，得好好干，争取年底取个媳妇，我们大家都来热闹热闹，喝你的喜酒。” “对啊二宝，你老是给别人办喜酒，等有机会了，我们全村人也给你风风光光办一个，给你一个大排场，我儿子在外面事业单位上班，让他把刚买的车开回来，给你接新娘子去。” “我姑娘在城里办婚庆公司的，到时候给你打折。” “二宝，你真要结婚了，我儿子是卖烟酒的，到时候说什么也要给你打个对折，这点面子必须给的。” “你们都瞎掺和什么呀，二宝结婚，三宝还不得将方方面面全包了，说不定还会出钱给他们拍婚纱照什么的。” “二宝，你听着是不是心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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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宝有心想找个老伴，但他一穷二白，还成了残疾人，三轮车还破烂，生了锈斑，“你们就不要拿我开玩笑了，我这个样子，要什么没什么，还是个瘸子，谁能看得上。” “哟，你们听听，你们听听，二宝这是承认想讨个老婆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结婚是人生大事，每个人都要经历的，不留下儿女，将血脉传承下去，到了这一带后继无人，虽然没什么传家宝什么的，但三轮车也是你的财产。” “对啊，老古董就是用来传承的，市面上很难再看到这一款了，成了限量版的了，具有收藏价值，再过个十年二十年，说不定还能被博物馆收了去，放到展厅里让人欣赏欣赏以前的老物件。” “二宝刚才不是说了么，腿不好。” “腿不好跟结婚生子有什么关系，二宝身体健康，是个全乎人，一点也不妨碍跟老婆一起生个大胖儿子。”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五十岁还能生什么孩子？女的到了四十岁以后就不行了。” “你怎么知道不行了，二宝可不是一般人，万一给他撞上大运了也不一定。” “说得也好，二宝在村里一直热衷帮人办喜酒，身上沾了不少喜气，说不定老天开眼了，还真让他找到一个能为他生儿子的女的。” “生什么生，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太乐意生了，二宝五十岁生个儿子，孩子十岁了，二宝六十岁，六十岁按老一辈的说法就是花甲之年，身体各个方面迅速衰退，以前能跑，放到六十岁，能够正常走路就错的了，孩子二十岁，二宝就七十岁的人了。” “是啊，七十岁的人了，孩子才二十岁，以后孩子该怎么跟同学介绍二宝，是叫爸爸还是爷爷？我大孙子才念两年纪，就嫌弃他妈妈太老，同学误会说是奶奶，气得媳妇连着一个星期都没送孩子上下学。” “这能有什么呀，生活压力那么大，苍老也都是必不可免的，误会就误会，反正是凭本事生的。” “古话说，七十古来稀，孩子刚从校园走到社会上，人生刚刚起步，正需要他保驾护航的关键时刻，二宝身体再怎么健朗，也没多少精力陪孩子，反而还会拖累他， “我跟你们讲，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生得起，养不起，这才是现在年轻人不生孩子的原因。” “是啊，现在教育成本那么高，孩子又都挑好的用，便宜的又看不上，每个月光是买零食吃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别的孩子吃，当着孩子面吃的津津有味，你家孩子吃不起，眼巴巴瞅着，不也挺难受的。” “还有啊，上个幼儿园都得几万几万的交，这些大额开支连年轻人都承受不了，何况是上了年纪的二宝，培养一个孩子成本太高了，这可不是靠二宝每个月拿三百块钱的生活津贴就能满足的。” “二宝，你是个好人，真是个好人，前天下午，要不是你劝张明发，他真跳进鱼塘里淹死了。” “哪个张明发？” “咱们村里的总共有几个张明发，就是张家的老二，在外面发了点财，不学好，找了个大学生，嚣张的很，敢带到家里来，真真是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白眼狼，老婆孩子一气之下跟他离婚了，他没多久也赔光生意倾家荡产。” “那跟他好的那个大学生呢？” “他是一个人灰溜溜夹着尾巴回来的，大学生就是为了他的钱，钱的钱没有了，哪会跟他来农村过苦日子的，他在外面欠太多钱，张家七大姑八大姨每天都会接到骚扰电话，问他们要钱还债，现在他人跑了，家里的亲朋好友就倒了大霉。” “这人混账东西，死了反而干净了，现在跑到外面，昨天晚上，还有人开车跑到村里打听张老二家在哪里，十有八九是来要债的，他现在远走高飞，将这么大的烂摊子留给家里人，所有亲戚都被关联到了，张老二每次接到要债电话都会气到直跺脚，骂骂咧咧大半天。” “你们要是这么说就不对了，好歹是一条命，二宝在岸上劝了大半天才叫他上来，活生生的一条命，淹死在鱼塘里面太缺德了。” “还好没淹死在里面，里面的鱼吃了泡过死人的水，身体里有死气，我们再给吃了，大过年的，不是给全家老小招晦气么？他真想一心求死，办法多的是，什么喝药上吊割手腕，只要不死在咱们这个鱼塘里就好了。” “这得感谢二宝心地善良，最后将人给劝上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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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宝，你要是村里的大善人，没有人的心肠能比你更好的，好人有好报。” “好人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没有后人又有什么意思。” “张明发是个混事的人，他要是挺过这一关，早晚有一天还会东山再起的，你作为他的恩人，帮你找个媳妇，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么？” “我还亲眼看到二宝买了两瓶二锅头，三样冷菜，他痛痛快快喝了一晚上酒，第二天就有人看到张明发开车出村了。” “二宝，他身无分文，这是要逃到外面躲债，你有没有给他一点路费？” “有也不能给呀，二宝攒的钱，以后是用来取老婆的，自己都舍不得吃舍不得喝的，连身上的衣服都是二朱叫媳妇给他买的！” “二宝，聊聊呀，怎么走了？生气了这是，随便说几句还撂脸子了。” “谁像你们这样大言不惭，拿你开几句玩笑，不出三句，你就得吹胡子瞪眼了，将心比心，换成你们，每天逮到他都跟批斗反革命分子似的狂轰滥炸。” “你是好人，怎么刚才也跟着哈哈大笑。” 话不投机，不欢而散。 秦二宝还像往常一样，围绕鱼塘转了两圈，刚到屋里，准备打开录音机放京剧，哪想外面传来几个小孩的声音，他透过窗口，果然看到两个十多岁的小男孩儿正鬼鬼祟祟的拿着鱼线钓鱼。 两个孩子都是村里的王庆生家的大毛和二毛，一个十一岁，一个十三岁，秦二宝本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能钓到鱼，那也是他们的运气，抓到训斥两声就好了，但二毛却卷起裤子下水了，这个可不得了，万一滑进深水区会引发溺水的。 秦二宝拿起棍子从房子里走出来，大声训斥二毛赶紧上去，两个孩子看到他气势汹汹拿着棍子跑来了，鞋子都没来得及穿，连滚带爬跑开了，秦二宝见他们直远了，没有穷追猛打，又回到了屋子里。 哪想不到一个小时，外面再一次传来虚虚实实的声音，他站在窗口，却看到大毛两兄弟，又叫来了另外一个姓洪的小家伙，能有十八九岁了，个子高高瘦瘦的，看来刚才的威吓没起作用，不但没收敛，反而回去搬救兵，还拉帮结派来了。 秦二宝说着又拿着棍子出去了，“你们干什么的？不是让你们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赶紧走，这儿是村里承包的鱼塘，不能在这儿钓鱼的。” 姓洪的大男生叫洪天亮，不学无术，初中没毕业就去社会上闯荡了，头发染成了火龙果的颜色，打着耳钉，戴了条大金链子，穿着花衬衫，牛仔裤破了好几个洞。 耳朵上还夹着一支烟，言行举止流里流气的，表情轻蔑嚣张，咋咋呼呼走过来了，一把夺过他手上的棍子，放到腿上，只一下就折断了，大毛和二毛跟在后面得意洋洋。 洪天亮丝毫不把秦二宝放在眼里，一个走路一瘸一拐的瘸子，让他踮起脚尖也没到他肩膀高，瘦巴巴的，面色黝黑，脸色有点黄，一看就知道营养不良，“是村里承包的又能怎样，我还是这儿土生土长的村民，你神气什么呀？真把自己当成门神了。” 大毛笑，“还门神，门神哪一个不是一米八九的大高个，瞧他瘦成了猴子，还好这儿不刮台风，不然得甩到天上去。” 洪天亮回头瞅了他一眼，这是他的主场，怎么能让他出风头，“门神虎背熊腰，村里怎么会找你这么个小矮子来看鱼塘，还好村里人自觉，真想要来偷几条鱼回家煲鱼汤喝，就你这样跳起来都没人高的人，怎么打得过？” “小伙子，我也不想跟你们过不去，要是所有人都像你们这样，你一条我一条，没等到过年，塘里的鱼就差不多被捞干净了，以时候大家伙分什么？村长安排我过来看守鱼塘，就是为了公平起见，谁也不能特殊。” “老头，知道我是谁么？我可是好声好气跟你商量了，我平时说话都不是这样的，遇到不识抬举，还故意跟我作对的人，我一般都是用拳头解决的。” “小子，你今天就是打死我，也不能捞塘子里的鱼。” “村长才给你多少钱，你就像狗一样给他看家护院，我们说好了，提前说好了，就捞一条。” “对，就一条，今天是我天亮哥才从广东回来，他想吃鱼，现在菜市场关门了，你行个方便，给我们捞一条，大不了以后不来了不就行了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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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三个给我听好了，不管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村长将鱼塘交到我手上，我就得保证谁也不能捞走塘里的任何一条鱼，连岸边的螺蛳也不能摸走一颗，我拿村里发的工资，不管多少，我得对得起自己的责任。” “三百块钱能有多大的责任？说得好像挺了不起似的，信不信我一拳头能让你鼻子开花，我可是再三警告你了，别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 “除非我死了，不然你们别想从塘里捞走一条鱼，村长来了，他都得按规矩来，你们也别为难我一个老头子，你们要是不服气，可以回去将家长请过来，我跟他们讲。” “哎呀，你这个死老头还挺硬气的。”洪天亮说完一拳打在他的脸上，秦二宝应声倒在地上，血肉横飞，鼻血仿佛漏水的自来水管道，一个劲儿的往外喷着血，他身体痛苦蜷缩在了地上，大毛和二毛吓了一大跳，踉踉跄跄往后退了两步，脸色苍白，瑟瑟发抖。 “老东西，怎么样，我没骗你吧？一拳下去，保证你吃饱喝足，这就是跟我作对的下场，给你的脸不要，非要我拿拳头跟你说话，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塘子里的鱼，我们三个，能不能捞？” “只要我在这儿，还有一口气，你们就别想胡作非为。”秦二宝一手捂着脖子，一手撑在地上，晃晃悠悠站起来了。 洪天亮见态度这么强硬，一点也不给他面子，抬起一脚就将他踢倒在地，“我们几个来都来了，鱼塘是村子里承包的，又不是村长的私有财产，你是拿村长工资的人，鱼塘里有我们的一份，现在我们来拿属于我们的一份鱼怎么就行不通了？你有什么权利不给我拿？” “不给就是不给，村长来了也没资格下网捞！你们今天要不打死，要不老老实实回去，要不然，你们谁也别想捞到一条小鱼苗！” “我看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拳头硬。”洪天亮气急败坏，拿着拳头不住的往秦二宝的头上砸，大毛二毛大惊失色，脸色苍白，吓破胆，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么暴力血腥的场面，抱成一团，大毛小声说：“天亮哥，不要打了，你赶紧住手，再打就要死人了。” “他一个瘸子怕什么！有我在，跟你们无关，这个给你，照我先前的办法去做。”洪天亮说着就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百草枯，扔到大毛手上说：“倒进鱼塘里，这是五百块钱，这是你们的手工费，我现在得好好收拾这个不识抬举的老家伙，你们尽管倒进去，我们要是吃不成鱼，谁也别想吃成。” “你们不能倒！”秦二宝见大毛接过钱，二毛迫不及待的打开百草枯的盖子，直接扔进了鱼塘，他趴在地上大声叫嚷，洪天亮不以为然，一脚踢到他下巴上，掉了两颗牙。 洪天亮还在心心念念他的鱼，“你赶过他们一次，现在我来了，差不多就行了，别跟我扯规矩一套，以前我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现在我回来了，我的话就是规矩。” 秦二宝被打得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双手死死护在脸上，洪天亮恶狠狠的说：“老头，你现在尝到我的厉害了，要不要好好谈判，一条鱼，真犯得着你拿命来拼？” “我干这份工作，就得将工作做好，我·····我不跟你谈判，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们谁····谁也别想下网···一条鱼，你们别想拿走！” “真是一个顽固不化的老东西，我现在跟你讲，你的警告，我收到了，你别这么一根筋，就当没看到我，我们三个偷偷摸摸弄了条鱼走，一会儿有人问起，我就说你警告过我们了，是我们强行要抓的，你尽到责任，对得起三百块钱工资，行不行？这可是我的最后通牒了。” 大毛二毛相互看了一眼，觉得事情闹大了，秦二宝真要被洪天亮打死了，警察一定会来抓他们的，况且他弟弟秦三宝还是镇里的领导，洪天亮出去广大五年了，今天才回来，初来乍到，对村里的情况不太了解，他要是知道秦三宝是领导，肯定就不会对秦二宝拳打脚踢了，两人心惊肉跳，拿上钱逃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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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干什么的！”这时有在附近干活的村民发现秦二宝被红毛打了，连忙敲锣打鼓，叫来几个男人急急忙忙跑过来，他们看到大毛二毛慌慌张张往家里方向跑了，洪天亮没想到他还没搞定看鱼塘的老头，从四面八方又来了十几个老头，他正准备跑，不想却人拿石头砸倒。 秦二宝被打得面目全非，血肉模糊，一个个火冒三丈，哪来的王八蛋，竟然敢跑到村里杀人放火来了，他们平时虽然喜欢拿秦二宝开玩笑，但他真的被外人欺负了，他们绝不会袖手旁观，几个人联手，拿锄头铁叉将气焰嚣张的洪天亮死死控制住，又有几个人将满脸是血，神志不清的秦二宝送去医院。 没一会儿，鱼塘里接二连三的有鱼浮上水面，翻起鱼肚白死了，所有人都忙着制服暴打秦二宝的凶手，没有留意到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农药味，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鱼塘里成千上万条鱼全被药死了。 警察接到警情，火速进村，来了三辆警车，老远就听到警报声，闪着警灯，村里人还不知道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了，看到十多个警察浩浩荡荡进民，提心吊胆，人心惶惶的。 警察在根据目击者提供的信息，火速将三个嫌疑人抓进警车带走了，包括逃到家里心神不宁的大毛和二毛，他们手上还拿着洪天亮给的五百块手工费，就是他们按他的指示，往鱼塘里倾倒整瓶百草枯，然而警察在确定洪天亮的个人信息后，又有了惊人的发现，他居然是个网络通缉犯。 就在一个星期前，他在广东参与了一起打架斗殴事件，拿刀捅伤了受害人的腿部，他以为只简单的扎伤，只要找个地方躲几天就能像以前那样没事了，他连着五年没回家，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回家过一阵子，他自始至终不认识自己犯罪了，包括打人，他是典型的混混，无孔不入，无恶不作，危害一方的地痞流氓。 只是他做梦也没想到的是，他随便一捅，刚好割破了受害人的大动脉，导致他倒在地上长达失血过多而死，事发又在晚上十一点，路上没人，受害人起先还能行走，不知怎么就走进巷子里去了。 由于里面只有一个路灯，距离太远，他最终在一个不易察觉的角落倒下了，伤口持续性出色，将裤子完全浸透，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到，直到第二天被环卫工人发现了，人早死了。 广东那边的警察抓到他的同伙，早已在事发一个小时，向他户籍所在的派出所发布了协查通报，他涉及故意杀人罪，现在又将秦二宝打得半死，头破血流，掉了两颗牙，他又涉及故意伤害罪，数罪并罚，洪天亮终究拿自己的一条命为他的张狂暴力买单。 两个星期后 村长在前面走着，后面跟浩浩荡荡跟了十几个村民，走在第二个的是老杨头，推了辆三轮车，新买的，小巧玲珑，秦二宝现在成了瘸子，走路不方便，再加上他原先用的那辆三轮车破烂不堪，车架上血迹斑斑，稍有震动，暗红色的铁锈严严实实飘落下来，成了名副其实的老古董。 两个轱辘也都有点瓢扁了，在那次车祸中元气大伤，零件滚落一地，要不是有轴承强行固定着，这两只轱辘好像天生的冤家，各有各的想法，不往一片使力，这就造成秦二宝推动起来就会很费力。 不光费力，老远就能听到吱呀吱呀的声音，让人觉得三轮车走不了多远就会四分五裂，再加上他平时还要推去捡垃圾，多了负重后，吱呀的声音更强烈，秦二宝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本就费力，推上这个更加费力的三轮车，两个腿脚都不好的凑在一起，负负得不了正，只会雪上加霜。 村长是真心实意为他的人身安全考虑，三轮车分崩离析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将他弄出个好歹来，三宝第一个找他算帐，再加上他这次配合公安机关，抓住了一个令人发指的杀人犯。 虽然洪天亮的户籍在村里，但法治社会，人人都要争当守法公民，犯了罪，就得接受法律的制裁，这也将成为村里的反面教材，有了前车之鉴，村民必须警醒，洪天亮的父母因为儿子成了网上通缉犯，现在又要被判处死刑了，脸面都被丧尽天良的儿子败坏尽了，在村里又受不了流言蜚语，在案发后搬去了外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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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宝在看守鱼塘的工作上认真细致，丁是丁卯是卯，一丝不苟，六亲不认，大毛二毛向警察陈述的事实，也证明秦二宝之所以被洪天亮暴打，即使在掉了两颗牙，头破血流，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下，还是坚守原则，恪尽职守，不让任何人随意捞去一条鱼。 确保全村人的财产和尊严没有受任何恶势力的染指干犯，他和三宝一样都是了不起的人，一个成村里扬眉吐气的骄傲，争足了脸面，一个保全的村民的财产，一条鱼，被好人吃进肚子里，吸引到的营养会拿去做好事。 鱼死了，也是功德无量，但要被坏人煲汤喝了，给一个杀人犯提供营养，有了精神头后继续为非作歹，鱼也将成为千古罪鱼，跟杀人犯法一起钉在历史的耻辱在上。 村长为了奖励他为全村人所做的贡献，光是奋不顾身的精神，就值得他自掏腰包，当然更重要的是，三宝绝不会坐视不管的，村长必须带头做个表率和诚意，只有足够大了，才能应对得了来自三宝的兴师问罪。 他带了十多个考察团去了三轮车市场，亲自为他挑选了一个物美价廉又能适用于他身体状态的三轮车，推着也能灵活便利一点，以前的三轮车又大又笨拙，光是空车推着都得耗上吃奶的劲儿。 经过全体村民精心挑选推敲，最终选了一辆枣红色的小号三轮车，典型的为老年人量身定做的，也叫老年人代步车，拿来装货运东西不在话下，老板亲情推荐，载重之王，结实耐用，小巧玲珑，轻便灵活，防侧翻，厂家直销，还是上个月推出的新款式，是店里卖得最火爆的畅销款。 买了一辆就送送螺丝刀，扳手，锁，铃铛，力量大一点的，可能将小三轮车整个扛起来，再加上秦二宝个子也才一米六，现在腿瘸了，两条腿一条一短，一米六五转眼被抹去了零头，变成了一米六。 老杨头和其他两个村民喜笑颜开，他们将千挑万选来的小三轮车抬到门口给秦二宝一个惊喜，精致小巧的枣红色三轮车，的确让他眼前一亮，喜不自禁，车前面还挂了一个焦黄色的菜篮子。 两个颜色凑合到一起，让整个三轮车的格调提升了不少，他从来没有想到，这辈子还能得到一辆全新的三轮车，他一见钟情，灰蒙蒙的眼睛一下子就被欢喜点亮了，目不转睛盯着这辆即将属于他的新车。 村长雪中送炭，是好人，他的嘴唇因为清晰激动不住颤抖着，他在老杨头的搀扶下走到门外，伸手抚摸着光滑细腻的龙头，菜篮里还放着两袋子水里，老杨头是村长的左膀右臂，除了在他老婆面前没什么话语权外，在村里还是有点份量的。 他拉着秦二宝的手说：“二宝，这辆三轮车，你无论如何也要收下，这是我们全村人送给你的礼物，送钱送其他东西，你未必愿意收下，我们也实在不知道送你什么礼物好。” 秦二宝欣喜若狂，但他也不愿意白拿别人东西，按在龙头上的手又下意识的收回来了，村长知道他不是喜欢贪便宜的人，不然有人偷鱼的时候，也不会拿命跟人拼，生怕他不收，“二宝，别这样，礼轻情意重，真正贵的，我们也买不起，但这个价值划得来，质量又很好，这个就符合我们的挑选标准了。” “是啊二宝。”老杨头接着说：“我们买三轮车的时候，特别请老板推荐一辆质量好些的，钱不重要，我说我们要送给一个为村里立下功劳，还配合警察抓住一个通缉犯的英雄，老板二话不说就推荐这个来了，你看它的颜色跟你的满腔热血一样红，别不好意思，这是你该得的，要说不好意思，我们还不好意思，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么大的危险，最后还叫人打成这样，别啰嗦，收下。” “二宝，你收下。”这时住在窝棚里的二爷背着手走了过来，精神头比以前不知好了多少倍，腰也挺直板了，主要是这阵子早饭供应得上，天天打太极拳锻炼身体，面色红润有光泽，这让现场很多对内情一无所知的村民吃了一大惊，还以为二奶奶去世后，他精神崩溃，身体垮塌，时日无多，瘫痪在床，撑不了多久快要翘辫子了。 没想到二爷不但没有一点翘辫子的意思，反倒是精神饱满，气势非凡，又是城里的初中老师，教书育人三十年，也在村里办过辅导班，城里的辅导班太贵了，教学质量也没那么纯粹，老爷子闲来无事，就想着为村里的孩子做点实事，交两斤五花肉钱，却能在他这儿接受最纯粹的教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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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听说后，争先恐后的将孩子送到二爷这儿来，就连交了补习班的家长也纷纷退课了，二爷没退休前，还是重点中学的老师，名声在外，后来不知道被哪个缺德鬼举报了，十有八九是城里开办补习班的奸商干干的，怪二爷抢走了他们的生意。 二爷在村里就连村长也要礼让三分，身上散发着老师特有的严肃冰冷的气质，不苟言笑，眼神坚定犀利，面部表情紧绷绷的，不怒自威，双手背在后面，更像是卫生部长微服私访，到基层考察情况来了，光是这个就值得全村人肃然起敬，而他一个人与众不同的非凡气势，顶得过千军万马。 现在秋高气爽，他平时也只会穿两件衣服，都是太极服，黑白两套换着穿，他今天特地穿了件黑色的太极服，丝滑宽松，蚕丝质地的，阳光下微微闪着光，从光滑度上，能看出价值并不便宜，虽然是他女儿从网上购买的大众货。 自从二奶奶去世后，他以前的干脆利落一去不返，现在又焕然一新了，头发也不再乱糟糟的，一丝不苟梳成大背头，虽然他整个脑袋上的头发，只剩下前面几缕，还是花白色，少之又少，屈指可数，却也恰到好处的点缀出二爷为人师表特有的威严，也是他门面和最后的倔强，光秃秃的头顶在阳光的反射下闪闪发亮。 老杨头见缝插针，“你看二爷都发话了，别磨磨蹭蹭的，收下，你不收下，这可是让我们全村人难堪，你这伤可不是伤在你一个人身上的，也是为了守护我们全体人的财产才受这么大的苦难。” “收下吧二宝，这也不值几个钱，还不到二百块。” “是啊，你卖一个星期废品，也不止两百块，也没多大的事，你要是真往心里去，我们占了你太大的便宜，当时的情况，我们没有看到，但光是听到描述也会都觉得心惊肉跳。” “二宝这是吉人自有天相，坏人有坏报，好人有好报，你看这下不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二宝，你现在可出名了，公安局还要为你颁发见义勇为奖章，等你好些了，村长还得跟你一块儿去市里领奖，给你红本本，就是荣誉证书，大力宣传，作为榜样让更多的人受到感染鼓励。” 村长笑得花枝乱颤，在村里干一辈子事了，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接到领导亲自打来的表扬电话，二宝能做出这么轰轰烈烈的事，村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能吃苦能干事的热心肠。 “二宝，你这下可是一鸣惊人，成了最近很多人都讨论的大人物。” “什么大人物，你会不会说话？要拍马屁也得捡贴切的字眼儿拍，说是风云人物不比大人物更形象贴切么？大人物一般都是指当官的。” “倒也是的，大人物说起来有点市侩，二宝又是捡破烂的，大人物用在他身上的确有点驴头不对马嘴的感觉。” “二宝，听说上面还要安排记者来村里采访你，要将你英勇无畏的英雄事迹发表到报纸上，还要把你录到电视上，全国各地的人都能看得到。” 秦二宝听惯了他们冷嘲热讽的打趣声，现在全是恭维他的话，他一时间无所适从，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伸手摸了摸脸上尚未完全消下去的淤青，下巴是个重灾区，掉了两颗牙，到现在还没补上，又脱臼过，不仅说话漏风，上下的咬合力多少有点错位，得吃稀饭，不用嚼。 医生说他脸上疤痕淤青太重了，等完全消肿痊愈后再来补牙，还得坚持吃消炎药止痛抗炎，五官微微有些变形了，夸奖的话并没有让他飘飘欲仙，而是觉得言过其实，过过场面的客套话，不能全信，听一半就好，更不能听进心里当真了，“我这个样子又黑又丑，哪能上电视，还不得叫人笑死。” “二宝，你可不能这么说自己，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比你长的漂亮，人高马大的男人，也不如你一半英勇，我们说的全是大实话，没有半句虚的。” “是啊，二宝，你现在可是我们整个村的门面，用现在的时髦话说，是拖拉机的外表，内心却是几百万的大宝马，我们都没有以貌取人，你怎么能瞧不上自己了？” “是啊二宝，我们农村人面朝黄土背朝天，风吹日晒的，祖祖辈辈的，哪个不是又黑又丑的？有这个特性可不止你一个，你要这么说你自己，我们可不答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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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别这么直来直往的，伤了二宝的自尊心，还以为是真心话。” “哟，你会说话，你会说话你来说。” “我不说，我不像你们喜欢出风头。” “你们不说我来说，二宝不是嫌自己长的丑，是脸上鼻青脸肿的，现在还没有完全消退干净，他有心理负担。” “切，这能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生活中磕磕碰碰不是常有的事么？这哪能成为见不得人的短处？其实这样刚好，两个星期过去了，脸上还留下这么重的疤痕，不也能侧面证明当时二宝面临的处境有多激烈危险么？。” “说得对呀，脸上的疤痕在面对大众的时候会更有说服力。” “我儿子在电话里说过，脸上的疤痕有两层意义，要不是羞辱，要不是勋章，我们的二宝虽败犹荣，疤痕不好看，却也是勋章，很了不起的，深入人心。” “二宝杀身成仁的行为，深入的可不止我们村里人的心，还有外面千千万万人的心，我们讨了近水楼台的便宜，沾了二宝的光，铮铮铁骨，这就很了不起了，更不是热闹一阵子后，他就被社会大众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二宝这事儿可是个扬名海内外的大事记，他的事迹还得贴到墙上去，去过城里的都知道，全国各地评出的劳动模范，见义勇为的人物，都会被画在人物海报，上回记者来给二宝拍照，也要当成插话弄到里面的，边边上还会撰写他的个人经历，我们幸福村也会榜上有名。” “是的是的，我每次去城里都会看到，小区的护栏上也会有，二宝没去过城里，这下他的画像事迹就能长长久久的画在城里最显眼敞亮的地方，来来往往的人多了，一抬头就能看到我们二宝了。” “二宝这事情大，肯定得画在高档的小区护栏上跟广告一样漂漂亮亮的，那可风光了，这哪是祖坟冒青烟，分明是滚滚的浓烟。” “说什么浓烟，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什么德行，人一多，瞧把你给得瑟的，口无遮拦。” “你德行好，你会说话，二宝被杀人犯拳打脚踢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出来帮忙？好德行可不是事后诸葛亮，事后马后炮。” “你去城里割痔疮去了，想帮忙也不能在手术一半跑过来，你不也没来么？我不过是就事论事，指出你用词不当，青烟袅袅，浓烟滚滚，这也太不吉利了，你这是夸二宝祖上好福气，还是骂二宝家祖坟着火了，不然哪来的滚滚浓烟？” “听起来好像也有道理。” 二爷背着手听他们七嘴八舌，他也好长时间没有赶上这么热闹的气氛了，不过一个个装起文人来倒也有模有样的，秦二宝哪能经得住这么吹捧，心里高兴，尤其是看向新的三轮车更高兴，头一回知道心花怒放原来是这样。 老杨头添油加醋，拍起村长的马屁来无孔不入，“村长因为这件还受到上面特别的表扬，这可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对的呀，村长在上面领导那儿落了个好形象，有了话语权，就能代表我们为村里争取更多的惠民政策了，我们的父母官，涉及到很多民生大计。” “听说有关部门，还要送个文明示范村的牌匾过来，这个就更了不得了，别看只有小小的一块，但意义非凡，那叫什么来着的，巴掌大的脸，有了这块牌匾，巴掌大的脸就会变成锅盖大的，翻了一倍，大了一圈，无与伦比的荣誉。” “我跟你讲二宝，能得到这么大名誉的村子，全国上下找不到几个，这可是你拿命换来的，是无价之宝。” “对啊，大恩不言谢，我们全村就是凑钱送你一辆拖拉机，真要论起来也是应该的，但你又不会开，放在家里成了摆设，风吹日晒时间长了，成了一堆破铜烂铁，我们思来想去，一致觉得三轮车是你最下最需要的，实用性强，又能在生活各个方面给你带去便捷。” “二宝，这个好，后斗也挺大的，你腿脚不好，推着轻便灵活，不费一点力气，你要是捡破烂的话，放个两大包垃圾也不成问题，推起来要比你那个老掉牙的老三轮容易多了。” 秦二宝盛情难却，可他又觉得白拿别人东西不好，他没觉得这件事有什么了不起的，村长给他三百块生活津贴，他就得尽心尽力守护好全村人的财产利益，这是责任所在，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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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鱼还死了，又不能吃，挖坑埋了，到了年底，家家户户也领不到新鲜的鱼了，他打架又没打赢，没能挽回最坏的结果，还被打得面目全非，问心有愧，良心不安，哪还有脸面接受村长的慰问和全村人给他的三轮车，无德无能，承受不起。 “二宝，别磨蹭了，鱼死了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是被杀人犯拿百草枯药死了，还好你提前发现，不然的话，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塘子里的鱼也死得不明不白，礼物微不足道，你别觉得不踏实，心里觉得过意不去，真要说心里过意不去，也会是我们。” “二百块钱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还真当两万块钱了？你想要这么多，我们也没有，小菜一碟，二宝，听到没有？收下，鱼死了，跟你没有一毛钱关系。” 老杨头说：“村长跟上面反应过了，你又是为了维护大伙的财产才受的伤，公安局那边也明确说过了，要不是你挺身而出，及时将杀人犯洪天亮牵制住了，他凶残暴力，到哪儿都鸡飞狗跳的，没在你这儿犯事，迟早会也在其他地方为非作歹，到时候在村里捅出乱子来，就不是牺牲一塘子的鱼那么简单了。” “是的呀二宝，幸好你将他给绊倒了，这个狗东西敢在广东那边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成了通缉犯后，又偷偷摸摸潜村子里来了。” “那个坏胚子，装了一肚子的坏水，比毒蛇还要毒，不管躲到哪儿去都是毒蛇，龇牙咧嘴想要咬人，跟土匪似的横行霸道。” “可不是土匪么！只有土匪才敢目无法纪，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打家劫舍。” “这还不是更可恨的，可恨的是，他自个儿又是打人又是抢劫的，还将大毛二毛两个未成年带进沟里去了，你说他算不算江洋大盗？” “何止是江洋大盗，分明是炸弹，现在炸得二宝鼻青脸肿，又炸死了鱼，还将两个小孩子拖下水，关在派出所的审讯室，两人手上都戴着铐子走的，全村人都看到了，成了少年犯了，直到现在还没出来。” “大毛二毛以后可怎么办？留下案底，以后学习再好也不能考公务员，像三宝那样去镇上当官了。” “你说说，大伙说说洪天亮这个杀人犯该不该死！他才回家一天就干出这么多灭绝人性的事，他做贼心虚，又存心躲着警察，警察也不可能一天两天就将他抓进牢里去了，时间长了，胆子越越来大，手段也会越来越凶残，还不知道要给村里带来多少损失，又要毒害多少人。” “是啊二宝，你的事儿可是为村里脸上添了光，又悄无声息的将杀人犯这个屁股给村里擦干净了，不然的话，一塘子的鱼被两个未成年拿百草枯整个药死了，又出个全国通缉的杀人犯。” “话就是这么说的，二宝可能也没考虑到这方面，你觉得受点伤没什么大不了，但给村子造成的影响却是巨大的。” “就是嘛，两件事扯到一起去，成了问题少年，再加上一个杀人的社会恶性案件，哪一样扯出来都不得了。” “村子是个大集体，团结一致，人人有责，村长是我们的头头，到时候都脸上无光，是要被上面问责的，人前人后也抬不起头来，被人问起，张口结舌，都不好意思承认是幸福村人，好好的村子却成了藏污纳垢的贼窝了。” “尤其是洪天亮，他是从广东逃窜回来的杀人犯，这名所传出去多难听。” “那个王八蛋还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缸酱，我们村出过不少人才，这下好了，出了个杀人犯。” “所以说二宝当时奋不顾身的行为，放在这两年事上，就能特别显得弥足珍贵了，刚好是遮羞布，一下子将不光彩的事全给严严实实遮住了，又成了正面宣传教材，皆大欢喜，两全其美。” “要怎么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二宝的反抗恰到好处，集全了天时地利与人和，这让我们所有人都给沾了光。” “所以说村长火眼金睛，慧眼识人。” “那是必须的，村长能当选成村长，必定有他的过人之处，眼界高得很。” “对啊，现在恍然大悟，二宝领的三百块的津贴，倒有点少了。” 杨老头丝毫不放过任何一个溜须拍马的机会，“说到津贴，我们起初还不明白二宝凭什么能拿到生活津贴，原来是村长深谋远虑，是看到二宝身上有着我们没有的高贵品质，还是村长技高一筹，润物细无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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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就是，要不然二宝也不能在关键时刻力缆狂澜，大大将坏的事情给扭转成好事了。“ “这事儿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不然的话，幸福村这就不是现在的鼎鼎有名，倒成了屎壳郎传宗接代，遗臭万年了，村里人上上下下男女老少，可真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大人孩子在外面工作念，都会叫人瞧不起的。” “话不就是这么说的嘛，还好我们有二宝，一辆三轮车，其实还真抵不过他为我们整个村带来的光荣赞誉，这可是不可估量的。” “是的呀，二宝，你可别推三阻四的了，以前的破车拿去卖了算了。” 秦二宝表情没先前那么紧张了，谦虚过了头就是自大了，恭敬不如从命，老杨头见他缩着手，有点不识抬举，村长的脸面都快挂不住，笑着说：“二宝，主要考虑到你的腿瘸了，没有三轮车代步还真不行，又不能过度劳累，斗子小点，放得重量就少，省得你太贪心，恨不得将整个山放上去，推不到还要强行推，痛腿受到拉扯，骨头缝隙增大，还怎么愈合。” “是的呀，二宝能吃苦，一刻也闲不下来，跟我们一样，闲下来就会浑身不自在，腰酸背痛的，起初腿上还打着石膏，他拄着拐杖，也要走半小时的路去捡垃圾卖，几乎每天都从我家门口经过，我看得最清楚，也能断定他现在还是闲不下来，就得一刻不停的干净赚钱，挺着石膏能坚持，现在石膏拿掉了，更不会停下来歇歇的。” “这个话我赞成，二宝疼了痛了，不到实在受不了，不会去医院的，他一天两天能撑，十天半个月也能将就巴巴的，但长年累月可受不了，这会儿一瘸一拐的，勉强能走路，别伤到骨头里面，脚尖都没办法着地，多出一把力却要赔上一条腿，因小失大不划算。” “话不就是这么说的嘛，我们村里很多人都有关节炎，二宝的腿骨要是长不好，到了天气不好的时候，尤其是下雨天，也会跟我们一样犯阴天，疼起来没完没了的，那滋味儿可不好受。” 老杨头立刻不失时机的说：“我们送你的小号三轮车，可真是里里外外全为你考虑到了，你为我们全村人拼命，我们全村人也会无微不至的关照你的。” “关爱都是相互的，你为我们村里做出的贡献，大家有目共睹，我们都是真心实意佩服你的。” “说得对，我们村因为二宝成了模范村，不再是以前提起来都没人知道的小村子，二宝也不是以前的二宝，我们也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二宝二宝的叫他了。” “我在这儿要特别强调一下，村里很多都比他年纪小的，也嬉皮笑脸跟着一起哄，没大没小，一点规矩也没有，扯成平辈跟叫二宝，二宝现在已经成为全国人民心里的一个标签形象了，可不能当成口香糖放在嘴里想怎么嚼就怎么嚼。” “的确有必要改一下称呼了，尤其是村里那几个喜欢嚼舌根的老妇女，口无遮拦，什么古怪荒唐的话都敢往二宝身上扯，不要脸，村长提醒过好多次了，死猪不怕开水烫，舌头比蛇皮口袋还要长。” “二宝·····不对，得叫二宝哥，他对工作尽心尽责，一丝不苟，为了维护全村人的利益，敢将命豁出去，这事儿要是摊在各位的头上，你们摸着良心讲，谁又能做到二宝哥这样先人后己，无所畏惧的！” “二宝哥真是好样的，到底是三宝的哥哥，有其弟必有其哥，我们这个幸福村，放在方圆八百里平淡无奇，现在托了二宝哥的福，真正幸福出圈了。” “是啊是啊，我儿子在南京都看到相关报道了，特地打电话回来，问我是不是真的，我说这还能有假，公安局亲自嘉奖的还能有假？比金子还真，村里出了一个三宝就很了不起了，这下又出了个一马当先的二宝哥，双管齐下，不对，是双剑合璧，好上加好，老秦家祖上积德，后辈是一个比一个有出息。” “是的呀，我孙女也是说，村子这下彻底打出名声来了，全国有名，你说这得是多大的荣耀？他们班上同学都在议论这件事，连老师都会对村里的孩子刮目相看。” “二宝哥正气凛然的精神可不是吹的。” “对啊，就算给小年青遇上了，也未必能像二宝哥这样不卑不亢，临危不惧，别看二宝哥平时捡破烂，你们可别不信了，他身上这股视死如归的气性热血，正义感，在整个后辈身上都不多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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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可都得记住了，以后不许再叫二宝，他为全村人做出的贡献也值得我们尊称他一声哥。” “那是必须的，连市里的领导都特别关注，拍手叫好，给年轻人做了个榜样，要是以后遇到不公正的事，一个农村大爷都能做到的事，他们身强体壮却做不到，不用骂，他们自个儿心里就会羞愧了，无地自容。” “那二宝哥以后就是社会上的照妖镜了。” “什么照妖镜，是一面镜子，全国通用，他就是典范，领导说了，得倡导鼓励，是个顶天立地的真男人，男人就得有男人气概。” “这就是上面特别看中二宝哥这件事的原因，要作为宣传事迹广为流传，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个社会上还有是正义之光的。” “二宝哥他现在是一个正面形象，事情也变成社会事件，影响力大得去了，要是所有男人，年轻一辈都能像他这样不务空名，脚踏实地工作，不追求虚名，不为自己吹嘘功名。” “是啊，这是个很好的正面教材，年轻的小辈们，他们在遇到不公正不公平的事情，有了二宝哥这个模板典范，他们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也会义无反顾站出来维护正义。” “如果每个人都有责任感了，社会气氛也就会越来团结和谐的，助人为乐，成人之美，这些可是我们的传统美德，二宝哥做到我们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英雄称号实至名归，叫他一声哥也是对正义公道最好的维护了。” 村长在老杨头的簇拥下离开了，二爷也背着手回自己的窝棚，能得到全村人的赞扬支持，收获一辆适合他的三轮车，对秦二宝来说也是件好事。 秦三宝前天下午破天荒的来看过他了，因为他智斗杀人犯，舍生忘死的大义精神感到了无数网友，他通过实际行动，生动演绎出平凡的小人物，也能成就出一段不平凡的大事，尤其是配合公安机关抓获了一个杀人犯，他的英雄事迹广为流传。 在各个地方的宣传栏，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关于秦二宝英勇无畏，为工作负责到底的画作，作为秦二宝的胞弟，他不可避免的也受到更高领导层的关注，二宝忠厚老实的高贵品质，很大程度也让人连续到他在镇上当官的弟弟三宝。 由于他在工作上清廉刻苦，努力上进，低调内敛，两人都在社会大众的良好的口碑形象中相互成全，也都得到意想不到的结果，其中占到好处最大的，其实是秦三宝，他对功名利禄的确有点念想，也存在一点急功近利。 但不可否认的是，他对待工作兢兢业业，在镇上工作几年从未有过玩忽职守，以权谋私过，干的工作最多，拿的薪水却最少，虽然哥哥断腿事件后成功升职加薪了，但也只是替代原来的顶头上司，他胸怀大志，又是土生土长的农村出身，他知道老百姓心里的真实想法，知道他们想要哪一方面的补助。 他想要爬到更大的权位上展开拳脚，好为底层的老百姓多谋求一些好的民生福利，这是他爸爸临终前告诉他的，也是秦二宝再三提醒警示，虽然他很多时间不太尊重他，也不瞧不起他，但哥哥的话，只要是对的，他还是能听进耳朵里去的。 只是今天的位置是他心术不正，用了旁门左道，再加上牺牲哥哥一条腿的代价爬上去的，这对他来说是个奇耻大辱，他对哥哥大喊大叫，生气愤怒，其实是为了掩盖良心上的内疚心虚。 他对不起哥哥，而哥哥这次又用半条命给他的前途锦上添花，他在那间狭小逼仄的小房子里，跪在地上，抱着哥哥那条明显扭曲变形的伤腿嚎啕大哭，他也将面临第二次升职，下个月就要调任到市里去了，又是一个新的开始，新的征程。 第一次是哥哥吞下所有委屈和半条命给他换来的前程，现在哥哥又用半条命给他换来了第二次提拔，人只有一条命，哥哥前后两次，也算是将一条命全拿来成全他了。 他是个无私纯粹，心地善良的好人，而他多少有点胜之不武，不过好在先前提拔他的那个领导就在这个月的月底就要提前退休了，得了很严重的病，而与他相关的那起车祸背后的狼狈为奸交易，当初没有人知道，以后更不会有人知道了。 他悬在嗓门眼儿上的心终于落下来了，神不知鬼不觉，仕途之路正式开始，没有后顾之忧，他就可以带赤子之心，在高一层的位置上为民请愿，扶倾济弱，为更多像哥哥这样的农民，谋求更多的生活保障，民生福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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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三宝后悔莫及，现在想想，日子过得穷酸落魄的哥哥，还真是他前途上的贵人，两次加官进爵都跟他有直接关系，以前总是嫌他什么都不懂，一问三不知，没文化，不会说话，呆头呆脑的。 到了镇上还会迷失方向，是个让他很丢面子的累赘，领带上粘着的一颗米粒，现在才知道，原来哥哥他的幸运星，如果没有哥哥，他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一飞冲天，这次提拔几乎超出他的想像，在拿到调令的那一刻，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喜从天降，让他有种做梦的感觉，不切实际，生怕是黄粱一梦。 他这次进村里来，除了看望哥哥外，也是告别，进到市里上班，他就没有太多时间回来看他了，而且秦二宝从来没有将得罪他的人写在小本本上，等他回来一个一个算账，他将哥哥托付给了村长，希望他平时时候多给哥哥一份关心照顾。 他马上就要卸任了，到了市里，权利比镇上的又大了些，村长只要在日常生活中护他哥哥周全，他会在一些无足轻重的边边角角上，给他划拉一些好处的。 村长自然懂得大树底下好乘凉的道理，他在三轮车上花了那么多心思，又找了那么多人去捧他的场，也是当众给秦二宝脸盆大的面子，帮他立威了，以前喜欢拿他开玩笑的人，以后就不是他们能弄得起的谈资笑料了，这也说明村长脑筋活络，精明的很，会在方方面面替他照顾好秦二宝的。 三百块钱的生活津贴，不会因为鱼塘里的鱼全死了就中止，还跟以前一样按月发给他，从三百涨到了五百块，由于洪天亮是通缉犯，秦二宝抓捕有功，公安局决定将他的悬赏金额全都给秦二宝作为奖励，一共是五万。 但村子里不能拿公款补助他，这笔钱就放在村委会做帐的会计那儿挂个帐，以后他每个月五百块的津贴，会从这笔钱上扣，哪天扣完了，秦三宝跟村长承认过，自己日后会补上，继续当作工资发放给哥哥。 不是自己劳动能力赚来的钱，他未必会要的，他现在作为村里的为数不多的困难户，要不是因为他在镇里工作，按道理，他也有资格领取基本的生活津贴，没有鱼塘了，再给他安排一个他能干得了的工作。 秦二宝绝不会做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事，借着他的名义吃空饷，再加上他现在腿彻底瘸了，成了货真价实的残疾人，生活雪上加霜，会比以前更加艰苦难行，他在安排妥当后，这才安安心心辞别哥哥，他工作上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切割交接，收拾收拾准备去市里走马上任了。 秦二宝满头大汗，正在划着小船，拿网兜将一些残缺不全的死鱼捞上来，鱼塘附近臭气熏天，全是死鱼腐烂发臭的味道，呛得人喘不过气，经过的人都会捂着鼻子迅速走过去。 秦二宝从村长那儿得到一个准信，他的生活津贴由原来的三百块，涨到了五百块，每天还可以去刘大能家吃早饭和午饭，他将负责整个村子里的环卫工作，隶属于村委会的环卫工人，刚好他有了新的三轮车，可以将家家户户门口的垃圾运到村东边的垃圾站统一处理。 “二宝叔。”大毛二毛的父母哭哭啼啼的跑到秦二宝的小房子门口来，秦二宝听到后，连忙上岸，不知道王庆生两口子为什么会找到他这儿来，李玉兰扑通一声跪在了秦二宝面前，“二宝叔，你可得救救我们。” 秦二宝手忙脚乱，急得差一点也要给他们两口子跪下了，“到底什么事儿，还给跪这儿了，你赶紧起来，让人看到像什么样子，我也消受不起。” “大毛二毛混账，现在警察将他们抓去了，两个孩子还是个未成年，真要留下案底了，他们以后就真的完了。” 王庆生老实憨厚，嘴厚，跟他老婆后面附和，“是啊二宝叔，就完了。” “你们先起来说话，我真受不起你们这样，要是你们不嫌我这儿简陋的话，就进到层里坐。” “不嫌不嫌，二宝叔，我那两个真是混账东西，听说三宝就要去市里当官了，你能不能通融一下，我们文化水平低，不知道怎么管教孩子，平时又在城里打工，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天，都是他们爷爷奶奶带大的。” “是啊，爷爷奶奶带大的。” “二宝叔，我们教子无方，真的不知道他们会在村里犯下这么大的罪孽。” 王庆生再次附和，“我们教子无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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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他爸在接到电话后愣了半天也没反应过来，实在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小孩子太小了，没有思考能力，只知道好玩，年幼无知，容易被人几句话就迷惑住心窍了，不知洪天亮是杀人犯。” 王庆生两口子一直在外打工，出了这么大的事，赶紧回来，膝下就两个儿子，全给抓进去了，王庆生不断拍着大腿说：“我的两个儿子不知道他是杀人犯，知道他是杀人犯就好了，肯定不会再跟他混在一起。” 秦二宝看着王庆生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己，似乎也明白他们来的目的了，但他又不是公安局的，没有权利将他们放出来，但留下案底，经过这么一出，又是板上钉钉的。 李玉兰声泪俱下，“二宝叔，你可得救救我的两个儿子，才十四岁，我们查过法律了，他们还没到十四岁，在村里犯的这事儿，他们不必负刑事责任，但这案底留下了，得跟着他档案一辈子，人生污点，留下就洗不干净了。” 王庆生说：“洗不干净了，真洗不干净了，这可怎么好。” 秦二宝坐在他们对面，身上臭烘烘的，辣眼泪，他们两口子现在哪还顾得上这个，“二宝叔，我们实在没办法了，你就看到大毛二毛还小的份上帮一帮他们，洪天亮那个王八蛋就是瞄准我家大毛二毛不懂事，故意拿钱诱惑他们，小孩子看到钱就想买吃的，他爷爷奶奶平时不给他们钱，他们看到他就丧失思考能力，犯下这么大罪行，但话说回来了，这是洪天亮一手策划实施的，大毛二毛···他们没有是非对错的判断力，就听从他的命令倒下去了，只要倒下去就能拿到钱，真不是帮凶。” 王庆生两口子避重就轻，起先就是大毛二毛决定偷鱼的，先是被秦二宝拿棍子驱赶走了，他们俩个不服气，想要报仇，非得捞一条鱼上来不可，这才找上了刚从广东逃窜回来的洪天亮，还真不是洪天亮故意找茬，他们两口子要是将所有责任都推卸到洪天亮身上的话，还真是颠倒黑白，睁眼说瞎话。 洪天亮前一天晚上才逃回来，哪会知道村里承包了鱼塘，是大毛二毛请他过来，替他们两个教训秦二宝的，洪天亮要不是因为这个跟他起冲突，他是杀人犯的事儿，可能没那么快曝光，是大毛二毛将洪天亮推进火坑里的，而不是洪天亮，循循善诱他们一起来鱼塘为非作歹。 秦二宝其实早就从三宝那边得到一点情况，连倒进鱼塘里的百草枯，还都是大毛和二毛凑了零花钱买的，跟人家洪天亮没有一毛钱关系，他只是过来装腔作势，耀武扬威的，而这些尚未公开的内幕消息，警察早已从大毛和二毛那儿分别得到了证实，两个人陈述的真相事实，来龙去脉全都是一样的。 但唯一不同的是，洪天亮为了逞能，故意吓唬秦二宝，这才将装在他口袋里的百草枯拿出来，又给他们钱，当着秦二宝的面倒进鱼塘里，将所有的鱼毁于一旦，他这么做，根本不是为了证明他有多残暴不仁，而纯粹是为了耍酷装叉，卖弄威风的。 洪天亮被抓是罪有应得，但大毛二毛心狠手辣，报复心强，还找来刚从外地来的人联手对付一个跟他爷爷稍些一点的老头，欺软怕硬，居心险恶，他亲眼看到的大毛二毛，跟王庆生两口子描述出的大毛二毛完全不一样。 人之初性本善，这句话未必对，有的孩子，天生恶毒，大毛二毛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村长也知道这事儿，除了村长外，很多人都知道前因后果，事情又是怎么一步步发生的，甚至还有不少村民，亲眼看到大毛跑去药店买了百草枯。 只有王庆生两口子自欺欺人，护短偏私，避实就虚，掐头去尾，还故意在秦二宝面前装可怜，以为他老实好护佑，他弟弟三宝又是领导，随便给公安局的打声招呼，顶多下不为例了，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又都是初犯，无心之过，哪能按正常程序上纲上线，太严苛了，把他们当成罪犯审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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