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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一发无法上膛的子弹(又名:奔向地狱的叛逃)[第1页]

作者:海州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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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阅读故事前,请读者 先了解一下小说中出现的一种枪械,南部十四式手枪,就是下面图片展现的样式:
    
    读者见了,一定会眼前一亮,感到特别熟悉,抗日剧里,日本指挥官大都佩戴这种手枪。由于其枪盒的盖子像乌龟壳,用于储备子弹和配件,因此中国军民讥笑这种手枪为“王八盒子”。电影里有它在手,杀气汹汹的鬼子指挥官显的特别凶恶。不过现实战场上使用者普遍对其差评,美国士兵讥笑它“自杀都困难,要看运气”。八路军战士即使没有枪,缴获后也不愿使用。根源在于枪的设计上有诸多的缺陷,性能不佳。
    该枪采用枪管短后坐自动方式,闭锁卡铁后端下落开锁设计结构,在制作工艺上不是很精致,必须严格保养才能保证可靠性。否则击发后很容易出现第二发子弹上膛不到位的情况,如果射击停顿,需要手动上膛,变成一把手动手枪。
    而在保险设计上,采取了类似勃朗宁手枪的那种空枪保险,当卸下弹匣后,弹膛里仍顶着一发子弹,与取出弹匣、枪就安全形成错觉反差,极易发生走火事故。并且因设计缺陷,弹匣会无故自行脱落,造成使用者功亏一篑。另一方面,手枪的瞄准基线较长,威力小,子弹的出膛速度只有320m/s,穿透力很弱,用五层棉布就能挡住,稍厚一点的门板都难以穿透。更有一点,该手枪使用口径八毫米的子弹,与普通子弹不通用,诸多差强人意,致使口碑不佳。
    从上所述,读者可以明白,为何八路军没有枪也不愿使用王八盒子的原因:这款手枪是一种需要高级保养的自卫手枪,很适合闲暇的军官用于摆谱和偶尔的自卫,不适合常规战斗。因此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小说的主人公是一名十七八的学生,手中竟然拥有王八盒子手枪,实质是部队的淘汰货。
    介绍了小说里的主角枪械,再来简单介绍一下故事的梗概:这篇小说的创意同样来自于革命前辈的回忆录,讲的是一九四二年前后,在日军的扫荡和国民党顽军的围困下,苏北根据地的形势变得严峻复杂,对敌环境和物质条件陷入困境。有几名出生地富阶级的我军基层干部抗战的信心发生动摇,在敌特引诱下决定叛变。其中一人企图诱拐一名学生佩戴的手枪,在争夺手枪的过程中,叛乱人员第一枪击穿了学生的肩膀,可是第二枪却哑巴了……,学生乘机带伤逃走,致使他们的叛逃阴谋败露。逃窜路上,叛乱分子后有我军的追捕,前有日伪便衣特务不明就里的阻击,最后关头还要面临汹涌潮河的考验,何去何从他们同样面临生死抉择,叛逃之路如同奔向地狱。
    在这里要说明一点,故事的创意来自于前辈的回忆录,但是不等同于回忆录。因为回忆录比较短小简单,需要大量创作才能使小说中的人物变得有血有肉,前后添加才能使故事变得圆满,很大程度上改变了回忆录的原貌。在这里,恳请各位理解,小说是一种多方素材的熔合,不必较真去查找该事件历史上的出处,也不必再去查找原型人物在何方。日出日落,潮起潮落,不论叛徒还是小战士,他们都已留在历史前进的道路上。
    因为作者知识水平有限,表达能力差,小说中如有令读者不满意的地方,再一次恳请各位谅解。
    <一>

    民国三十年的中伏季节特别热,进入八月以来,一个星期没有下雨,异常干燥。
    早晨红彤彤的太阳刚从地平线冒出头,已经呈现出炽热的气息,升起到场院边上的柳树梢头,村庄仿佛罩在蒸笼里。灌东抗日总队参谋李建洪光着脊梁骨,腹肌裸露,仅仅穿着一条粗布旧裤子,裤管下摆卷到了膝盖,像穷光棍一样躺在树下的芦苇席上,手里的芭蕉扇摇个不停,却难以扇去脸上不停冒出的汗水。树下虽然不是舒心之地,婶母家的泥草房却是万万不能躲进去的,因为里面窄小、低矮,板门木窗通风不畅,还特别潮湿,坐在里面会热得喘不出气来。柳树下新鲜的空气更适合他养病。
    上半年春夏间在灌西主力部队里 ,参谋李建洪跟随机关和部队参加了多次军事行动:一次是春季反扫荡,鬼子要多可恶就多可恶,专门拣春荒的时候骚扰解放区,部队只好在东灌沭边界的广大地带作战略运动。每天两顿山芋干玉米糊糊,饿着肚子东奔西跑,真是三月不知肉味。先是渡过六塘河奔跑五十多里躲到沭阳的韩山上。才两天又北上,穿过低洼的青伊湖芦苇荡,运动到安峰山一带打游击。两次与鬼子的搜索部队擦肩而过,四次进行激烈的枪战后快步突围,肚子跑瘦,小腿跑软。另外三次行动,一次是与国民党江苏省 韩德勤委派的东灌沭三县保安队长宋小侉磨擦,两次与喜欢挖人眼球的伪军周法乾部冲突。子弹和刺刀轮番近距离触摸他的贴身衣裤,老天保佑,总算有惊无险拒绝了死神的邀请。三个多月里,踏遍了东灌沭三县的山山水水。长期的疲劳和惊吓,在他的心理上留下了巨大的阴影,信心备受打击。粗粝的饮食则使他的胃病发作,疼得要命。待到战事稍停,便向领导请假回家养病,住在灌东根据地大王庄已经休息了一个多月,队伍几次通知他归队。可是一想到又要担惊受怕,李建洪的胃病就加重。
    “啪!“
    一个讨厌的牛虻子落在他的小腿上,狂吸他的血。这个害虫,在他休息的时候,三番五次来骚扰,挥手赶之不去,一直围绕他的脑袋边嗡嗡叫。参谋李建洪瞧了一个准,抡起巴掌狠狠打去,却把自已的小腿抽的生疼,牛虻“嗡”一声逃之夭夭。四十年代初,菲律宾的花脚蚊子还没有进口,但是大白天也是不得安稳,牛虻、苍蝇特别多。李建洪气的坐了起来,抹了一把额头冒出的汗珠,把头东扭西转,寻找牛虻飞去的踪迹,直到看见它飞向东边三十米外泥水塘,骚扰疲惫的母牛去了,才放心地躺下。
    赶走了牛虻,又感到柳树上的蝉太多太吵,有的“叽........”有的“知了知了......”,不知哪里跑来好几个品种,聚在枝头,太阳越是升高,天气越热,它们越叫的凶。这群昆虫的心理素质倒是杠杠的,没有利益与立场上的烦恼……一个劲地吵闹糟蹋人。
    糟糕的环境搅得参谋李建洪无法安心平躺,他长叹一声再一次坐起,抛开头脑里的纷乱思绪,抓起枕凳边的勃郎宁军用手枪,从裤兜里扯出一条旧手帕擦起来,随着手帕的尾角,还滚出一发黄澄澄亮闪闪的八毫米圆头手枪子弹。他这才想起,旧手帕是用来包子弹的,太多的胡思乱想造成了健忘。两三个型号的子弹漏落在一起,把裤兜坠的沉甸甸的,参谋李洪建一时懒得理会。
    正在无聊保养枪械的时候,东边邻居门前竹篱喇叭花掩映的小道上,一支队二团的连指导员王法庄绕过母牛泡澡的泥水塘走来,一边走一边挥手驱赶着脑袋边什么烦人的飞虫,还吓跑了一群鸡。他是部队批准回家结婚的,同住在大王庄,隔了东边七八户人家,娶的是灌东二联防区锄奸股长田凤。假期快要结束,过来与王法庄商量一同过盐河封锁线回部队的事,心神不定的参谋王法庄立马来了精神,仿佛有了主心骨。
    说起来,他俩都是小潮河东的人,家境优越,乡间有田地,新安镇上有商铺。自从在县城板浦中学相识,一对青年就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现在他俩都感到越混根据地的环境越险恶,在日军和韩德勤国军的双重封锁下,衣食住行毫无保障,更无利益可言。加之部队整风,对于地富出身的人不予重用,更觉得前途暗淡。两个月前,灌东联络部的好友陈少新部长先他俩一步,改变立场,投奔了小潮河东的国民党第七十二旅徐继泰部,被任命为旅部参谋主任,脱离了苦海享受了荣华富贵。近一个月来,三次派遣指导员王法庄的弟弟王三过来拉拢,大谈利益改变立场,立场决定命运。与他俩的心事一拍即合。部队近来一再催促他俩归队,他俩认为改变立场的行动两天内必须实施,不能再犹豫。现在大王庄只有几个村干部和背土枪的民兵,以及两个回家过暑假的学生,没有驻扎主力部队,是叛变的大好时机。这几天,他俩每天早晚都碰头,加紧研究具体的行动步骤,一直用回部队的事作为掩盖。
    指导员王法庄穿过了婶母场边的一片菜瓜地,笑嘻嘻地来到柳树下,参谋李洪建感到一阵同病相怜的心酸。所谓新婚,王法庄只是添了一件根据地自织的粗土布蓝褂子,裤子还是原装,膝盖已经打了两个补丁。大热天,敞开怀,腹部一道三寸长的伤疤长出了红色新肉,很是令人心惊。左胳肢窝夹着他心爱的盒子炮,保险带缠绕在枪把上。他除了盒子炮整天不离身外,手上还捧着一个纸包。两人相视一笑,对对方的形象都不敢恭维。清苦的环境把昔日新安镇上的两个公子哥,板浦中学的热血青年,都变成了乡下穷揽汉的模样。如果没有枪在手,谁也不会相信他俩是多年出生入死的抗日军人。指导员王法庄脱了草鞋,在芦苇席的阴凉里坐下,把手中的纸包放在芦苇席上说:
    “又摆弄你那打不响的枪啦?我说,你得想办法换一支管用的,无论到哪里,没有顺手的家伙心里总是没底。”
    “现在封锁的太紧,沭阳马场造好的枪配件暂时过不来。”好友来到,有了知心人,参谋李洪建把勃朗宁手枪和子弹一股脑塞在裤兜里,用手帕擦手。“有条件的话,不论是买,还是换,肯定要弄一支好枪。”
    “烦心的事暂且放下,李参谋,先来尝尝家乡的美味。”指导员王法庄打开纸包,神秘兮兮的小声说,“咋天你新嫂的娘家来人,送来许多好吃的,我弄些来让你补补身子。”
    “指导员你太客气了。新嫂子身上有喜,需要滋补身体,我怎好吃她娘家送来的东西呢?”李建洪连忙推辞。他嘴里这么说,口水却不由自主冒出来。生活在大王庄,每天吃的标配是玉米粥、河水煮河鱼和焖大瓜,难见其他的油荤。婶母做一碗素菜面条就是改善生活,熬的油干肚瘦,嘴里淡出鸟来。
    “你我亲弟兄,有福同享。”
    纸包里面是一斤新安镇特产李家蜜枣,槐树花蜜酿制,个个饱圆金黄,入口甘甜滋润。捏一个放进嘴里,嚼的满嘴生香。参谋李洪建品尝着美味,感叹说:
    “以前你我在新安镇上逛茶楼,吃花酒,何等快乐,没想到出来几年当了官,吃顿猪油都像过年似的。我经常地想,人生苦短,活在世上究竟是为了啥。都说富贵险中求,去年你负了一次伤,我上半年几次差点见阎王,现在胃常疼的要死,我俩在这边拼死拼活究竟得到了什么?”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几年来,你我为没有利益的事浪费青春真是傻啊。”指导员王法庄心有同感,有点后悔地说,“当年你我在板浦中学毕业,如果选择投靠灌云县国民党党部,即使混得不如宋小侉,至少也能弄个保安大队长干干,哪像今天这样狼狈。”
    “那时年轻,总想着努力啊奋斗呀。不懂利益决定立场,更不懂要为利益最大化随时调转方向……”
    指导员王法庄说的激动,不知不觉放高了音量,忽的发觉自已失态了,警觉地四下瞧瞧,东边烂泥塘的母牛边来了两个小孩在玩,西边一家草房后面有一个老头子在锄烟田里的草,其他除了偶尔的鸡叫声外,四周很安静,没有陌生的闲杂人员,他停下了话题,脸上苦笑了一下。参谋李建洪安慰他说:
    “婶母一早去邻庄亲戚家借面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估计有点悬。东边的赵建不在家,跟着孙梁浩的独立营去了寒目山,那两个小孩就是他的。现在的村庄只剩下老的老,小的小,不要过分担心。”
    “小孙呢?”指导员问的是参谋李洪建的通讯员,他从部队跟来照顾生活的。
    “大清早我赶他去婶母家的田里逮豆丹去了,如果能逮上三四斤,中午就滋润了。他摸鱼抓泥鳅都很在行,我把他带回来,桌上的菜碟子三天两头能开腥。“
    <二>


    两人吃的甜蜜,谈的 合心,认定改变立场之后,前途将是一片光明,心中仿佛甜的开了花,觉得该喝点带劲的庆祝一番。参谋李建洪从芦苇席上爬起,光脊梁拖着旧草鞋,穿过泥场院,进了婶母家的小锅屋。回来的时候,左手提着一个用了不知几十年的老酒瓶,里面有大半瓶随着脚步咣当的酒;右手拿着半碗咋晚吃剩下的焖黄鱼,另有一小碟盐豆粒。指导员王法庄见了喜上眉梢,垂涎欲滴,自从参加革命以来,迫于环境所逼,其他的爱好全已戒掉,只有好酒没有改变。他把夹在膈吱窝的盒子炮插在裤腰上,跑去小锅屋找来两个吃饭的黑陶碗,把芦苇席当酒桌,一对好朋友好战友,摆开了灌东农家丰盛的酒席。
    酒是灌东杨集名产霉山芋干特酿,一口下去,又辣又苦,没有两把刷子酒量的人眼泪都能辣出来。参谋李建洪嘴里呷吧几下,皱出一脸苦相,努力把霉山芋干酒咽了下去,继而脸色舒展开来享受 先苦后甜的畅意。指导员王法庄却是一口下去,无惧无畏,据说去年腹部受伤做手术没有麻醉药,当时部队驻在六塘河边的西孤拐,距离汤沟十几里路程,有的是汤沟好酒。他叫人端来两大碗,像喝水一样灌了下去,在酒香的昏醉里完成了手术。领兵打仗的人,没有一斤的量都不好意思在酒桌上论英雄。现在是困难时期,此一时彼一时,汤沟酒、高沟酒、双沟酒都弄不到,洋河酒更是奢望,能喝上霉山芋干酒已是人间最大的幸福。放下黑陶碗,王法庄的手指在新婚礼服蓝褂子上擦了擦,探进碗里捏出婶母焖得稀烂的黄鱼肉段,缺油少佐料带着浓腥,他毫不在意,豪爽地丢进嘴里,嚼的有滋有味。
    酒过三口,谈得顺利,把改变立场投靠国军七十二旅的事大体安排停当,参谋李建洪心中的烦恼烟消云散。他在碟子抓了一把盐豆粒,一边小咂酒笑谈,一边一个一个的丢进嘴里细嚼。只见在水塘边逗母牛玩耍的姐弟俩,老远看到有人喝酒,都远远地跑来,不敢近前,五六步外站在毒辣的阳光下,两眼滴溜溜盯着指导员王法庄带来的蜜枣,馋馋地看。姐姐大概七八岁,披头散发,穿着一件破花褂,容貌俊秀,两只双眼皮的大眼睛很是迷人,可惜脸的外圈、耳朵孔内外都是积垢,像是她粗心的妈妈每天为她洗脸,只是在脸的正面抹一把。小弟弟四五岁的样子,上下光溜溜一丝不挂,被每天毒辣的阳光晒得像非洲小黑人,光脚上,小腿上害着烂疮,大概是被牛虻之类叮咬后,抓烂所致。参谋李建洪感慨地说:
    “打仗打仗,小孩受罪。”
    “他两个是谁家的小孩?”指导员王法庄看了有点面生。
    “旁边赵建家的,独立营的排长,去寒目山开辟根据地,半月没有回来,看他妈把他们糟蹋成了什么样子。她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脏……”参谋李建洪抓起一把蜜枣,大概有十来个,对姐弟俩伸出去,亲热地说: “小花、小虎,拿去。”
    两个小孩走上前伸出黑鸡爪一样的手,参谋王法庄取过刚才擦枪的手帕来,先替他们擦干净了,才把蜜枣一人几个分给他们。两个小孩也不懂感谢,把到手的蜜枣抓的紧紧的,连忙跑去自家的房里躲起来享用去了。指导员王法庄叹息地说:
    “我的孩子出生后,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受这样的罪,真是可怜。”
    “上面只是宣传我们胜利了如何好,看看现在的环境,越来越糟。甭说中央军连吃败仗,丢了武汉,丢了长沙。听说,日军下南洋,在菲律宾俘虏了七八万美国大兵,英国的航母也被日军炸沉了。再不看清形势,不为自身利益作想,孩子将来就是受罪。甭说读书上学,饭都甭想吃饱。唉,每天看着赵家的穷日子是一种折磨。”

    参谋李洪建与连队指导员王法庄在柳树的阴凉下边喝酒边谈心,忽见参谋李洪建的通讯员小孙背着一个旧柳条篓,赤着脚,从草房后的小道走来。他十七八岁,与领导一样,身上穿的根据地自产的粗土布便装,没有穿军服。与锄烟叶的老人招呼了两句,来到柳树下,放下了存放豆丹的柳条篓。两人的密谈暂时改换话题。瞧见他逮的豆丹加豆枝叶不满篓,擀不满一碗的肉,参谋李建洪有些不满意,问道:
    “小孙,是谁惹你生气,咕嘟着嘴回来的这样早?”
    “老根据地了,群众的思想还是自私!”小孙把两三爬到背篓口的豆丹抓下扔回背篓里,听到领导的关心,反而更愤怒地说:“婶母家的豆地已经逮了两次,没有几个豆丹。旁边邻居家的豆地里有不少,我就进去逮两个。谁知一趟没有走到一半,赵大嫂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吼叫说我把她家的豆子都踩倒了,骂我很难听。”
    “哪个赵嫂子?”指导员王法庄插话问。
    “就是他家……”通讯员小孙抬手指向东边,忽见吃完了几个蜜枣的小花、小虎跑回来,又馋馋地向芦苇酒席上探视,立马变了脸,挥手高声驱赶说:“去!去!两个好吃鬼!”两个小孩吓跑后,又说:“就是小虎小花的妈妈。”
    “小孙,这就是你不对了。群众是水,我们是鱼,要搞好与群众的关系,你怎能没经赵大嫂的许可进她的地里逮豆丹呢,把豆子踩倒会影响收成,她肯定要生气了。你道歉了吗?”指导员王法庄语重心长地说。
    “我气呼呼回来,忘了。”挨了指导员批评后,小孙的气消了一些,却仍然辩解说:“赵排长是干部,她是抗属。李参谋养病在她家田里逮几个豆丹滋补身体,不是应该的吗?没想到她的觉悟比一般群众还低。”
    “抗属的家庭更需要我们的尊重,她一个人在家带孩子忙地很不容易,起早带晚是一个光荣的军嫂。她回来的时候,我带你去向她道歉。”参谋李洪建从酒席上抓了一些指导员王法庄带来的蜜枣,亲热地塞在通讯员小孙的手里,说:“来,吃几个甜甜嘴,过一会好说赔礼的甜言蜜语。”
    参谋李洪建的幽默引得指导员王法庄与通讯员小孙都笑了。小孙吃着,仍然不甘心地说:“首长,我生气并不是怪她骂我,而是恨她王小二开店---按客兑汤。灌沭中学的学生王翰生腰里插着王八盒子枪,在她家的豆地边钓鱼,把她种的瓜秧踩烂了,她见了不但不敢骂,反而讨好他摘了小黄瓜请他吃。她是看我腰里没有枪,就不把我放在眼里。这种妇女,势利眼、觉悟低,赵排长在家没有把她教育好。”
    听到学生王翰生居然有王八盒子枪,参谋李洪建心里一动,再摸摸自已裤兜里的哑巴勃朗宁,冒出了一个想法。只听通讯员小孙末了仍气鼓鼓的叽咕:
    “凭什么他是个学生却有枪,我是战士却没有呢?让我在群众面前抬不起头来。”
    
    <三>


    流过大王庄村中间的小桥,一帆河弯弯曲曲分割了村后的田地、草滩,继续向北流去,在五百米外与上林河汇合,共同流向二十里外的埒子口,融入大海。
    灌东埒子口海湾周围的乡村,地势低洼,夏季雨涝潮汛期间,滚滚海水常常在埒子口一带与下泄洪水碰撞,倒灌进灌东大地的深处,冲毁房屋,淹没农田,与黄海连成一片,天地一片汪洋,有时十几天不能退去。夏季农作物,只能在高地上点一些大豆或玉米,贫穷是一道绕不过去的坎。不过,有害必有利,就是河塘特别多,鱼虾螃蟹和老鳖泛滥成灾。放眼望去,种庄稼的田地东一块,西一片,不成气候,像苍茫大地上打的补丁。荒草芦苇塘却是大片大片连绵到北方七八十里外的云台山脚下,将东陬山、西陬山、张宝山、寒目山、亚芦山等等诸多独立小山包围在其中。有人寻衅滋事,只要往芦苇塘里一钻,小山上一躲,官府和仇家只能束手无策。连片的芦苇草丛中滋生出无数的野鸡、野鸭、野兔、黄鼠狼、野猫、狼獾……。因此当地人农闲时节,主要搞几种副业,一种是割芦苇织席子卖给盐场,这种活多数是妇女干。男人们,一种人背着长管土枪打猎,满草滩转,一种人下丝网布笼子捕鱼摸虾,满河边转,男女辛勤忙碌,用汗水补贴一点家用。
    当然这是以前的事了,现在鬼子在一些河口、城镇安了据点,时常扫荡,拿着枪打猎,撑着小船捕鱼,被巡逻的鬼子看到,疑神疑鬼,常被当做活动的游击队员,风险大为增加。只有在村庄边钓鱼,仍然是安全又得口福的好消遣。
    大清早出来,灌沭中学的学生李翰生在一帆河与上林河的交汇处撒了几个糠米窝,钓到了五六个刀鱼。自从放暑假回家,无所事事,他对钓鱼捉螃蟹是乐在其中。同学于和通相伴而来,仅仅钓到了一个小刀鱼,尾巴靠腮。身在曹营心在汉,他的心思不在钓鱼上,全用在了同学李翰生佩戴的王八盒子上,时不时找机会摸一摸、看一看,特别的羡慕。
    他俩的身后是河边高堤,分属几户人家,种的是耐涝 又抗旱的大豆,长的高过膝盖,绿油油喜人。今天李参谋的通讯员小孙没有钓鱼,而是挎了背篓趁早凉在豆田里逮豆丹。这种大豆的害虫,富含蛋白质,是贫瘠之地理想的肉类替代品,喜欢夜里凉爽的时候爬到豆秧的顶部吃嫩叶,太阳出来发热则潜伏到豆棵的底部搜寻困难,因此捕捉要乘早。小孙一边拔翻豆叶搜索,一边哼唱《十里好风光》:

    走过一里好风光,家家黄金堆满场。
    堆山积岭皆是草,今年不愁来年粮。
    走过二里好风光,庄庄纺纱织布忙。
    纺成纱来织成布,好做衣裳和军装。
    ……

    他一边唱一边翻,忙碌中不知不觉忘了李参谋的叮嘱,从婶母家的豆田越界,踏进了邻居赵大嫂的豆田里。与婶母家已经搜寻过几次不同,赵大嫂的豆地被她看护的很严,庄里小孩没有人敢到她家田里乱踩乱翻,呈原始生长状态。忽而,小孙翻拔豆棵之时,只见豆根下有一个野兔窝,三四个半大的野兔伏在里面一动也不动。他大喜过望,心想今天捉一只野兔回去改善生活,一定能得到领导李参谋的表扬。于是他探出双手,瞄得准准的,来了一个老鹰捉鸡猛扑下去,不料那帮兔崽子短尾巴,原来是在装憨,见危险来临,立马脚底抹油四处逃窜,从小孙的手指间,腿缝间一钻而过,瞬间逃出赵大嫂家的田地,有的钻进婶母家的豆田里,有的逃向河岸。小孙扑了一个空,慌乱中脚底又被豆根绊住,一个大趴把赵大嫂的豆秧砸倒一大片。他连忙爬起,追跑出田外,冲河边钓鱼的学生李翰生、于和通大喊:
    “兔子,兔子!快追,快打呀!”
    他丢下十几斤重的柳条背篓气喘吁吁追到河边,两只兔子早已窜的无影无踪。几个人里,同学李翰生配有南部十四手枪,他即没有追,也没有拔枪向奔跑的兔子射击。而是继续专心致志地钓鱼。同学于和通又钓到一个尾巴靠腮的小鱼,心情不佳。他两人对情绪激动的通讯员小孙并不理会,因为他俩一直注视着河面,根本没有看到两只逃窜的兔子。小孙觉得受到了学生们的冷遇,气呼呼冲他两个说:
    “两个没有用的人,一只兔子都拦不住。真是钓鱼三年穷,玩鸟毁一生。”
    “你以为我俩是两条猎犬,能帮你拦住兔子?”同学王翰生拎起钓竿为钓钩添上蚯蚓,瞟一眼通讯员小孙冷冷地说。虽然同住在大王庄,年龄大体相当,学生王翰生在部队战士小孙的眼里像是学龄期间的小孩,太嫩;而部队上的小孙在学生王翰生的眼里只有粗鲁,爱训斥人,平时玩不到一起。
    “你那腰间別的是啥?掏出‘呯呯’两声,就得到两只兔子,你一只,我一只,中午来个红焖兔肉多好。就知道钓、钓。钓出的鱼又腥又有刺,能比得上好吃的兔肉吗?”
    “去你的公鸡下乌龟蛋!我的子弹要留着打鬼子,怎能去打兔子!”王翰生白了通讯员小孙一眼,依旧放下鱼钩钓鱼。
    “就是,他枪里有多少颗子弹是经过学校登记的,没经领导批准打兔子,记大过由你背?”于和通附和说。
    “李参谋的口袋里有好多子弹,有的他用不上,送你几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后即使学校有话,李参谋也能帮你摆平,天塌不下来。”通讯员小孙叉着腰站在高岸上,居高临下霸气地说。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李参谋的事由你作主啦!子弹是可以随随便便送人情的东西吗?”学生李翰生对通讯员小孙送子弹的承诺不肖一顾。现在敌伪封锁很严,战士把自已的每一发子弹看得比自已的生命还重要。偶尔上面有子弹发下来,也要拿弹壳去换。没有枪的人根本不懂子弹的重要性。
    “你手里有枪才几天,狂得不得了。我是一名真正的战士,难道没有你知道的多?”
    两个十七八岁的小伙争论不休,一个忘了钓鱼,一个忘了逮豆丹。赵大嫂背了草篓来割牛草,她三十多岁,蓬乱着头发,仅仅有红头绳粗粗扎了两个辫子,看样子早上起床根本没有时间梳头,更是多天没有洗发。身上穿着结婚时的红褂子,已变色成了灰红。自从丈夫赵建当兵去了,她一个人忙里忙外,每天忙碌的不停手,只能缩减个人的打理,竭尽全力维护赵排长留下的家。看到豆子被通讯员小孙压倒一片,心疼不已,忍不住粗着嗓子骂道:
    “哪个瞎了眼的兔崽子跑到我家的田里糟蹋人,在里面打滚放赖还是起窝了?真能把人给气死了!”
    “赵大嫂你怎能无故出口伤人呢?李参谋有病需要滋补,不要你出钱,不要你看顾。不过在你家田里拿了几个豆丹,实质是帮你捕捉了害虫,你就这样臭骂,你是在污蔑抗日战士。如果不是看在老赵是部队上的排长,把你当汉奸处理。”
    通讯员小孙受到学生的冷脸,又挨了一顿骂,心中冒火,冲着赵大嫂就是一个压顶的大帽子。平时做邻居,赵大嫂与李参谋、小孙就合不来。因为身份不同,与出生富裕的李参谋、小孙相比,赵大嫂出生穷苦,生活简陋,在李参谋的眼里她的一家是不懂生活质量的脏,洗脸洗手这样起码的卫生都做不好。不过李参谋毕竟是领导,多少懂得维护与群众的血肉联系。通讯员小孙年纪小,缺乏领导的涵养,常常在两家相处的过程里暴露出来,认知上的偏差,造成双方的矛盾日积月累。这时双方看谁都不顺眼,都把持不住暴发了语言冲突。
    “对不起,对不起,你看我这张嘴遇事就是闭不住,张嘴就来。”赵大嫂冷笑着说,“早知道是你来逮豆丹,我鼓掌欢迎你,八抬大轿抬你。你踩倒了我的豆秧,我还要感谢你呢。”
    “你不是张嘴就来,你是觉悟低!有偏见。”通讯员小孙叉着腰模仿领导讲话的姿态,又愤愤不平地嚷,“我踩倒了你的豆秧要被你骂,李翰生钓鱼把你河边种的瓜秧踩烂了,你为什么不骂?他摘你家的瓜吃你为什么不骂?我知道,你是看他有枪不敢骂,看我没有枪你就小看我!”
    小小的不愉快之后,通讯员小孙气呼呼回村告状去了。学生王翰生与于和通同学继续钓鱼。王翰生还是有点愤愤不平,说:“当通讯员有什么了不起,有错居然不许人批评。他如果有枪更不知多么的狂呢!瓜是赵大嫂摘给我吃的,不是我偷吃的,他却要去向首长汇报。告去吧,我才不怕呢!”
    “枪是用打鬼子和汉奸的,岂是用来吓唬群众的?他的认知有问题。”于和通虽然才十七岁,是一名中学生,说话的口气却像合格的战士。“踩烂了几片瓜叶子与在豆地里跌倒,岂能相提并论?”
    “小王,你挎的是啥手枪,通讯员小孙那样嫉妒?”赵大嫂脸热得通红,一边割草一边好奇地问:“我那口子是排长,参加部队工作两年,才背上沭阳马厂造的土枪,像宝贝一样,到家摸都不许我摸。”
    “赵大嫂,小王的手枪可不是沭阳马厂的土制造,是响当当的洋枪呢。”于和通同学羡慕地介绍,他恨不得也拥有一把。
    “赵大嫂,给你看看,到外面可不能宣扬。防止不安好心的人惦记。”
    “那当然了,如果传到鬼子据点里,就麻烦大了。”
    学生王翰生放下钓竿,从腰上拔出手枪,展示给赵大嫂欣赏。只见枪管细长,枪身蓝光闪闪,枪柄又是不同的黄灿灿,很像一件魔法无边的宝物。旁边的于和通看了咂着嘴,两眼放光。赵大嫂停下了手中的镰刀,站直腰惊讶地说:
    “了不得,这是鬼子军官才有的王八盒子吧?上个月在杨集的娘家,鬼子集合群众训话,手里拿的就是它,我心里怕的要命。小小年纪,你竟然配上了鬼子的手枪,在学校里一定是个小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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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上午钓鱼,午饭后天气太热,灌沭中学的学生王翰生跳在家后面的一帆河里痛痛快快洗一澡。到了下午四五点之后,暑热渐渐消褪,他在门前榆树下的磨盘边铺一张芦苇席,开学在即,温习功课成了他每天下午的必修课。学校对政治课一向抓的很紧,教学的内容有国内外的形势,马列主义基础课程,毛 的《论持久战》《新民主主义论》,这些书他俩都带回了家,经常反复阅读,懂得了只要坚持抗战,胜利一定属于我们大中国,必须坚决反击蒋介石和汪精卫的对日投降政策。另外,学校还有古文课,范仲淹的名篇《岳阳楼记》,其中“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名句,王翰生已经会背诵了。
    他的母亲王大娘坐在一边补一床旧床单,儿子即将回校,她要把行李被褥准备好,好让儿子王翰生带去,天冷的衣物也要补补缝缝,一同带去。自从去年丈夫王大过潮河去新安镇卖螃蟹,在关卡被国军七十二旅殴打致死后,家里的生活都靠她一个人织芦苇席维持。儿子王翰生有志气,考上了我军的东灌沭中学,出来就是干部身份,现在没有毕业已经挎上了盒子枪,在全村人面前长脸,她忙得开心,累的舒心。只是听说上午钓鱼的时候与李参谋的通讯员吵架了,使她有些担心。于是王大娘一边补衣服,一边劝语重心长地教导儿子:
    “翰生,通讯员小孙是部队上的人,他们保卫我们不受鬼子和汉奸的搅扰,你才有了安定的环境读书,毕业了好为你哒哒(爸爸)报仇。现在到我们庄上养病,他们是客人,不论他说了你什么,向你要什么,你都要包涵一点,千万不能与他们斗气。”
    “妈妈,那个小孙,仗着是李参谋的通讯员,架名李参谋需要滋补,这家要鸡蛋,那家要白面,一向在村里强拿强借,你是知道的。上午居然叫用我的手枪打兔子,这是违反持枪政策的事情。我怎能答应呢?”对于整天操劳的母亲,李翰生非常孝敬,可是对于一些原则性的问题,他对母亲的劝说并不认同。
    “子弹要用来打鬼子,当然不能打兔子。但是打兔子是为了李参谋首长滋补身体,用在了刀刃上,听他的话应该没有错。”王大娘的心里总是从爱护部队子弟兵的方面考虑,而且自从嫁到大王庄,多年来,她与邻居和睦相处,大事小事没有红过脸。虽然觉得儿子王翰生讲的有道理,仍然一句接一句的劝儿子,“再说了,这两天你要和李参谋、王指导员搭伴回灌西,一百多里的路程,过鬼子的盐河封锁线,都需要他俩照顾你们呢。出发前,把关系搞僵多不好。“
    对于母亲的苦口婆心,灌沭中学的学生王翰生明白她的好意,知道有些原则性的规定讲给她听,她也不会明白,于是选择了沉默不语。这时,东边邻居王二爷用簸箕端了几斤玉米走过来。他五十多岁,年纪不是很大,可是头发胡子都已发白,牙齿也掉的只剩下三四个。他每天晚上都去一帆河以及村外各处的河塘边下地笼,第二天起五更去收集鳝鱼螃蟹之类去卖,养活一家七八口人,与王翰生被杀的父亲王大是叔伯兄弟。他看到王翰生腰里挎着盒子枪在读书,把簸箕放在磨盘上,立起大拇指,张开缺牙的嘴夸道:
    “大热天都在读书用功,大侄儿前途无量啊。大嫂你真有福气。”
    “二伯,树下凉快,坐下歇一歇。”王大娘抬头见是二伯,停下针线招呼。她的儿子,灌沭中学的学生王翰生连忙起身,向二伯问好。
    “谢谢,谢谢。大嫂子,借你家的磨盘用一用,磨几升棒子面。大侄儿开学,路上有李参谋和王指导员同行,你老就放心多啦。“
    “真是放心。”王翰生的母亲王大娘继续补衣服,嫌针不快在自已的头发上擦几下,又说道,“这年头,闹兵灾,去外地像闯鬼门关一样,哪年赶走了鬼子,天下太平就好了。”
    他们正讲着,忽见东边走来一个新媳妇,二十多岁的年纪,她打着短发,没有按旧习惯把头发梳成髻盘在脑后,一身新的斜襟红色短旗袍,下配黑长裙,显得特别帅气,只是下腹部已经明显隆起,像是怀孕三四个月的样子。她就是指导员王法庄的新婚媳妇、二联防区锄奸股长田凤。手里拿着一双布鞋的鞋面和纳好的鞋底,脸上笑盈盈地向在场的各位问好,俊秀面容上的一双大眼睛,轻轻地一瞟,像清澈的一帆河面吹来一丝凉爽的风,瞬间淡化了每个人周围的酷热,带走了生活中的忧愁。推磨的二伯笑地咧开了缺牙的嘴,连连点头说:
    “好,好,托田股长的福,我们都好……”
    “田股长好。”学习中的王翰生连忙站起,向田凤敬礼。
    “小翰生,你坐下,这里不是在部队,敬礼会暴露我们的身份,以后千万要注意。”田凤伸出一只洁白又柔软的小手拍拍王翰生的肩膀,轻轻一压按他坐下继续学习。转而蹲下身体,把鞋底鞋面展示在王大娘的面前,用温柔的声音恳求说:“王大娘,这是我为王指导员做的布鞋,他每天穿的草鞋,快烂了。我手生,怕上了不合他的脚,麻烦你帮我上一下吧。”
    “田股长,我们是一家人,不用客气,有裁衣服、上鞋的事尽管交给我。”王大娘又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把旧床单放在一边,接过鞋面、鞋底查看。
    “哎呦,我光把鞋面、鞋底拿来,忘了带麻线过来,王大娘你等一等,我回去拿来。”田股长不好意思地一笑,要起身回去。
    “田股长,麻线我家多的是呢,再说了,上一双鞋也用不了多少。我们是一家人,互帮互助,以后不要这样讲究。”王大娘连忙向她招手,恳切的说。“咋天帮你洗了两床被套,早上你就送来一斤蜜枣,让我尝尝鲜,真是太客气了。”
    “近来我喜欢吃酸的,家里亲戚偏偏送来甜的,我吃了倒胃口。每天劳驾众邻居帮忙,没有回报,送几个枣子不算啥。”田凤股长微笑地说,继而向王翰生、二伯摆摆手回家去了。
    “有学问的人就是不一样,田股长真是我们的好干部。”二伯禁不住称赞说。
    王大娘深有同感,王翰生禁不住说:“通讯员小孙和她相比,素质差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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