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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长篇连载:微笑的太阳[第1页]

作者:李升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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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连载的些许说明
    李升禹
    
    
    thesmilingsun@hotmail.com
    
    
    本书原名《微笑的太阳》,按创作顺序,这部作品完成于《美丽之行》后,《透明色》之前,但因一些特殊原因,令至现在才推出。这部作品涉及的人和事,都有原型,其中还包括我的童年碎片。“美丽”令我流泪,仅于结尾部分,而我创作这部作品,却常情难自禁,而结尾部分,更是感伤。我,仍不嫩不老,可,脑海里那年代之画面,却常常的涌现。在日昼,于梦里,无时无刻,影响深远。
    
    这三部作品,风格迥异,但血质相似。是我人生的三部长诗。我现在将它们置于网络,一则,可快慰,二则,可悠长。我不知何为小说,只知,用心诉说。
    
    
    
    
    
    2006年10月1日 在南方
    
    《奶房》又名《微笑的太阳》
    
    —— The Smiling Sun ——
    
    by/ 李升禹
    
    内容简介
    
    
    故事的小主人公,随父母下放到一个深山伐木场。一天,一位黑五类医生也下放到此,小主人公与他一见如故。饭堂炊事员的妻子久婚不孕,可在医生的妙手之下,生下了一个女孩,并被医生救了一命。但满脑重男轻女的炊事员却常常的打骂虐待她,令她心身俱伤。而这时,炊事员却身出意外,幸好医生的帮助,才拯救了生命。在长久的生活中,医生和女人产生了真挚感情,并发生了亲密关系,女人的亲生妹妹,又暗恋上了这位医生,而场长的儿子,却同时的爱上这个姑娘。在一个偶然机会,医生和女人的关系被小主人公发现并公开。一下子,林场像一锅炸开的粥样沸腾。炊事员先把妻子杀死,同时也在一场由他而起的山火中自焚。而场长儿子为了拯救心爱姑娘,也献出了生命。医生身败名裂,被遣送劳改。随后,姑娘也在无数压力下带着小外甥女远嫁一个瘸子木匠。姑娘在木匠的淫迫下,接连生了三个痴呆孩儿。可她,还常常爬山涉水到达医生劳动的地方,只为了偷偷的看他一眼。姑娘在巨大的生活压力下在几年内,变成了一位婆娘。后来,瘸子也被姑娘放的一场大火烧死。再后来,在一次事故中,医生被这姑娘和傻孩子们救了一命,可姑娘,已不敢与他相认。这时,医生的妻子也与他离婚,他在印尼的父亲也去世。万念俱灰的医生,决意去寻找这位姑娘,可这时的她,却披头散发的带着一群痴呆孩儿,躲进了深山野林。孤苦伶仃的医生仰天长嚎,然后,手拿着100朵小菊,消失在茫茫林海。
    
    一条穿越嵩山峻岭的公路,一个伐木场,一个小孩,一条狗,一个医生,一个女人,一个姑娘,一轮——微笑的太阳!
    
    本书透过一双孩童之眼,讲述了一位医生与两位不同的女性,在那个特殊年代的悲情故事,揭示了人类身处不同的时空,行为的复杂与多样。
    
    本书是李升禹继梦幻小说《美丽之行》后推出的另一本风格奇特、情趣盎然的小说,一定会带给你又一种——妙不可言!
    
    前言
    
    
    日出日落,我们每天都生活在太阳底下,无论天空下发生了什么,可太阳,总是永远的微笑着……
    
    
    
    
    
    李升禹
    2001年12月7日 于 中国
    
    人物素描
    
    
    小愚公(外号:愚公虫)——
    文革后期出生的小主人公,喜欢说“飞咯”。
    
    黎家满——
    小主人公的爸爸,原文化馆干部,后伐木工。
    
    沈兰——
    小主人公的妈妈,原文化馆干部,后检尺员。
    
    乌嘴——
    小主人公养的一条雄性小狗,黑嘴巴,整天喜欢对着人们的脚背拱动。
    
    吴医生——
    男,印尼归侨,林场医务所医生,知识广博,洁癖,一天刷几次牙,鸡蛋抹头,酒精洗手,衣服笔挺,喜在痰罐大便,如厕后,必更衣,最喜在窗台上插一小瓶花花。
    
    嫦姐——
    饭堂炊事员老婆,湖南妹子,文化不高,丰满母性,水灵开朗,心底善良,口头禅,“喫喫”。
    
    老冯叔——
    饭堂炊事员,河南人,南下转业干部,大字不识一个,沉默寡言,性格反向,口头禅,“我日他爹”和“娘那个屄!”
    
    秀娇——
    嫦姐的亲妹妹,天真娇俏,伐木场里一朵花,深山里的小凤凰,最喜在辫子上扎一对小菊,敢爱敢恨,天真烂漫。
    
    徐场长——
    伐木场场长,河南人,南下转业干部,没什么文化,口头禅,“这样、这样”和“他奶奶个熊”。
    
    珍姐——
    场长老婆,湖南婆娘,部队护士转业,在饭堂当总务,好胜霸道,轻度受虐,口头禅,“哎哟”。
    
    妈抱——
    场长儿子,憨厚纯洁,勇敢善良。
    
    汪股(外号:汪汪汪)——
    保卫科科长,客家人,打砸抢出身,工人,也喜学场长说,“这样、这样”。
    
    大番薯(外号:射白尿)——
    汪股的儿子,拖拉机手,乐于助人,心地善良、憨厚,行为惹笑。
    
    昆叔——
    仓库保管员兼放排员,本地人,长胡虬须,见多识广与心底善良。
    
    瘸子木匠——
    秀娇的丈夫,本地人,性欲亢进,兽交兼施虐,心理及行为怪诞。
    
    明哥哥——
    林业深工局“粤林”车队司机,广州人,中国十大名厨之子,家庭富裕,爱吃好玩。
    
    熊队长——
    “粤林”车队队长,广东人,表面老实,双性恋兼恋幼癖。
    
    猫仔——
    孤儿,昆叔养子,懂事早熟,上山下水,什么都懂。
    
    猫妹——
    孤儿,昆叔养女,小鼻涕虫。
    
    引子
    
    
    我时常的想起,有个心愿未了:回到那个地方,还还我的心愿!
    
    ——是呀!那个地方,那个遥远而亲切的地方——云歌!我的童年,我的梦,我的记忆,我的家园,我的乌嘴,我的100朵小菊,还有我那永永远远都忘不了的——菊花崖!
    
    “j!你在想什么?”我的眼睛被一双娇嫩小手捂住。不用说,把我昵称为j的,只有我的吉丽!雅拉吉丽,是我九〇年,从中国来新加坡国医大研究院才认识。她是一位印尼富商女儿,她们家在东南亚一带经营金融地产,还有许多的橡胶园。但我与她认识,她也颇少的提起这些。她也没回过大陆,对于中国的一切,都是从她那老华侨父亲口中,潜移默化。可,对于那个神秘而古老的国度,她永远都心怀憧憬,充满期盼。
    
    “哦,没什么!我在想,100朵小菊。”我拉开她的手,在上面,轻轻一吻。“什么,100朵小菊?”她诧异。“是的,100朵雏菊,还有一个名叫‘菊花崖’的地方!”我点头。她把嫩唇一噘,不解,“j,这就让我纳闷呐!我们认识都两年呐,就从未听你提起过!能告诉我么?”
    
    我捧起她的脸庞,凝望着那对明眸,“宝宝,我好想告诉你,在你心里,我永远都没有秘密。可……”忽而,我兴奋莫名,“对了!我现在有一计划!”“计划?”她忙问。“一个藏我心底,已好多年的计划!”我深深的呼了口气。“是吗?那快告诉我!快快快!”她把我的胳膊,都快摇掉。
    
    ——对!吉丽,我的吉丽。我要带回去还还我心愿的那个姑娘,就——吉丽!吉丽,我心中的姑娘,唯有你,才能给那个凄美故事,画上一个完美句号!骤然,我的心涌动起来,心潮,一浪浪的翻滚着……
    
    我哽咽,“我想、和你回一次大陆,回到我童年的地方,回到那个我魂牵梦萦的地方,然后,再告诉你这个故事,好吗?”她眼睛一亮,“哇……”的雀然,“好呀、好呀!实在太好呐!我早就想去那玩玩呐!”她在我脸上啪啪,啪得我差点儿趔趄。
    
    “好的,就这么定了!快告诉你妈妈,我们明天出发!”可,说完这一切,我却把眼睛,转向了窗外浩瀚太平洋上,那灿烂无比的阳光……
    
    这时,那张我珍藏多年的黑漆《星星索》,正在古老的唱盘上,嘎嘎吱吱的响了起来:
    
    呜喂,风儿呀吹动我的船帆,船儿呀随着微风荡漾,送我到日夜思念的地方。呜喂,风儿呀吹动我的船帆,姑娘啊我要和你见面,向你诉说心里的思念。当我还没来到你的面前,你千万要把我记在心间,要等待着我呀,要耐心等着我呀,姑娘,我心向东方初升的太阳。呜喂,风儿呀吹动我的船帆,姑娘啊我要和你见面,永远也不再和你分离。咿!
    
    海水,在慢慢的流淌,歌声,在缓缓的飘荡,白帆,在乘风破浪着,啊,我的姑娘!每次,当我听到这熟识的旋律,我的心,都会被激荡。这一首悠悠的船歌,你,包含了我多少的记忆,你,唤起了我多少的惆怅。
    
    蓦然,我的眼睛被泪花填满……
    
    (一)
    
    
    这是一九七六年初夏。
    
    一辆贴满了“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抓革命、促生产、备战备荒为人民”和“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等标语的解放牌卡车,“咣咣、当当”的载着我,还有妈妈,加上我们家唯一的大木床,对咯对咯,还有大木柜,还有一堆不值钱的破东西,从我们原来居住的小县城,向着粤北山区,一个离毛 故乡湖南韶山,更近的,叫什么“矛头公社”的地方,像流着鼻涕的小蜗牛一样,爬呀爬呀的!
    
    飒爽英姿五尺枪,
    曙光初照演兵场。
    中华儿女多奇志,
    不爱红装爱武装。
    
    “——哇!妈妈,民兵!”一队肩背大步枪,臂戴红袖章,精神抖擞,英姿飒爽的民兵姐姐,正打靶归来呢!她们的口中,就斗志昂扬的唱着毛 诗词。我这细蚊仔,连做梦都想,长大了,当一名伟大的人民解放军,为共产主义,贡献青春!哇,看见女民兵,我都开心得,飞咯!妈妈,只勉强的笑笑。
    
    “——哇!妈妈,花花!”大大的花,小小的花,红红的花,黄黄的花,白白的花,蓝蓝的花,在整个整个的春天,都“蓬蓬”的,飞咯!漫山遍野的大山茶和小野菊,还有那“哗啦”一片的映山红,好红好红!
    
    “——哇!妈妈,飞机!”忽然,我又兴奋的大叫。只见一架小飞机的屁股股,拖着一条长长白线线,在山顶上飞行着。哇,战斗机呀!我只在电影里,看过。我做梦都想,长大了,当一个解放军飞行员,飞翔在祖国蓝天,然后,狠狠的开动机关枪,哒哒哒打击帝修反,还有蒋匪臭特务,解放台湾,保卫全中国!
    
    妈妈,终于被我逗笑咯!她讲,“那是林业播种机!”“什么,播种机?”我张着两只好奇大眼。“是的,就播种机!林业深工局在春天初夏,都会用小型飞机,来播下林木的种子,”她继续。“哦……”我看着飞机在蓝天上飞翔,自言自语,“不过,我长大后,也要当一个解放军飞行员,在蓝天上,呼呼……呼呼的,飞呀……飞呀的!”我的嘴巴,模仿着。
    
    一会儿,飞机远远的,飞咯!这时,我看着它屁股股后面屙的屁屁,都变成了一条白尾巴,对我好依依不舍的样子。我送走了飞机,好奇的看着公路旁的绿草草,还有青松松,还有那叽喳喳的麻雀雀与乌鸦鸦,还有那……“——哇!妈妈,羊羊!”我被公路上吱溜一声飞过的一只小动物,惊讶得大叫起来。妈妈又笑咯,不知怎的,妈妈的笑,从来都有点儿勉强。
    
    “不,那是一只小梅花鹿!”她纠正了我。“哦……”我似懂非懂,懵懵懂懂的。“梅花鹿和山羊,是不同的动物,”她讲。“那她为什么,一个人飞咯?”我好奇怪的。“因为,她的爸爸妈妈,都不见了,”妈妈讲。“为什么不见咯?是不是它们,都打击‘帝修反’去咯?”我刨根问底的。“不是!因为……”妈妈一下子,不知怎么回答!
    
    “因为,它们都被大人,打来吃喽!”一路沉默的司机叔叔,终于开口。“吃咯?为什么把那么漂亮的梅花鹿,给吃咯?”我更加好奇。“因为,我们吃了它的肉肉,身体就会有营养,就会更好的打击帝修反喽!”叔叔笑呵呵的,像刘胡兰姐姐英勇就义,举起了他的拳头。“噢!那么,她们的肉肉,好吃吗?”我问。“好吃,甜得很哪!”叔叔还故意的添添舌头,“不但好吃,还好补呢!”
    
    “哇,太好咯!下次有机会,我也要吃小梅花鹿!我也要吃小梅花鹿!”我满嘴口水的拉着妈妈手臂,高兴的喊着。这时,我的肚肚,又咕咕咕的唱起了歌歌,唱得胃胃,都飞咯!也是的,妈妈常常叹气的讲,我的肚肚里,缺油!虽然爸爸妈妈都干部,妈妈还有医生证明,有病病补贴,但是,我们每人每月三两油票,一点点肉票,好少好少的粮票布票,都不够用!我好久好久的,都没吃过肉肉咯!特别是那些好肥好肥的——肥猪肉!现在,我特别特别的想念,那种“咔嚓”一咬,就会“喳……”的飞出油油来的——猪油渣!哦哦哦,猪油渣呀猪油渣,我真的太想念、太想念你们咯!就像红小兵,想念毛 ,一样!
    
    妈妈又听见我的肚肚,咕咕咕咕的。她心疼万分的摸摸我小脑勺,把几条番薯干,递给了我。我奋勇万分的夺取过来,勇往直前就一轮大咬。妈妈看着我香香的咬着,把我轻轻的搂在她,暖暖的怀抱!
    
    **
    
    大卡车就这样经过了几小时的艰苦奋斗,终于排除万难,在山顶上挂着空挡,向着山脚的小镇,“吱吱吱”的飞咯,就像解放军叔叔,发起了总攻,一样!
    
    “……啊啊,妈妈,到了吗?”我打着小哈欠,擦擦朦朦小眼屎。“到了,一下山就到了!”妈妈叹了一口长长气,好无奈的样子。“——啊!我的妈呀!”随着叔叔一声大喊和卡车轮轮“咕——”的尖叫,我和妈妈的身体,顺着汽车惯性,就一起的向车玻璃方向,撞去。说时迟,那时快!妈妈一手的抱我,另一只手就往仪表盘一挡!“轰隆——”一声,我和妈妈,都一起的撞在了表板。汽车还在沙子路面,左右的滑行了好长一段路程,才停咯!
    
    “哎哟、哎哟!”司机叔叔趴在了方向盘,在那拼命大喊。“妈妈、妈妈!”我也捂着撞痛的头头,在那大声的叫。“撞伤了没有?”妈妈顾不得自己,忙问。对咯,还有问司机叔叔!司机叔叔不好意思的讲,“你们看!”然后,用手一指。
    
    哦哦,原来!前面的路路上,横着一根大人手臂一样的大树干。“那不就是,一根木柴吗?”妈妈不解。“——不!”司机同志恢复了正常,“你们看清楚喽!那可是一条——大蟒蛇!”他加重了语调。“——啊啊,大蟒蛇?”我吓得一把的飞到妈妈怀里。哎呀,那可是一条大大蟒蛇呢!那就是妈妈讲的,那些公蛇会追着阿姨阿嫂们,来缠身的大蟒蛇!虽然妈妈讲过,以前她下乡扫盲,去到那些瑶族山区,瑶族的老人家,他们会用一个大鸡笼,像大人叫细蚊仔屙尿尿一样,“嘘嘘嘘”的,就可以把蟒蛇,“嘘”进鸡笼里的!可是,不知为什么,我从一生下来,最最害怕的就蛇蛇啦!什么蛇蛇都怕!蛇蛇花里胡哨的皮皮,没有骨头的扭来扭去,还吐着难看小舌头,时刻进攻“法西斯”、“帝修反”的!如果要我去“嘘”蛇蛇,还不如把我自己,“嘘”进鸡笼里,算咯!“哎呀、哎呀!救命呀!”想到这,我连忙的把头头,埋得更深!
    
    “为什么不冲过去?”妈妈问。“不!千万不能冲!你不知道,蛇就是蛇!别看它现在老老实实的躺公路晒太阳,好像没一点力气的样子。可是,如果你一冲,它的尾巴,就会啪的打到车窗上!力气,大得很哪!弄不好,会把我们都打伤!”叔叔好怕好怕的样子。“真有这么厉害?”妈妈问。“——有!真的!我们单位就有一位同志出车时,给蟒蛇打伤了眼睛!”他讲起来,还怕怕!“是吗?”妈妈好惊讶的。“你不知道,山里面有好多的动物都好厉害的,搞不好,会连自己都搞没的!”叔叔越讲就越厉害咯!“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妈妈好急好急。因为,如果在太阳下山前,赶不到矛头公社,今晚,就见不到已早我们半个月,到达的爸爸咯!
    
    “不用急,看我的!”叔叔边讲,边小心翼翼的下车。他在路旁,检起了一块巴掌大石头头,测量了一下,然后,就像民兵哥哥扔手榴弹一样,朝大蟒蛇身上,扔去。石头,在空中飞行了一条曲线,然后,就落在了蛇蛇前面,随后,滚了几滚,然后,就在蛇蛇的身上,滚了过去。蛇蛇疼痛的收缩了几下,然后,就溜溜溜的溜进了路旁小河。“呼……”我们这才,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上面这一段多发了一次,请斑竹删除,谢谢!
    **
    
    当我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躺在我们家,刚刚装好的大木床上。“爸爸!”我一见爸爸,就高兴的,飞咯!爸爸猛的把我一举,“哈哈,我的好儿子哟!你可睡醒喽!你一觉睡到嫦娥姐姐,都起来巡逻喽!真是丑死鬼哪你!”然后,他又用他那马克思大胡子,扎扎我的脸蛋蛋。“哎哟,痒痒!”像以前一样,我被他扎得投降!
    
    “我的好仔仔哟,可把我想疯喽!”爸爸笑了一轮,然后,才把我从天上放到地下。爸爸讲过,以前我才几个月大,他就可用一个手,把我给举了起来!我的脚脚骨好硬,英勇得摇都不摇!可现在我重多咯,大家都叫我胡司令!爸爸要用两个手,才能把我,给举起来呢!
    
    “来来来!吃饭、吃饭、吃饭!人是铁,饭是刚,一顿不吃饿得慌!儿子你吃吃饭堂的饭饭!”爸爸和妈妈不同,他什么事情,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小时候是放牛仔的他,总讲,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天塌了,地接着!整天都是笑呵呵,连屙屁都像青蛙出洞,呱呱呱,要不就是,轰隆隆!他平时个子不高,但,不单只敢把秋千荡天高,还敢和那些高头大马的山东大炮,打篮球呢!他呀,还会远射和三步上篮!记得以前,那些坏叔叔在县城批斗爸爸时,给他戴上大大高帽。那天,我看见那些戴着高帽的游行分子,还好高兴、好高兴的!可当我忽然间看见爸爸,也戴着一顶高高帽时,吓得一下子,就飞了回家,躲在了门背,半天都不敢出洞,吓得我连续三天,都不敢屙屁屁呢!除了这,那些坏叔叔,还把爸爸绑住和跪在了一张破凳上,还骂他,“右派分子”,还用钢笔,插他鼻子,打得健壮如牛的爸爸,也昏了。可他每次回家,都还乐呵呵的,把屁屁噗噗噗的!还高兴兴的唱起什么,苏联民歌《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喀秋莎》和《红梅花儿开》呢!只是有一次,那些“造反派”,把他这个“右派分子”,关了几天看守所,打得他的腰腰,都开了花,盛开了大红花!还把我爷爷解放前留给他的,唯一一件利公民针织厂的,一百支纱纱的白底衫,都给打烂咯!然后,由一些好心的叔叔,背回家来时,才听他哎哎呀呀。不过,他后来,还是笑呵呵的对我讲,隔壁的钟叔,那些“打狗队”还逼他的两个亲生仔,用铁铲,把他活活打残废了,弄到钟叔的两个仔仔大兵和小兵,现在整天,就像傻仔一样,只会呜呜呜的!爸爸讲,儿子呀,“笑一笑,十年少”,我们这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啊!后来听妈妈讲,爸爸去医院照什么X光光时,医生讲,他的鼻骨和腰骨,都裂飞咯!再后来,我就看见每天晚上,妈妈把好多好多炒熟的粗盐,用纱布包着,给爸爸捂腰腰、拔拔火罐什么的。现在,只要一刮风、一下雨呀,爸爸的腰腰,还会常常痛呢!爸爸是好乐观的,从来都不会“流马尿”的!听妈妈讲,只有一次当我一生下来,他就去了“渠化”工地,两年后回家,当我好害怕生疏疏的抱住妈妈,叫他叔叔时,他才流出过泪泪来。他平时总是讲: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哭鼻子,那是“流马尿”哟!呵呵呵!
    
    “儿子!来来来,吃饭、吃饭、吃饭!”正想着,爸爸已坐在了饭桌前,笑呵呵的叫我。我一看,妈妈已把饭菜,摆在了我们家,那张唯一小饭桌上。我的肚子,立刻像山里的小鹧鸪,咕咕咕的,飞咯!我猛烈的吞了口飞出来的口水,小屁股就英勇顽强的往凳子上,一坐,举起了筷子,就大口大口的,一扒!
    
    “呀,辣——”我把红烧矮瓜,一下子,吐飞咯!“呵呵,这是湖南特色,吃不惯吧!雷锋叔叔就最最中意吃喽!”他讲完后,就用湖南腔腔,高声的喊了起来,“喔是湖南的,喫辣椒的!”然后,又用湖南话,唱起了《我是一个兵》,“喔是一个兵,来自湖南省,餐餐没有辣椒嚓,我就不革命!”然后,就哈哈哈的,笑咯!
    
    妈妈连忙倒了碗冻滚水,我咕咚咚的把水喝完,喉咙咙才觉舒服点。“来来来,别吃什么辣矮瓜和蕹菜喽,吃鸡蛋吧!”妈妈把仅有的一小盘鸡蛋,端到了我面前。我一看,有鸡蛋吃!哇哇!高兴的飞身就扒!妈妈叹了叹气,爸爸却在那开心的,笑咯!“怎么不吃?”过了一会儿,爸爸问妈妈。妈妈又叹了叹气,然后,摇摇头,“……没胃口。”可我却把鸡蛋,全给消灭光咯!吃完饭,把小嘴一抹,又上床,困觉觉去咯!
    
    我迷迷糊糊中,好像听见妈妈讲,“……我们借别人的那二十九元,这次来时,别人都开口问了。不知什么时候,才有钱还呢……”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咯!呵呵!
    
    **
    
    中午,当我在蚊帐帐,睡了个好舒服、好舒服的午觉觉,睡眼朦朦醒来时,妈妈,已上班去咯!听她讲,是去当什么检尺员去咯!
    
    我起来一看,那些无孔不入的小蚊子,在我本来就种满牛痘疤疤的小手臂,咬出了一堆红红小豆豆!我“啊啊”的打着小哈欠,不过,一想到今晚大家都有山猪吃,一下,就精神抖擞咯!我急忙穿上爸爸给我用锯片,烫补得好好的破凉鞋,一轮冲锋的就飞上了山坡。在差不多到达饭堂时,啊啊!一阵混着老姜、茴香、八角,还有猪油油的味道,就万水千山的飞了过来。哇哇!好香好香哟!弄得我口水水,又飞裤裆裆,去咯!
    
    原来,老冯叔领着嫦姐和几个大哥哥,把肉肉快马加鞭的煮了一大锅。我和一大群伸长舌头,口水汪汪的狗狗一起,站在了风炉旁,看着锅里的肉肉,上下翻滚和南征北战着,馋得,就差点儿没把舌头,也吞肚肚里去咯!我好久好久咯,都没吃到肉肉咯,特别是那种牙齿一咬,就“咔嚓”一声飞出油油来的肥猪肉!我的肚肚里缺油,好缺好缺的,缺得连我屙屎时,从来都没像别人一样,“嘶啦——”一声的飞!这不,没油的肚肚,又咕咕咕咯!
    
    嫦姐见我看着热火朝天的大铁锅,猛吞口水水,就趁老冯叔没注意,偷偷的抓了一大块带皮的,给我。哇哇!我把它勇猛的一夺,“呼呼呼呼”就把胜利果实,给吞肚肚去咯!哎呀,好烫!差点儿没把舌头,烫掉,胸膛,烫穿!不过,肉肉,真是好好吃、好好吃的!真太好吃咯!哈哈!我从来,都没吃过这么香香的肉肉!真的!在云歌,好吃的东西,“我的明白的明白,皇军大大的米西”!爸爸妈妈,怎么就不早点儿搬来呢?真是!
    
    老冯叔回过头来,瞪了这边一眼。嫦姐就忽的低下了头。我就故意的绑了绑,老掉老掉的裤带带。老冯叔就一脚的把斑点,踢得“汪汪汪汪”!
    
    正在这时,一阵手扶拖拉机“泵泵泵、泵泵泵……”的声音,从公路上排除万难的飞了过来。嫦姐就笑笑,讲,“是大番薯秀娇他们咧!”
    
    “嫦姐,什么大番薯啊?”我好纳闷的。嫦姐又笑了,“哟,大番薯呀,是场里拖拉机手,秀娇呀,就我细妹子。他们从矛头公社那,买东西放学回来啰!”我听了,就高兴万分的一溜烟,飞咯!
    
    这时,只见公路上,一辆搭了张油腻烂帆布的拖拉机,吐出了一堆黑黑的烟烟,好像是喝醉的老公公一样,从山下面,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的爬着。一个花脸猫一样,颈上围着条黑麻麻烂毛巾的大哥哥,就兴高采烈的开着。机头上,一面随风飘扬的小红旗,上面写着:气死帝修反,尖刀已上膛!
    
    这时,狗狗们早就高兴得向山坡下,一溜烟的,飞咯!还向着拖拉机来的方向,“汪汪汪、汪汪汪……”的边叫,边飞!
    
    这时,拖拉机就像红军叔叔万里长征过草地,艰苦奋斗的爬了好一阵间,终于,才在对着饭堂的山坡下,停了。不知为什么,狗狗们欢快的围着拖拉机,蹦蹦跳跳的大叫,然后,还使劲的向着车上,摇着大小不一的,狗尾巴花!
    
    这时,我纳闷极咯?忽然,从车厢后面,“哇啦……”一声涌下来一群,背着书包的细蚊仔,狗狗们一见自己的小主人,都在拼命的把他们小手,猛舔,猛烈的摇起一堆狗尾巴花!然后,还飞下来一个两条短辫上,扎着两朵小菊花,好漂亮好漂亮的小姐姐,大概十多岁的样子。哇,好漂亮的小姐姐哟!我真的,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姐姐,就像电影上的小刘三姐小阿诗玛!
    
    这时,漂亮的小姐姐一飞下拖拉机,就拿出一个鸡毛燕燕和一条长绳绳,和别的女孩子一起,高高兴兴的边踢燕子,边跳起绳绳来。厉害!
    
    这时,妈抱从场部飞了出来。他也好高兴的往这,一飞,就飞到拖拉机前。他对着好好看的那个小姐姐讲,“秀娇,回来啰!”讲完,他就帮嫦姐讲的那位,长得真像一条大番薯的癞痢头哥哥,把车上装的一大堆杂货,一搬!
    
    这时,从前面大番薯坐的那个位置旁,还下来了一个衣服整齐,戴着一副眼镜,脸上是白里透红的叔叔。真的,他的脸上就像抹了胭脂脂,真像一只红苹果!只见他下来后,就慢慢的走到了公路那边,然后,就站在山冲旁,默默的看着水流的方向,默默的看着。
    
    我看着妈抱和大番薯几个,飞来飞去的,觉得好玩得不得了,然后,我也“滴滴嗒嗒”的拖着小拖鞋,飞下了山坡,看热闹去咯!
    
    我睁着大眼睛,站在了拖拉机旁,好奇的看着。这时,只见妈抱悄悄的问秀娇,“哎,秀娇!那位同志,是搞么子来啰?”
    
    大番薯抢着回答,不过,他的话话,带着好多的客家音,“——嘘!他呀,不是什么同志!听我阿爸讲,他是一位刚从省城下放到县城,又下放到云歌的大医生喽!”“——医生?他是医生?!”妈抱非常的惊讶,“哇,太好啰!我们这么小个子木场,也终于有一位,省城来的大医生啰!”妈抱接着又问,“嘿,对啰!他叫么子名字来啰?”秀娇抢着回答,“我问过他咧,他姓吴,口天吴的吴!”
    
    “哦!原来,姆妈讲今日子,要来一位大医生,就他啰!”妈抱点点头。“不过,听我阿爸讲,他阿爸,是印尼一个大特务。他,也是一个反革命分子!因为表现好,才从省城劳改场下放到云歌!我阿爸要我和他——划清界线!”大番薯好像好神秘的样子。“——么子!反革命?”妈抱和秀娇大叫得异口同声。反革命!反革命就和日本鬼、台湾臭特务和屎坑里爬出来的蛔虫虫差不多的,坏东西咯!我,早知道咯!
    
    **
    
    晚上吃饭时,嫦姐就偷偷的往我碗里,勺了几片,比别人两份都多的肉片片。妈妈看在眼里,感激万分、万分感激的对她,笑咯!这几天,我都好少见妈妈,笑咯!
    
    吴医生就一个人,默默的坐在一旁,平安无事的样子。可他好奇怪的!他有肉肉,也不吃的,专吃那些青菜豆芽什么的,可是,也不是好开胃好开心的。我就和大番薯、秀娇,坐在了一起。妈抱也乐呵呵的从家里,端着一只好大好大的大海碗,往这一飞,把里面的饭菜筷子一搅,就大口大口的扒了起来。我发现:妈抱,就最最中意挨着秀娇坐咯!
    
    他们这几个大哥哥姐姐,都好中意我的,常常像摸狗狗头头一样,摸摸我的头,就像雷锋叔叔,关心战士一样。伐木场里的叔叔阿姨,也好中意我的,他们也都常常像摸狗狗头头一样,摸摸我头头,就好像首长,关心雷锋叔叔一样。我都不知道我的头头,有什么好摸的。我自己傻乎乎的摸摸,才发现:呵呵,原来,我剃了陆军装的小平头,圆圆滚滚的,圆得,就像大冬瓜!呵呵,好好玩、好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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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段时间,我在云歌,玩得好开心、好开心的!我越来越中意,这个小小地方咯!我觉得,这里除了没有电影院和冰室,就什么不比县城差。真的真的没骗你!骗你就是——鼻涕虫!不不不,骗你你是鼻涕虫!还有呀,这里还有好多好多的野味吃。除了山猪肉,还有梅花鹿,除了梅花鹿,还有野山鸡,除了野山鸡,还有傻马骝和穿山甲。噢噢噢,对咯、对咯、对咯!讲起捉马骝……哦,就是他们讲得猴子呀,真的太过瘾太过瘾咯!每次妈抱他们,都在那些连它们的嫩叶,都可以滚汤的几只大番瓜上,每个都挖上一个刚刚好小洞洞,然后呀,就在里面放上好多好多香香的,好好吃好好吃的东西,然后呀,就把番瓜放在马骝常常出没的地方。光着红屁股的马骝呀,好傻好傻的!它们看见了番瓜里,有好东西吃呀,就会贪心的把小手,从洞洞伸了进去。可当它们手里抓满了好吃的东西呀,手呀,就长大到出不来咯!这时,在一旁提高警惕、保卫祖国的妈抱和大番薯,就会一拥而上,缴枪不杀,把马骝抓获!哈哈哈,好好玩、好好玩的!
    
    捉到了马骝后,大家就会把马骝,用绳子一绑,玩上那么几天,就像人民群众斗地主。等到大家都玩够了,就会把马骝,交给了连阉鸡阉猪都会的老冯叔。老冯叔就会不慌不忙的把马骝,先固定在一张,中间挖了个圆洞洞的木桌桌下;然后,他就会把马骝的头头,紧紧的固定在洞洞,就刚刚伸出来一点点的样子;然后,他就会叫上场长、珍姐、汪股和场里头几个“革委会”同志;然后,他就会在每人的碗里,倒上一碗他自己酿的,黑黑的毒蛇蛇“过山风”酒;然后,他就会手拿一把明晃晃大刀;然后,他就会往手心唾唾;然后,就会用菜刀,往马骝脑勺上,“噼”的一刀,再一撬;然后,马骝的头盖,就会像椰子壳,“咔啦”一声,给撬掉;然后,“嗷嗷……”挣扎的马骝,就会痛得拼命拼命的嗷叫,震天动地,响彻云霄,叫得附近的几座山坳,都听见;然后,他们几个就会好高兴好高兴的用调羹,在还嚎啕大叫的猴脑里,把那些好白好白的“豆腐花”,挖来吃!吃得香香的,还猛猛的把屁屁,“噗噗……”的屙!呵呵呵!
    
    我问他们,马骝脑,好吃么?他们就给我一小羹。我一吃,咦,好腥的!酒糟鼻喝得更是红通通的汪股呢,就笑嘻嘻的讲,这是好补好补的!呵呵呵!
    
    他们吃完了马骝“豆腐花”,马骝,还没死呢!它的嘴巴,还会“呜呜呜……”的哭,手脚,还会慢慢的一蹬蹬,垂死挣扎;然后,老冯叔就会把马骝,塞到一个竹笼笼;然后,就会把笼笼,用绳子往树上,一挂;然后,就会把笼笼,往山冲里,一扔;然后,笼笼里的马骝就会呱呱吱吱的,给淹死咯;然后,老冯叔就会把马骝,往岸上,一拖,开膛、剥皮、割肉;然后,就会把马骝肉,晾干、晒干、入袋;然后,就会叫大番薯把马骝干,给运下山;然后,就会运到矛头公社“药材收购站”,卖咯;然后,就会给饭堂,换回一些海带干、梅菜干、散装豉油、散装豆酱,还有几罐香香南乳腐乳,还有霉香咸鱼和香臭咸虾酱!而一些干部和群众,就会顺便搭便车,去公社医院卖卖血,然后,每人就会笑呵呵的换回来三斤猪肝票、两斤油票,还有五斤粮票呢!
    
    我开始看见杀马骝时,好怕怕、好怕怕的!可看多了几次,我就中意上杀马骝咯!我对它,就像上了烟瘾!现在,每次只要一见老冯叔汪股他们,用刀把马骝脑袋,“噼”的一劈,看见马骝在拼命的嗷叫,我就会“哈哈哈哈”,好高兴好高兴的拍着小手掌,拍得,就像红卫兵见了毛 !所以呀,现在我只要一见别人杀猪宰牛、开鱼挖肚、扒皮起骨;看见他们把一只只动物或一条条蹦跳跳鱼鱼,一刀刀的宰割成整整齐齐一块块,我的心,就会好舒服、好舒服的!高兴得,不得了咯!就像过年一样!
    
    有时,汪股和老冯叔他们,还会生喝蛇血和生吃娃娃鱼呢!他们只要谁上山捉到了最最毒毒的“过山风”和“饭铲头”,就会一手的捉住蛇头和尾巴,然后,就把蛇蛇的尾巴放砧板,然后,用刀往蛇蛇尾巴上,一剁,然后,蛇蛇就会痛的拼命的,一卷,拼命的挣扎,然后,他们就会笑嘻嘻的用嘴巴,把正喷血的蛇尾巴,一咬,然后,就美滋滋的吸了起来。当然,不能剁蛇头的。因为一剁,蛇头就会,一飞,向子弹,一射,把人,一咬,就会死的!吸完了蛇血,他们就会把从山沟捉回来的娃娃鱼,活生生的切好一片片,然后,把鱼片沾了用炒香的酱油、花生碎、香葱、蒜头、直天椒、麻油、花生油、味精等香料调成的酱料,然后,塞进口里,就大口的,一咬!
    
    有空的时候,我还会跟妈抱他们,打打山羊和野鹿,还会和秀娇她们,上山采采大蘑菇,常常的摸摸小山鱼,采采苦茶叶,爬爬酸梅树,摇摇山楂树。我还学会了挖大蚯蚓来钓鱼,在小溪旁找小蜗牛比比武,捉捉大蝈蝈小蛐蛐。
    
    晚上的时候,妈抱他们还会拿着一把手电筒,带着我们往树上,一照,那些蝉蝉,哦,就知了,就会扑扑噜噜往下掉,然后,我们就会笑哈哈的一拥而上,把它们通通的,给俘虏!然后,妈妈她们就用点花生油,一炒,哈哈,香!吃得,连屙屁都香!嫦姐还讲,其实哟,除了那些喫桑叶吐丝子做丝绸子的蚕虫子哟,还有好多好多的虫虫子,像那些什么毛毛虫子蚱蜢子,都可以炸来喫咧!哦!有时,她还带我去淋淋苦麦菜,摘摘苦锥子,种种西红柿,喂喂小母鸡。她不单只教会了经常偏头痛的妈妈,用独味单方豹骨风或透骨风煲水洗头头,还教会了妈妈,做药枕和茶叶枕,还教会了妈妈,煲什么鸡骨草、车前草或马苋菜,去寒湿,还教会了妈妈,摘那些田边的酸酸瓜子菜,炒来吃,还教会了妈妈,用绿豆发豆芽,还教会了妈妈,用黄豆、蚕豆和别的豆豆,甚至小芝麻,来发小豆芽呢!她还教会了妈妈,摘下一种叫做凉粉果的东西,然后,用纱布榨出它的汁汁,做凉粉粉呢!哇哇!用冻水泡了一夜黑黑冻冻的凉粉粉,好好吃、好好吃的,滑滑的!吃得连屙屎,都“哗啦”!
    
    有时,嫦姐就在饭堂后面,那放满了白菜干、甜菜头,豆干子,辣椒油,剁辣椒,酱豆豉,辣椒酱,蒜茸酱,湖南烟肉,还有用盐盐、辣椒、姜姜、豆豉做成的生腌肉,猫乳,南乳的仓库角落,偷偷的拿一块冰糖、片糖或勺一羹蜜糖,给我喫!哇哇!蜜糖,好甜好甜哟!嫦姐讲,那是冬蜜,所以,特别特别甜咧!要不,她就塞一块她自己做的油炸豆腐卜、皮蛋或茶盐蛋什么的,给这个口水飞裤裆的我,解解馋。她常常会用眼睛,呆呆的看着我,讲,她家里的那个子哟,做梦都想要一个带钉钉的,每天每晚都唠叨,还讲今年再不生一个伢伢仔,就把她,给赶回桃花江老家!我问她,为什么不赶快生一个,像我这样的伢伢仔呀?她的眼睛就“咚咚……”掉下两颗好大好大,像黄豆一样的大泪花,差点儿,把我吓飞咯!不过,我懂不了这么多。反正,我最最中意的就有一次,她给上面武装部来检查工作的领导同志加菜时,给我尝了一点罐头菠萝,外加一片罐头红烧肉。哇哇!真的好香好香哟,好喫极咯!我长大了,也要做炊事员革命工作!到那时呀,哇哇,我就可以天天偷偷抓一块,好肥好肥的肥猪肉来“咔喫”,然后,“喳……”的飞出油油来,肥到屙屎时那些臭臭,肥得都可以像屙肚肚一样,“哗啦”,喷薄而出!哇哇!实在是,太好咯!“咕咕咕,咕咕咕……”想到着,我这缺油的肚肚,又不争气咯,口水,又“啪啪啪”的,飞咯!
    
    “小愚公!快来哟!快来哟!”正在这时,秀娇在饭堂门口大喊。“怎么啦?秀娇姐?”正在山冲边垃圾堆,满脚泥巴搜索着小蜗牛的我,连忙回答。“快来哟!快来哟!斑点生毛毛啰!斑点生毛毛啰!”她惊讶的大喊!
    
    “什么,斑点生伢伢?”
    “是的,你快上来啰!”
    
    “啊啊,太好咯!太好咯!我就来!我就来!等等我呀你!”我连脚都忘了洗,赤着脚拧起那对破凉鞋,就“嗒嗒嗒”的飞上了小山坡。秀娇一把拉过我,一溜小跑的,就把我拖到了饭堂后头。
    
    我一看,哇哇!只见大斑点,正躺在了一堆茅草上,一只小狗狗,已经在它的屁股股后,悄悄的露出个小头头。嫦姐正兴高采烈的帮着小狗狗,清理着身上透明的皮皮,斑点呀,还屙出来不少的血水水!我睁大着眼镜,好好奇的看着,我的心,在“扑扑通通”的,飞呢!哎呀,原来,小狗狗是从母狗狗的屁股股,像屙屎一样屙出来的!不过,怎么我去屎坑屙屎时,除了常常的屙出一大堆蛔虫虫,怎么,就从来都没屙出过伢伢仔呢?奇怪!
    
    一会儿,斑点把小狗狗,全屙完咯!我一数,五只!一只黑色的,一只白色的,一只花点的,一只黄黄的,一只黄身,但嘴上有一道黑环环的!
    
    没等嫦姐擦干净小狗狗,我就大声的喊,“我也要一只!我也要一只!我就要那只嘴巴乌乌的!”嫦姐就笑笑,“要得咧、要得咧!我答应过给只狗伢伢你的,还要公子的啰!不过,要等狗婆子给狗伢伢断哒奶唧唧,才能给你啰!要得咧?”我讲,“好的好的!你是大人家讲话,要算数哦!你不能骗细蚊仔的!细蚊仔好可怜、好可怜的!你骗他,他就会哇哇哇哇哇哇的,哭咯!”我故意用满是鼻涕的袖子,擦了擦眼睛,我的嘴巴,还扁了扁。她见我这么的滑头,咯咯的笑了,“要得咧、要得咧!我阿嫦讲话,一定要得啰!”
    
    我也知道,小狗狗一定断了奶,才能给我。因为,我生下来三个月,妈妈就要下乡扫盲,迫不得已的给我戒了奶。哎呀,搞到我现在见了别个小伢伢,咬着他们妈妈的奶头头,就想向前一飞,把那肥嘟嘟奶头一咬,吧吱吱的,解解馋!
    
    正想到这,嫦姐把已清理出来的,一堆像“猪肚”一样的肉肉,叫秀娇给珍姐送去。我好奇的问,那是什么来的?她脸一红,讲,那叫胎盘子,吃咧,好补身子子!我讲,什么胎盘子呀?她脸更红了,讲,哎呀细伢子,冇乱问啰!再问,打你屁股细!不过等你长大咧,就晓得啰!
    
    我看着秀娇把胎盘拿了出去,我的嘴里还像唱歌一样:胎盘、胎盘、胎盘子!呵呵、呵呵、好好玩!
    
    **
    
    过了几天,我就再也等不及咯!我拖着破凉鞋,挂着我的木头枪,一轮冲锋的就飞了饭堂。当嫦姐把一只毛茸茸、热乎乎、软嘟嘟的小狗狗哟,放到我手心时,啊啊啊,我的心哪,在那“嘣嘣嘣”的,狂飞!就像红卫兵,见到了毛 !哇哇哇,小狗狗哟小狗狗,我终于,有一只可爱小狗狗咯!毛 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连忙把它,给抱了回家。我把它轻轻的,放到了地上。它,就傻乎乎拧着肥肥小屁股,好笨好笨的在房间里,拧来拧去的!哈哈哈!好好玩、好好玩的!我的心里甜开了花,甜开了革命小红花!我把中午吃剩的苞麦粥,倒在了一个破碗碗。它呀,就“汪汪汪……”的摇着小短腿过来,“呼呼呼……”的伸出红红小舌头,“吧吧吧……”的舔了起来。吃得,可香呢!它还开心的把短短小尾巴,摇来摇去的,还摇出了一朵,小小尾巴花!呵呵呵,它真好傻好傻的!
    
    晚上,妈妈回来,一见,它整个小身体都黄黄的,只有嘴巴是乌的,所以,就给它起了个名字,叫:乌嘴!——哈哈,乌嘴!好好听哟!乌嘴每次吃完粥,嘴上,都是粘着米水水,嘀嘀嗒嗒,好傻好傻的,就像《地道战》里“高!高!实在是高!”的汤司令,一样。呵呵!
    
    **
    
    这几天,我都是抱着乌嘴,困觉觉的。好舒服、好舒服的!它就睡我肚肚旁,搞得我的肚肚,暖暖痒痒的!早上起来时,我就带它去山冲,屙臭臭,然后,就开心的和它飞上去饭堂,吃嫦姐给它留的碎骨骨饭渣渣。有时,它还留恋的追着它妈妈,然后,就趴在那猛吸长奶头。
    
    有时,当嫦姐一边咩着我,一边唱着儿歌,“风来咧,雨来咧,蟾蜍背着鼓来咧。什么鼓,打花鼓,三四五六七,一二三四五。数不出,打屁股”,一边去菊花崖那摘摘苦麦菜,浇浇番薯藤的时候,它就会摇着小屁股,傻傻的张开小短腿,跟我们后面,傻傻的飞!哦哦,对咯对咯!那个叫做菊花崖的地方,就从饭堂后面一条山路上去,大概走一公里左右!
    
    那是一块好普通的大石头,可它的四周,就满山遍野的开满了好多好多,像一朵朵小小向日葵的黄灿灿小菊花。那些小菊花哟,就围着那么孤零零的,向着悬崖伸出的一块大石头周围。从石头往下看,下面就通过我们家后面的那条山冲冲。不过,当我每次站到上面时,我的小腿都软软的发抖,站都站不稳咯!吓得我满肚子的屁屁,都往肚肚里,飞咯!
    
    有一次,我问嫦姐,为什么这块石头头,有那么多好看的小菊花,围着它开呀?她讲,因为,这里有个典故子咧!我一听有故事听,就高兴得要命,猛的扯着她要她讲!嫦姐就叫我和她一起,坐在了石头上,围着一圈圈黄灿灿漂亮小菊花,然后,她就给我慢慢的,讲了起来……
    
    在好久好久以前咧,云歌这个地方子,并不叫云歌咧,也冇得这种黄黄小菊花咧!那时候哟,老天爷常年子,都不下一滴子微微子雨,搞到这的山头上,都长不哒树木花花。这里的人呀,天天都要到山顶上那个天池子,去挑水水喫。这样的日子哟,过哒好多年头,这里的男人哟,都找堂客不到。人们呀,走的走逃的逃,连山猪哪怕是地里的老鼠,都走得差不多啰。最后,只走剩一家最穷的人家。这家人的爹爹和姆妈,都死啰,只剩下了一个细哥哥,带着两个比他还细的细妹子伢。山上的土地种么子哟,么子都旱干咧,要不,就是收成还不够几天的喫。后来哟连那个天池子的水,都慢慢的干啰。作为一家之主的哥哥哟,眼看两个细妹伢,呀呀呀的一天天瘦咧,他的心咧那个的急!一天,哥哥正在山上为两个细妹伢,挖着野菜子。忽然,天上刮来一阵大风子,空中还飘来哒一片白云子,上面一位留着长长白胡须的胡子老倌哟,腾云驾雾的骑着一匹好大好大的白马。胡子老倌骑着白马,从白云上慢慢的走哒下来。哥哥一看,惊慌啰,正不知么子事咧。这时,胡子老倌哟就问那个小哥哥哟,问他,想不想救他细妹伢?小哥哥就讲,老爹爹,我好想好想救我细妹伢,可现在我的细妹伢,都快渴干咧,我一点子办法都冇得!胡子老倌笑啰,你冇慌、冇慌啰,我给你想想法子啰!然后,他就摘下哒身上一只小葫芦,递哒给细哥哥,讲,这样,你只要把这个葫芦呀带在身子上,么子日子需要水呀,你就么子日子把葫芦往外倒!但是,你每次要倒水哟,你都要对着山谷里,唱好开心的山歌子,让乡亲们莫灰心咧!要不水哟,就不会出来的啰!讲完,胡子老馆就念念有词的骑着白马,腾云驾雾的飞咧。哥哥回到家哟就站这块崖头上,唱那好快乐好快乐的山歌歌。果然哟从葫芦子呀,一下子就飘出一个仙姑子。她飞到天头上,两只涨涨奶唧唧对着山野地头,就噗突突的洒出水水来。他们哥妹三个哟,都高兴的跳哒跳哒。后来呀,那些逃到外乡的乡亲们听讲哒这事子,又都慢慢的搬哒回来。哥哥就站在这块石头上,唱歌,大家又得救啰。可哥哥一不唱呢,水,就又冇得咧!后来,乡亲们回来了好多,大家都生仔生伢,兴兴旺旺的。哥哥一看咧为了乡亲们,他就天天的站这块石头上,唱歌歌。他唱呀唱呀,唱呀唱呀,从天光光唱到夜黑黑,从夜黑黑唱到天光光。他的行动,终于感动了老天爷,上天一个霹雳的,然后呀,这里就啪啦啦的下起雨水来。老乡们呀就得救啰!这里,常年有雨啰,河水涨啰,山清啰,水秀啰。可这时哟,小哥哥却因劳杂子,啪的一下子掉崖石下,冇气啰。乡亲们为了纪念他,就把这个地方哟,叫:云歌!而这种小菊花呀,在这块石头附近呀,就长得比哪儿都丰盛丰盛!乡亲们都讲哟,这些细细子花哟,就是那位小哥哥变的咧!所以呀,大家就把这块崖石叫:菊花崖!自那以后呀,云歌这里呀,凡是大家要许一个心愿,都会站这块崖石上呀,撒下100朵小菊花咧!
    
    ……讲完,嫦姐抹了抹眼泪子。我听完,只“哦”了一声。我觉得她讲的故事,特别特别的好听。我最最中意听咯!她还给我讲了好多好多的故事,有什么什么“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哪吒闹海”,“傻子娶亲”,还有什么“武松打大虫”,还有好多好多。后来,我还听她讲过,武松还有个哥哥,叫武大郎。她还讲呀,她们那些堂客和老奶奶,最恨最恨就潘金莲那种堂客!我听了就好奇的问,谁是潘金莲呀?她讲,是武松叔叔的嫂嫂。我就问,那为什么你们,那么的恨她呀?嫦姐就讲,她是不守妇道子,有老公也和别人好上咧。我就问,她和别人么子好法呀?嫦姐“哎呀”一声,脸蛋蛋一下子,就红,好红好红,红得,像东边升起了红太阳,那么红!
    
    正在这时,忽然,我看见吴医生睡完午觉觉,手里拿着一本书,正慢慢的向这边走来。他穿着洗得好干净好干净的衬衫,还有那条烫得好笔挺好笔挺的灯心绒长裤,口袋还插着那根好闪亮好闪亮的钢笔,头发,就光光滑滑的,好好看、好好看哟,就和电影里面的叔叔,一样的,好看!
    
    他走到了我和嫦姐身旁,向我们笑笑,还点点头,然后,就沿着山冲边走去。这时,我看见嫦姐的脸蛋,红红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吴医生的背影,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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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接着讲嘛,咋停下来呐?”吉丽睁着两只大眼,偎着我臂膀。我,开着从父亲公司借来的越野和迎面而来的货车呼啸,望着在海拔越来越高的路旁白茫茫的芒草往后飞掠,不知怎的,我却把故事,给停了下来。
    
    “宝宝,我们下车到山冲边走走,好吗?”说完,我吻了吻她的唇。“好呀,我要去捉小鱼,摸小虾!”她高兴的大嚷。
    
    我把车子在路旁停下。车未停稳,她就恍若一只灵雀,迫不及待的向涧边飞去。“j,快下来玩玩嘛,山水,好清凉呐!”吉丽赤脚的在水中欢笑,不时的,还把水花向我撩来。
    
    我伫立岸边,眼神,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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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医生向冲边走去,他左看看、右望望的,好像,在寻找什么。
    
    一会儿,只见他跨步踩过水面的石石,然后,在山冲对岸的树后,弯下腰,拣起了一件什么。哦,原来,他拣起的是一块杂头!他用手指敲敲,还用鼻子闻闻,然后,满意的点点头。
    
    他手拿木头从原路走回。当他经过菊花崖时,又向嫦姐笑笑,然后,还摸摸我飞了个短短陆军装的小头头。
    
    这时,我看见嫦姐的脸蛋,比刚才更红,像抹了一脸子红药水,灿灿烂烂的。吴医生都走得好远好远了,她呢,还羞答答的抿着红嘴巴,笑呢!
    
    **
    
    中午,困觉觉的时候,我看见隔壁吴医生的窗台,正晒着那块捡回来的杂木。他捡这块破木头回来,干嘛?
    
    傍晚,吃饭的时候,我看见嫦姐给吴医生的饭钵,勺了好大一勺的豆豉猪婆子菜。吴医生对她笑笑。嫦姐的脸蛋,又红得,飞咯!
    
    吃晚饭,老冯叔还是那样,铁着脸的蹲在了地上,在那“吧吧吱吱”的抽烟。嫦姐在今天,就好高兴、好高兴的,一边在用瓜瓢瓢着水洗碗,一边还抿着嘴,笑呢!
    
    晚上的时候,老冯叔还是那样,把水烟,抽得“吧吧吱吱”的;奇怪,我从来都没见过他笑!不不不,除了吃马骝脑时!秀娇就在饭桌上做着作业;而我就和乌嘴,在饭堂地板上,玩得翻天覆地,满身泥巴呢!
    
    “愚公虫!”妈妈在山坡下大喊。啊啊,我有点儿困咯!我要回去,困觉觉咯!
    
    **
    
    转眼,已到了夏天。哇哇,好热!山里面的空气,都潮潮湿湿的。我整天都五湖四海的玩,总玩得身上粘粘糊糊,满身泥巴!
    
    吴医生窗口晒着的那块木头,已干咯!他把木头,用锤子凿子左劈劈右削削的,做了一件好像半只葫芦的东西。还找老冯叔要来了几根羊肠衣,然后,把羊肠衣晒干,揉成了几条小线线。噢噢,对咯对咯!他还要了几块穿山甲的片片。他艰苦奋斗的搞了几天,终于,把东西搞好咯!
    
    这天晚黑,我刚想带乌嘴飞去找细蚊仔们。这时,只听到一段好好听的琴声,从吴医生的房间轻飘飘的飞出。我连忙飞过去,一看,只见他正抱着那半只“葫芦”,不,像《铁道游击队》里,游击队员用来唱“西边的太阳,就要落山了,微山湖上静悄悄……”那样的“土琵琶”!他还用一块穿山甲小片片,在那轻轻的弹拨着。噢噢,那么好听的声音,就是从那半只“土琵琶”,飞出来的!
    
    ——哇,这么的神奇!
    
    我连忙的飞上饭堂,飞得我差点儿把尿尿,都飞出咯!我把这一消息,告诉了嫦姐秀娇。嫦姐正在洗盘碗,她笑眯眯的讲,冇空!可秀娇一听,就“哇——”的一声,连忙的跟着我,飞咯,然后,气嘘嘘的和一群闻讯而来的细蚊仔,把吴医生的木门,都差点儿,给挤倒咯!
    
    吴医生的手指,在那轻轻的弹着,他的嘴巴,在轻轻的唱着。他的手指,好白好白哟,比我们细蚊仔的手指,都白!虽然,他是用一种我们都听不懂的话话在唱,可是歌曲,却好好听、好好听的!除了阿诗玛和刘三姐的,我从来,都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歌歌!真的,比那首《东方红》和《国际歌》,好听多咯!真的真的没骗你!骗你就是小鼻涕!我们这一大群细蚊仔,都瞪着大眼睛,看着,好好奇、好好奇的!我们都想:为什么他那把琴琴,弹出来的声音,会那么的好听?
    
    唱完了一首,吴医生对我们笑笑,“来呀、来呀!你们都进来坐坐!”我们都你推我让的,不好意思呢!推来推去,只见秀娇瞪着两只大眼睛,带头走进了房间,然后,还在他的床边边,一坐。
    
    “来来来!都进来吧!”吴医生热情的招呼着。我们看到秀娇都进去了,都一窝蜂的勇往直前,一飞……哇,吴医生的桌子上,还用小木框镶着一张,他和一个身穿漂亮云纱的老人家,在椰子树下的相片,哦,是他爸爸吧!墙壁上,除了贴着一张“毛 标准像”和一张“毛 上安源”,还贴着一张红纸对联: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桌子上,还放着几本厚厚的书书。哇,他真有学问哟!有什么《赤脚医生手册》和什么什么“大全”。还有一些上面的字字,我都不懂。不过,我会念什么:人之初,性本善,“半斤米,做好事”的!
    
    “呀呀,好热、好热!”小房间一下子飞进来那么多人,我们都热得满头大汗。“没关系,心静自然凉!”吴医生笑笑。哦,心静自然凉!这,我以前也听奶奶讲过。接着,吴医生还拿出一小包甘草,往我们的手心上,一人放上一点点!我们一舔,哇哇,甜甜!
    
    “吴医生,这是么子东西来咧?”秀娇边舔着甘草,边指着那把琴琴,问。“哦,这叫曼陀琳!”吴医生回答。“卖陀螺?!”我们细蚊仔,都不明白的。“不,是曼陀琳!它是一种琵琶乐器,也是一种拨弦乐器。”他讲。“这和二胡,有么子不同咧?”秀娇问。“相同的地方是,它们的原理都是利用音箱振动,而产生声音,不同的是……”吴医生喝了一口枸杞水,然后,才慢慢的讲,“二胡,是一种弦乐器,它是以马尾在弦上产生振动而发声,而曼陀林,是用指甲或硬片拨动琴弦,令音箱产生振动而发声。”……哇!我们细蚊仔,都露出了好惊讶、好惊奇的眼神:吴医生,怎么知道那么多?
    
    “刚才的那首歌,叫么子来着,怎么那么好听咧?”秀娇已经忘了吴医生,是个反革命。“哦,刚才的那首曲子,是我们家乡的传统民谣,名字就叫《梭罗河》。”他回答。“《梭罗河》?”我们细蚊仔都不明白的。因为,我们只听过场里的大人们开会时,唱《东方红》、《国际歌》和《大海航行靠舵手》什么的。“那,梭罗河,是么子地方啰?”秀娇问的东西,越来越多了。“哦,梭罗河呀,就在我出生的地方,印度尼西亚。”“印度尼西亚?”我们更纳闷了。“是的!印度尼西亚呀,就在中国的东边,一个叫太平洋的地方。”“那不就是,太阳升起的地方么?”秀娇越听,就越感兴趣了。“对呀!因为印度尼西亚,在中国的东南方。它那的太阳,每天都比我们这升起得早些……”吴医生话音未完,只听一声大喊从门外撞进,“——喂!屌你妈之鳖!你这个反革命,在讲什么!”
    
    我们吓得一扭头,原来,汪股站门外偷听吴医生的讲话,已经好一阵间咯!他往地上用力的一吐痰,然后,就用他那半咸不淡的客家“煲冬瓜”,大声的讲,“好呀,你这个反革命分子来到木场不好好的学习‘红宝书’,这样!竟然还自家搞了一把帝国主义‘封资修’烂琴在这里毒害我们革命下一代!屌你妈之鳖!”汪股骂完后面一句客家烂口,又像那些领导在 台开会时的咳嗽了几下,才讲,“这样!我刚才还听见了你讲什么那个排华的印尼反革命国家比我们伟大领袖毛 亲手建立的伟大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太阳升起得还早!你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死不改悔特务反革命,知道吗?我们伟大的领袖毛 就是我们中国共产党和广大劳动人民最红最红的红彤彤红太阳,我们伟大祖国的太阳是世界上最早最早升起的。这样!你没听过‘东方红,太阳升’吗?这样!就是讲我们毛 就是全世界和全人类最红最红每天出得最早最早的最最最红的红太阳!”
    
    汪股一口气的,把上面的话大声的吼着,声音大得把我们,都给吓坏咯!乌嘴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躲在了我脚下,向他“汪汪”的叫着,还吓得“噗……”的屙了个小狗屁!几个胆小的细蚊仔,给他吓得小脸蛋,都变型咯!扁着小嘴巴缩在一旁,都不敢哭出声咯!
    
    “哭哭哭!哭什么哭!这样!你们这些细蚊仔不好好的听毛 话听党的话竟然还跑这里来听这个反革命坏分子诬蔑我们伟大领袖毛 !”汪股的讲话,永远都一长串一长串,像水蛇春,好像不换气似的。他不管细蚊仔在抹着眼泪鼻涕,接着又用手一指吴医生,大声的讲,“这样!你这个反革命你在这好好的等着,我向场部‘革命委员会’报告去!”他一转身,还狠狠的扔下一句,“——哼!屌你妈之鳖!”然后,把木门“嘭——”的一关,“哗——”的震落了几块破木片。
    
    “哇哇……”这时,我和几个细蚊仔,才敢大声的哭了,有几个吓得连尿尿,都飞咯!我们全部的细蚊仔,都哭得,满脸“马尿”呢!
    
    **
    
    就像“吃猪红,屙黑屎”一样——好快,场部的“革命委员会”,就召开了紧急批斗大会!汪股叫人在饭堂门口那个操坪的竹篙上,插了几把松香和挂了几盏防风火水灯,把操坪照得,比什么时候都亮。那个平时开会用来做 台的土垛垛,就放上了一张木板桌。汪股站在了垛垛上,把那个平时用来叫大家上山伐木的大铜锣,“咣、咣、咣……”的敲得震天,撕开了喉咙大喊,“喂、喂、喂!大家注意啰!大家注意啰!这样!我们场里的‘革命委员会’,要立刻召开紧急批斗大会!这样!大家都立刻到操场,集合!开会!”
    
    “咣、咣、咣……”山里头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小鸟,都被他的铜锣声嘈得叽叽喳喳。大人们都从各自的家里,端着木凳或竹凳出来,都在那纳闷,“怎么白天,冇通知呀!”大家都手摇葵扇、手抱伢伢的,你一言我一语的,聚了过来。
    
    汪股就要吴医生,跪在了土垛上,还拿来了一顶好高好高的大高帽,戴到了吴医生头上,就像以前爸爸在县城给人家批斗游街时,一样!汪股首先带着大家,唱起了《大海航行靠舵手》、《国际歌》和《东方红》,然后,才大声的宣布吴医生最新的反革命罪行。大家听了,就你一言我一语的,控诉起来,都讲,这是阶级斗争新动向、新问题,弄得我像“鸭仔听雷公”——不懂!后来,汪股还带领大家喊起了口号,“阶级斗争,一抓就灵!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打倒一切历史和现行反革命!打倒国民党狗特务!打倒……”我挨在妈妈怀里,好困呀,我想困觉觉咯!
    
    后来,我就迷迷糊糊的,睡着咯,后来,我恍恍惚惚听到了大家喊,“毛 万岁!万岁!万万岁……”我忽的从妈妈怀里醒来,睁着懵松眼珠,问,“有山猪肉吃咯?”“嘘……”吓得妈妈立刻捂住我口水吧吧小嘴巴,“嘘,别乱讲!”
    
    “毛 万岁!万岁!万万岁!”小鸟们又被口号声吵醒,都喳喳喳的在树枝上面,向着它们的妈妈,发着小脾气呢!
    
    **
    
    这几天,我看见吴医生,都是头低低的。每次从医务所下班回来,就坐房后的山冲旁,向着水流的方向,呆呆的望着,都好晚好晚的,还没困觉觉呢!
    
    他的曼陀琳,给汪股没收咯,讲什么是给广大革命群众,做反面教材,还把它高高的,挂在了“革命委员会”,门口的宣传栏。
    
    **
    
    这天一大早,我从床上一个跟斗的飞起。“愚公虫!这么早起来干嘛?”妈妈在房外的灶头上,煮着香香眉豆粥。“昨日我听大番薯讲,今晚公社放映队要来放电影!我要早点起来,霸位!”我使劲的睁开涩涩眼珠。“是吗?你下午把小凳凳拿上去就可以喽,用不着那么早霸位!”妈妈笑了,“哪,等眉豆粥放凉了才吃,知道吗?”我点点头,当然,还呵呵的打了个小哇哇!
    
    妈妈上班去了。我等不及眉豆粥放凉,夹起了咸萝卜芋头梗,把碗一个圈一个圈的转着,就香香的吃了起来。这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细蚊仔的吵闹。乌嘴就一溜烟的飞了后门,仰着小狗头“汪汪汪”的。我赶忙趴出窗外,一看。
    
    噢噢,原来,只见一位穿着薯莨大浪裤的老人家,正用长铁钩钩,推着长木头,顺流而下呢!一个像我一样大,满脸鼻涕细蚊女,正在岸边,追着一个手捧小麻雀,比我大几岁的细蚊仔!“给我嘛!阿哥!给我嘛!阿哥!”女孩拼命的叫着。男仔忽左忽右的,躲闪着,嬉笑着。老人看看他们,用腰上的毛巾,擦擦汗,然后讲,“猫仔,冇玩啦!把麻雀给猫妹啦!”猫仔听了,才好不情愿的把手中麻雀,一递了猫妹。她一接过,就高兴得“啊——”的大叫。不过,他们讲的白话,和我们在县城里的,不同。
    
    “喂,你是谁呀?”猫仔忽然看见我,然后,向我这边飞来。“我叫小愚公,你呢?”我也高兴的问。“我叫十五猫!不过,别人都叫我猫仔!”他大声的回答。这时,那个小女孩也手捧小麻雀,乐颠颠的飞来。“阿哥,这是边个?”她用袖子把鼻涕一抹,站在了阿哥后面,好胆小的问。“他叫小愚公!”猫仔讲。正在这时,老人家在远处喊,“猫仔猫妹!走喽走喽!”可猫仔却大声的回应,“昆叔!我和猫妹,再玩玩吧!”老人家听了,笑道,“好吧!我晚黑放排回来,再找你们!冇乱跑哟!”“知道啦!昆叔!”猫仔大声的讲。
    
    我叫他们兄妹俩,来家吃粥,他俩犹豫了一下,可不到一会儿,就把妈妈煮的一大锅粥,吃了个精光光,还把咸菜碟子,舔了个风卷残云,就像日本鬼“三光政策”!我对他们讲,今晚有电影看!他们高兴得眼睛,都飞咯,猛叫,“太好喽,太好喽!我们又有电影看喽!我们又有电影看喽!”
    
    不过,离看电影,还有好长一段时间呢!我见有细蚊仔跟我玩,就高兴得,飞咯!我就翻出我从县城带来的图画书,给他两个看。因为,我现在认识的字字,差不多,全都从这些小图书上,学来!妈妈还讲,我认字字好有天分的,比同龄的细蚊仔都快!对咯对咯!我的小图书哪,有《艳阳天》、《龙须沟》、《地道战》、《地雷战》、《铁道游击队》、《抓壮丁》、《红岩》、《渡江侦察记》、《羊城暗哨》、《大浪淘沙》、《雷锋叔叔的故事》和《南京路上好八连》,等等!哇哇,他们高兴得眼睛,像电灯胆一样,发光咯!他俩把小图书,抢得在天空上,像小鸽子一样,哗哗啦啦!
    
    “喂喂喂!别抢啦别抢啦!我这,还有好多好多呢!”我把我的小抽屉,一拉。哇,他们高兴得黑眼珠,都飞咯!哈哈!不过,有一本,我就不敢给他们看。那本……就有一点点奇怪,是前几年那些“大串联”红卫兵哥哥姐姐们,抄‘牛鬼蛇神’时,抄出来的。他们送到我们文化馆来烧,没烧干净,是我从热火朝天火堆里,英勇奋战抢救出来的。那本书就是讲,一个地主仔中意上一个贫下中农大姐姐。他答应那位大姐姐,只要她同意和他在河里冲冲凉,就免了她们家一年的租。后来,那位大姐姐就羞答答的同意咯!就像我们平时在河里冲凉一样,她把自己的衣裳先脱光,然后,就飞到了河里,等那位地主仔到来。后来,那位地主仔,就笑嘻嘻嘻嘻笑的从家里,来到了河边。他,也脱光了衣裳。可不知怎的,他的肚肚下面,却顶着一条大“腊肠”。他还笑嘻嘻的向着河里的姐姐,一飞,然后,还“扑通”一声飞进了河里,然后,两人还紧紧的一揽,冲凉呢!那时,我看了半天,没明白。但总觉得这本小图书,好好看好好看的,就偷偷的把它,给藏了起来。我从来,都没拿给别人看,包括爸爸妈妈。骗你是狗狗,真的!
    
    看完了我一大堆小图画。我还给他们看了,我以前捡回来的靓糖纸,还给他们玩了一大堆,以前县宣传队那些大姐姐给我的,旧头钗。我还给他们穿了一下,以前县体校的游泳队同志,嘻哈哈给我的,一个大哥哥用来兜住大雀雀比赛的,雀雀兜。我们还用番碱水,玩了好一阵间吹泡泡。我还教猫仔唱,自己按《地道战》里日本鬼进村时的歌歌编的,“钢盔你个大头佛”呢!我还给他俩看了,自己用小丁钉的一个电影箱子。那玻璃片上画的小人儿呢!那,都是我自己模仿小图书,画的。晚上的时候投影到墙壁,就是一个好好看好好看的——大图画!
    
    猫仔看完了,哇,好高兴、好高兴的!他就在冲边,教我挖一些甜甜的,叫什么“山番薯”的小根根,来吃呢,还叫我摘了一些红红大花花下来,吸它们底下的甜花蕊,还叫我,如果以后被茅草割伤,就把小叶桉的皮皮剥下,止血血!后来,他就高兴的讲,“走,去砸鱼和摸山坑螺!”“砸鱼?没鱼网啊?”我傻傻。因为,山坑螺我就懂,就是和县城河边的石螺差不多!而砸鱼呢,我就不明白咯!以前在县城,爸爸只带过我去河边或摇上一条小艇,来钓鱼。那时,我们是用大蚯蚓套在鱼钩上,或弯曲的大头针、回形针上,钓鱼的。可砸鱼,我真的没听过!不过,至于在河里冲凉嘛,早就会咯!前两年,有一次爸爸在河边,没给我戴上救生圈,就忽然把我往水里,一扔,然后,慌得我像小狗狗一样,拼命的爬,拼命的爬,爬啊爬啊的,终于,自己爬回了岸上。可当我上岸后,把灌进肚肚的水水屙出来,至少,屙了五分钟,还多!呵呵,不过,自那以后,我也学会了在河里,冲凉咯!
    
    “嗤!不用渔网的!怎么砸,你一阵间,就知道啦!”他笑嘻嘻的一拉我,就往山冲飞。
    
    “哎呀,阿哥阿哥,等等我呀!”猫妹在后面,慌张张的喊着,喊得小鼻涕,又飞咯!猫仔边飞边讲,“你不知道!我昆叔还会用栅栏栏鱼,用虾笼蟹笼,捉虾捉蟹呢!”“哇,这么厉害哟!”我的眼睛都开心得,飞咯!我们飞了一会儿,就飞到了一个水面开阔的地方。“来!看我的!”猫仔压低了声音。“哦……”我傻傻的看着,然后,在他的指挥下,在岸边像数蚂蚁一样,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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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乌嘴不单只身体,它的头头,也越长越大。它和吴医生,也越来越熟,还成了好朋友哟。晚上吴医生那边有什么动静,它也不像以前,大惊小怪了。
    
    这一段时间,场里头,正在“多伐木、广积材”,伐多少,还要种多少。除了常常请病假的珍姐和几个留守人员,大人们差不多天天,都要飞进深林野林,伐木、种树。
    
    这天中午,我和猫仔摘着那些酸得“盲公都开眼”的早熟酸沙梨,正带着猫妹在饭堂边的垃圾堆,找些蜗牛来战斗。忽然,只听饭堂后的嫦姐家,传出来的声音,嘈嘈又杂杂。我一听,原来——老冯叔在那把人骂!
    
    有热闹看哟!我们高兴得一飞。只见满脸喝得通红的老冯叔,正对着嫦姐在大声骂,“妈那个巴子……过门好几年喽,也不见下个蛋……俺养只老母猪,还会给俺下只娃……娘、娘那个屄……”
    
    大家都知道,平时不刷牙,天天不洗澡,日日吃蒜头,浑身上下都一股臭烘烘“河南味”的老冯叔,你别看他平时,都不吭不声,可脾气,大着呢!除了场长和珍姐,就汪股,也不敢惹他!第一,因为他转业前,就和场长在一个部队;第二,他是一个炊事员来的。我听妈妈讲,有三种工作,是最最吃香咯!这就是,“医生、司机、猪肉佬”咯!虽然老冯叔不是什么猪肉佬,但他平时烧饭勺菜,可是想给别人勺多少,就给别人勺多少!
    
    老冯叔在那,使劲的骂,一边骂,还一边大口大口的把药酒灌!骂得耳朵里塞得满满的耳屎,都“当当当”的掉!他骂嫦姐,骂得可难听咯!除了在那些批斗反革命分子的大会,平时,我还没听过一个老公骂老婆,骂得这么艰苦奋斗的!过了一会儿,只见他忽的一站,“哗……”的一声把石桌上饭菜,一扫,然后,用手指着捂脸蹲地哭着的嫦姐,大声的骂,“你、你、你这个白吃饭的……婆娘……”
    
    “哇哇……”嫦姐终于忍不住咯,好大声的,哭咯!她大声的哭哟,哭哟,哭着,哭着,只见她猛的一甩大辫子,脸一捂,就飞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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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进山伐木的大人们,都陆续的回来了。老冯叔的酒,也醒了大半,可他却不能够在平时开饭时,把晚饭煮好。到了该敲钟吃饭咯,嫦姐,还没回来!
    
    没过多久,大人们就从我们细蚊仔的口中,知道了真相。“哎哟,我的大妹夫哟!你怎能这么子骂大妹子哟?哎哟,真是一点点子,都耐不得烦!”珍姐知道了这事,显得好急好急的。“……俺、俺今天喝多了些……”老冯吞吞吐吐的挠挠头。“哎哟,你就这么个毛病子!一喝多啰,就欢喜把堂客骂!”珍姐往他额头一指,“知道么,林子里不单只有豹狗子!最近听妈抱讲,还有大虫子!你就冇一点点子担心啰?”这下子,老冯叔才慌了。
    
    这时,场长听说了这事,也从场部赶来。他来了,就对大家说,“这样!俺们都先莫吃饭!俺们都拿上镰刀火把,趁天还莫黑,都分头去找!预备党员们,写了入党申请的同志们,你们要好好的表现,争取火线入党才中!”大家一听,立刻就行动起来,就像《小兵张嘎》里的八路军叔叔,出发打日本鬼时,一样。
    
    这时,吴医生也拿着医务所的那把手电,来了。他也要去找嫦姐。汪股正想教训他,可这时只听珍姐讲,“来啰来啰!多一个总比少一个好咧!”
    
    大家就分头拿东西,出发!场长就和汪股一起,妈抱大番薯就和秀娇一块。我见没人愿意和吴医生,怕他不识路,就叫秀娇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跟我们一起走了。哦,知道咯!我听她讲过,经过上次听吴医生弹琴的“反革命事件”,老冯叔就叫她,不要常常的和吴医生一块了。
    
    场长给大家吩咐了注意事项,然后喊,“这样!立正!向右转!出发!”大家就分头的往各个方向,急忙忙的,飞咯!我好想好想早一点儿把嫦姐,给找回来呀,乌嘴也跟着我,一起往山那边的方向,飞咯!
    
    **
    
    因为是夏天,天,还没那么黑!我就拉着吴医生,屁股后面就跟着着急的秀娇,东找找呀西看看的,没见半个嫦姐的影子。大人们就分头的找呀找呀,但,找了好多好多的地方,找了好久好久还是找不到。这时,天色慢慢的黑了。我听大人们在附近,大声的喊着。
    
    “大妹子哟,大妹子哟,你在哪儿啰!”是珍姐的声音,可,只有山谷的回响,就是不见嫦姐的身影。“姐呀,姐呀,你快出来啰!”是秀娇的声音,可,只有山谷的回响,就是不见姐姐出来。“媳妇,媳妇,你快回来喽!”是老冯叔的声音,可,只有山谷的回响,就是不见媳妇她回来。“嫦姐,嫦姐,你快回来哇!”是我大喊的声音,可,只有山谷的回响,就是不见嫦姐的声音。
    
    我们都找呀找呀,天,都完全的黑了。
    
    大家都点上了火把和平时舍不得的火水灯。吴医生就打亮了电筒。我就教了吴医生那种“黑泥、白石、反光水”的走夜路方法。我们找了好多好多地方,把嫦姐常常带我和乌嘴去种菜拔葱的菊花崖那边,也找了,就是没见嫦姐的影子。
    
    忽然,我身上一麻,起了好多好多的鸡皮皮!我好害怕、好害怕的!害怕山里的大老虎把嫦姐,给叼咯!因为,嫦姐告诉过我“武松打大虫”的故事。故事里的大虫虫,是被武松给打死的,可,也令我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最最厉害的,除了“帝修反”,还有大老虎!哎哟哟,如果嫦姐给大老虎吃了,那可怎么办?毛 他老人家,会不会派解放军叔叔来,向大老虎,发起总攻的?
    
    我们找过了菊花崖,就向着深林的方向找去。忽然,正翘起一条小短脚,向着树头屙着小尿尿的小乌嘴,就“汪汪”两声,然后,就发了疯似的转过头,向着菊花崖那边,狂飞!
    
    “——啊啊!是嫦姐!”我忽然的明白过来。乌嘴一定是闻到了嫦姐的味道。“——啊啊?那那、那我们快走!”吴医生惊喜万分。我拉着他的手,然后,就跟着乌嘴,拼命的往回飞!
    
    我和吴医生还有秀娇,气嘘嘘的飞呀、飞呀。吴医生就用电筒往崖石上一照。只见飞得满嘴流汗的乌嘴,正扑进手拿一把小菊花的嫦姐怀里,摇头摆尾的“嗯嗯、嗯嗯”的用小舌头,舔着她的脸蛋,撒欢呢!
    
    “嫦姐——”我高兴的大喊,张开两只小手就飞,也像乌嘴一样,一把扑进她怀里,可、可是,我的鼻子一酸,喉咙咙却……呜呜……就哭咯!“阿嫦——”吴医生也大声的喊着飞来,但,他却站在了嫦姐身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下子,都不知该讲些什么。这时,秀娇才赶了过来,满眼“马尿”的看着她姐姐,站在那里,在傻傻的咬着嘴唇呢!
    
    这时,“汪汪汪、汪汪汪……”乌嘴高兴得就像个大英雄,站在了菊花崖边,仰着头向着远处高声的叫着,引得别的狗狗也在附近,“汪汪汪、汪汪汪……”回应着,都高兴万分的带着各自的主人,向这边飞来。霎时,整个的山谷里头,都回响起狗狗的叫声。那情形,就像是电影里的解放军叔叔发起总攻时,一样的威武雄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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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自那以后,我就知道咯!原来,吃了沙梨的屎,会好硬好硬!像铁,那么的硬!真的!每次,都把我的屁股股,屙得好痛好痛!自那以后,老冯叔也少骂了嫦姐,但酒却喝得更多。他每次喝完,就会往地下一蹲,然后,就会把那根长长水烟斗,往地上一搁,然后,就会吧吧吱吱的猛吸,然后,嘴里就会唉声叹气的,“妈那个巴子……俺俺……娶了个不下蛋……婆娘……”
    
    自那以后,嫦姐也少了笑容,平时,就只会刷锅洗碗的艰苦奋斗,话,也少了。她现在是么子事情,都不能引起她高兴……哦,不,除了把我搂在怀里给东西我喫,还有每次看见吴医生!她一见吴医生,可高兴咯!就像红卫兵,见了毛 !如果碰巧老冯叔不在,她就会故意的找话话,和他聊个,没完没了咯!
    
    自那以后,嫦姐就隔三隔四的过来我们家,和妈妈聊家常。她讲,要跟妈妈学学裁衫裁裤什么的,顺便用用我们家那台,凤凰牌衣车,来衲衲碎布子,补补旧裤子!她还教晓了妈妈,不用发粉只用酵母做发面,来做哪些好松化好松化大馒头,还教会了妈妈,用棉被焗糯米甜酒酒,她讲,用黑糯米子做,还补呢!她还教妈妈,用米缸,来焗熟那些不是树上熟的野生大蕉、香蕉、酸菠萝什么的!常常是妈妈上班后,她就会拿来一大碗凉粉、藕汤什么的,给我喫。但她,每次都是悄悄的叫我给在隔壁休息、练字,或在公路对面上班的吴医生,倒出去大半碗!
    
    **
    
    我的乌嘴,也慢慢的长大了,它和我上山玩耍时,最中意翘起一条狗腿子,然后,向着好多的大树头,“嗞嗞、嗞嗞”的射些黄黄小尿尿。不过,我穿着短裤屙尿时,也是一下子把小雀雀,从裤脚下面,给一挖,一样“嗞嗞、嗞嗞”的!有时,乌嘴一见嫦姐秀娇,就会爬上她们的脚背背,它的小屁股,就会在那,一拱拱的!有时,它也会在我的脚脚上,拱来拱去。可是,我就会一脚,把它踢飞!
    
    我最最中意就是抱着乌嘴玩。
    
    有一次,我还发现它的肚肚下,有一条红红小肉柱,还一下下伸出个红红小头头。大番薯讲,那就是乌嘴的雀雀!我好奇的把它玩来玩去。哟,好好玩、好好玩的!小肉柱,还伸得更长咯!最后,肉柱的后面,还突出两个好好玩的蛋蛋来!后来,我还用嘴巴把乌嘴的小雀雀,舔舔。——哎呀,呸!咸!后来,我又用手玩着,玩着玩着,咦,乌嘴的雀雀,还会“吱吱”的像小水枪,喷出些白白“尿尿”来,还射得好远好远,像小小迫击炮呢!后来,我见大番薯欺负我,就用乌嘴的白“尿尿”,射他。有一次,还射到他的大嘴巴!气得大番薯追着我来打。可给跑在前面的我,腿一伸,一个扫堂腿。——哎哟,摔他个狗吃屎!不知是不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绳”,还是“吃一堑,长一智”。反正呀,到后来,大番薯只要一见我把乌嘴一抱用雀雀一瞄,就会拼命的捂紧臭嘴巴。
    
    呵呵呵,好好玩、好好玩的!
    
    最近,云歌的天气,已经变得好热好热。我和猫仔猫妹,常常脱光了衣服,飞进山冲里冲凉。不过,我在县城里,爸爸已把我扔到河里,呛过我几次。所以,我老早老早的就学会“狗仔式”!乌嘴更厉害,它不用学,一生下来就会冲凉。厉害!
    
    不过,好奇怪。我发现猫妹的下面,却没有小雀雀或慈菇蒂的?哎哟,她的下面,只有一条小缝缝来的!她屙尿尿时,是蹲下屙的。那天我见她一脱小裤子,就大叫的要她把脚打开。她哎呀呀不肯,最后,还把她给弄哭咯!不过,有一次,她蹲下来屙尿,我终于看清楚咯!哦,原来,她的下面,是裂开一个红红小口口!哎哟哟,太奇怪咯!有一次,我见穿着开裆裤的猫妹,蹲下来玩玻璃珠子,她下面那个小口口哟,还会流出好多水水来!记得那次嫦姐蹲尿桶上屙尿,我也看见咯!她呀,也是没雀雀的。她的下面,还长着好多好多“短头发”,屙尿尿的声音,还“哗啦啦”呢!
    
    我和猫仔猫妹们,除了玩玩我从县城带来的玻璃珠,还有玩玩我用“大钟烟”叠成的烟纸角,趴在地上拍来拍去的,好好玩、好好玩的!除了这,我还教他们用纸折飞机、双蓬的小船,还有,用橡皮筋射纸飞机呢!后来,我们一起玩完了跳格仔和抛石仔,他们就教我把屁股叶叶的茎茎搞下,用橡皮筋射老母鸡,屁股呢!哦,不过,我们玩的那些烟纸角的大前门烟纸呀,我就只有一张。大前门的烟哟,太贵咯!云歌的人,抽不起!我还见这里的伐木叔叔们,常常抽那种,用什么烟叶蓖麻叶卷成的大喇叭!昆叔有一次,还用铁线给我们弄了个圆圆铁轱辘。我们就用个小钩子,把它推着跑哟跑哟,还边跑边哼,“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好带劲、好带劲的!
    
    最近汪股就常对老冯叔讲,食堂养的那条生了乌嘴的斑点母狗哟,已够老喽!今年入秋,就把它给吊喽!他还讲什么什么“老狗嫩猫”,有毒,不能吃,要吃就吃什么“嫩狗老猫”,还讲什么什么“蛇狗鸡”熬成的那种“龙虎凤”汤汤哟,是最最好吃补肾的咯!我也不知道什么叫补肾。反正,那个“反转猪肚就是屎”客家佬汪股,就常常这样讲!不过……哎哟,那,那那那,那不就是讲,要劏斑点了么?噢噢噢,太好咯!我们又可以,有狗肉吃咯!嫦姐上次给过妈妈一块腊狗肉,哇哇,砍一块往饭面一蒸,哇哇,真那个香哟那个的香!香到连屙屁都香!现在我想起来,还流口水呢!香!
    
    “妈那个巴子……冇蛋的婆娘……”这天晚上,老冯叔喝了几碗自酿甜酒,又在那自言自语的闷头抽烟。他还是在地下蹲着,还是把那根长长水烟,搁在了地上,还是吧吧吱吱的猛吸,嘴里还是唉声叹气吐痰痰。“娘那个屄哟……冇蛋的婆娘……”吧吧吱吱……呼,吧吧吱吱……呼!他的水烟,抽了一袋又一袋,嘴上的话,还是没了没完。
    
    “哟,大妹子哟!你那还有冰糖和大婆子针么?”珍姐手里拿着个海碗,穿着一对高木屐,一摇一摇的,又来饭堂借东西咯!我知道,她借饭堂的东西,从来都是“狗婆子屁股,只进不出咧”!
    
    “哎,是姐呀!”嫦姐停下了手中活,捋捋那条长辫子,“哦,有咧有咧!我就给你拿啰!”嫦姐边讲,边站了起来。“哎哟!你还有新鲜黄瓜矮瓜么,也给我几条。妈抱特爱喫啰,好清甜咧!”珍姐接着,就不客气的挑起黄瓜矮瓜来,不过,她最最喜欢挑些长长直直,前面胀胀的!“哎,要得咧!”嫦姐边答话,边进里屋拿针线篮去了。
    
    “哎哟,大妹夫哟,这是谁又惹哒你啰!”珍姐挑好了几条瓜瓜,走过去,把他一拍。老冯叔见她来了,也没出声。我听妈抱讲过,老冯叔和他爸,不单是同一条战壕的战友,还是河南开封下面,一个什么村什么队老乡呢!而珍姐和嫦姐,也是湖南桃花江同乡,她们讲起来,还是么子远房亲戚呢!
    
    “咳……”老冯叔叹了一口长长气,拿起了一碗冷冷茶,咕咚咚喝光。“哟,又是那个事子哟。哎……”珍姐也叹了口气,然后,在他身边的凳上,一坐。
    
    “你两个我不是陪你们矛头医院,检查过啰?你们,都冇么子问题。这事,就不知咋搞咧?”珍姐讲。“她奶奶的!咋搞的、咋搞的!前几天俺去矛头捎货,俺老乡说,这事情呀,都是婆娘的问题。俺一个大老爷们的,有啥不中喽?”老冯叔每次一提起这事,就好生气、好生气的!“哎,那也是咧。”珍姐好像若有所思,“哎哟,有啰!”“咋喽?”老冯叔不解。“哎哟,有啰有啰!明天吴医生要上县城办药,我叫他带上大妹子搭客搭客,去县城的医院,再检查检查,不就要得咧!”珍姐好高兴的样子。“真的中哇?”老冯叔停下了抽烟。“你不晓得,我那天听吴医生讲,矛头的医生冇得县城好!他讲,公社里做的检查,有些子,是不要得的啰!” 珍姐接着。
    
    老冯叔听珍姐这么一讲,嘴巴,咧开。他猛的往地上把痰一吐,“哎哟!俺的好嫂子哟,咋不早说呢!早说,俺叫婆娘,早去喽!”珍姐接着,“今晚山坳子那边,霞里霞光的,明日会是个晴日子!明早矛头转运站,有辆车子要去县城。大妹子就不要等矛头班车啰!明天一黑早,你叫大妹子坐大番薯的拖拉机出去,不就要得啰!我明天冇空,叫细妹子陪着,要喫药打针,也好有个照顾啰!”
    
    “——中哟、中哟!”我第一次见老冯叔,笑咯!“——哎呀,那太好啰!明日,我也去县城啰!”在一旁桌子上做着作业的秀娇,也高兴得大喊。“我也要去!”在一旁玩着玻璃珠的我,也兴奋得嚷嚷。“——中、中哟!”老冯叔的眼睛哟,笑成了一条粉丝丝!
    
    **
    
    “泵泵泵、泵泵泵……”因为下山,拖拉机飞得欢。拖拉机好快就飞了矛头。我们四个人搭上了木材转运站的汽车,一溜烟的就向着那个生我的县城,飞咯!
    
    吴医生、嫦姐、秀娇还有我,就坐车厢的后面,前面的驾驶室,就坐了两个要到县城办事的干部同志。嫦姐就带了一个大篮子,还带了两个装茶水的解放军水壶。
    
    “姐,饿啰!”秀娇向着嫦姐讲。“晓得晓得!喫啰喫啰!这是新米子粉做的!”嫦姐拿出篮子里的东西。哇,原来是小香芋和甜薄饼。我和秀娇,一把的夺过,然后,就想大口的咬。“不,等等。你们,要把手擦擦。”吴医生讲话,总慢慢的。哎呀,擦什么擦呀,我的肚子又咕咕咕的,抗击帝国主义咯!我的心是这样想,可嘴上,却没敢讲!
    
    吴医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条手巾仔,白白的,然后,拿起嫦姐带的一壶水,然后,在手巾仔上倒上一点,然后,就拿过我和秀娇的手,好像平时给病人消毒一样,轻轻的擦了起来。
    
    “来,擦擦!”他给自己擦完,然后,对嫦姐讲。“我……”嫦姐脸都红了,“要得咧,要得咧!我自家子擦!”她不好意思的拿过,然后,也倒了些茶水,学着吴医生的样子,给自己也擦了起来。我们大家把手都擦了,才可以吃东西。
    
    “来,喫点子山茶啰!”嫦姐把茶壶给吴医生一递,“我知道你欢喜喫绿的,我特意用清明天的头茶,给你泡的咧!水壶,我一黑早就用开水烫过咧!”她把那壶茶给他递去,然后,我们几个就喝另一壶。“哦,谢谢!”吴医生听了,感激的看着嫦姐。
    
    解放牌向着山下,勇猛的飞,车轮子有时发出“咕、咕——”的刹车声。我和秀娇喫过东西,就嚷着吴医生讲故事和唱歌歌。开始,他没答应,后来,我们讲那个“汪汪汪”汪股又不在,没人听见的。这样,他才勉强强的答应咯!
    
    他讲,“这样,还是给你们唱唱歌吧!”
    
    “好啰好啰,我们最中意听唱歌!”我和秀娇大声的拍着手掌。“好的,我给你们唱几支印尼民歌!”我们看他好高兴好高兴的,一点都没尴尬。“记住啰,你们回去,都不得讲大人听。晓得不晓得?”嫦姐对我们吩咐,“连姐夫子,都冇讲,啊!”“晓得、晓得!”秀娇大声的回答。
    
    吴医生见我们讲完,开心的微笑着,然后,就一唱……歌歌,好好听好好听的,可都是用印尼话唱的。我们还像上次一样,鸭仔听雷公——不懂!
    
    “吴医生,你还是用普通话,给我们讲讲,歌词是么子意思啰!”秀娇大声的。吴医生看了看她,笑了,“好的好的,我先在心里翻译一下。”过了一会儿,他讲,“我先唱的一支歌,歌名就叫《梭罗河》。意思就是:美丽的梭罗河,我为你歌唱!你的光荣历史,我永远记在心上。你的历史,就是一只船,商人们乘船远航在美丽的河上。旱季来临,你轻轻流淌,雨季时波涛滚滚,你流向远方。你的源泉是来自梭罗河,万重山送你一路前往,滚滚的波涛流向远方,一直流入海洋。
    
    “第二首的歌词就是《衷心赞美》:皎洁的月亮高挂天上,把大地照耀的明亮。四周一片银光,使我怀念故乡。美丽的椰树迎风招展,它轻轻的在歌唱美丽可爱的土地,你叫我多么怀想。我纵情歌唱,歌唱心中的爱情,优美的歌声荡漾,赞美大地平静。欢乐的海水在合唱,它歌颂美丽的风光,嫩绿的树叶低垂,这是和平的家乡。”
    
    “那,怎么没第三首哇?”我清楚的记得吴医生唱的,是三首不同的。真的!“哦,第三首呀……”他犹豫了一下。“讲吧讲吧,我们回去,谁都不讲的。骗你就——山猪婆!”秀娇和我拉着他手臂,大声的叫着。他拗不过我们,“好啦好啦,给你们讲吧!这一首的歌词是:《哎哟妈妈》!哎哟妈妈!”讲完后,他向我们做了个滑稽的样子。“哎哟妈妈!”我和秀娇学着他样子,做了个鬼脸,笑咯!
    
    这次,他就用普通话给我们唱了起来,“河里的水蛭从哪里来?是从那水田向河里游来。甜蜜爱情从哪里来?是从那眼睛到心怀。哎哟,妈妈,你可不要对我生气,哎哟,妈妈,你可不要对我生气,哎哟,妈妈,你可不要对我生气!年轻人就是这样相爱!”
    
    “吴医生,么子叫‘甜蜜爱情’ 啰?”秀娇不明白。“哎呀,细妹……”嫦姐一拉秀娇衣角,脸上腾艳艳的,好红好红,像红莓花儿开呢!“哦,甜蜜爱情呀,就是你姐夫哥中意你姐姐,然后永结同心、白头到老的!”吴医生笑笑。“哎呀!”嫦姐的脸哟,又红了,像三月里的红梅花,还羞得头答答的,半天都不敢再抬。
    
    “哎哟妈妈!哎哟妈妈!哎哟妈妈!”我们学着吴医生的调调,哎哟哎哟,一路欢歌一路笑的,都笑得,飞咯!
    
    
    **
    
    “老吴,进来一下!”县城医院的李阿姨,在白帘子后惊讶。“哎,好的!”正在走廊长椅上教着秀娇和我唱歌的吴医生,站了起来。“我也要去!”秀娇也一站。“我也要去!”我见状,也一站。吴医生笑笑,“呵呵,你们还小,等你们好好学习,长大后当了医生,就可以进去了。好么?”他摸摸我们的头,然后,就进白帘子去了。
    
    我和秀娇,无聊透顶的坐长椅。忽然,我发现秀娇的胸膛,最近,肿起来俩小馒头。我就讲,“哎呀,秀娇!你的胸口,怎么长了两个包包?一会儿叫吴医生,给你上药药咯!”“哎呀,你呀!我要拉巴巴咧!”秀娇脸一红,把脚跺得“咚咚咚”,然后,就猛的向屎坑,飞咯!我一看,只剩下自己,没意思。咦,对咯!院子里不是有一棵凤凰树吗,正开着红红小花花呢!有咯,我飞上去,不就得咯?对咯!
    
    我飞出了院子,然后,一溜烟的飞上了树干。
    
    我往白帘子里一看,呵呵,好好玩、好好玩哟!嫦姐,正躺一张大椅子上,面向着窗户这边。她正用双手,使劲的捂着脸蛋蛋呢!咦,奇怪!她怎么把裤子,全脱了,还把腿,张得开开。吴医生和李阿姨,正看着她屙尿的缝缝!咦,怎么嫦姐的裂开的缝缝,那么大?吴医生还用手手,掰开了缝缝,缝缝上,还有些黑黑“头发”?噢,原来嫦姐的缝缝,是红红的,像块刚割下山猪肝,比猫妹的缝缝,大多咯!
    
    过了一会儿,只听李阿姨对吴医生讲,“你看,她的各项指标都正常,处女膜完整,尿外口却异常扩肿,应是非常规性生活所成。而且,她还有些炎症。我刚才问了,应是她爱人平时不注意卫生……”正讲着,一个护士姐姐,急忙忙的飞来,给李阿姨递上一个本子,好严肃慌张的,“李主任,有一个姑娘做婚前检查,处女膜不完整!”然后,就,听不清咯!
    
    我赶紧从树上飞下,气嘘嘘的往椅子上一坐,呼呼呼呼,那些树皮皮,把我的肚皮,都刮开了花。过了一会儿,吴医生和李阿姨,也出来了。只见李阿姨讲,“我已给她讲了,要她和爱人过夫妻生活时,自己去引导进入。可能的话,你还是想办法给她解释解释,还有卫生要求。咳,愚昧。好了,以后有什么问题,尽管讲!如必需,我们可派一个医疗组去帮你,没问题的!虽然,现在我也是什么‘反动权威’,可这点权利,我还是有的。”讲完,李阿姨紧紧的握住吴医生的手,好久好久,“小吴,保重……”“谢谢你,李主任……”吴医生握着李阿姨的手,也是,紧紧的。
    
    李阿姨讲完,就和护士姐姐,急忙忙的,飞咯!
    
    嫦姐就从白帘子里面,慢慢的走了出来,可她的两只手,还把脸蛋蛋捂得紧紧,头,低得好低好低,脸蛋蛋哟红得像朝霞!她羞死了的走出,然后,忽的一溜烟往屎坑那边,一飞!久久的都没敢出洞!
    
    “小愚公,秀娇呢?”吴医生没见秀娇,就关切的问。“噢,她屙屎去咯!”我心里在想,为什么吴医生要打开嫦姐的缝缝,来看呢?哦,有咯有咯!我回去,也把猫妹的缝缝打开来,讲不定,里面藏着什么小猪肝、腊狗蹄和红烧肉呢!
    
    正在这时,嫦姐从屎坑,出来了。咦,怎么她好像好慌张的。奇怪!莫非是别的医生在屎坑,又从她的缝缝找猪肝了?“阿嫦,秀娇怎么了?”吴医生不解。嫦姐的脸蛋又腾的红了。她吞吞吐吐的,眼睛都不敢看,讲,“她她,细妹子她……”她脸蛋羞得像红旗。“噢……”吴医生恍然大悟,“哦,是来月事了吧?”嫦姐的眼睛还是不敢看,终于,羞答答的点点头。这时,吴医生走进了白帘子,拿了几片包伤口的棉纱布,然后,把它一递,“来,把这个给妹妹换上。平时来月事,要用干净卫生的东西。知道么?”嫦姐感激的点点头,然后,又急忙忙的往屎坑,飞咯!
    
     “月事,什么月事呀?”我好奇。吴医生摸摸我头头,笑了,“哦,女孩子呀,身体长到一定时候,就会来月事。这是一种生理现象。等你长大后上《生理卫生》,老师,就会教你的了。”
    
    “噢……”我似懂非懂,懵懵懂懂。哎哟,吴医生懂得,可真多!对,我要听毛 的话,听党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长大了,也要来月事,做一个好医生,像吴医生那样,懂好多好多学问,然后,就可以从女孩子屙尿小缝缝,找猪肝吃咯!哇,芫荽豆腐猪肝汤,那是最香喷喷的汤汤!哇,想到这,我的口水又流得长长的,像万里长征,那么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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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医生在离开医院前,悄悄的把胸膛那支亮晶晶派克笔,卖给了一位男医生。我问他为什么要把钢笔卖咯?他微笑的摸摸我头头,没讲什么。
    
    **
    
    县城里,我高高兴兴的带着吴医生、嫦姐和秀娇,逛街。我还告诉他们,这是我出生的地方,我的奶奶在这,给还在摇篮的我,唱过“鸡公仔,尾婆娑……”的咸水歌,我还在这的街道上,捡过别人的甘蔗渣,来吃的,我还在河边的垃圾堆和细蚊仔一起,抢过供销社烂掉的大香蕉,来咬呢,我还在电影院前面的榕树下,掏过小鸟窝,我还在这的市场里,偷过阿姨的麦芽糖呢!呵呵!
    
    我们站在路边看着满街的三轮车平板车大拖卡哎哎哟哟;
    我们围在一起看江湖医生点痣镀金卖铁打膏药啊啊呵呵;
    
    他们在冰室里快乐的吃着三色雪糕;
    两姐妹看着电影院外面的革命剧照;
    
    我和秀娇手拉手看着供销社柜台上那些从北方运来的大梨子和红苹果流着长长口水;
    吴医生就给我和秀娇一人一瓶沙仕汽水我俩咕咚咚的一下就把从没喝过的汽水吞下;
    
    嫦姐和秀娇看见宣传队穿着红衣裳的大姑娘羡慕;
    两姐妹看着照相馆外面的漂亮亮大闺女照片出神;
    
    吴医生送了一条红尼龙大纱巾给嫦姐;
    吴医生送了一对长长红头绳绳给秀娇;
    两姐妹就高兴得哟,眼睛发亮发亮的;
    吴医生就送了一把塑料小水枪,给我;
    我就高兴得一跳摔了个小屁股,开花;
    
    ——哎哟!
    
    **
    
    傍晚的时候,我们又坐上原来的汽车,往云歌飞。一路上,坐我对面的嫦姐,都是把头羞答答羞答答的低,正眼都没敢看一下吴医生!而吴医生嘛,就取出两条印着“为人民服务”的红梅小毛巾,静悄悄的在她耳边,细细声的讲,“男女卫生,夫妻生活,要注意什么”,什么什么的;而嫦姐越听,脸蛋就越红,越听,耳朵就越烧,烧得,就像天边的晚霞,一样!后来,吴医生还拿出一瓶长长花露水,还有一罐飞轮牌爽身粉,讲,以后有了细蚊仔,长热痱,放几滴在水里和洗完澡后用;而嫦姐的脸,就更烧!烧得,像天边晚霞!后来,他还静悄悄的塞她几包西药。哎,都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坐我身旁的秀娇,也一样,把双腿夹得紧紧,头也低低红红,像病猫,和她平时活蹦乱跳的样子,两样!
    
    今天,到底怎么咯?
    
    “吴医生,教我唱歌歌,好吗?”我闷得慌,走过去拉拉吴医生衣角。吴医生看嚷我不过,就讲,“好的好的!那,唱个什么歌呢?”我想了想,就讲,“唱个,你最最中意的中国歌歌!”“哦,好的好的!”他想了想,然后,就慢慢的唱了起来,“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为什么这样红……”哦,知道咯!这就是讲那几个守卫边疆,然后,冷得像条雪条一样死了的解放军叔叔的,《冰山上的来客》,里面的插曲呢!
    
    吴医生深情的唱着,他唱呀唱呀,呆呆的看着车厢后面掠过的,那殷红灿烂的凤凰花和屁股花;他唱呀唱呀,唱呀唱呀;不知怎的,忽然用双手捂住了自己脸蛋;他的眼角,慢慢的流出两行泪花……啊啊?我吓坏咯!吴医生,为什么哭哟?我、我最怕别人哭的了。因为,别人哭的时候,我也会……咩咩……我也会跟着……咩咩……“流马尿”的。我张开小嘴巴,咩咩的哭了起来。嫦姐和秀娇听到我的哭声,都抬起了头来。当她们看到吴医生捂着脸在流泪,不知怎的,她们也忍不住了,“咻咻……”的,哭咯!
    
    我们几个哭啊、哭啊,哭了好一阵间,才慢慢的停了。可我,却把鼻涕哟,都哭出来了,弄得我满袖子的,都鼻涕涕!真是!
    
    吴医生捂着脸,让自己的心情慢慢的平伏下来。他不好意思的掏出了早上给我们擦手,已有点茶水颜色的手巾仔,吸了吸眼角,然后,就把它递给了嫦姐!嫦姐也擦擦自己眼睛,然后,又帮秀娇擦擦,然后,她一看我,扑哧一下,就笑咯!哦哦,她肯定是看到我满嘴的鼻涕!她笑完,给我擦干净眼泪鼻涕,然后,正想把手巾仔递回吴医生。不过,忽然,她讲,“我……我把这条小手巾,洗干净哒再给你,好么!”讲完,就把手巾仔小心叠好,放进了篮子底。
    
    吴医生眼睛红红的,向着她笑了,“谢谢!”“哎呀,谢个么子哟!今日子大老远陪我来啰,还……还送我们东西子,我还没谢你咧!”嫦姐讲这话时,眼睛像天上的星星,一样!
    
    **
    
    我们回到云歌,天,已黑麻麻的!勇敢的嫦姐,今天就好像不敢跳下那么高的车!吴医生就扶了她一把。可她好像一个不小心,就倒在吴医生怀里,还好像,晕过去一样,过了好一阵间,才醒呢!
    
    “吴医生!吴医生!”正在这时,只见一直站坡上的妈抱,急忙忙的飞来,“吴医生!”“怎么了?有话慢慢讲、有话慢慢讲。”吴医生做什么事,都慢慢的。“姆、姆妈……她、她她……”气嘘嘘的妈抱把吴医生拉到一旁,然后,在他耳边小声的,“我爹爹叫你,去我家!姆妈做家务子活不小心,擦破了腿子,流了好多血咧!”我一看,乐咯!哟,我最最中意看热闹咯!“我也要去!”我飞过去对妈抱讲。“——不!我爹爹讲啰,谁都不能去咧!”他一讲他爸爸,就怕。我就伸伸舌头,扁扁嘴,“哇——”的送他个小鬼脸!
    
    不过,当妈抱带着回医务所拿了药箱的吴医生,急忙忙的飞上他家,我就悄悄的跟他们后面,跟踪追击的,还鬼鬼祟祟的绕到院子后。我飞上妈抱家的桃子树,像只小猫似的在树杈一躲,伸长了小脖子,往他家的房间,一看。
    
    这时,只见场长搓着两只满是老茧的大手,在房里狗急跳墙。珍姐就好痛苦好痛苦的,盖着一张大棉被,躺在了大床上“哎哟哎哟”。这时,吴医生和妈抱走了进来。只见场长叫妈抱先出房间,自己就悄悄的关上门,然后,对着吴医生的耳朵,悄悄的讲着什么。我听不见,但只见吴医生听完,好惊讶、好惊讶的。他想了想,过了好一会儿,才对场长悄悄的讲了些什么,然后,场长就出到客厅,却把房门,关得紧紧。
    
    这时,只见吴医生对闭眼躺床上的珍姐,轻轻的问了几声。珍姐没开眼,只是脸红红的把脸向里,一躲。这时,只见吴医生,轻轻的掀开珍姐身上的棉被……呵,怎么珍姐,也像嫦姐在医院的白帘子一样,没穿裤子!咦,床单上,还流了好多好多的,血呢!把床单,都染红咯!像映山红,那么红!哎呀,珍姐缝缝面的“头发”,比嫦姐,多好多好多,还好长好长,就像昆叔的大胡子,一样!
    
    这时,只见吴医生穿好了白大褂袖套子,然后,戴好了手套,然后,分开了珍姐的腿腿,然后,把一条枕巾,让珍姐咬嘴里,然后,他自己也把电筒咬口中,然后,就用一个好像鸭嘴巴的钳钳,轻轻撑开了珍姐的缝缝。
    
    “啊啊——”这时,珍姐的身体一动,吴医生就停了,又好小声的问了一句,然后,一手拿起了镊子,慢慢的伸进了她缝缝,然后,就好小心好小心的钳了起来。咦,莫非吴医生,也要在珍姐的缝缝,找猪肝不成?不!吴医生在“哟哟……”不断叫着珍姐的缝缝,钳出来好多——玻璃小片片!哇,珍姐的缝缝,还会藏着小片片?
    
    奇怪,真太奇怪咯?
    
    这时,珍姐痛得满头大汗,宁死不屈的。这时,吴医生停了。他拧了一条湿毛巾,然后,给珍姐擦擦,然后,才在珍姐的缝缝,慢慢的钳了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也是满头大汗的吴医生,才停了钳钳。他用那把平时帮我们剃头的小剪刀,用酒精灯消了毒,把珍姐的“胡子”,给剪掉。然后,再用白纱布,把珍姐的缝缝,捂得连“胡茬”都不见。不过,好奇怪!珍姐的“胡子”,好多好多,多到连屁股眼眼,都长得满满,就像田野的茅草,一样!
    
    这时,珍姐的眼睛,才睁开。她满头大汗的,脸上很不好意思的样子。“麻烦你咧……”她费劲的。“先别动,给你打打针。”吴医生讲完,就弄好了针筒,然后,用碘酒在珍姐屁股上擦擦,然后,就“啪……”。
    
    “好了!”吴医生打完针,给珍姐擦擦汗,才给自己擦擦,“不过,这几天,你还要来医务所打针换药,不然,感染就不好。”吴医生讲话,总姿姿柔柔的。“晓得、晓得……”珍姐脸上,红彤彤的点点头。
    
    “如果可以,最近,你要多熬些生鱼汤喝喝。”吴医生姿姿柔柔的。“晓得、晓得……”珍姐脸上,红彤彤的点点头。
    
    **
    
    过了一个月。这天下午,木场又开大会。场里的人员,通通集中到操坪。珍姐因为“坐灯泡”,已经好久没在公共场合露面了。嫦姐就把我叫去,叫我捧一大碗的过山风生鱼汤,给珍姐,要她补补身子!
    
    我带着乌嘴一飞进那贴着“光荣之家”的门,院子里,珍姐正穿着一条云纱大裤头和一件白汗衫,躺客厅的大竹椅,边嗑着葵花子边扇着大葵扇!桌子上的小竹篓,就放着她用钩针钩了一半的白台布。那些花花绿绿小公鸡呀,就在院子里到处的追着小母鸡,然后,就扬起小翅膀在小母鸡背上,“骑马马”呢!而云歌,就数珍姐的裤头最宽最大,晒在竹篙上,就像……细蚊仔蚊帐!那些几十岁还没娶老婆的“光裤带”见了,就会笑嘻嘻的用湖南话讲,“老乡老乡!桃花江的大裤衩,凉悠悠咧!”不过,也不知为什么,有时,珍姐在晒着的大裤头里,还会悄悄的挂一条“大口罩”!
    
    哦哦,对咯对咯!嫦姐也常常这样!最近的秀娇,也一样!不过,珍姐的大短裤,有时和场长那条几个月都不换的,“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绣着几个“八一建军纪念”的大裤头,晒在她家竹篙上时,千军万马,迎风招展,随风飘扬的,就最最过瘾咯!
    
    乌嘴一来,把院子里的小母鸡,追得“呱呱呱呱……”,还向她家那只大黑公狗狗,“汪汪汪汪……”的斗争。
    
    我把汤给了珍姐,她讲,要放凉哒才喫。我正大声的朗读她家客厅上,那张站塑料花丛的军装结婚照的字字:飒爽英姿五尺枪,曙光初照演兵场。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谁知,珍姐却笑眯眯的一站,穿上那对高木屐,摇来摇去的拿过两颗我从没吃过的“上海大白兔”,对着我“喫喫喫”的。
    
    哇!“上海大白兔”哟?
    
    我只吃过蚕豆豆、麦芽糖、花生糖什么的!最多就是过年时,才会吃上几颗虾酥糖!我把糖一接,连忙的剥开糖纸,用舌头一舔,哇,好香好甜!那层薄薄糯米纸,一粘在嘴巴上,舒服极咯!我“吧吧叽叽”的把糖咬完,她又给了我两颗。哈哈,乐晕咯!珍姐讲,“哎哟,我的小丁丁哟!来,坐我身子边,我给你讲故事子!”我一听,高兴极了,边咬着“大白兔”,边开心的在躺椅旁的凳子,一坐。
    
    珍姐用她那湖南“煲冬瓜”,给我讲了几个,我从未听过的故事。讲完,她就笑眯眯的,“哎哟,小愚公!珍姐把故事,都讲完啰!你哟,也要讲一些事事子,来给珍姐听听。”我一听,摇头,“我不会!”因为,故事,我是听过不少,图书,我也看了好多,可故事,从来都没讲过。“哎哟,我的小愚公哟!你难为情么子哟,你就讲讲……”她顿了顿,忽然压低声音,“你们家,不是和吴医生,住一起咧?这样,你就讲讲吴医生的,事子,要得不要得?”“吴医生?”我纳闷,好不解把她望着。
    
    “哎哟,真是个细伢子哟!对啰,你不是好想上学堂么?现在哟,就像老师上课课,我问一个问题,你回答一个,要得不要得!以后,你上学堂的成绩,就会好好好好啰!”珍姐好高兴的。“好的好的!太好咯!我最最想上学咯!”我高兴得大喊。“嘘……”珍姐一把捂我小嘴巴,“别那么大声子!老师上课课,学生伢子,要安安静静啰!”我“哦”了一声,好懂事的点点头。
    
    “好啰,我问你,”珍姐开始了,“小愚公同学,吴医生,是不是不欢喜上茅厕拉巴巴?”“是的!”我唰的一站,像雷锋叔叔一样,“是的!他中意把臭臭,屙到自己痰罐,然后,才拿出去屎坑,倒掉!”她笑了,“小愚公同学,回答的时候,不用站起来啰。最近,老师的脚好酸好酸咧。你就坐着,学习雷锋叔叔,给老师掐掐脚丫子!要得咧?”我好听话的点点头,然后,一坐,用手给她的脚脚,一掐。因为,我知道,凡是毛 讲的,都伟大的,正确的,凡是雷锋叔叔做过的,都大公无私,助人为乐的。
    
    珍姐舒舒服服的躺着,我就笨手笨脚的掐着。“哟哟,好舒服好舒服的,真毛 的乖伢子!”她就用脚,撩撩我的头头脖子。我听她讲,我是毛 的好孩子时,好开心、好开心的!因为,我爸爸以前在县城,都是给别人批斗的,从没人讲我是好孩子,只有讲我什么“黑五类”的野仔、打乱种什么的。现在在家乡和奶奶一起生活的两个姐姐,也一样。
    
    珍姐讲,“吴医生是不是去了茅厕,就会换上一套干净衣裳咧?”我大声的回答,“是的!”
    
    “还有,吴医生是不是每天,都抹澡咧?”
    “是的!”
    “他是不是欢喜在自家的木桶,来抹咧?”
    “是的!”
    “那么,你见过吴医生哟,抹澡澡的么?”
    “见过!”
    “吴医生的身子上,白……白不白啰?”
    “他身上……哦……白!好白好白的!”
    
    “是么?有多白哟?”她忽的坐起。“像……萝卜一样白!”我想了想。“噢,那么白哟……”她又慢慢的一躺,“那……”她有点不好意思,“那……吴医生,长‘胡子’么?”
    
    “不长,他天天都用香碱,剃胡子!”我大声的。“哎呀,不是不是!我是问你,他……胯裆下的‘太胡子’,是不是胡子拉沙啰!”珍姐的脸上不知怎的,红火火的,像冬天烤火的木炭,一样!
    
    “什么‘太胡子’呀?”我奇怪。“哦,‘太胡子’呀,就是你们常讲的……‘小雀雀’ 啰!”珍姐想了想,笑眯眯的。“哇,有哇!他的小雀雀上,有好多好多‘胡须须’!”我认真的。“是么?”珍姐好高兴、好高兴的,我从没见过她,那么的高兴。
    
    “有多少的‘胡子’哟?”她讲。“有……”我一下子,不知怎么回答,正东张西望的,看看有什么长着胡子的。这时,珍姐却轻轻的一掀大裤脚,讲,“有我胯裆的‘胡子’,这么多么……”我一看珍姐那好多好多的“胡须须”,惊讶的,“啊,有哇有哇,有这么多,好多好多!”
    
    “噢……是么?小愚公乖!再来一颗啰!”她又塞我一粒,然后,一站,走到门口,闩紧,又拉上窗帘,然后,才走回来,一躺,“那么……他的雀雀,大么?”
    
    “大!比我的雀雀,大好多呢!”我好认真的。“有多大啰?”她还问。“有……”我想了想,“哦,有我两个拳头,加起来……不不不,像地下的小鸡,那么大!”我高兴的指着正和乌嘴玩耍的小鸡,讲。
    
    “噢……真那么要得啰?”珍姐越讲就越高兴,讲着讲着,还用手在自己身上,挠起痒痒,“那,吴医生雀雀的头头,是皮皮包着的,还是头头,露出来啰?”我摇摇头,不明白的。
    
    “哦,算啰算啰……”她顿了顿,“那么,吴医生平时屙尿子,打不打尿噤子?”“尿噤子?”我不明白。“哦,就是……他解小手时,有没用手蹦硬‘太胡子’,弄出些卵浆子。”她越讲,声音就越干,还使劲的吞吞口水。我纳闷的摇摇头,鸭仔听雷公!
    
    “哟,乖伢子,算啰!讲了你也不晓得!阿姨哟,最近腿子累,你舔舔阿姨脚板心,就会好的咧。要得不要得?”她讲。“哟,好呀!”我听话的点点头,伸出小舌头,在她的脚板上,慢慢的舔起。珍姐的脚,咸咸酸酸,味道怪怪!
    
    “哟哟、嘘嘘……冇慌、冇慌……一丝丝子舔、一丝丝子舔……哟哟、哟哟……要得咧、要得咧……嘘嘘、哟哟……”珍姐像那些大嫂子叫小伢伢屙尿尿,嘴里嘘嘘嘘嘘。嘘了好一阵间,忽然她讲,“乖伢子,咬珍姐一口子!”我不明白。“咬脚趾头头,要不,珍姐会生病病!快些子啰!”她讲道。我不解的望着,不过,还是轻轻在上面一咬。“不,大力些啰!”她一讲。我又一咬。“哎哟——”她大叫。我惊讶的停了。“不!咬!……一下下子咬!”她又讲。我听了,又在上面,一咬。
    
    珍姐“哎哎、哟哟……”的叫了一阵间,忽然,她把短裤一退,一扔,然后,把汗衫也掀到奶唧唧,然后,把腿张开,“来,小愚公!昨晚你珍姐冇得打蚊子,身上给蚊子咬啰,整日子就像虫咬咬咧。你要做好孩子,就得给阿姨挠痒痒!要得咧?”
    
    “好的!”虽然我觉得,珍姐把裤子脱了挠痒痒,有点奇怪,可我一想到平时大番薯身上一痒,也是常常一脱大浪裤,在雀雀上挠痒痒的,所以,就大声的答应。“来,挠这边……”珍姐一抓我的手,一按在她的“胡子”上。“哦,好的!”我的两只手,在珍姐的“胡子”上,一挠。
    
    “哟哟……”珍姐舒服服的闭眼,“哟哟……”她舒舒服服的,像细蚊仔讲梦话一样。挠了一阵间,她又一拉我的手,一放肥嘟嘟的奶唧唧上,“来,阿姨的这哟,也给虫虫咬了,痒痒的……”我也高兴的在上面,一挠。
    
    “哟哟……”珍姐大声的,“哟哟……”她好舒服的……不,她的眉头皱了,就像那些大嫂们,谁家丢了鸡似的。挠了一阵间,她忽然的把眼一睁,“来,小愚公,来喫阿姨的奶唧唧……好甜好甜咧!”
    
    噢,这我知道。以前,我就吸过邻居阿姨家,喂孩子多出的奶水,甜甜咸咸,好好吃、好好吃的!她把我头头,一按在她草菇样奶头。我一吸。“哦哦……”珍姐又叫。“没甜水水?”我抬头。“吸大力点,就有啰!”她大声的。 “哦哦……”我哦了哦,又拼命的一吸。
    
    我在拼命的吸着,珍姐在大声的叫,“啊啊,你个……小把戏!小丁丁!”她边叫,一只手还放她的“胡子”里,挠起痒痒,挠着挠着,还把“胡子”,一根根的,拔,拔一根,就一喊,拔一根,就一喊,像劏猪一样……我吸了好久、好久,还是没甜水水的,可珍姐却把我头头,使劲的摁着,我的小嘴巴,只能在那“吧吧、叽叽”的。
    
    “汪汪汪、汪汪汪……”乌嘴对着珍姐,在拼命的叫着。
    “汪汪汪、汪汪汪……”大黑也对着我,在拼命的吠着。
    
    “啊啊、啊啊……”珍姐,在拼命的叫着、叫着,好像那些大嫂子平时“流马尿”一样。大黑的眼睛,就发出了幽蓝的光,像谁抢了它老婆!“噢噢、噢……”后来,珍姐的哭声,变成了劏山猪,“嗷嗷、嗷……”的。
    
    忽然,她大声的一叫,“啊啊、啊啊,好伢伢,好仔仔,咬咬……”我张口一咬,她“——啊哟!”的好大声、好大声的,“辣死我咧!辣死我咧!”。
    
    “汪汪汪、往汪汪……”乌嘴和大黑,对着我们,拼命的叫着、吠着,“汪汪汪、汪汪汪……”
    
    “熬熬熬、嗷嗷嗷……”她忽然一把扯住“大胡子”,一把揪住我头发,紧紧地按在她的奶唧唧,紧紧的,嘴里就咬牙切齿,“嘶嘶嘶……”的,整个身子,就像日本鬼给八路军枪毙一样,一蹬蹬的,挣扎……我差点儿都被她,憋死咯!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能抬起头来。可一看,珍姐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胡子”里,还一下下像小水枪,喷出好多水水来!
    
    ——啊?珍姐,一定是被日本鬼,枪毙咯!“咩……”我吓得大哭起来。我哭哇哭哇!哭了好一阵间,珍姐才呼了口气,才慢慢的把眼睛张开,笑咯!
    
    “哟,珍姐刚才……晕过去啰……”她笑眯眯眯眯笑的。可我已被她,给吓哭咯,满脸都“马尿”!珍姐把我一抱,哄着、哄着。可不管她给我讲什么,毛 的好孩子,雷锋叔叔好同学,我,还是在那嗷嗷大哭。珍姐慌了,连忙拿过一把“大白兔”,一塞我怀里,“哎哟哟!真细伢子啰!来来来!喫糖喫糖喫糖!都你喫的咧!”这时,我才“哧——”的一声,笑咯!
    
    我大口大口的咬着糖糖,好开心好开心的,还给了乌嘴大黑,一狗一颗。这时,吃饭的钟声“当当当——”的,要散会咯!
    
    珍姐慌忙的穿回裤头,然后,摸摸我头头,讲,“哎哟,小愚公!知道么?你学习雷锋叔叔,‘舍己为人、助人为乐’,做了好事,冇让别个子知道,包括爹爹姆妈。要得咧?你今天和珍姐的事子,要保守秘密咧,对谁个子,都不许讲啰!要不,你就当不成毛 好伢子!要得不要得?你今后想喫糖糖,就来珍姐这,要得咧?”“好的、好的!”我用衣服兜着一大堆“大白兔”,笑得牙齿都,飞咯!
    
    **
    
    就这样,我在云歌,美美的过了一个夏天。夏天里,木场来了一个“粤林”车队。那些司机,大部分都年轻大哥哥,只有他们队长和一个修理工,年龄较大。我和那些大哥哥们,都玩得好熟的!他们出车的时候,我就常常坐他们腿上,双手紧握方向盘,过过开车的瘾。有时他们修车磨缸,还常常的骗我们细蚊仔,去帮他们吸汽油。哎呀,搞得我们“咕”的一声吞进了肚肚,辣死咯!好攻鼻!不过,好奇怪的,他们修完车,搞得满手机油时,常常会用一些什么碱沙,来洗手!还有呀,他们晚上,不住云歌的,他们住“矛头中转站”。他们只在云歌加加水,休息息和吃吃饭的。
    
    不过有一点,就很奇怪。那些司机哥哥,都中意把裤裆裆的大雀雀,一拉,搁在裤子外面来开车,就像小鸟儿乘凉似的。有时太热,还会用军用水壶,往他们的雀雀上,淋冷水呢!我好奇的问明哥哥。他就笑嘻嘻的讲,我还太小,不知道的!因为呀,凡是司机同志,大部分呀都生女仔的!这样呀,把雀雀一放,就像汽车需冷却,可以更好的散热。以后呀,就可生男仔啦!哇,真这般神奇?我也试着把雀雀,一挖,可太小咯,搁不住,一下子,就溜回了!给那些司机叔叔知道了,把我,给笑哭咯!
    
    自上次后,珍姐每逢场部开会,都会叫我去她家,助人为乐的。有一次,她还用嘴巴,来喫我小雀雀,还舔我,小屁屁呢!讲是给我检查么子肚肚蛔虫虫,然后,自己就在那,一根根的拔着“长胡子”。拔到最近,她下面的“胡子”,都少了好多。她一边拔,还一边叫我骂她什么贱货子、骚婆子!不过,她喫完,就会笑眯眯的抬起头,讲,你的太胡子,烹臊烹臊的!她还讲我什么什么……对啦!人小鬼大!其实,只要每次我有“大白兔” 喫,我就会把雷锋叔叔,还有什么烹臊烹臊的,都“皇军大大的”——忘咯!
    
    **
    
    当杨梅成熟的时候,妈抱和秀娇他们,就带我去摘来喫。哇,我一见那些红红绿绿,压得满枝都笑弯了腰的酸梅果,我的口水,就千军万马“哗……”的一飞;然后,我们就“哗……”的一窝蜂,飞上了树枝,把那些最红最红的杨梅果,吃了个饱饱,吃到连牙齿呀,都酸飞咯;然后,就摘上满满一大萝;然后,就担回了木场,分给大家吃咯!当然,我肯定会用衣服,兜起一大兜,“备战备荒为自己”。
    
    ——呵呵!
    
    对咯,有一天晚上,我们木场前面那条公路,忽然间,来了好多好多解放牌,整整的经过了一天一夜。车子上面,还用厚厚油毡布,盖得密密实实的。汪股就神神秘秘的讲,那里面装的,都是些打击“帝修反”的坦克大炮。他讲,那是部队野营拉练。他还讲,我们门口这条公路,就军用公路来的,平时都没什么汽车,就是专为打击“帝修反”、蒋匪狗特务而修的。
    
    哇,真太好咯!我可以亲眼的看见,这么多的解放军叔叔和坦克大炮。有了这么多解放军叔叔,那么,那些国民党反动派、台湾特务,日本鬼、还有帝国主义,完全、彻底、通通,都会给我们解放军叔叔,打败的咯!那时,我就下定决心,长大了,也要当一名解放军叔叔,好好的为人民服务,“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五岭逶迤腾细浪,乌濛磅礴走泥丸……”保卫国家,做一个毛 的好孩子呢!
    
    我们云歌的全部细蚊仔,都高兴极咯!大家都手拿木头冲锋枪、红缨枪、或者和双枪老太婆一样的驳壳枪,学着《铁道游击队》的新四军,趴在了公路旁,嘴里,就猛的“嗒嗒嗒、嗒嗒嗒”的和“缴枪不杀、缴枪不杀”,各人就猛烈的用枪枪,向着那些大卡车,猛烈的扫射,还学着八路军,扔着泥巴“手榴弹”,还用一条小麻绳,学着《地雷站》的游击队,“轰轰轰、轰轰轰”的拉着“大地雷”!还学着董存瑞叔叔,手举一块大石头,站石桥下,学他,炸碉堡呢!不过,那天晚上,还真有一辆军车,从山上飞到了山沟。听明哥哥讲,那是因为部队开车的,都是些新兵,技术不好,开不惯粤北山区九曲十八弯,到处都手肘弯的盘山路,所以,才飞山下去的。听讲,那辆车子,还烧了起来,最后,还把三个解放军叔叔,给活活,烧死咯!
    
    第二天下午,当部队的车子,把三条烧得黑乎乎的解放军叔叔,运到山冲边。我看见老冯叔和昆叔几个,就摘了几把柏树叶,烧了几桶热水水,用新新白毛巾,在细心的给那几个解放军叔叔,冲凉;然后,又小心的给他们,穿上整整齐齐新军装;然后,就抬上一辆往回拉的解放牌;然后,汽车就静悄悄的,开走咯!看着看着,我们几个细蚊仔,都被,吓坏咯!
    
    我就悄悄的问昆叔,那几个解放军叔叔,是不是,困觉觉去咯?昆叔讲,他们死喽!——死咯?什么叫死咯?我真不明白。我就连忙飞去问吴医生,问他,什么叫死咯?他告诉讲,人,从妈妈那生下来,从细蚊仔一直长大成人,活上几十年,最后,都会死的。我又问他,那,人死了,会不会吃东西和屙臭臭?他笑笑讲,人死了,就会变成一具尸体,然后就会慢慢的融化,慢慢的消失,慢慢的滋润大地,又会慢慢的变成自然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蕊了。
    
    ——啊?我吓得一下子,就“流马尿”咯!我连忙的飞到妈妈身边,抱着她,嗷嗷的哭哦、哭哦。“嗷嗷嗷……”原来,人生下来,还会死的!“嗷嗷嗷……”我害怕极咯!我以前以为,每个人,都可以活得永永远远,活得,就像一个个缩头缩脑小乌龟呢!“嗷嗷嗷……”为这事,我哭了整整一晚。半夜的时候,我还做了一个,好吓人好吓人的,梦梦呢!
    
    **
    
    入秋了,凉风悄悄的来了,太阳娃娃也常常躲在了云层背后,久久都不愿意露出他的胖胖脸蛋。斑点已经好老咯!它走路时,都有点儿有气无力咯!
    
    这天,妈抱他们刚好打了一只小山猫,还捉了一条眼镜蛇。老冯叔就笑眯眯的拿来一个竹筒做的“火吹筒”,还有一条结实实大麻绳;然后,用绳子套进竹筒,做了个圆套套;然后,他把斑点甜甜的一叫。衰弱的斑点,还以为有好东西吃呢,就高高兴兴的,摇头摆尾的跑来,它还用长舌头,亲热热的把老冯叔那满是老茧的手掌,舔了又舔。
    
    忽然,老冯叔猛的就用那个大套套,往斑点的颈上,一套,还猛的把火吹筒,一推,把麻绳,一拉;然后,就拖着拼命挣扎的斑点,猛跑;斑点的四条腿在拼命的抵抗,眼睛里,就发出了凶狠青光;可老冯叔那股小时候,在少林寺吃过几年夜粥的蛮劲,一下子,就把它给吊树上。
    
    斑点四脚乱蹬的,“呜呜、吱吱”的叫不出声来。可老冯叔却笑眯眯的把麻绳,越勒越紧。斑点拼命的挣扎了一阵间,劲,越来越少,声音,也越来越小,眼神,就变成了不解和哀伤,它的屁股,还挣扎得射出,好些的尿尿……
    
    老冯叔把斑点,给吊咯!还把它的尸体,扔进一桶滚烫烫热水水,然后,一拉,扔在石板上。还用一把利刀,把它的毛毛,刮得精光光,然后,就把光秃秃斑点,放在一堆禾草上,烤着,把它的皮皮,烤得脆脆黄黄的,香!
    
    斑点被烤得呲牙咧嘴,张开个焦焦大狗头,好像,在嘻嘻笑呢!老冯叔就把它的全部肝肺肠子,都热乎乎的一挖;然后,老冯叔就把它的肉肉,用一把大菜刀,在砧板上,砍成了整整齐齐一块块!
    
    晚上的时候,一锅加上了眼镜蛇老母鸡的伟大“龙虎凤”,就在云歌饭堂上空,飘飘香香的,比什么果子狸的肉肉,还香!这时,那个酒糟朝天鼻汪股,就会高兴得摇头晃脑,念念有词的,“狗肉滚三滚,神仙坐不稳!”
    
    妈抱他们家吃狗肉时,就用炭炉子,加些子辣乎乎小菠菜来喫。我们家,也用小边炉,把狗肉和一篮子黄芽白,烧得“噗噗噗”的。哇哇,好香好香的!只一个晚上,大家,就都把斑点的尸体,给完全彻底的消灭光!
    
    **
    
    入冬了,冷风悄悄的来了,太阳娃娃更是常常躲在了云层里头,久久都不愿意露出他的胖胖脸庞。嫦姐的肚子,已经涨得好大好大!
    
    有时呀,她还让我趴在她的肚肚上,听里面的伢伢,踢腿踢脚呢!珍姐还拿来一支,一端牵了条长线线的小铅笔,在嫦姐的手上,晃来晃去的验过,讲,是个公子伢!呵呵,那个老冯叔呀,笑得月亮,都从天上,掉咯!
    
    (三)
    
    
    第二年,红红的凤凰花,又红红的开咯!
    
    在我“牛勒脚”吃了两个红红大鸡蛋,就是大人们讲的生日后没多久,阿嫦姐的伢伢仔,就生下来咯!可是,生是生了下来,却是:细蚊女!听讲,是珍姐给她接的生。听妈妈讲,开始时,因为老冯叔不愿意一大老爷们,去给嫦姐接,所以,是珍姐和后山那个走路都震腾腾的接生婆,一起给接的。可中途,却出现了好大的麻烦,要不是场长命令吴医生飞进去,嫦姐和伢伢呀,早见马克思咯!
    
    当嫦姐还在打着醋坛坛,坐着月子时,我就和妈妈,拿着一些给伢伢做尿布的旧衣裳,上去看过她。老冯一见我们来,脸上蔫蔫的拿着那根水烟斗,又走出了尿布招展的院子头。
    
    我一看。哇哇,那个细蚊女,好可爱哟!她闭着小眼睛,躺在头上包一条大头巾的嫦姐怀里,小嘴巴,还“吧吧、叽叽”的!她含着一只草菇样奶头头,吸得,可欢啦!她的脑袋袋上,还有一个圆圆小洞洞,软软的!好好玩、好好玩哟!我问嫦姐,那是什么来的?她就笑眯眯的,那叫囟门子啰!过一些日子,就会合起来啰!
    
    ——咦,嫦姐生了盼弟,怎么肥了那么多?像放了发粉大馒头!妈妈讲,她肥喽,好靓哟!她好高兴好高兴的,笑咯!我妈妈讲她肥了,更像演《铁道游击队》的芳林嫂,那个秦怡阿姨喽!她脸一红,羞得要命的讲,别个子是大演员咧,别个子是大演员咧!妈妈还讲过,嫦姐哟,好像古代的四大美人杨贵妃呢!妈妈讲,西施也靓,但西施太瘦!哦,知道咯,西施呀,肯定没肉吃!妈妈还教嫦姐,怎么煮姜醋,还教会了她,坐月月时,不能冲凉的,还教她,小伢伢以后发烧,最好要烧到了脚底,才给退烧药,还有其它好多好多,要注意的事情呢!
    
    嫦姐讲,晓得啰,晓得啰!她讲,珍姐已教过她啰!还讲,要她多喫点鸡仔蛋,还有红红的东西!什么什么红菜苔子、红糖和红苋菜子!当然,不会有红毛野人子和革命红旗子!呵呵!珍姐还教嫦姐,用那些深山野林子的灵芝菌,磨烂后放在玻璃瓶,发些灵芝虫虫子,然后烫来吃!讲,好补好补的!嫦姐见我来了,就拿了两只大红鸡蛋,往我怀里一塞,讲,“小愚公!来,喫喫喫!”你知道哪,我肯定不客气的,把鸡蛋一敲,“咔咔、嚓嚓”的,就吞肚肚里去了,还“噗噗……”的屙了个小小屁!妈妈讲我几天都没屙番薯屎!唔,臭臭!
    
    **
    
    这几天,小伢伢的眼睛,慢慢的张开了。但她却常常的哭,不过哭声,就像春天的小猫咪,“喵、喵、喵……”。她的名字,还没起呢!不过,听老冯叔讲,一下子还莫想好,还是等她满月时,才让大伙儿给合计合计!不过,她的小名,场长就暂时叫她——盼弟!还讲什么下次,他娘娘个熊,一定要老冯这个好老弟,生个胖乎乎站着尿尿的大疙瘩,才中!老冯听了,那张苦瓜脸,才露出了难得笑容,嘴上猛说:中中、中哟!
    
    过了几天,珍姐和场里的几位湖南嫂子,就凑钱送了盼弟一把百家锁,挂在了她的小脖子。而嫦姐呢,就常常对珍姐讲,盼弟总是喫好少好少奶唧唧,她的奶子,总涨得好痛好痛。有时我见她的衣裳,都给奶汁湿透咯!后来,珍姐就叫她把奶汁,给挤了出来,然后,珍姐就拿回家,讲,最近妈抱头上,给树杈子撞了个包包,给他搽搽奶唧唧,易好。再后来,嫦姐的奶水水,实在是太多咯,多到一天,都要换几件的线衫。她的肥嘟嘟奶房,涨得好大好大,大到她的线衫都差不多要,“噗……”咯!
    
    后来,她就不得不常常把奶水水,挤出来一大碗。不用讲,都给了我“咕咕、咚咚”的!哎呀,那些甜甜咸咸奶水水,每次都喝得我,饱饱的,像极了《沙家浜》的胡司令!还整天“噗噗、噗噗”的屙些,酸酸小屁屁呢!
    
    **
    
    这几天,我见妈抱搞来了一些山鸡、水鱼、草龟和金钱龟,给了老冯叔,然后,老冯叔就把那只山鸡,扔进了那些热辣辣,扑通通冒着大泡泡的松香香,然后,往外一拉,那些鸡毛毛呀,一下子,全拔光咯!哎呀,好神奇、好神奇的!妈妈就教秀娇,用什么北芪、党参,沙参、玉竹,红枣、桂圆,人参什么的,把山鸡热热一炖,然后,香喷喷淡黄黄一大碗,隔天的给嫦姐喝。
    
    有一次,我也好奇的尝一口,哇哇哇,好苦好苦的,一点都不好喫!不过,我最馋的是,那些带点苦的野鸡肉。哟,韧韧香香,好好吃、好好吃哟!吃到连我屙的屎,都好臭好臭!因为爸爸讲过,吃得越香,屙得越臭!哦,怪不得,毛 他老人家讲,“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不准屙屁’”呢!
    
    不过,老冯叔自有了盼弟,除了场长讲以后再生一个肥伢伢,我就没见他开心过。他的烟,比以前抽得更猛,马骝,也杀得更多。不过,我就从没见他,抱盼弟一下。真的!我还常常听他叨叨,什么什么“娘那个屄,娘那个屄”的。
    
    有一天,我就问珍姐,什么叫“娘那个屄”呀?她讲,她,就妈抱的“娘”,然后,又打开胯裆,讲,这就是“屄”!不过,“娘”,我就知道,就妈抱妈妈的意思,可就不明白,珍姐为什么要把她的缝缝,叫“屄”呀?
    
    还有呀,在商量为盼弟做满月那天,老冯叔啃着啃着昆叔和妈抱,给他打回来的山羊腿,又醉了。要不是场长使劲的搞住他,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娘、娘那个屄……不、不中用的屄”的,差一点儿就把嫦姐,给打咯!后来的事情嘛,因为那天晚上,我也喝了好大一碗甜酒山鸡汤,头晕晕的,我、我就不知道咯……后来,听妈妈讲,那天晚上,要不是珍姐拉着嫦姐呀,她呀,早就抱盼弟,跳崖咯!
    
    **
    
    这天傍晚,场长用力的吐了口痰,然后,就神神秘秘,高兴万分的告诉大家,“这样!今晚,俺们都莫睡喽!晚上大家,都通通集中操坪上,有革命好消息公布!”
    
    大家吃过晚饭,都搬着凳子,来到了操坪。可场长只把场部,那唯一的收音机,拿了出来,还叫妈抱大番薯他们,把红灯收音机的天线,用一根好长好长的电线,接到了山楂树,还把收音机,“叽叽喳喳”的打开。我们细蚊仔以为,又有什么好电影,可左等右等,都没看见。我们就慢慢的打着小哈欠,困觉觉咯!
    
    忽然,我们正睡到口水吧吧,却被一阵《东方红》的音乐声和大人们的欢呼声,给吵醒咯!我们睁开眼睛,一看,原来,平时好难收到的收音机,现在,竟然可以收到!我听见大家在欢呼,“我们自己的卫星,上天啰!我们自己的卫星,上天啰!”
    
    场长更是兴奋,大喊,“他奶奶个熊!这回,打倒帝修反,解放全中国,就他奶奶的有门喽!”妈妈也高兴的讲,“这是我们自己卫星放出来的《东方红》!这是我们自己卫星放出来的《东方红》!”
    
    哦哦哦,我终于明白咯!只要我们的卫星一上天,那么,我们就可以把手榴弹,放在卫星上,然后,运到帝修反或台湾国民党那边,然后,轰隆一声,就把他们通通的炸到,像烟花一样的,飞咯!那时,解放全人类的劳苦大众,就像吃豆腐一样,容易得,飞咯!
    
    **
    
    “哗哗哗、啦啦啦……”
    
    云歌的天,像细蚊仔的脸,讲变就变。这几天,妈妈刚刚给我包过端午节碱水粽,龙舟水,就来咯!天上,常常的下雨。嫦姐最近,也常常的要到吴医生的医务所打打针。听珍姐讲,是嫦姐生盼弟时,身体给弄伤了,所以,还要打针喫药一段时间的。
    
    “哗哗哗、啦啦啦……”
    
    这几天,因为大水的缘故,场子里的工人干部,都没上山伐木咯!但爸爸和伐木队叔叔,因为山路已好危险的缘故,已不可能下山了。我们大家,就呆在家里场部,都望着天空讲,这几天晚上,那些漂亮亮的乌鸦姑娘,都在叫呢,小老鼠们都飞了房顶,吱吱喳喳开会呢!恐怕今年的雨水,会好大,会发“竹筒水”的!我问正对着一碟姜丝伴蝎子,好过瘾的下着酒酒的昆叔,什么叫“竹筒水”呀?他讲,就是山里面的洪水,都来得好猛好猛的,就像往竹筒子灌水样,一下子,就满喽!我哦了一声,似懂非懂,懵懵懂懂。不过,几个被雨水打得落花流水的燕子、麻雀,就成了我口中最好的雨天礼物。呵呵,下吧下吧,下了大雨,讲不定,不用杨子荣叔叔,都有大老虎吃咯!
    
    中午,雷,在狠狠的劈;下午,电,在猛猛的闪;傍晚,雨,在疯疯的下;深夜,风,还在癫癫的刮。忽然,一阵好闪好闪的闪电,一闪。
    
    开始,“霹雳——”
    然后,“啪啦——”
    接着,“轰隆——”
    
    公路旁的一棵凤凰树,“哗啦……”的,就倒咯!吓得我一把的抱住妈妈脖子,在那拼命的直打小哆嗦!妈妈呢,就在那拼命的擂着床板。讲,奶奶讲过,劈雷时,只要不断的擂床板,雷公爷爷,就会只劈那些坏人,不劈好人啦!后来,我也拼命的擂,响得比爸爸屙的震天大屁,还响!
    
    **
    
    这样的大雨,一连下了几天。这天上午,我和妈妈正吃着咸萝卜丝、苞麦粥。忽然,操坪上的钟声“当当——”的响了。只听妈抱在大喊,“发大水啰!发大水啰!大家快跑啰!大家快跑啰!”
    
    妈妈一听,连忙的推开窗户,一看,“哎呀!愚公虫!发大水啦!”她赶紧打开我们家唯一的大衣柜,从里面翻出一个婆婆走日本时,幸存给她的小铁箱,抓在了手上,拉起我手臂,就飞。不过,我就连忙的抱起我的小乌嘴。我知道,这只小铁箱,以前就放过婆婆留给妈妈的两个金戒指,还有一块靓玉镯,不过后来,妈妈没钱时,就以一钱 十六元,十多块钱一块玉,把它们贱卖咯!现在的里面,除了放着妈妈爸爸的那点小工资,还放着爸爸以前读师范时,给读过私塾和《四书五经》的同学,就我妈妈,写的信信,还放着妈妈从好多的信封上面,用水泡下来的邮票呢!里面,还有我们一家人和奶奶一起的照片,还有一张我几个月大时,露出小雀雀,光着屁屁的小照片呢!
    
    我跟着妈妈刚飞出公路,忽然,秀娇和妈抱在山坡大喊,“小愚公,吴医生还没出来咧!吴医生还没出来咧!”噢噢,对呀!他还在房里头。想到这,我一把甩掉妈妈的手,然后,就勇敢的飞了回去,大喊,“吴医生!吴医生!发大水咯!发大水咯!快飞呀!”我一进们,只见他还傻傻的站窗户边,对着滚滚而下的“竹筒水”,发呆!我一把拉过他,大喊,“快飞呀!发大水咯!”
    
    他“哦”了一声,然后,好像想起了什么。他一把拿起那个命根子似的皮药箱和他爸爸的合照,才跟着我飞了。我们就和焦急万分的妈妈一起,拼命的往山上飞。被雨水淋得像只落汤鸡的秀娇,还在那大喊,“快快快!快快快!大水就冲下来啰!大水就冲下来啰!”
    
    当我们飞进饭堂,饭堂里,已挤满了满身湿漉漉人群。大家都在讲,这样大的水哟,从来都没见过!正讲着,只听门口站岗的妈抱大番薯猛叫,“哎呀哎呀!大水来啰!大水来啰!”这时,大家都一拥到门口,惊惊慌慌的往外看。
    
    只见山上面,一阵“轰隆隆”的声音滚过,一股黄黄高高的水头,顺着原来的山冲,汹涌而下,滚滚向前,沿途,还有好多好多的石头泥巴,从山坡上滚滚落落;黄黄浊浊的洪水,夹杂着许多树枝木头,还有不少拼命挣扎小动物!对咯,我还看见一只小小梅花鹿,在水面拼命的挣扎!那些站在水边的狗狗,看见水面上的动物,被水冲过,都“汪汪汪、汪汪汪……”的狂叫、追赶呢!
    
    “轰轰轰、隆隆隆……”
    “轰轰轰、隆隆隆……”
    
    天上的雷公爷爷,不断的在怒吼,暴雨,还在“啪啪、啦啦……”的狂下。山冲里的水,已涨得满满,饭堂前山坡的一块好大好大的石头,“轰——”的一下塌方,还“咚——”的激起了好大好大的水花!
    
    “——哎呀!”大家一阵惊叫,里屋的盼弟和几个小伢伢,也被吓得“哇……”的一声哭啦!大人伢伢你叫我哭的,吵死人啦!“哎呀!小愚公!你看!你们家的房子,被大水冲啰!”妈抱大番薯大声的喊。我连忙的拨开人群,一看,“——真的!”我们和吴医生住的那一排临时房屋,正被大水头,冲塌啦!
    
    “哈哈哈……”我高兴的拍着小手大笑,“啊啊啊!太好玩啦!太好玩啦!”可正在这时,站我身边的妈妈,却哭了。她哭着讲,“我……我们家,我们家的镜子衣车,都没喽!”我知道,那个上面写着“白头到老,永结同心”的大镜子,是妈妈结婚时,文化馆的叔叔阿姨,凑钱送的,那台凤凰牌衣车,是妈妈最最中意的东西,我们家最最值钱的东西。我看着捂着脸蛋的妈妈,拉着她的手,鼻子一酸,也“咩……”的哭了,“呜呜呜,我的图书没咯……呜呜呜,我的图书没咯……”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花,比红小兵听到雷锋叔叔死了,还伤心!
    
    **
    
    第二天,场部在满脚泥巴的操坪上,召开了全场干部群众大会。场长在会议上发了言。他说,这次,俺们云歌发生了几十年不遇大水灾,可是,却莫有人员伤亡,是不幸中的万幸,是毛 他老人家,在保护着俺们,是毛 他老人家,打击“帝修反”的一次伟大胜利。这样!只要俺们好好的发扬“一不怕苦,而不怕死”,“人定胜天”还有“全民皆兵”的革命精神,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样!咋样的困难,都吓不倒俺,咋样的洪水猛兽,都冲不垮俺。来,让俺们继续的,好好的,努力的,通通的,他娘娘个熊的学习毛 最高指示,云歌,又会重建一个大大辉煌!毛 万岁!共产党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会后,大家就开始收拾被水冲垮的房子公路,把那些木头头呀,石头头啊,杂草草哟,全部,通通,等等,都像打击“帝修反”一样,清理到山冲里头!然后,场长就叫工人们,在饭堂后洪水没冲到的位置,依山搭建起几排整齐齐木板房。因为木材都现成的,工人们都靠木头吃饭的,所以,搞起来,好快的。原先场部那个在山冲边的冲凉房和小屎坑,也被大水,给冲塌咯!场长就叫人挨着饭堂,搭了两间简单单冲凉房,也随随便便挖了个大屎坑。所谓的冲凉房,就是一间木板大房子,中间随随便便的用木板,隔开算咯!而屎坑嘛,就更简单咯!只是在地上挖个露天大水坑,上面搭几块木板,中间,也是随随便便钉几块木片片!
    
    用了不到两天,房子、冲凉房和屎坑,就都搭好了。我们家就分了间简单木板房,还是挨着吴医生。不过,我们现在离饭堂,是几排房子中,最近的了。这时,爸爸和伐木的叔叔们,都从山上赶回。爸爸看见我和妈妈,都平安无事时,都高兴得泪水哗啦啦!
    
    不过,事情还没完!因为山冲的水,退是退了好多,可水嘛,还是混浊黄黄!不过,还是吴医生厉害。他叫老冯叔他们,把黄黄的山冲水,用一些大缸,给一装,然后,往里面加上一些,叫什么矾矾的。哈哈,混浊的水水,就变成了洪湖水!哇,好厉害哟!大家都露出了惊奇的眼光。
    
    不过,吃水的问题,解决了。可冲凉的水,却没那么多矾矾。所以,我们和妈抱几个,都只能洗黄黄水水了。至于吴医生,就惨了。听猫仔讲,那天发大水的晚上,吴医生因为身上的衣裳,都湿了,所以,整天晚上都是披着昆叔的蓑衣,在把衣裳烤;等衣裳干了,因为没水冲凉,他又用酒精棉,清理干净身体和雀雀,还有屁屁眼,才入睡。哦,他可真有趣哟!用棉花花冲凉?呵呵,过瘾!这件事,一下子就飞开咯!正当汪股又想去斗争,珍姐就讲,这是医生的卫生习惯,有么子大不了啰?你这是狗子咬耗子——多管闲事子!这事,就不了了之咯!
    
    就这样,大家修完了房子,又开始修冲坏的公路。要不,我们的拖拉机下不了山了,山下面“粤林”车队的大哥哥和叔叔们的车子,就无法上来。我真盼望公路,快快修好呢!因为,那个最最好玩的明哥哥,还答应了,送我一本最新出版的小图书,《红灯记》!对咯对咯!明哥哥,可厉害咯!他讲,他家里有两辆单车!一辆五羊牌,另一辆,可凤凰牌,还讲什么赛……对,赛车!他讲是那种,要像个小老鼠样弯腰骑的赛车车!哇,凤凰牌哟,真厉害哟!那是比飞鸽牌,还厉害的!我在县城时,只知道,比妈妈高好多好多级工资的馆长家,有一辆!唉,我们云歌这,别讲是上海凤凰牌,那天,大番薯穿了条用麻布做的大浪裤,他讲,是他妈妈用天津出的麻布袋,做的!
    
    ——哇,天津出的麻布袋?妈妈只用天津出的化肥袋,给我做过条短裤!——哇,羡慕得我和猫仔几个,眼睛,都红飞!
    
    **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山冲里的水,慢慢的清咯,云歌,又慢慢的恢复了正常。我们,又可以到冲凉房冲凉咯!可我发现,现在大番薯他们,最最中意瞄在冲凉房隔板缝缝,偷看隔壁的阿嫂们冲凉。我也好奇的看过,可是,除了看见那些脱得光突突的阿嫂们,黑黑的头发和“胡子”,就什么,也看不见咯!不过,我最最中意看嫦姐冲凉凉,浑身上下红粉粉、肥白白,站在那慢慢的把奶唧唧,擦来擦去,好好看、好好看的!
    
    有一次,我还见板缝缝对面,珍姐的眼珠子,突突的一粘,猛猛的巡逻,就像日本鬼碉堡的探照灯!吓我一跳!至于吴医生嘛,他总不中意和别人一起冲凉。他总是最晚最晚才去。他每天都是等别人都冲完了,才自己一个人,慢慢的到冲凉房。珍姐最近的习惯,也变了,变得了特别中意冲凉。她也变成了好晚的,才去。每次只要吴医生一去,她就会,出发!
    
    那个屎坑,也麻烦,我一屙屎,那一条条番薯样的屎屎,就会“咚……”的一声,掉水面,然后,就“哗……”的一声,溅起好多好多大浪花,弄得我满屁股满屁股的,都水花花。每次等大便咚完,水面静下来像镜子一样,还可看见隔壁大嫂子光屁股下的“大胡子”。每次她们从“胡子”里屙尿,总是“哗啦……”一声,好大声,像机关枪,吓死人咯!不像秀娇她们,都是从光光的屁股下,“嘶嘶、嘶……”的,细细声,像小蜜蜂,好好听、好好听的!不过,不知为什么,她们有时会从屁股下面,拉出一些“猪红红”,把屎坑的水哟,都染成映山红!以前听老冯叔说,猪红红如果兑些卤水水,就可做成猪红汤!哇,猪红汤,那可是好东西哟!阿嫦姐做的韭菜猪红汤,我最最中意吃咯!哇,那么多的“猪红红”,多浪费呀!还讲什么艰苦奋斗!但不知为什么,她们每次拉完了“猪红红”,都会在屁股股下,戴上一个“长口罩”?
    
    后来,我就问嫦姐“猪红红”和“长口罩”的事,她羞得好几天,都不理我!还一巴我细屁股!后来,我还发现,不止珍姐中意屙屎,连大番薯他们,也中意常常的屙,好像要把大肠,都屙飞咯!连“粤林”的明哥哥和熊队长他们,也有事没事的把车一停,乐颠颠飞来,往屎坑一蹲,好像他们天天,都屙烂肚。再后来,屎坑的水,可能是大家的屎,屙得太多,臭哄哄的,还长出了一团团小虫,一堆堆一拱拱的,像小山包。怪不得大人们总讲,新屎坑,三日香呢!我问老冯叔,那是什么呀?他说呀,那些是屎虫,也叫“救命虫”!他说呀,以前,那些骂俺“公产公妻、红帽绿眼”的国民党统治时,一到闹饥荒,俺们家乡的乡亲们,不单只把野菜、树皮、“观音土”都吃喽,连那些屎虫虫哟,都捞起来洗干净吃哟!那时呀,每个人连自己的鼻涕,都舍不得擤,都“咕……”的一声吞肚子。他还说,还是共产党好,俺们不管啥样的困难,不管啥样的三年灾害,都不用吃屎虫喽!
    
    **
    
    云歌经过了这次大水,好多东西都发生了变化。首先,我们的房子听场长讲,以后,就是再大的洪水,也不会淹得到。还有,因为吴医生现在和秀娇,还有几个小学生住得近了,所以,晚上没事,就帮他们,来复习。还有,上次“粤林”的明哥哥,给我带了几本最新小图书,还送了个上海出的,用塑料海绵做的毛 像章。哇,好漂亮、好漂亮哟!汪股看了,像个红眼病,红得要命。他讲,要用他两个小的来换!嗤,我理都没理!还有,明哥哥还买了本《解放军文艺》,还有本封面上有《红色娘子军》那些漂亮亮女红军照片的《大众电影》,送给了吴医生。吴医生好中意好中意哟!因为,明哥哥由于常常的开车,屁股上,长了好多好多的疮疮,看了好多好多的大医生,都没搞好。可是,吴医生只叫他用中华牙膏一涂,又凉快又干净,然后,就好咯!所以,明哥哥就非常感激他。吴医生看完了那本书,还给我们几个细蚊仔,讲了几个里面的故事。好好听、好好听哟!
    
    ——真的!
    
    不过,有天晚上,吴医生的蚊帐上,就盘了一条大大眼镜蛇,在上面困觉觉!吓得他深更半夜哇哇哇的!后来,昆叔就帮他在房子周围,倒上了好多那些会咬细蚊仔雀雀的肥鹅鹅屎,还把他的木床四脚,放在了几个装满硫磺木箱箱。昆叔讲,这样,蚂蚁仔和毒蛇蛇,晚上,就不会来喽!不过,那些大老鼠和小狗虱,可是“天不怕、地不怕,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到后来,木场里捉狗虱和搬凳子吵架最厉害的珍姐,就飞来帮他忙了。场里头的人都知道,珍姐除了吵架大声,针线、钩花、织冷衫和捉狗虱,都是湿水棉花——冇得弹!珍姐笑眯眯的教他在床上捉狗虱。她先眯眯笑的扯下自己一条长头发,然后,她捉了一个小狗虱,然后,放口中一舔,然后,用头发一绑,然后,就把狗虱虱像玩魔术术,绑在了头发上,最后,还把狗虱们一个个像小蚱蜢样,串在了那条长发上,示众。珍姐还教他,平时不要在地上,掉下什么饭粒子菜渣子,免得引来蚂蚁子。后来,吴医生就讲谢谢她。她就笑眯眯的一拍他手臂,讲,亲帮亲,邻帮邻,一家人不讲两家话哟!但是,那些神出鬼没小老鼠,就烦咯!它们可不管吴医生用什么办法来搞呢,还是晚晚来烦他。深更半夜的,还把木板咬得吱吱嘎嘎。
    
    ——烦人!
    
    开始,吴医生就用老鼠夹来夹。可后来,那些老鼠们把夹上的小腊肉,也偷偷的吃咯,可夹子,却原封未动。
    可气!
    
    后来,他就用一些老鼠药和别的毒药,来拌米饭,可是,那些鬼老鼠一闻,拧头就跑。气人!
    
    后来,他又把别人家的大猫咪抱来,养了几天,可是,那些臭老鼠却和大猫咪玩起了小谜藏,一溜烟的飞进了河边小土洞,气得猫咪在外面,干瞪眼。反动!
    
    后来,吴医生就用开水烫它们的洞洞,可是,它们就挖了好多好多的小出口,和他玩起了地道战。厉害!
    
    后来,还是昆叔给想了个好办法。他捉到了几个老鼠后,就把老鼠用火烤得焦焦,然后,就给乌嘴它们几只小狗狗吃了,香香的,吃得乌嘴几个小狗崽子,满嘴流油。到后来呀,你就不用讲乌嘴见老鼠,就讲那些臭老鼠吧,远远的嗅到狗狗的尿尿,就“吱”一下,飞咯!比那些台湾狗特务,还快!
    
    ——哈哈!
    
    不过,这次发大水,我就非常后悔咯!因为,以前我在县城,就问过妈妈。问她,我是怎么来的?她告诉我,我是发大水时,给水冲来;那时,我就躺一块小木板上,给我奶奶捡来的。可这次发大水,我却连一个伢伢,都没捡到,吓晕了头的小兔子,倒捡了几个。我就飞去问嫦姐。我问,我这次,也想捡一个像盼弟这样的伢伢,可怎么,捡不到呀?她只脸红红塞我一条蛋黄烤番薯,可,就是不回答!我把小屁股一摇,就飞去问吴医生。他就告诉我,小伢伢不是大水冲来的,是一个男人娶了爱人后,两个人相亲相爱,才可有小伢伢!我哦了一声,点点头,似懂非懂,懵懵懂懂!
    
    哦哦,对咯对咯!再过几天,盼弟就满月咯!有时中午吃完饭,我就会躺嫦姐家的竹摇椅上,玩。每次,当我睡得模模糊糊,就见老冯叔,爬上了还给盼弟咬着大奶头的嫦姐身上,屁股,一拱一拱,嘴里除了吐痰,还说着什么,“日、日、日”。搞不懂?但每次嫦姐,都是脸红红的把他一推,嘴上就讲,“哎呀,你邋哩邋遢咧,像个蜘蛛子啰!去洗洗嘴巴子和脚趾丫,臭烘烘咧!”老冯叔就会说,“洗个么屄喽!他奶奶的!”嫦姐就会讲,“吴医生讲咧,还要不得……”老冯叔嘴上就会嘟囔,“妈那个巴子,中喽、中喽……”然后,嫦姐就会讲,“啊啊、痛……”
    
    什么叫“日”呀?呵呵,好好玩、好好玩哟!可能就是日出,太阳出来的意思!啊,太阳出来啦?那,就太好啦!我最最中意太阳出来啦!因为,我们大家都中意《东方红》那首歌。呵呵,这以后,“日日日”就变成了我的口头禅,有事没事,就挂嘴上。好好玩、好好玩的!有一次,我等气鼓鼓的老冯叔走后,就问嫦姐,什么叫“日”呀?可她却羞得一巴我细屁股。哎哟,痛!
    
    **
    
    今天,盼弟满月咯!老冯叔一大早就起来,煮了一大锅红鸡蛋。嫦姐头上绑了一个月的布带带,在她用一个大脚盆抹了姜澡,就解放了下来。珍姐老早时,就帮嫦姐,拍好了一坛子糯米酒。一煮,哇哇,香!
    
    嫦姐抹完澡,穿上了干净衣裳出来。珍姐就悄悄对她红扑扑耳帮子讲,“你恶露子没完,平日下面咧,还得用温温子水,兑点子高猛酸钾来抹澡”什么的。不过,下面的话……我猛猛的咬着红鸡蛋,就,都听不见咯!
    
    上午的时候,昆叔就在菊花崖附近的那个深水潭,往水里撒了把,不知道是什么来的鬼东西;哇,那些大小不一的鱼鱼,就像听了党号召,摇摇尾巴,拼命的游来;然后,昆叔就往鱼钩,套上一条用一些东西加工过的蚯蚓;然后,往潭里一甩;哇,那些鱼鱼呀,一下子,就上钩!他把鱼杆,一甩一条,一甩一条的。呵呵,比演魔术,还快!一下子,就钓了满满一筐!我问昆叔,水里撒什么呀?他眯眯笑的,没告诉我。我又问,为什么不用渔网?他又笑眯眯的讲,这样呀,比撒网还快!不过,昆叔还讲,这呀还不算快!有时下了雨,那些深深的水洞,还会涌出来一大群一大群,好大好大,好肥好肥的红鲤鱼滑鲣鱼喽!不用放油盐姜葱来煎呀,都香香的,还一点不腥!
    
    ——哇!
    
    中午的时候,大番薯就从矛头那,捎回了几斤牛肉还有几听罐头,外加两条大钟烟几瓶五加皮,而“粤林”的明哥哥和雄队长,又代表车队的司机们,送来了几包大前门。嫦姐和珍姐,就带着几个大嫂子,好快的就把妈抱昨晚打回来的一只小山猪,用昆叔从深山老林摘回来的野蘑菇和枫栗,加上其他的肉菜,煮了香喷喷几大锅!哈哈,好香好香哟!要不是嫦姐老早就勺了我满满一大碗。哎,我的口水,肯定会流得像“竹筒水”,一样多!
    
    “粤林”的哥哥叔叔们,因为他们晚上要回矛头,所以,中午的时候,就把满月酒,先喫咯!不过,明哥哥们喫满月酒喫得满脸通红、满嘴流油时,我就和猫仔,悄悄的飞他们身边,把那些肥鹅肉,大块大块的往嘴巴塞。塞完一块肥鹅,就偷偷的把骨头往后,一丢,塞一塞,就丢一丢。呵呵!等明哥哥他们走的时候,我们的屁股后面,鹅骨头,就堆起了一个小山包!呵呵!不过,明哥哥一时吃得兴起,就教老冯叔,做了一个山猪肉丸汤。他讲,他的家乡,是鱼米之乡,那里的人从小唱的歌歌就是,“落雨大,水浸街,阿哥担柴上街买,阿嫂落雨着花鞋,花鞋花袜花腰带……”那里的男人,谁都会下厨露两手!哇,他只用一只小瓷羹,“嗒嗒嗒嗒”的,就可以把肉丸,嗒得圆圆滚滚。那些肉丸煮熟后,往地上一扔,弹性得,就像乓乓球!听明哥哥讲,他爸爸,可是中国粤菜里,最最厉害的师傅!中国十大名厨!还给我们敬爱的周总理,做过菜呢!
    
    ——哇!
    
    下午一过,场里的干部工人叔叔,就陆陆续续来到了操坪。老冯叔就搬出了几坛子,他自己老早酿好的糯米酒,往操坪上,一放,然后,就用大脸盆,盛了几盘香喷喷喷香香红烧肉,还有什么都堆在一起的客家“大盘菜”,外加几簸箕热乎乎气腾腾,馒头窝窝头,珍姐就像主人家一样,嘴上讲着“烟酒不分家,烟酒不分家”的,把烟一倒,往大家面前,一扔,一一开过了烟,大家手上一支,耳朵一支的,然后,大家就像解放军叔叔吃饭,围了几大围,用口盅酒一倒,然后,大家就“哥俩好呀!六六六呀!五魁首呀!八匹马呀!他娘娘的熊”的干了!至于我们一群细蚊仔嘛,珍姐就讲,“细伢子,不要和大人子坐,另坐一桌子啰!”我们,就另外的围了两大围。我们也和大人一样,大吃一顿,你争我夺!“盘菜”里,除了肉肉外,还有黑木耳、香蘑菇和荷包蛋呢!我们哈哈哈的吃得饱饱的!全部都从刘胡兰,变成胡司令。吃得我连屎屎,都屙了几大坨!
    
    吴医生开始时,本来讲只用小碗装一点的菜,回房间吃。可是,喝得像个关公样的老冯叔,就拉住了他这个救命大恩人,猛和他干了几碗,把个从没见他喝过丁点酒的吴医生,灌得眼花缭乱,天旋地转。
    
    老冯叔往地上猛把痰一吐,说,“这样,这次俺媳妇不争气……只下了个没蛋的,不过,这样……要不是您医术大大高明,媳妇和妞妞,就莫命喽……她俩的命,都您给捡回的……这样,你可是大学问的……这样,您这个救命大恩人,就给……俺这个妞妞,起个名字吧……”场长和大家,也一致的举杯起哄!吴医生晕头晕脑的摇着手臂臂,讲,“好、好吧……我、恭敬,不如从命……我、就试试吧……”喝得像群关公爷爷的大伙儿,呼啦啦的再次起哄,都抬起头来,望着他。
    
    醉醺醺的吴医生,就站了起来。他定定神,抬头望了望傍晚血般火红的晚霞,然后,静静的望着,眼睛里,却流出了两行闪闪泪花。闹哄哄的大家看到这个样子,都渐渐的静了,都在静静的看着他……
    
    忽然,他一声大喊,“——有啦!”只见他头一抬,眼睛遥望着远方,双手用力的向着通红的云霞伸去,口中好大声好大声的喊道,“——就叫!——云霞吧!”他用力的喊道,“——云霞!——云霞!——云霞!”他的喊声,高耸入云,响彻云霄。然后,他一把的捧起一盅酒,咕咚,把盅一扔,然后,就“哈哈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好大好大,大到山谷里头,久久的,都还有回声,久久的、久久的……
    
    谁知,他笑完,却身子一缩,脸蛋一捂,“呜呜呜……”就,哭咯!大家都傻傻的看着他,都不知所措。老冯叔,更是慌了,他平时最怕的,就大男人“流马尿”咯!
    
    这时,只见吴医生“呜呜呜……”的哭哇哭哇,哭着哭着,他的身体摇摇晃晃的对老冯叔讲,“喝、喝喝……”讲着讲着,又拿起了酒来。这时,场长走了过来。他看看吴医生,用力的把痰一喷,大声的对妈抱大番薯
    说,“他醉喽……他奶奶的熊……来,你们两个兔崽子,快扶他里屋去……这样!俺们继续……大碗酒,大碗肉……‘红’产主义……来!喝!他奶奶个熊!”
    
    嫦姐连忙把穿着百衲小肚兜的云霞,交给了秀娇,赶快的带着妈抱大番薯,把吴医生扶到了秀娇的小床。我们几个细蚊仔,也满口流油的嚼着山猪脚,好奇的涌进。嫦姐赶紧把床上的东西一推,把嘴里还咕咕嘟嘟的吴医生,小心的放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听明白了吴医生的咕嘟,“云彩……彩霞……好美的云霞……”
    
    嫦姐就赶紧的倒来杯冷茶,慢慢的喂吴医生喝了;喝完,又用冷水泡了条新毛巾,轻轻的给他敷在了额头;接着,又拿起了一把大葵扇,坐在了床边,用心的为他扇了起来。吴医生喝完水,还是好痛苦的摸着胃胃,皱着眉头,咕嘟着,“痛痛……”不知为什么,我见嫦姐好着急的帮他揉着胃胃,眼睛里,几颗豆大泪珠,叮咚。
    
    “哥俩好呀!六六六呀!日他爹的……喝喝喝!干喽!干喽干喽!”外面的大人们,还是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喝得热火朝天,你追我赶。叔叔们,除了场长汪股,差不多全部,都赤膊拼命的“干干干”!
    
    这时,醉醺醺的老冯叔,在往这边喊,“娘、娘那个屄!多弄几个菜……出来!”嫦姐一听,把嘴一噘,好不情愿的。她又喂了吴医生一些子茶水,然后,才把扇一递,讲,“小愚公,如果吴医生有么子动静,你就赶紧进厨房喊我咧。晓得啰?”她细心的吩咐着。“哦……”我拿过扇子,给吴医生扇了起来。嫦姐就用衣角擦了擦眼睛,然后,才好不情愿的进厨房去了;我就在那随便的扇着;猫仔猫女他们见没什么好看,就一窝蜂的,飞咯!
    
    这时,吴医生渐渐的安静了。可是,他的口中还在讲着什么。我一听,原来他讲的是,“水水……糖水……”哦,他想喝糖水!我连忙跑进了厨房,对正炒菜的嫦姐讲,“嫦姐,吴医生讲,他要喝糖水!”
    
    “糖水?”她想了想,“哦,晓得啰!”她拿起了只海碗,然后,掀起渗奶的汗衫,然后,把那涨卜卜奶头,往碗里“啪啪……”,那些雪白白奶汁,好快就挤满了。“来!喂吴医生喝咧!”她讲。“哦……”我赶紧的端着海碗,回到床边,然后,扶起吴医生,然后,就慢慢的喂他,喝了起来。
    
    吴医生好渴好渴的,差不多把奶汁,都喝完。喝了奶汁,他才渐渐的平静。他甜甜的困觉觉了,还打起了小呼噜。我把剩下的一点点奶水,“咕咕”的倒进自己口中。呵呵,咸咸甜甜。我还把碗底,舔舔。
    
    **
    
    这一晚,大家都喝得好猛好猛,喝得都像“狼牙山五壮士”样!全部的大人,都差不多醉咯,连爸爸,也不例外!男人们都喝得满肚子是尿,个个要撒尿时,都是摇摇晃晃站起,只走几步,背身,从短裤脚一掏大雀雀,往地上就“啪啪啪啪”,啪得那些大小嫂子的腮帮子,更加红上加红,像过年的红布,那么红!
    
    吴医生,就躺秀娇的小床,我,也躺在长竹椅上,都呼噜噜了。我们,都一直的睡到大人们东倒西歪的搀扶着回家。老冯叔的酒量虽然大,但是今晚,却是喝得最醺的。当我被尿尿憋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珠,却发现,秀娇也和我一起,躺在了竹躺椅上。她还把一只脚,扔在了我肚肚,睡得,像死猪。可嫦姐正坐床沿,轻轻的给吴医生扇扇子。里屋的老冯叔,鼻子就呼呼噜噜,呼得,像打铁呼呼!
    
    在暗暗的火水灯下,我见嫦姐,边抱着云霞,边扇着扇子,嘴里,就低声的哼着《风婆婆》:风婆婆,送风来,大风不来小风来,大风刮得呜呜响,小风刮得怪凉快。唱完了《风婆子》,她又唱起了《萤火虫》:萤火虫,夜夜红,照爹爹,犁大丘,照哥哥,上杭州。萤火虫,夜夜光,照姆妈,好纺纱,照姐姐,去织麻。
    
    她轻轻的给吴医生扇着。可我见她,不时的放下大扇子,偷偷的摸摸吴医生整齐齐头发发!我就伸伸小懒腰,用手“哇哇……”的打了个大哇哇,然后,摇摇晃晃的站起。嫦姐一见,就忽然把手收走,轻声的讲,“小愚公,你姆妈讲咧,等你醒啰,就回家困觉!”我“哦”了声,再摇摇晃晃的走到门口,把雀雀从短裤脚一拉,往墙角就“嗒嗒嗒嗒”。这时,乌嘴也对着我的尿尿,“汪汪汪汪”!
    
    这时,吴医生可能被乌嘴的叫声,给吵醒。他摇摇头从床上坐起。他咳嗽了几声,把嫦姐递他的一大碗冷茶,咕咚咚的咚完。喝完了,他好像,才清醒了过来——这不是自己家!“……啊?”这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嫦姐脸蛋红润润的,“你、喝醉啰……”吴医生“噢”了声,然后,连忙的下床,“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打搅你们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然后,他就一边穿鞋,一边慌张张的往外,飘。他一看我,就一把的拉起我,“小愚公,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哦……”我嘴上哦哦哦,然后,跟着吴医生,也迷迷糊糊的一起往家,飘。
    
    可是,嫦姐却把嘴一噘,悄悄的拉拉吴医生衣角,幽幽的,“咿哟,都这么半夜间子啰!又不是人客,冇回去困觉啰!要得不要得咧?”可是,吴医生却满脸更加红苹果的拉着我,飘出了大门。我们刚出门,就听里屋的老冯叔,又迷迷梦梦的,“日、日……”
    
    **
    
    就这样过了一段日子。这天中午,妈妈去了菊花崖附近我们家的菜地,就我一个人在家。珍姐就在隔壁敲着吴医生的门,“吴医生、吴医生,在么?”然后,就听吴医生开门的声音。我赶紧趴木板缝缝上,一看。只见珍姐很不好意思的对着吴医生,在细细声讲着什么。乌嘴就对着好奇的我“汪汪汪”的,吵死咯!我什么,也听不见!只见吴医生听完了话,就从抽屉里面,拿出了包小东西。这时,珍姐一把的拿过那东西,很不好意思的道过谢,就急忙忙的往饭堂那边,飞咯!
    
    我一看,咦,什么好玩的东西?我连忙跟在了珍姐后面,然后,她就进了嫦姐家。老冯叔就在厨房忙着,秀娇最近也慢慢的懂事,已开始在饭堂里帮手。我跟了进去,一屁股就坐竹椅上,逗逗小云霞,玩那傻傻不倒翁。
    
    这时,嫦姐就系着裙子,从厨房那边过来。珍姐就好神秘好神秘的把她一拉,悄悄的讲,“哎哟,大妹子哟!上次我不是给你讲,要明年生的,才是个公子伢么!你今年就不能要啰!如果一定要,会是妹子伢。我刚才帮你问了。吴医生讲,你现在是可以做那个事,就是做啰,也不可能有伢伢。但是,最好还是冇那么快的做。如果老冯耐不得烦,霸得蛮,你也要预防万一和为你的伤口子想想。你还是搞些子防备工作好些啰!”
    
    “那,搞么子防备工作哟?”嫦姐问。“哎呀!就是……戴套套子啰!”珍姐有些不好意思。“戴套套子?么子套套子呀?是戴手套子不成?”嫦姐不明白。“哎哟!你呀,是……戴这个,”珍姐从小包拿出了个橡胶小环,“就这个,避孕套套子!”“啊……么子套套子?”嫦姐拿过那个小套子,在看。“哎哟!有了这个东西子,老冯就是霸得蛮,你……也不怕咧!”珍姐悄悄的。“那……么样子戴咧?”嫦姐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脸蛋,也忽的红了,像荔枝一样,红咯!
    
    “就、就是……”珍姐正想继续。这时,老冯叔进了大门。“哎哟!就是……戴他那硬硬突突的地方!”珍姐慌张张把小包往嫦姐一塞,和老冯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慌忙忙的,飞咯!“啥玩艺呢?”老冯问。“冇、冇啥……”嫦姐慌忙的把那个小套子,一塞进口袋。
    
    **
    
    星期天,矛头的电影放映队,又来咯!是《苦菜花》!这部电影,我也看过。大家吃过晚饭,又一窝蜂的飞操坪。
    
    电影放映时,秀娇也来了。但是,嫦姐却没来,老冯叔,也没来。我就问身边的秀娇,嫦姐干嘛不来呀?她就把嘴巴,凑近了我耳朵,讲,姐夫子拉了她姐姐,在房间像个田老鼠子似,偷偷的把蚊帐钩子,放了下来,在那……咿呀!她还讲,她姐夫子最近呀,不管白天子、夜间子,一有时间子,就叫她姐……咿呀!我就问,那,什么叫……咿呀?她就好神秘好神秘的从口袋,拿出了只橡胶小套套,给我!哦,这不就珍姐给嫦姐的!她讲,她偷偷的见她姐夫子,天天夜间把房门一关,就把这个戴在了鼻子上!不到一阵间,她姐的大花床,就会“咿咿、呀呀”的!每次她姐夫子从帐子里头出来,满身子,都汗浸浸的!哦,知道咯!这是戴在鼻子上玩的,肯定是好好玩好好玩的!要不,老冯叔干嘛,天天的把这个,戴鼻子上,还和嫦姐在凉床上,玩得“咿咿、呀呀”的?
    
    我一把抢过套套,一看,乐咯!这不就是个“气球”嘛!我把“气球”一咬,用力一吹,然后,“气球”就呼呼的,一涨大。呵呵,涨得好长好大。好好玩、好好玩哟!我拼命的吹,把“气球”吹得好大好大,就像小灯笼,那么的大!这时,好多的细蚊仔,都飞来,都在嚷,要把“气球”,给他们玩。我才不呢!我吹完了“气球”,秀娇就给了条皮筋。我就把它给一绑。接着,我就一站,把“气球”一拿,然后,就围着操坪边,像举着革命红旗一样的,“冲呀、杀呀”的,飞咯!细蚊仔们有电影也不看了,都跟着我“冲呀、杀呀”的冲锋着。
    
    这时,一些大人们不知怎的,都“哈哈哈”的大笑,笑得那些大嫂子们的脸蛋蛋哟,都像红烧肉,都在那对着我“呸、呸、呸”的,都好像,好羞好羞!
    
    我在大人们的哄笑中,还在拼命的冲锋着。这时,妈妈气得一站,一把的拉过我,一夺过气球,“嘣——”的一下就把它踩爆,然后,还用力的往我小屁股,一打。哎呀,痛!
    
    大人们“哄——”的笑成了一团,那些大嫂子们也忍不住“哈——”的笑了,她们怀里咬着大奶头的细蚊仔,也“哇——”的大哭,还满口呕奶呢!大家都笑得前倾后仰,人倾马翻的!可我,哼,厉害!我是不会“流马尿”的!因为,每次妈妈打我,我都会学小兵张嘎,宁死不屈!
    
    **
    
    天气,有点儿凉了。我和猫仔,就不能下水砸鱼冲凉了。这天,猫仔和我没事,就在垃圾堆,找了捧蜗牛,来战斗。我们战斗了几回,又玩了一会儿轱辘圈、木陀螺,然后,又跳水里,边唱着《我爱北京天安门》和“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就边砸鱼去了。
    
    我们一见那些拇指大小,好肥好肥的小鼓鱼,鬼鬼祟祟的一躲大石头下,然后,我们就像敌后武工队,悄悄的淌水过去,一起抬起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然后,“——轰!”的一声就往那块大石头一砸,然后,我们就把那块大石头,一掀,给石头震晕了的小鼓鱼,肥肥肚肚,一翻,然后,就晕乎乎的,一浮。
    
    ——呵呵!
    
    不到一阵间,我们就砸了差不多二十条,还摸了不少山坑螺。哈哈,晚上,妈妈把满肚肚小鱼春的涨嘟嘟小鼓鱼,像以前在县郊捉到的小泥鳅,用猪油,一煎,然后,用酱油,一蒸,呵呵,好香好香哟!连下几碗白粥呢!我把它的小鱼春,一咬,还会“啵啵”的来串小爆炸。
    
    ——呵呵!
    
    妈妈还讲,山里面的鱼呀,就和城里的不同,特别特别的鲜嫩,就是不加味精,也特别的甜,比城里那些加了味精的鱼,都甜!就是不加油来煎,也不腥!哦,对咯对咯!泥鳅和小鼓鱼,还有一种做法。妈妈先把米饭,把水放好,然后,把用酱油、绍酒、姜葱调好的泥鳅、小鼓鱼,生生的往饭锅一倒,那些鱼鱼,就会傻傻的在饭面,拼命的翻!哈哈,用火一煮,锅盖一闷,一锅香喷喷热辣辣的闷鱼饭,就好快做好咯!哈哈,我就会连吃三大碗,吃得我把腥腥屁,拼命的噗!至于那些肚肚大大劏得干干净净红鲤鱼,也可这样做!妈妈讲,红鲤鱼焖饭,大肚婆吃了,都补!至于那些山坑螺嘛,用现在我能吃的一点小辣椒,还有蒜头、豆豉、紫苏什么的,一炒!哈哈,嘬得我满头大汗,嘴巴嘘嘘呼呼!
    
    我们正高高兴兴的砸着,然后,扔给岸上手玩蒲公英,正高兴得哇哇的猫妹手中。忽然,一条有我巴掌大的花花绿绿山溪鱼,就狡猾猾的躲进一块好大的石头下。记得上次下雨,一个洞口里面,忽然间涌出来好多好多大鱼鱼。我和猫仔的心呀,都兴奋得泵泵泵泵!呵呵,我们好久好久都没捉过这么大的咯!这次,机会来咯!我们就赶紧的往那边,飞咯!
    
    “哎哟……”忽然,我一声大喊。原来,我的脚掌给石头上青苔一滑,脚板底给一个烂钵头,扎了好大一条口口!哎哟,妈妈,痛!我赶紧的一抬脚,一看,哗,脚板底的口口,喷出好多好多血血来!
    
    “啊!血……”猫妹一阵惊叫,然后,就“哇……”的一声捂脸哭了。猫仔一看,愣了,然后,也“啊……”的一阵惊呼,然后,他就赶紧的找了枝“水蜡烛”,把它的粉粉掐下,捂在了我伤口,还不成!他一看,没办法,就发癫似的飞到岸边,向场部大喊,“小愚公流血喽!小愚公流血喽!”那些大人们听到猫仔的呼叫,都从房子往这边,飞咯!
    
    这时,吴医生也飞来。他气嘘嘘的拨开人群,问,“小愚公,怎么啦?”“哎哟、哎哟!我的脚……给钵头,插咯!”我好痛好痛,但没哭。因为,我好少好少哭的!以前,妈妈因为我经常吃光了菜碟里的菜,就每人买了一个小碟碟分菜。有一次,两个姐姐帮建筑队砸小石头和船上搬砖头,赚了一点的钱,妈妈就买了两斤肥猪腩。我因为吃完了自己的,还抢了两个姐姐小碟碟的,姐姐不给,我就用菜刀把姐姐的手臂,给砍咯,妈妈就把我,给绑起来打呢!可我都,咬紧牙关,从来不哭!
    
    吴医生连忙用他的手巾仔,先把我的脚部,给一扎;然后,他就叫妈抱大番薯,把我驮在了背后;然后,他们就把我背到了卫生室。吴医生先用酒精,给伤口消毒,把我搞得像劏猪。我“哎呀、哎呀……”的干哭,满头大汗的把大番薯膊头,都抓起了两道辣红印!妈妈哟,妈妈哟,好痛哟,好痛哟!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没经历过这么厉害的的痛痛,这么厉害的翻江倒海!后来,吴医生看我实在挺不住,就给我打了针好宝贵好宝贵的麻药,后来,才没那么的痛咯!
    
    吴医生把我的伤口,用一只小钩和一些线线,给缝了起来。缝完了后,我的伤口,是热火辣辣,好热辣!好像整个整个的小脚板,都被放在火炉上面,烤……呀,辣!
    
    **
    
    这几天,我的脚裹得像条碱水粽,像条小肥猪样的躺在了大床。脚,好痛,真的好痛,好像有好多好多的针针,一起的刺着我。我哪儿都不能去咯!不能去游水!不能去爬山!不能去屙尿!不能蹲屎坑!我屙屎屙尿的时候,只能屙在妈妈给我的一个大脸盆!又过了几天,我的脚脚,又肿了,更像一条裹蒸粽,还猛猛一大包!
    
    吴医生天天都来给我看病,还叫我吃了些云南白药!后来,他对妈妈讲,我的脚脚给什么细菌感染了!他就给我打了什么“大大霉素”。可我的脚,还是肿的好大好大,还流出好多好多黄色水水!后来,吴医生就给我在茅头,弄来了几剂很难弄到的什么“青青霉素”。我差不多每天,都打一针。他还给了妈妈一包好白糖,不是喝,是好浪费的天天给我敷在了化脓伤口上。过了二十多天,我的脚,才慢慢的好咯!
    
    我等脚脚好一点,又立即像小飞机一样,飞来飞去咯!虽然脚还是一瘸瘸的,但是,我又开始了到处游荡,东瞧瞧,西逛逛的,差点儿没像《半夜鸡叫》的小周扒皮!可是,当我的脚还没完全好时,我的小雀雀头头,又长了一些白白点点。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妈妈也不知道。吴医生过来把小雀雀,一翻,在上面涂了好些药膏膏,但是,十多天,也没好!后来,吴医生就向昆叔讨教,讨教了后,他就把一些不知是什么的树叶,捶烂了,然后,敷在了小雀雀,敷得我的小雀雀,像一个青青小锤子!我也没等小雀雀好完,就又屁屁颠颠的跟着妈妈,上山砍柴、割箩裂匝去咯!
    
    妈妈在菊花崖附近的山坡,正满头大汗的砍着一些杂柴草。我呢,就穿着一条妈妈用剩布做的,前黄后红的小短裤,打着个小赤膊,在山脚下面东找一只小蜗牛、西踢一块烂石头的玩着,玩得我满裤子都是“粘头婆”。忽然,我一只裹蒸脚“咔嚓”一声,就踏进了一堆黄蜂窝!
    
    ——啊啊!——天啊!——黄蜂!
    
    黄峰“嗡……”的一声爆炸!“——啊啊!——妈妈!”我拼命的大喊!可是,那些臭臭黄蜂,却一下子嗡嗡嗡的围满小红裤。然后,它们“咔咔嚓嚓……”的把我小屁股,大口大口的,咬呢!“——啊啊!——妈妈!”我大声的喊道。正在割草的妈妈一听,回头一看,愣了,她把镰刀一扔,然后,就疯狂的飞下山来!
    
    “愚公虫!愚公虫!”妈妈大声的喊着,飞到我身边,她捡起一大把干草,然后,拼命的向黄蜂打去。愤怒的黄蜂转而“嗡嗡嗡……”的围着妈妈怒吼,妈妈一边的躲闪着,一边的向山上,飞去!
    
    “嗡嗡嗡……”黄蜂们向着妈妈追呀、追呀。它们一边追,一边还向妈妈大口大口的咬呢!妈妈一边勇敢的引着黄蜂走开,一边就向我大喊,“愚公虫!快飞下山!快飞下山!”我一听,瘸起了脚,拼命拼命的就向山下飞!我发狂的飞呀,飞呀,好狂好狂,狂得像小癫狗!可是,那些反革命臭黄蜂,还是发疯的追着我的红屁股,大口大口的,咬呢!
    
    **
    
    这一次,我给黄蜂咬了小屁股!唯一的结果:我的小屁股,成了一个好大好大的大红屁股,高高翘!妈妈的身上,也给咬了几十个“小面包”!但是,我的身上特别是屁股,就布满了好多好多小红包,各个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的!妈妈请教了一些老人家,就用黄糖块和冰片糖化些水,给我轻轻的抹上。可是,我的小雀雀,现在却变得小小的,软软的,就像微微小雀雀咯!
    
    妈妈过来把雀雀一抓,讲,“愚公虫!发烧咯!”哎呀,发烧咯,浑身没劲,连小雀雀,都软咯!现在,我只能侧着身体,躺大床上,困觉觉咯!可是,因为我的雀雀也给黄蜂咬了好多小包包,妈妈后来就把我的软软小雀雀,也都给包扎起来!
    
    哎哟,现在——
    
    我的雀雀,是鼓鼓的!
    我的屁股,是大大的!
    我的脚脚,是肿肿的!
    我的身体,是热热的!
    
    现在,我整个人,就像一条……对!一条大番薯!哎哟,哎哟!妈妈讲,我们家今年,可能是风水不好。我问她,什么“风水”呀?她向我“嘘……”了一声,然后讲,“你还细,不懂!你这样讲,别人会批判你封建迷信!你千万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讲,‘风水’这个字,啊!”
    
    “哦……”我懂事的把头一点。妈妈每天都要上班,而我这条大番薯,整天就“哎哎、哟哟”的躺在了大床,翻来滚去,翻江倒海的!我,脚脚又痛,雀雀又痛,屁股又痛,我浑身浑身都痛!啊啊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好痛!
    
    乌嘴整天就是傻瞪着小眼睛,把小屁股一坐,“汪汪汪”的对着我乱吠。它,可能也觉得,怎么小主人最近,好像变了样似的,就像八路军的俘虏!我,一个人躺在了床上,浑身上下都痛,身上,好像有好多好多的针针,在扎着呢!
    
    吴医生,给我吃了一些西药。后来,他又向昆叔请教请教,然后,把一些蜜糖,涂在了我被黄蜂咬了的屁股和身上。平时,猫仔猫妹放完木排,都会飞来看我。秀娇和妈抱他们,也会常常的来。不过,有一次,大番薯给我示范过,他那动耳朵和吞气屙屁的绝技后,却开玩笑讲,可能是因为我阿爸,是个“牛鬼蛇神”什么的!所以,才会弄成这样!还讲我,“一眼望去,就不是一个好人”!我听了,没出声!但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会报仇雪恨的!最好把大番薯,搞成个麻风病!然后,把他平时屙臭屁,用手抓屁扔我嘴,还常常的脱我小裤子,抓我小雀雀,笑我屁股的大墨痣,还让人家知道我叫“大粒墨”这个花名的仇,也通通的、大大的、彻底的,报咯!我知道,我爸爸是好人!一个大大的好人!一个好好好好的人!他除了屙屁震天动地外,不是他们所讲的什么坏人!而嫦姐,也会常常的抱着小云霞看我,每次,都会带来好好喫的,来给我喫。我一看小云霞来了,就会好高兴好高兴的!因为,云霞长得好肥好肥的,好好玩、好好玩的!她的小胳膊和小屁股呀,就像一节节莲藕,好白好白哟!呵呵,好玩!他们都不来看我时,我就抱着已慢慢长大的乌嘴玩。在我的训练下,乌嘴,还学会了听口令,后脚站立呀,前滚翻呀,追尾巴呀,“汪汪”的叫呀,还有闭上小嘴巴呀!现在,我只要看见它的小雀雀露出来一点点,呵呵,我就会把它的小雀雀,全给弄出,还“吱吱——”的向前、向前的,射出那些咸咸水水来!呵呵,就像小小机关枪!好好玩、好好玩的!
    
    **
    
    这天下午,吴医生正给我的伤口换药。这时,嫦姐就用咩带咩着小云霞来了。不知为什么,嫦姐每次一见吴医生,脸蛋蛋,就映出了革命朝霞!
    
    “吃饭了?”还是吴医生先讲。“喫、喫咧……”嫦姐不知该讲些什么。“你最近,肥了。”吴医生讲。“是么……”嫦姐非常的高兴,脸蛋蛋,就更红咯!“是的,最近肥了。可能是生完云霞的缘故,你越来越好看了。”吴医生讲。“是、是么……”嫦姐边讲,脸蛋就火红红的低下,烧!
    
    “来来来,喫喫喫!”嫦姐把带来的一碗“猪脚姜”,往吴医生一塞,然后,她就在我床沿边,坐了下来,傻羞羞的抿着嘴巴,笑眯眯的松下咩着的小云霞,都不知该讲些什么。过了好半天,嫦姐才头低低的,“谢谢你,给妹子伢安了个好名字咧!”“不用谢,举手之劳的。”吴医生微笑着。
    
    这时,“咩咩……”云霞要喫奶唧唧了。她大声的哭了。这时,嫦姐把衣裳一掀,把两只肥嘟嘟奶子揉揉,然后,把奶头挤挤,让白白的奶水喷了点,然后,才把草菇样的奶头,塞进了云霞“啊啊啊啊”小嘴巴。“唔唔叽叽……”小云霞慢慢不哭了,闭上了眼睛,甜甜的“吧吧叽叽……”。吴医生的脸不知怎的,一红,把头转过一边。
    
    “喫啰喫啰!姜醋都快凉啰!”嫦姐对我和吴医生讲。吴医生开始有点不好意思,最后还是吃了起来。“噢,对了!上次给你的‘少儿惊风散’,用完了没?”他问。“哎呀,你不讲我还忘了咧!下次去矛头进药,给我捎些子回来。那药,蛮好用咧!”嫦姐喂完一个奶唧唧,又换了一个。可这时,云霞却饱了。“真是,她总是喫一边,就饱啰!”嫦姐嘟囔囔的。“来!帮我抱着!”她把云霞放吴医生怀里,拿过来一只碗,然后,把奶汁“吱——”的挤出。
    
    “来,小愚公!细妹子喫不了,你喫!”嫦姐挤完了奶水,笑着把碗一递。我刚才在看着小云霞吧吧吱吱的,馋得,连舌头都,飞咯!我一把捧过碗,仰头就“咕咕”,还用小舌头,舔舔小嘴巴。呵呵,甜!
    
    这时,大番薯的拖拉机,又在公路上“泵泵泵”了。一会儿,秀娇胸膛上系着那条我流了好久口水的红领巾,就连跑带嚷的飞进。她大声的嚷,“姐、姐!我又拿哒奖状咧!我又拿哒奖状咧!”“是么?!”嫦姐一把的抢过“三好学生”奖状和成绩单,一看,嘴就高兴得合不拢咯!“哎哟,这么高分子哟,还不快谢谢吴医生!要不是他帮你,能考这么好么!”嫦姐笑眯眯。“谢谢吴医生!”秀娇大声的。“快去告诉姐夫子,快去啰!”嫦姐很高兴。“晓得晓得,去啰去啰!”秀娇大声的嚷着,又一轮冲锋的,飞咯!
    
    看着秀娇的背影,嫦姐抹了抹眼珠,“哎,我这个细妹子呀,从冇考过这么高分咧!要不是你帮她……”吴医生听了,笑了,“其实呀,秀娇她好聪明的,只是基础差些,另外,还有学习方法的问题。不过,莫担心,只要我帮她补习,她考高中,没问题!”“是么?”嫦姐高兴万分,她接着细细声的,“哟,对啰对啰!今晚我做哒你最爱喫的豆豉炒苦麦菜子、臭椿煎臭蛋子、还有南乳炒湖藕片子和咸虾酱子炒通菜梗子,快些子来开饭,好么……” “哦,好的好的,麻烦你了。”吴医生好感激的。因为,我最近才听妈妈讲,吴医生不吃肉,吃素的!还喜欢吃那些苦味的、黑色的、绿色的东西!像什么什么苦瓜、苦笋、苦麦菜、苦锥子,黑麻麻的老陈醋,山茶、绿茶、苦丁茶、薄荷叶茶什么的!哎呀,多蠢哟!平时,还把那些用来喂猪的猪婆菜,吃得鬼那么香!你也知道,肉肉,多好吃呀!他常常的讲,“三日不吃青,行路打踉跄”!可那也不能不吃肉呀!有一次,我听嫦姐好关心的问,是不是因为医生要做手术,吃肉时,因为没加上什么“红曲素”啰?可是,吴医生只是笑笑,没讲什么。哎呀,我最最中意吃的就是那些“咔嚓”一声,可以咬出油油来的肥猪肉啦!我知道,人吃了肉肉,才会长得肥肥的,才会长得好好看、好好看的!
    
    这时,外面一阵欢呼声响起。嫦姐伸头,一看,笑了,“是‘粤林’的司机,打了条大蟒蛇啰!”“——啊啊!大蟒蛇!”我一听就高兴,“我要去看看!我要去看看!”嫦姐见我这么高兴,就把小云霞和咩带往吴医生一塞,“来!你抱细妹伢,我背小愚公!”嫦姐把我给一扶,然后,往地上一蹲,就把我驮在了背上。吴医生笨手笨脚的抱着小云霞,跟在了后面。
    
    ——哇哇!
    
    那条蛇蛇,好长好大!还花花绿绿,有碗口那么粗!有……三条扁担,那么长!——哇哇!我从来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大的蛇蛇。它的嘴巴,已被明哥哥他们,用小麻绳给紧紧的绑了起来!不过,他们把它放地上时,它还会弯来弯去的在地上爬呀、爬呀的!哦,原来,是明哥哥和熊队长他们开车,看见路旁的竹林“哗哗、沙沙”的乱响,竹子,还在拼命的摇,他们就飞下车,用计谋,把它给捉回来咯!连昆叔都讲,他一辈子,也是第二次见过这么大的。它的年龄,至少有一百年以上!哇哇,当昆叔和妈抱他们“嘶嘶、沙沙”的剥着蛇皮皮,我看得心里,都“泵泵、泵泵”的,跳呢!差点儿连心心,都,飞咯!
    
    这天晚上,全场的人,除了吴医生,全都吃上了香香蟒蛇肉,喝上了香香“龙虎凤”。哈哈哈,好香好香好香!不知是不是蛇汤的香味,实在是太香咯!晚上的时候,我们还听见山上,有大老虎,在嗷嗷嗷的呢!哎呀,吓得我连尿尿,都,飞咯!
    
    **
    
    自那以后,吴医生只要有空,就会帮秀娇补习,讲好多好多新奇的东西,给她听。当然,我也会听!只是,我好多都“鸭仔听雷公”!像那些什么“优选法、上大学,开蓬车和大游船”一样的。哦哦,不单只这,他还教秀娇,看什么革命小小说呢!哟哟……有什么苏联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和《青年近卫军》,有中国的《林海雪原》和《征途》,还有一本叫什么“高耳朵”的《童年》。我抢了一本来看。哎哎,不明白!好多字,都不认识,还是看我的小图书吧!不过,妈妈讲等我明年上学,就可以认识好多好多的字字!吴医生还教秀娇唱歌简谱呢!哇哇,太厉害咯!可她连“红宝书”还没学好,这不是别人讲的,拔苗助长和杀鸡取卵么?不过,秀娇现在呀,都会唱“哆、来、咪、法、索”哟!吴医生的心情,也越来的越高兴咯!他又常常的弹起了他的曼……对,曼陀琳!他最近弹得最多的就是那首,《冰上上的来客》,噢,不是不是,是电影《冰山上的来客》那首《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为什么这样红,哎,红得好像,红得好像燃烧的火,它象征着纯洁的友谊和爱情。花儿为什么这样鲜,为什么这样鲜,哎,鲜得使人,鲜得使人不忍离去,它是用了青春的血液来浇灌……
    
    记得上一次,电影队来放这场电影,吴医生听着听着,还偷偷的流“马尿”呢!我把这件事,偷偷告诉了嫦姐,连嫦姐,也偷偷的抹了眼泪子!现在,吴医生每次弹起这首歌,眼睛里头,都还湿湿的!我也不知道这首歌,有什么特别,慢慢的,柔柔的,那有《东方红》和《国际歌》过瘾哟!大家可以一起的对着山头吼,还可以一边屙尿一边吼,吼得山上的石头,都咕噜噜的滚!呵呵!“起来!起来!起来——”好好玩、好好玩的!哎哟,吴医生在我们隔壁,弹《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这首歌弹多了,别讲我会哼,连乌嘴,也会跟着它的节奏,摇着小尾巴花呢!对咯对咯!还会“红红红、红红红”的,叫呢!
    
    最近,伐木场里找吴医生复习的细蚊仔,就越来越多了。可老冯见秀娇最近的功课越来越好,也是不怎么高兴。他还讲,媳妇娘们的,学个莫屄文化!学好红宝书,不就中喽!见了吴医生,也没什么的笑容。可是,最近的秀娇在我面前,却是左一个吴医生,右一个吴医生的。不知为什么,她现在,连屙屁,都宁死不屈,忍住不屙。有时实在忍不住咯,忍得脸蛋发白,就悄悄的把那些大屁,分成一个个“比、比、比”小屁。屙完了,脸蛋蛋,才变回了红粉飞飞!哦哦,多难受哟!屙屁时大力一屙,“噗……”的,就像英勇红小兵,多舒服哟!她最近还常常的讲那吴医生,像什么电影《永不消逝的电波》的演员孙道临!她讲这话时,我都听见她的心,像打锣鼓,“咚、咚、咚”!而秀娇每次眯眯笑飞来吴医生家,总会在两条短辫辫上,绑上两朵小菊花或别的什么花花!她的手里,都会拿着一束小菊花,然后,就往吴医生窗台的罐头玻璃瓶,一插。没有小菊花,也会摘一些茉莉花、五时花、芍药花或其它的花花草草,总把吴医生的窗台,弄得特靓特靓的!
    
    我看在眼里,每天也去拔来一些狗尾巴花,插在了一个妈妈腌菜的坛坛上。要不,就是采些白白的蒲公英!可是,总弄得妈妈容易过敏的鼻子,哈哈嗤嗤!噢噢,对咯对咯!我最最中意的就是吃妈妈腌的那些酸萝卜、酸菜头和酸豆角什么的。妈妈每次,都用醋醋或洗米水,腌上满满一大缸。每次秀娇来我们家,最最中意挖来喫咯!每次我和她都是,喫到连屙的屁,都酸酸的!“噗……”哎呀你看,我又屙屁咯!
    
    **
    
    我身上绑着的几个“大粽子”,要不是吴医生和昆叔的妙手回春,肯定没这么快好!不过,等我的病病全好了,天气,也慢慢的凉了。晚上困觉觉,妈妈都要给我盖厚厚的棉被。不过自那以后,我的一个脚板底,就留下了一道好长好长的疤疤。——不信?不信我现在给你看,如果你不怕我小脚板臭烘烘的!呵呵!
    
    我等病病一好,哈哈,又飞咯!我又像一只小蜜蜂样的在场里头,这窜窜、那飞飞的,飞来飞去!妈妈就讲我,“好了伤疤,忘了痛”,不会忆苦思甜!因为,我又常常的跟着她,“向前、向前、向前”的,上山砍柴去咯!妈妈讲,秋天的树枝特干爽,好好烧好好烧的!那些干干的松枝和小虫虫什么的,一扔进炉子,就“噼噼啪啪”的欢笑。声音,好好听好好听的!
    
    ——呵呵!
    
    我又常常的带着乌嘴,去逗云霞玩。我拉着她小手,她都可以“咿咿呀呀”的踮着小脚尖,摇摇摆摆的走路咯!不过,最讨厌的是,有时她会把刚吃的奶水,一呕,我身上。如果呕的是猪油渣,就好咯!我就会“咕……”的一声,给吞咯!有时,她还会把尿尿,屙到我裤裆。别人还以为,我像大番薯一样,晚上濑尿呢!哎哟,丑死人咯!
    
    “小愚公,来!帮我喂细妹伢,喫马蹄糊糊子!”嫦姐把碗一递,然后裤子一扒,往尿桶“哗哗”的就屙了起来。屙完,还用吴医生送的小毛巾,把“胡子”擦擦。
    
    嫦姐也是和我们家一样,那些尿尿收集够一桶,就会挑菊花崖那儿的自留地,兑水,淋菜。不过,场里头,就只有吴医生是每天起床时,会把痰罐里的尿尿,倒掉。他讲,他最怕的就是去屎坑……哦,不不不,是厕所!他讲,厕所里,有乌蝇,有虫虫,一蹲下去,“嗡嗡嗡”,太臭啦!所以,他现在屙屎……哦,不不不!是屙大便!都是在自家的痰罐里屙。我在板缝缝看见,他每次屙完大便便,都是用那些大嫂子的卫生纸,来擦擦!要不,就用棉花花!擦完,他还要用清水水,来洗洗。不像我们,想屙就屙,想尿就尿,到处都屙,到处都尿,山上、地里、河边、冲凉房,屙屙屙、屙屙屙!哦,对咯对咯对咯!那次我在冲凉房里屎急,憋不住,看看周围没人,就把几条番薯一样的热乎乎屎屎,屙在了冲凉房;然后,用脚把那泡热热软软的屎团,推到了沟渠。不过,我用脚推着那些热乎乎臭屎时,那些屎屎呢,软软的、暖暖的,感觉怪怪!我们屙屎时,什么小棍子呀,破报纸呀,都可用来擦。有时实在找不到东西,就用手来,一擦。而那个他们家常常酿豆腐来吃的大番薯,就更厉害咯!他讲过,他次次屙屎,都会屙给他家那条屙屁好臭的吃屎狗,大白吃的!每次呀,连棍子,都省咯!每次都是叫大白,来把屁股,给舔净!他讲,他阿爸告诉他,这样,就可节约好多饭渣渣,喂多几只小鸡鸭!他还讲,不但只他爸,连他那个,用嘴巴在碗边转两圈,就可喝完一碗大白粥的阿妈,都是这样给大白舔的。他讲,舔习惯了,他阿妈有时连屙尿,都会叫大白,来舔!舔得她阿妈那个客家婆,嘴里猛喊, “哎哟哎哟!舔烂了喽、舔烂了喽!”
    
    **
    
    这天中午,我吃完了饭,又找明哥哥,去听收音机了。他的车子,正好停在一颗好大的山楂树,乘凉凉,可车门,却不像平常一样的打开,关得紧紧的。我还以为明哥哥在里面困觉觉,就想吓唬吓唬他。
    
    我鬼鬼祟祟的爬上驾驶室踏板,想“喂——”他一下。我鬼鬼祟祟的趴玻璃,一看。呀,熊队长正在……鬼鬼祟祟的玩明哥哥的小……哦,大雀雀呢!哇,明哥哥的雀雀,涨涨高高,像打击帝修反的高射炮,比嫦姐过年从老家带回来的大腊肠,还大呢!玩了一会儿,熊队长又鬼鬼祟祟的把明哥哥的雀雀,用嘴巴,高高兴兴的吃了起来,还吃得,香香的!“呀——”我失声的一叫!他们一见我,很不好意思。熊队长连忙的把嘴一擦,把玻璃摇下,“小……小愚公,吃饭了没?”我问,“吃啦吃啦!你们两个,在玩什么呀?”熊队长听了,就讲,“哦,我们呀,在捉身上的狗虱!”我一听,拍着小手就笑,“哈哈哈……太好咯、太好咯!我也要捉、我也要捉!”
    
    熊队长一听,就讲,“好呀好呀!进来捉吧!”正在这时,妈妈在山上大喊,“愚公虫!爸爸下山啦!爸爸下山啦!”我一听,就发狂,“啊,爸爸回来咯!爸爸回来咯!”我跳下踏板,就想飞。这时,熊队长连忙的下来一拉我,塞我一条熟苞麦,“哪,小愚公!今天我和明哥哥捉虱的事,千万千万不要告诉阿爸阿妈,好吗?因为,明哥哥经常的不冲凉,身上有好多好多的狗虱。他不想给人家知道。知道么?”我一看有苞麦吃,哈哈,一把的夺过那条大苞麦,嘴里猛猛的,“知道咯!知道咯!”然后,就跳下车,一溜烟的,飞咯!
    
    **
    
    爸爸从山上回来啦!他除了带回来好多好多腊山猪,还带回来一大包,妈妈用来煲猪肺汤的新鲜霸王花,还带回来一大瓶冬蜜,还有一块里面缩头缩脑的藏着,可以生吃的肥嘟嘟小蜂虫大蜂巢,张口一咬,“啵啵啵”!哦哦哦,爸爸还带回一大把,我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果果,那就是——“山荔枝”哟!
    
    山荔枝哟,比上次大番薯给我的“鸡屎果”和“竹节果”,还好吃呢!它的形状和大小,像荔枝那么样的,但是颜色,却是黄灿灿的,里面有好多好多的小核子呢。可是它的果肉呀,哇哇,是甜甜的、香香的!哇哇,差不多……差不多有蜜糖,那么香,那么甜!妈妈只尝了两颗,然后,给了吴医生几颗,后来,我就把全部的果果,都消灭光咯!哈哈,太好吃、太好吃咯!爸爸见了,就呱呱呱的呱了几个青蛙大屁,然后就笑呵呵的,“儿子呀,以后的共产主义生活呀,就这么的甜哟!”
    
    我把双手像共产党员宣誓的一举,“哦,太好咯!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学习,长大了,一定要为实现共产主义,做出最大的贡献!”爸爸听完,讲,“对喽!对喽!”然后,就学着国际歌里面的调子,高声的一唱,“英特纳雄纳尔,就一定会实现!”然后,我们就“呵呵呵、呵呵呵……”的,笑咯!
    
    不过,爸爸在云歌呆了两天,听完了妈抱他爸“这样、这样”的传达中央精神,就,又回到山上,“捉座山雕”去咯!哎,我妈妈送爸爸时,又,泪花哗啦啦咯!
    
    **
    
    秋风,渐渐的起来,树叶,慢慢的飘落。今年场里头的花生,收成得特好,还有黑油油的野生桐油果和花面猫蓖麻仔,也是的。这几天,那些品种来自湖南的花生,就像那些湖南猪一样,个头特大,就和老冯叔他们挖的好多淮山一起,黄灿灿的晒在了操坪上。细蚊仔们有事没事,总中意聚在操坪边上玩。为的就是瞄空时,偷偷的摸上那么几颗。不过,生花生好是好吃,可晚上的时候,我们几个细蚊仔,都嘶嘶啦啦的,屙肚肚咯!
    
    昆叔的松香屋前面,就有一架用整条杂木琢成的榨油架。听昆叔讲,以前的蓖麻子,只是晒干了卖给矛头收购站。而今年的蓖麻子,因为“粤林”车队,他们需要蓖麻油来做机油,车队方面就讲,场里头榨一桶的蓖麻油,就换他们一桶的柴油或汽油。场长就开动员大会,说,这样!为了更好的支持林业深工局方面的工作,多快好省的建设社会主义,快马加鞭的直奔共产主义。这样,就叫老冯叔带着妈抱和大番薯几个,有空时,就把蓖麻子的油,给“乒乒乓乓”的榨了出来。我问吴医生,蓖麻油,有什么用哟?他讲,蓖麻油,可用在医药上,也可用在工业上。但最主要的,还是用做润滑油。“哦……”我似懂非懂、懵懵懂懂。因为,我听爸爸讲过,他们伐木队里的那些民工叔叔,为了省下工资寄回家,平时,就是用晒干的蓖麻叶,来代替烟叶,“吹喇叭”的。
    
    老冯叔他们,榨了十几汽油桶蓖麻油,然后,换回来十几桶的汽油和柴油,就放在冲凉房隔壁的仓库。外面,汪股还叫写毛笔字画黑板报最最漂亮的吴医生,在木板门上,写了几个“油库重地,严禁烟火”的大字。至于花生豆豆,因为今年的收成,实在是太好咯!所以,老冯叔和嫦姐,就把它们晒干,留下些明年做种子和用来煲汤的,就全部的榨起了油油。
    
    因为场子里面,为了响应号召,“多伐木,广积粮”,饭堂里现在来吃饭的司机民工,就越来越多了。所以,老冯叔就常常说,国家配的一人一点花生油,每个月都不够。他叫大番薯每次去矛头买猪肉,千方百计的买一些网油,以便煎猪油;还有,他还每年种好多好多的花生,自己榨出花生油。其实,老冯叔还是几好的!有一次他高兴时说,现在的年头,每个人的肚子,都缺油。所以,每次烧菜,只要是条件允许,他都会多放一些油油,让大家的肚子,多些油腥腥。不过,他做得最最好吃的,就是那猪油渣姜葱炒冷饭!啊啊,那些猪油渣呀,用牙齿“咔嚓”,还会“喳……”的一声飞出油油来!呵呵,太过瘾、太过瘾咯!真是“米西米西,皇军大大的舒服”!
    
    我正啃着老冯叔给我的一块花生麸。忽然间,猫仔在菊花崖附近那个深水潭,向这边大喊,“小愚公!快来哟!快来哟!”“怎么啦?”我也大声的。“你快来喽!有饼干吃哟!有好多好多饼干吃哟!”他好高兴、好高兴的站上面,大喊。
    
    “什么?有饼干吃?”我纳闷,但,却非常的高兴。因为,妈妈讲,饼干好贵好贵的,我们家,都没什么钱去买的。“好的好的!就来就来!”我一边答应着,一边,就往山上,飞咯!
    
    我气嘘嘘的飞了过去,连我的破凉鞋,都差点儿给飞丢!我飞到山冲那,一看。咦,奇怪!昨天妈抱和大番薯,还用雷管石灰,炸过和毒过鱼的水潭边,现在,却躺着一个开了口的大麻袋,里面,还漂出了好多圆圆大饼干,还有一些黄黄小纸片。麻布袋上,还系着一个降落伞。不过,已有好多的细蚊仔,站在水里头,在那抢捞着那些饼干,猛往嘴巴塞呢!
    
    呵呵,饼干哟饼干!天呀,好多的饼干哟!我连忙的飞下水,把饼干捞了起来,也猛往嘴里塞。呵呵,我们“米西米西”的塞哟塞哟,都把小嘴巴,塞成了鲤鱼腮!我和猫仔猫妹塞哟塞哟塞,拼命的塞,一直塞到每个人的肚肚,都成了胡司令,不,是胡司令他爸!不,他爷爷!我们的肚肚,都变成了嘟嘟小金鱼!呵呵!好舒服、好舒服的!因为,我长这么大,总共加起来,都没吃过这么多饼干。呵呵,太过瘾咯!
    
    这时,我和猫仔才有空,捡起那些漂在水面的纸片。
    
    猫仔和猫妹,都不识字的。他俩倒过来翻过去的看,也没看出个明白来。我“嗤”了一声,拿起了一张,跳上了一块石头,像那些领导同志开会时,坐在 台上“嘎嘎嘎嘎”的咳嗽了几声,才大声的念了起来,“打倒……哦,打倒xxx!永远……哦,永远下黄泉!”哦,这些字,因为吴医生教过,我都认识。但什么叫“黄泉”呢,那,就不认识了。不过,为了要在那些细蚊仔们面前威风威风,我就故作好认识的样子,解释给他们。我就大声的讲道,“‘打倒’,就是打倒国民党的意思,‘共产党’,就是共产党万岁的意思,‘永远’,就是永永远远的意思,‘下’,就是下面的下,以下的下,‘黄泉’,就是黄色泉水的意思。这全部的字字加起来,就是,打倒国民党!解放全中国!共产党万岁!毛 万岁!把国民党的坏分子,通通扔进黄色的泉水里,狠狠的像杀马骝一样的淹死,把他们都变成黄色的脸蛋和屁股!”细蚊仔们听完了我的革命报告,都大声的鼓起掌来。
    
    正在这时,妈抱和大番薯也飞了过来。他们拿起了那些黄色纸片,一看。“哎哟,我的妈哟——”他们的手都同时的哆嗦起来,“反、反、反……反革命传单!”他们几乎同时的讲完,几乎同时的飞下山去,同时的向“革命委员会”,报告去咯!
    
    ……同时的向“革命委员会”,报告去咯!
    
    
    上面这个发多了两次,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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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反革命传单的事,后来几天,县里的有关部门,又飞来不少的领导同志。会议,一个接一个的开;晚饭,一顿接一顿的吃;酒,一瓶接一瓶的喝;花生油,一坛接一坛的送;老冯叔的花生豆,一乓一乓的锤。可虽然这样,老冯叔辛辛苦苦榨的花生油,还是只剩一点点了。看来这个冬,花生油,肯定不够咯!老冯叔对嫦姐讲,看来,俺们今年,只得先把那些留下来煲汤和明春做种子的,也先拿出来,救救急喽!
    
    这天,听讲明天县里的全部主要领导,都来云歌,召开什么“声讨蒋匪特务反革命传单现场会”。所以,场长就好严肃的对老冯叔说,这样!明天因为县里的领导同志都来,接待和饮食工作,都要做得好好。这样!不得怠慢!这样!接待方面,就由珍姐和嫦姐,负责,伙食方面,就由汪股和老冯叔,负责!
    
    下午的时候,珍姐就笑眯眯的叫吴医生,写了几张“热烈欢迎县里来的领导!光临云歌指导工作!”的红色大标语,贴在了公路两旁的山楂树。她还叫吴医生,写了几张白底黑字的“打倒美帝国主义!打倒蒋匪特务!解放台湾!解放全中国!”的标语,贴满了操坪四周。 台上,就是一条用白纸剪出来的“声讨蒋匪特务反革命传单现场会”的大横额!
    
    会场和会议的接待工作,到大家吃过晚饭,就已准备得七七八八。可是,老冯叔的心里,却七上八下。因他知道,明天的会议一开完,好菜好酒大吃大喝的不说,那会议后面的一坛坛花生油,可必须在明天之前,给榨出来!这几天忙来忙去的,天气又渐渐的凉,他对嫦姐说,脑壳有点儿烧。嫦姐就给他泡了一大杯菊花子子茶,给他喝个精打光。吃过晚饭,老冯叔顾不上头晕,连水烟也顾不上抽,就立刻的叫上妈抱大番薯,往松香屋那边,榨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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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冯叔一边和两个大哥哥,把蒸好的花生麸,在竹篾圈压实,嘴里就唠唠叨叨的,“唉,赶明儿,这个油一送,俺们今年饭堂的花生油,就肯定不够喽!唉……”他唉声叹气的,一边清理好油槽,一边,就准备好大木锲。
    
    “俺、不中……你、掌锤!”他感觉有点儿乏力,所以就叫大番薯帮他。大番薯拿过锤子,往手心吐了吐口水,然后,就和妈抱一起,“乒乒、乓乓”的锤了起来。妈抱平时帮老冯叔榨油,帮昆叔打铁,除了半夜濑尿和好大个仔还用尿布,样样都是一把好手来的。可是,那个大番薯嘛,就像他的名字,蠢蠢钝钝的。他擂起锤子来,就像个小儿麻痹。老冯叔正想蹲一旁,抽袋烟歇歇,见大番薯这个样子,就又站了起来。“哎哟,俺的好小弟哟,还是让你叔来……擂吧!”老冯叔推开已满头大汗的大番薯,摇摇晃晃的拿过那个大木锤,然后,唾了一口口水,在手掌搓搓,然后,举起了锤子,就锤了起来。
    
    “姨爹,要的么?”妈抱关心的。“中……咋不中?!”老冯叔回答。“来,我日他爹!锤——”老冯叔喊了句,然后他俩,就“乓乓、乓乓”的锤了起来。可是,老冯叔的锤声,却越来越小,劲度,就越来越弱。忽然,老冯叔头一晕,眼一黑,把那个刚放进去的大楔子,“啷——”一声打飞,“蓬——”的一声,楔子哪儿都不飞,就飞老冯叔裤裆。“哎哟——”老冯叔一声大叫,一捂裤裆,腰一弯,头“砰——”的就撞了油槽上,“轰隆……”两下,就,昏咯!
    
    “姨爹——”妈抱把锤一扔,一把的飞过油槽,蹲下去抱住老冯叔大喊,“姨爹、姨爹——”这时,大番薯和我,都傻乎乎的站一旁,都张大了嘴巴不知所措。“大番薯!快叫吴医生!快叫吴医生!”妈抱朝我们大喊。
    
    “哦、哦……冇问题、冇问题……”大番薯愣了愣,然后,才疯也似的向着吴医生房子,飞咯,连裤头,都飞掉,露出个大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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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呜呜、呜呜……”嫦姐眼珠子红红的抱着小云霞,坐在了床沿,小云霞也在“呀呀、呀呀……”的大哭,秀娇就自己一个人坐在了床脚,也在“呜呜、呜呜……”的抹眼泪呢!嫦姐就把一只大奶头,塞进云霞的小嘴巴,然后,云霞才慢慢的不哭。珍姐就在一旁,轻声细语的关心着嫦姐。老冯叔的头上,就像一个受伤八路军,包扎着一团大纱布。他没穿裤子,裤裆下面也包扎成一团,像个小碉堡,身体,就用一床大被单,给盖了起来。
    
    场里头的男女老少,差不多,都来看过。都夜深了,可场里面的几个头头,还有吴医生,都没走。这时,场长看了看手上老上海,对吴医生说,“——喂!出来!”然后,他们几个领导同志和吴医生,就出到了大院那几个石墩子上,坐下。
    
    场长的大手,往天空一挥,“这样!你给俺们汇报汇报老冯同志的情况!”吴医生就用那条小菊花手巾仔,擦了擦手,然后,就用他那慢柔柔的声音,给大家讲了起来,“各位领导,你们好!老冯的伤情,是这样。他的头部,虽然受到了猛烈撞击,但危险期已过,不过,还要观察一段时间。可他的下部,却因伤情,非常的严重,恐怕……”讲到这,他顿了顿,“恐怕伤好了后,也不能完全的恢复。我已尽了最大努力。这个,希望各位领导,原谅。”吴医生讲完,把眼镜取下,低下头来,在那慢慢的擦着。
    
    场长听完,“唉……”的一叹,“这样!同志们,既然老吴都这样说喽,这样!俺们也只能这样喽!不过,老冯同志是因公负伤,这样!等他伤好了些,俺们就给他开一个表彰大会。老吴,这样!这一段时间,你的任务就是,给俺好好的看管他。这样!如果他有啥动静,你就立刻的报告。中不?”“中中,哦,明白明白……”吴医生连忙的。“中!就这样!今天同志们都困喽!他娘娘个熊!这样!先回去歇歇!撤!”场长大腿一拍,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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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冯叔的伤,慢慢的好了。他也可以,下地走路了。场里头,还给他开了个隆重的表彰大会,说他是发扬革命军人大无畏精神,为了改善大家的伙食工作,一鼓作气,乘风破浪,勇往直前的奋斗,精神可嘉。场长还说,大家要好好的向他学习。可是,老冯叔开完了表彰大会那晚,一个人,却醉咯!
    
    半夜的时候,大家都被一阵好大的声音,给吵醒。原来,老冯叔又在那,屄来屄去的把嫦姐骂。以往他喝醉时,都是发一阵间酒疯,就算,大家也没太在意。可这一次,老冯叔却是骂得好久,骂得好大声的。他说什么“日日日,妈那个巴子,娘那个屄”什么的,“巴子、娘屄”得震天动地,风卷残云。
    
    场子里的人,都醒了。好多人都围在饭堂后院。我和吴医生也飞了过去。只见老冯叔喝得满脸猪肝的红,脑门上,还青筋暴发,像着了火似的,手里是见了什么,摔什么,把家里的盘盘罐罐,都扔了地上。嫦姐就抱着“哇哇”大哭的小云霞,缩在了角落,委委屈屈的哭。秀娇就从里屋的门,伸出来半边害怕的脸。
    
    我从没见过老冯叔,醉成这样,像发疯似的!他大声的骂着、骂着,一会儿是“老屄”,一会儿是“他娘”,一会儿是“巴蛋”,一会儿是“日你”。他骂骂咧咧,咧咧骂骂的,然后,他扔了一句,好像是什么“老子俺辛辛苦苦打江山,干革命!娘那个屄!老子日一下都不中!他奶奶的”什么的。这时,一直还在哭哭啼啼的嫦姐听到这,终于忍不住啦!她气得大声的顶了句,“——你!整日子冇事就晓得日!喝点子酒就耐不得烦!整日子在这火星烦躁的发酒疯,像个癫狗子!么子时候见你囫囵过我们姆伢俩!你讲我不给你日,你自个子中吗?你死皮瞪眼的做么子?还讲我哒你!”
    
    “啥——”老冯叔听到这,忽的停了,两只眼睛,瞪得牛那么大,红得,都快喷出火!他怪吓人的瞪着嫦姐,定定的,直直的,然后,“啊——”的一声,一把举起院子那块大石墩,嘴里杀人般喊道,“你你、你这个臭娘们……他奶奶的、老子要……砸——死——你——”众人一看不对,一拥而上的抱住他,死命的把那块大石墩,给卸下。可在少林寺吃过几年夜粥的老冯叔,疯起来,像癫狗,几条大汉,都难按住他。
    
    正在这时,门外一声大喊,“老弟!哥来喽!”老冯叔一听场长声音,愣了愣,但,还是在那挣扎着。场长接着吼,“这是命令!”老冯叔一听,停咯!忽然,往地上一蹲,然后“嗷嗷”的把头一抱,就大哭了起来。场长对吴医生悄悄说,“快!给他一针!”
    
    吴医生反应过来,连忙一溜烟飞回了医务所,拿来了几根银针,然后,叫妈抱和大番薯摁住了老冯叔,扒下他裤子,往他腰腰和屁股,“啪”的一插。渐渐的,老冯叔的哭声,就越来越小,身体,就越来越软。最后,还“扑通”一声,倒了,还在地上,“呼呼噜噜”。大家见状,就连忙你一手我一脚的,把他抬到了里屋。
    
    **
    
    老冯叔这一觉,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太阳卡在了树梢。他一觉醒来,就猛喊要喝水。嫦姐就连忙倒了一大碗菊花子子茶,给他喝了。老冯叔爬起来,撒了一大泡黄尿,然后,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又在那闷头闷脑的把水烟呼。
    
    这时,吴医生来了。他见老冯叔已起床,就过来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拿出血压计,要给老冯叔量量。“去去、去!娘那个屄!俺莫病,要量自个儿量去!”他一把的推开吴医生,力量大得,令吴医生打了个跟斗,跌倒在地。
    
    嫦姐见状,上前把吴医生一扶,嘴里忙讲,“对不起咧、对不起咧!你冇怪啰、冇怪啰!他就那么个德行子!”老冯叔见状,气不打一处来。他用手一指嫦姐,“你这个莫用的东西!俺这个德行,你咋还入俺的门!娘那个屄!”嫦姐听到这,再也忍不住了。她一站直了身子,“你还讲么子哒讲!当初不是我姐讲,你是个退伍军人,人老实,有国家关心,我会进你一个放牛伢子白手空空门啰?也不用你那山猪脑袋子想想!你整日子除了喫酒子,就骂人瞪珠子!你一个男人家,也不害臊子……”嫦姐话口没完,“啪——”恼怒的老冯叔,就飞来一巴,嘴里还吼道,“——啥?老子奶奶的就会打你这婆娘!”
    
    “——啊!你、你你、你又打我!我不活咧!我给你拚咧!”嫦姐捂着火辣辣的脸,像一只发疯大虫,一头撞向了老冯叔。老冯叔酒还没醒,冷不防给嫦姐来这么一下,“轰隆……”一声,就倒在柴垛,木材又“轰隆……”一下的倒了,全“啪啪啦啦……”的砸在了老冯叔身上。老冯叔这下子更火了。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捡起了一根大木柴,就向嫦姐劈去。吴医生见状,立刻挺身。可木柴不偏不倚的,“啪——”的一声,正好打在吴医生膊头。“哎哟……”吴医生大叫一声,“扑通”一下,昏啦!
    
    老冯叔一看,慌啦!拿着木柴愣在了那,不动。嫦姐一看,“哎呀”一声,立刻的扑前抱起了吴医生,边摇边喊,“吴医生!吴医生!醒醒咧!醒醒咧!”她摇了半天见老冯还愣着,就大声的吆喝,“你还傻子样做么子,还不快些子喊人咧!”老冯叔这才反应过来,点头“哦”了一声,然后把木柴一扔,慌颠颠的就飞咯。
    
    嫦姐摇摇吴医生的头,掐掐他人中,没醒!她想了想,就掀起衣裳,把一个奶头,一把的塞进他口中,然后,用手一挤,雪白奶汁,就射进了吴医生嘴里。吴医生“咕咕”一声,把奶汁吞下。嫦姐继续的喂他,吴医生才慢慢苏醒了过来。
    
    这时,场长和珍姐已赶了过来。闻讯而来的干部群众,也不少。“老吴!老吴!”场长人没到,就着急的大喊。他们进来一看,见吴医生已醒,才舒心的呼了口气。
    
    “咋啦?老弟!”场长边查看着吴医生红肿的伤口,边问站身后的老冯叔。老冯叔没吭声,只是在那,吱吱唔唔的搓手掌。“咋啦!他用木柴子,把人给打啰!”嫦姐的样子好生气好生气的。呀,我从来都没见她,生这么大的气!“咋啦?老弟!”场长的脸严肃起来,“过来一下!”老冯叔就跟着场长,到了个旮旯,然后,就低下了头,回答着场长问话。
    
    我也好奇的飞了过去。
    
    最后,我听场长,语重心长的,“老弟啊,这样!虽然你因为上次的事故,落下了病根,这样!就不能和媳妇,做那个事了。可你,可要自重呀!虽然你以后,可能再要不了娃,可你,不有一个盼弟了吗?俺们,都是共产党员啊,生男生女,不都是革命后代?反正,俺们伟大领袖毛 说过,‘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吧!这样!以后呀,你的酒,少喝些,媳妇,可不能想打就打,想骂就骂,这不中!”老冯叔的酒,看来是全醒了。
    
    听完了场长一番话,他“啪啪”猛扇自己几个大耳光,嘴里自言自语,“哎呀,俺这个老毛病,就是弄不好!这样!哥,俺以后,要好好的听党的话,少喝酒,多烧饭,炒好菜,学习雷锋、黄继光,紧跟白求恩和共产党,好好的为人民服务,争当人民的勤务兵!”
    
    “中喽、中喽!这样!这件事,那个反革命只要莫打死,还能给俺们开药看病,就去他奶奶球喽!可你得向媳妇认个错,保证下次,不能再犯!中吧?”场长说完,把老冯叔的膊头一拍,“去吧、去吧!”老冯叔很不好意思的,走到已坐石墩上,喂着小云霞吃奶唧唧的嫦姐跟前,“俺、俺、俺……”的说着。嫦姐把头一拧,“哼!”
    
    **
    
    晚上的时候,嫦姐就抱着云霞,拉上刚放学的秀娇,都来了隔壁,看望正养伤的吴医生。嫦姐还带来了一大碗猪骨花生汤。吴医生只喝了一点点,其它的,哈哈,不用讲,又把我变成了大蛤蟆!至于秀娇嘛,又给吴医生捎来了一束小菊花,然后,把它轻轻的插在窗台的玻璃瓶。吴医生又帮秀娇看了看作业。他对嫦姐讲,“以秀娇这样的成绩,以后读高中,都没问题!”嫦姐担心的,“可是,我们以后,那有那么些子的钱,来供她县城读书咧?”
    
    吴医生看看秀娇和嫦姐,真情的,“现在的社会,难得她一个女孩子,这么的有心读书,并且,她还有那么好的天分。这样吧!以后她如果读高中,我把生活费一半,给她读书好了!这,你就放心吧!”嫦姐听完,本来就水灵灵的眼睛,变得更加的水汪汪了。她好感激的望着她,然后,又摇摇头,“要不得、要不得啰!你一个月子才那么一点点子钱,自己都不够用,还有啰,你的堂客,你就冇用管啰?”嫦姐不提尤是可,一提这,吴医生的眼睛,却湿润起来。嫦姐慌了手脚,不解的,“咋咧……”吴医生“唉……”的深深叹了口气,“她,已和我划清了界线。”“啊,么子划清界线啰?”嫦姐讲道,“不过,常言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一个子堂客这个时日子,不得耐不得烦,离开你咧!要不得啰!”她有点愤愤不平。秀娇好像也明白点什么,她把功课停下,瞪大着眼睛,听着大人们讲话。
    
    “那,你以后就冇打算……再找一个堂客啰?”嫦姐关心的。吴医生一听,苦笑了一下,“不,不找了。”“为么子哟?”嫦姐好惊讶的,“不找啰?以后,还有那么长些日子,一个人,咋过咧?”嫦姐好关切的。
    吴医生听到这,把头,却慢慢的摇,“咳,谁看得上我们这些,社会渣滓。”“么子鸡呀鸭呀啰,我就不晓得!我就晓得你是一个好人咧,还是一个大好人来咧!人好哒不讲,还那么有学问子。哪个妹子能嫁你,都是她福分咧!”嫦姐一讲完,“哎哟……”的轻呼一声,很不好意思的,脸蛋蛋“腾腾……”就飞红,红得,像块大红布呢!她不好意思的转过身,掀起衣裳,喂起了云霞。
    
    秀娇听完她姐的话,看着吴医生的眼睛,也下子,亮了,亮得,像天上一闪闪的星星!
    
    **
    
    吴医生伤了膊头,嫦姐就常常来看他。白天的时候,就带云霞来,晚上的时候,就陪秀娇到。秀娇在班上的成绩,也越来越好,连矛头中学的校长,也捎来口信,对她赞不绝口的!
    
    不过,不知为什么,秀娇在吴医生家复习时,她的屁股,常常会在凳子上,屙血。有时,她一站起来,凳子上面,都会留下红红的,一片。她的屁股上面,就像抹了红药水似的。这时,吴医生就会塞她几片白棉纱。她,脸蛋蛋就会烧,连耳朵都红,还一溜烟的飞去屎坑那边,要过好一阵间,才回来。秀娇最近也越来越奇怪。我见她常常洗了底裤,还在裤裤里,偷偷挂上一条“小口罩”,就像嫦姐和珍姐,常常的那样。
    
    每次,只要嫦姐一来,喫的东西,肯定一大把了。那当然是常常满足了我本来就圆鼓鼓的圆肚肚,整天都做胡司令咯!秀娇来的时候,肯定是一束小野花,把吴医生的那个小窗户哟,弄得花啦啦!
    
    嫦姐来得,就越来越多了,她和吴医生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切了。有一天,我还在门缝里看见嫦姐,笑眯眯的掐了下吴医生的手,讲他是“舌头上抹蜜——光讲甜话子”。吴医生就“哎哟”。有一次,我还见吴医生,眯眯笑的摸了下嫦姐最近梳成两条的大辫子!哟,看得我奇怪极咯!有一次,我还见吴医生,轻轻的在嫦姐的腰腰,悄悄的挠痒痒呢!
    
    **
    
    听嫦姐讲,最近的秀娇,是越来越不听姐夫子话了。有时叫她做些子什么,她也是一个老大不愿意。整天,就只会看着蓝蓝天和白白云,出神咧!吴医生讲,这是到了这种年龄的女孩,一种特有的现象,叫她莫担心。嫦姐问他,是一种么子现象啰?吴医生就讲,这是一种青春期少女的心理现象。嫦姐听完,就笑,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我忽然发现,现在嫦姐和秀娇看吴医生的眼神,都像……月亮姐姐的眼睛,那么的亮!
    
    **
    
    吴医生的膊头,因为擦了昆叔的虎骨酒,很快,就好了起来。他最近不知为什么,心情好好,又常常的弹起那心爱的曼陀琳。他还叫明哥哥,在县城,给他捎来了个上海小口琴。哇哇,声音,好好听、好好听呢!
    他什么都会吹,像《东方红》、《国际歌》和“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那些曲子!哇,吹得,好好听、好好听的!他还教会了秀娇,吹口琴。不过,好奇怪!她们都中意把“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讲成是什么“大刀向,矮路子的头上砍去”。呵呵,搞不懂!不过,我最最中意的,还是听他弹那像葫芦一样的曼陀琳。最好听最好听的就是,《星星索》和《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这两首。前面《东方红》那几首,也不是不好听。只是一听,就尿急!
    
    每天晚上,只要吴医生有空,就会拉着我和秀娇,坐屋子后的山坡上,看星星,还教我们念一些唐诗宋词什么的,要不,就讲一些好神奇好神奇的故事,来给我们听。
    
    他讲,他的家乡,就在那太平洋的岛屿上。那里,是他美丽的故乡。故乡里,有无数的小岛小船,椰树槟榔,还有皇帝蟹和大龙虾,绿影婆娑,草裙轻摇。白天,习习的海风拂来,带着海浪的味道,夜晚,满眼的鱼灯璀璨,令人恍如梦幻。哇哇,每次都讲得我们,满嘴口水和两眼发光。他还讲,他最最中意的歌曲,就《星星索》了。讲着讲着,他就会轻轻弹起了那心爱的曼陀琳,还轻柔柔的唱了起来,“呜喂,风儿呀吹动我的船帆,船儿呀随着微风荡漾,送我到日夜思念的地方……”可是,每次他唱着唱着,声音,就会慢慢的哽咽,眼泪,就会慢慢的流淌……
    
    每次秀娇也都跟着流泪的,可是,我却觉得他俩,莫名其妙的。好好听的歌曲,怎么流泪呢?我听完,就问吴医生。为什么你的故乡,那么的漂亮,也不回去看看呀?他听了我的问题,眼睛,是定定的遥望远方,遥望着……他讲,因为,印尼当地的政府,他们仇视华人。他们想把中国的华侨,全都赶回老家。他就是前几年,被印尼政府赶回来的。我问,那么,他的家人,现在,怎么不和他一起呀?他听了,好久好久的,都没有回答。眼睛,直愣愣的望着,月亮,好久好久了,才讲,因为他妈妈在生他时,就难产去世了,所以他爸爸从小,就让他立定志向,长大了一定要学医学。所以他长大后,就在印尼医学院学习。前几年排华,他爸爸因为年纪大,走不动了!所以,他爸爸在他回国时,就语重心长的讲,儿子呀,水流千里归大海,树高千丈,叶落归根。爸爸年纪都这么大喽,不能叶落归根喽!不过我想,他们也不能把我怎样。不过,你是我们家的独苗,应该为我们家,传宗接代啊!你呀,回祖国去吧!你回去了,就等于把我的心,我的根,也带回了故土,带回了故乡!人生百岁,总有一死。回去后,你要做些对龙的子孙,有益的事,救死扶伤,造福大众!你以后要找,就找一个中国姑娘,传宗接代,保持龙的血统,永永远远的做龙的传人!儿啊,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回去后,你要与人为善,积德积善。记住,善有善报!你以后做人,要正正直直,堂堂正正。男儿膝下有黄金,你的膝头,只属于祖宗上天,千万不能有奶便是娘,做一些对不起祖宗的事!你有时间,要回家乡看看,看看亲戚朋友,看看父老乡亲,要回祖坟,上上香,点点炮仗!只要你回到了祖国,有了祖国做靠山,那时,就像是父母对着亲生儿,谁,也不会欺负你,谁,也不会把你怎样。儿子,去吧,去吧,回去吧,回到我们永永远远的故乡……可是,讲着讲着,吴医生的眼睛,却涌出了好多好多泪花,闪闪发光的!
    
    不知为什么,吴医生,总好容易流泪,就像细蚊女。过了好一阵间,吴医生,才慢慢的笑了。“好了,不讲这些了,讲些别的吧!”我一看吴医生笑了,我,也笑了。我舒舒服服的躺山坡的小草上,双手枕着小脑勺,好奇的看着天空的星星,在吧吧眨眨的,就问,“吴医生呀,天上的星星,它们怎么,总眨着大眼睛呀?”
    
    “哦,它们眨着大眼睛呀,是因为,”吴医生也躺了下来,回答着,“它们在天空上,生活的好开心好开心的,在嘻嘻的笑呢!”“哦……”我也给他讲得,裂开了小牙!对!我也要生活得开开心心的,也要像星星一样,每天晚上,都笑嘻嘻的,连屙屁,都笑!“可是,为么子月亮,比其它的星星都大、要亮好多好多咧?”这回,可是眼睛哭得肿肿,满脸“马尿”的秀娇问的。“哦,因为呀!月亮,是离我们地球,最近的星球了,所以,它就显得特别大和特别亮了。”吴医生微笑着。
    
    “哦……”我似懂非懂,懵懵懂懂,“那么,月亮姐姐,为什么晚上亮完,第二天,又从东边那边,升起来,然后,又在西边那边,落下呢?”我坐了起来,指着云歌的最高峰,天池的方向。“因为呀,我们的地球,是自转着的,月亮姐姐呀,因为追赶着太阳,也是自转着的。所以呀,就天天都从东边,升起来了。”吴医生回答。
    
    “那么,吴医生……”不知为什么,我还想问,“山那边,有些什么东西呀?”对于这个问题,我已想问好久好久。因为爸爸讲,山那边,一直走过去,有好远好远的路程,可以是无穷无尽的。
    
    吴医生听了,也坐了起来。他把身体转向我,笑了,然后,很慈祥的摸摸我剪了陆军装的小脑勺,深情的讲,“山那边,有那微笑的太阳!”
    
    “微笑的太阳?!”我和秀娇异口同声的讲。吴医生把头抬起,深情的讲,“是的!山那边,有那微笑的太阳!”
    
    “山那边,有那微笑的太阳!”从此,我们就永远的记住了这句话!
    
    (四)
    
    
    山里的风,慢慢的凉了,山上的树叶,也慢慢的掉了。除了那些墨绿的松树,还在迎风傲雪的挺立着,其它的树木,都已慢慢的显示出干燥和萧条。
    
    这几天,妈妈回来啦!她讲,婆婆和她看了上次寄给她们那封信,都哭了。哎哟,有什么好哭的,我,还没哭呢!呵呵!不过,婆婆买给我的“南乳花生肉”,哦,就是南乳花生米呀,就好好吃、好好吃的!哇,记得上次回去看婆婆时,那些盲公们拄着拐杖,在骑楼下沿街叫卖什么,“‘南乳花生肉’,好过吃腊肉”,真是好好玩、好好玩的!
    
    爸爸最近,也回来看过我和妈妈,不过,他,都是好快就回山上去了。至于我的大姐二姐,她们跟我奶奶在老家,过得几好的。她们天天都和爱唱“月光光,照地堂,年三十晚,摘槟榔。槟榔香,娶二娘,二娘头发未长长,过得两年梭大髻,嘀嘀嗒嗒娶返家”的奶奶一起,好好的!她们最近寄给我的照片,都是精神抖擞的紧拥“红宝书”,在胸前照的。哇,把我的眼睛,都眼红得,飞咯!
    
    最近,老冯叔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他的酒,讲是要戒,可却越喝越癫。现在的他呀,可以讲,是谁见谁怕,凶得,就像大老虎。除了场长吼得住,其他的人嘛,哈哈,他会无缘无故把你骂,骂得你狗血淋头,落花流水兼屁股开花!至于嫦姐嘛,也和我一样,越来越中意往吴医生的医务所,飞咯!她常常的对我讲,她是来看病病。每次来的时候,她也学珍姐一样,非要吴医生把白帘子,一拉,然后,吴医生进去给她检查检查,她才红润润笑眯眯的,出来,就像六月天喝了冰糖水——又甜又解渴的!
    
    **
    
    前几天,“粤林”车队的哥哥叔叔们,因已超额完成了今年任务,都走了。明哥哥走的时候,把他家的地址,给了我和秀娇。他讲,以后有空到广州,就找他。他会骑着他那辆带变速的小老鼠单车,来带我们玩。去看海珠桥,去爬越秀山,逛逛大公园,走走旧西关,吃吃他爸爸做的虾饺烧卖,还有好多好多好好吃的东西呢,吃得我们,屙屁噗噗噗!可他们走的时候,我和秀娇,都“流马尿”咯!哎哟,哎哟!
    
    不过,那个大番薯呀,就没哭。他就猛的拉住修理员,非要别人教他几手修拖拉机和马达电鱼的技术。他还缠着明哥哥,非要别人讲了那个“大转轮的故事”,才让他走的。明哥哥拿他没办法,就笑嘻嘻的给大家讲了。
    
    原来,在广州的文化公园,有一个好大好大的大转轮。大转轮每转一次,刚好是两分四十五秒呢!他们有一位朋友,因为谈对象没地方,所以,就叫女对象只穿着一条连衣裙,一起的跑到了公园,坐上那个大转轮。他们从坐上大转轮,到下来的这段时间,就刚刚好,可以做完“那件事”!
    
    听完后,不知为什么,大番薯就憋得满脸通红的忍都忍不住咯!一个人飞山冲边,偷偷的对着山冲水,在“哒哒哒”的猛把“白尿”,射!
    
    **
    
    天,渐渐的黑了,可山火,还在熊熊的烧着。它,映红了半个天空,照亮了云歌的黑夜,把大地,烧得热火通通。
    
    “汪汪汪、汪汪汪……”狗狗们在拼命的吠,引来了一阵好像老虎的嚎声,还引得一群野狼,也大声的嗥叫起来,好哀伤的好凄凉的,给这么个特别的夜,涂上了一抹奇怪颜色。
    
    “咩咩咩、咩咩咩……”忽然,小云霞大声的哭了。可能是野兽的叫声,吓坏了她,也可能是,她忽然间,感应到了什么。“你们给我看住妹妹!我去喊嫦姐!”我对猫仔猫妹讲完,就一溜烟的往饭堂,飞咯!
    
    “嫦姐嫦姐!妹妹哭鼻子咯!妹妹哭鼻子咯!”我边嚷着边向饭堂走,没有!里屋,黑咕隆咚的,也没有!咦,奇怪?他俩,飞什么地方去咯?哎呀,如果现在没个大人在,我真的好害怕!
    
    我飞到了灶台,一看,没人!只有熊熊的灶火,在“噼噼啪啪”的燃烧,灶台上的热水,正“哗哗啦啦”的……
    
    忽然,我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只见灶台旁的一堆茅草上,脱光了衣裳的吴医生,正趴在把腿张得开开,也是脱光了衣裳的嫦姐身上,把肚子下面的大雀雀,在嫦姐好像屙尿一样湿漉漉的“胡子”里,上下起伏呢!
    
    我惊讶的站着,瞪着好奇的大眼,好惊讶好惊讶的。后来,嫦姐的嘴巴,还“唔唔、唔唔……”的,好像好痛苦好痛苦的。忽然,嫦姐猛把吴医生,一抱,一张口,就咬住他手臂,“呜——”的一声。吴医生也“啊——”了一声,把头一仰,然后,就“啊啊——”的喊着、喊着,声音就越来越小……嫦姐的手,也渐渐的没力了,身一软,眼一翻,好像晕过去一样;而吴医生,也满身大汗的伏在她身上,拼命的呼吸、呼吸……
    
    “汪汪汪、汪汪汪……”这时,乌嘴带着一群狗狗也飞来,对着吴医生和嫦姐,在拼命的吠着、吠着……
    
    “嫦姐……”一下子,我被吓哭了。“啊……”嫦姐被我和狗狗的声音,惊醒,“小愚公!”她叫了声,然后,连忙的拉过衣裳,挡在了身前。“呜呜呜、呜呜呜…………”我可怜巴巴的哭了,巴巴眨眨的掉着豆大泪花,好害怕、好害怕的!
    
    嫦姐走了过来,蹲下来抱住我,满脸通红的哄着我,“小愚公,别怕,啊!嫦姐冇事咧、嫦姐冇事咧!嫦姐不是好好的么,啊!”她关切的摸摸我头头,给我擦擦鼻涕泪花,“小愚公!刚才吴医生和嫦姐在检查身子咧!冇么子咧、冇么子咧!冇怕、冇怕!不过……”她顿了顿,“你千万冇告诉别个子,还有你姆妈,要得么?你听嫦姐的话,嫦姐以后,会给好多好多红烧肉你喫。要得不要得?”哈哈,我一听“红烧肉”,鼻涕眼泪,一下子,飞咯!我一咬嘴唇,“嘻嘻嘻”的,笑咯!
    
    “好的!”我都不知该讲些什么。因为,有了红烧肉,我那有不答应!想到这,我又拼命的点头,点得,就像乌嘴的头!这时,吴医生也穿好衣裳,走了过来。他温柔的摸摸我头头,然后,把胸前那枚大大的,我羡慕好久好久的塑料海绵毛 像章,别在了我胸膛,然后,对着我,微笑着。
    
    **
    
    山上的火,烧得好猛!半夜的时候,吴医生和嫦姐一起,准备了好多好多好好吃好好喝的东西。然后,红光满面,满脸红光的嫦姐,就用大咩带,咩着还在熟睡的小云霞,一个人挑着沉甸甸担子,精神抖擞的,飞咯!
    
    山火,终于在早上时分,给扑灭啦!听妈妈讲,起因是昨晚的旱雷,把树枝给劈着啦!可是,当人们焦头烂额的,像群亚非拉人民样,从山上走回时,却发现:猫妹,不见啦!
    
    “猫妹——”
    “猫妹——”
    
    大家在拼命的喊呀、喊呀!昆叔更是着急,提着猎枪就到处的找开!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场长又召集乌头黑脸的人们,在操场上发表了一番“这样、这样”的总动员,大家,就拿了些吃喝的,又飞咯!
    
    “猫妹——”
    “猫妹——”
    
    我和猫仔拼命的喊呀、喊呀,可是,只有山谷的回声。“阿妹、阿妹!你快回来呀!阿哥以后,再也不欺负你啦!你快回来呀——”猫仔在拼命的喊呀,哭呀,喊到他和我的声音,都沙哑!可是,猫妹,还是没有回来!
    
    **
    
    猫妹不见啦!场子里头的人,把整个整个的火烧山,还有云歌附近的山山水水,沟沟渠渠,都搜遍了。可是,没一点可疑的痕迹,连昆叔这个老猎手,也推测不出个所以然。搜了几天,场长只得集合全体员工开会。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山上的大火,把一只华南虎烧得飞进了山冲,然后,顺流而下,刚好遇见了猫妹一个,在冲边屙尿尿,然后,就把她,给叼走咯!
    
    昆叔听完,终于忍不住的捂着满是皱纹的脸,“啊啊……”的哭咯!猫仔站一旁,也“哇哇……”的,哭咯!虽然猫妹猫仔,都是他这个从没结婚的孤寡老人,捡回来的。可是,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却像自己的亲生骨肉。好多的大人,都流下了泪花,那些大嫂子和姑娘们,每个都哭得“哗啦啦”,止都止不住啦!昆叔就把猫仔紧紧的搂怀里,讲,“猫仔啊猫仔,昆叔以后,再也不让你离开一步……啊啊、啊啊……一步、一步……”然后,把他的小身体,抱得紧紧的、紧紧的,哭得地动山摇!
    
    哦,人死了,原来,就永永远远回不来咯!啊,我好害怕、好害怕呀!那天晚上,我紧紧的抱着妈妈,紧紧的,一步也不敢离开,哭了,整整一晚上呢!
    
    **
    
    猫妹失踪后,昆叔和妈抱他们,就发誓,一定要找到那只大老虎,把它,给完全彻底歼灭掉!为猫妹报仇,为云歌人民报仇!场长决定,让昆叔和妈抱,再加上几个精干民兵,组成了一个“打虎小分队”。带上干粮、盐巴,就往深山里头,飞咯!
    
    这天晚上,老冯叔把活干完,正蹲院子里抽烟。嫦姐就在喂着云霞,喫着米粉糊糊,嘴里就甜润润的唱着,“月亮巴巴,肚里坐个爹爹,爹爹出来买菜,肚里坐个奶奶。”
    
    珍姐也喫完了饭,走了过来。“哎哟!我的大妹子哟!我这妹伢子呀,越长就越像你小时候,水白灵灵咧!”她一见嫦姐,就嚷了起来。嫦姐笑了,“姐,喫咧?”“喫啰、喫啰!”珍姐笑眯眯的,边回答,边用眼睛瞄着做作业的秀娇。
    
    “哎哟!我的大妹子哟!”珍姐神神秘秘。“姐,今天你咋啰?怪模怪样子咧!”嫦姐回答。“你最近腮巴子上……抹了么子雪花膏哟?怎么越来越肥,还红白透亮啰,像抹了胭脂子咧?”珍姐好奇,边讲,还边用手摸摸嫦姐的脸。“冇……冇抹么子,还不是……你上次,送我的那盒雪花膏子。”嫦姐心虚的。“哎哟!你诓我!”珍姐忽然地。嫦姐心一慌,一哆嗦,把一羹的米粉糊糊,都塞了云霞鼻子。弄得云霞“咩……”的一声,哭咯!“……咋咧,姐?”嫦姐哄着云霞,不自然的摸摸头发。“哎哟!我的好妹子哟!我是给你开开玩笑子咧!你歇下子气,我来喂妹伢子啰!”珍姐笑吟吟的伸过手来。“要得咧、要得咧……”嫦姐把云霞给了她,可是,她听了珍姐上面的玩笑话,显得很不自然。她心慌慌的为老冯叔,衲起了冬天换草鞋的,那种厚厚的布鞋底子。
    
    珍姐边给小云霞擦着小鼻子,边哄着她边讲,“伢妹子,伢妹子!冇哭啰,冇哭啰!再哭,山坳子那边,会跑来豺狗子和红毛野人子咧!”后来,她见小云霞还在哭,所以,就轻声细语的唱了起来,“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快点开开,我要进来。不开不开就不开,姆妈冇回来,回来也不开!”唱完了这首歌,小云霞就慢慢的睁大了眼睛,笑咯!这时,珍姐才轻描谈写的,“大妹子哟!冇么子咧!只是我觉得,最近,你是越来越肥啰!” “哦,是么……”嫦姐这才慢慢的平静了些。
    
    “哟!妹子哟,对咧!”珍姐讲,“最近,你觉不觉我们云歌出了这么多事子,是因为么子原因咧?”“因为么子呀?”嫦姐好茫然。珍姐一边抱着云霞,一边凑近嫦姐耳朵,悄悄的,“哎哟,因为呀,我们云歌这,肯定有么子事情,得罪了土地公公啰!”“哎呀,那、那咋办咧?”嫦姐着急起来。“咋办?”珍姐一看嫦姐的神态,就高兴起来,“我们必须找些子事情,来给它,冲冲喜啰!”“冲冲喜?”嫦姐讲,“冲么子喜啰?”
    
    珍姐笑眯眯的没回答,只用眼睛开心的盯着正做作业的秀娇。“这样,”她终于开口,“我们家的妈抱,也越来越大啰!你们家的细妹子呀,也出落得越来越水灵啰!我早些日子回老家,给他两个算过合庚,问过米子,红花伢子对红花姑娘,蛮般配咧!我想……”她顿了顿,“我想,先让妈抱和细妹子,订哒亲,等明年她读完初中,我们就喜鹊子一叫——把事情给办啰!你讲,要得不要得?”珍姐好兴奋的讲完,用发光的眼珠,看着嫦姐。接着,又趁热打铁,乘胜追击,“何况,我们两个还是表亲子,讲近些子,还是妯娌子呢!又不是外头人子!俗话讲,‘千朵桃花,一树子开’咧!我们来对亲家子,不更是‘扯麻糖拌甜冬蜜——亲上加亲,甜上加糖’啰!”嫦姐看了看秀娇,“哎,是咧!我也是这么子想咧。不过,细妹子好想读完高中。读书这事子呀,她连晚上做南柯子,都想咧!”珍姐急了,“哎哟!我的好妹子哟!这年头,读么子哒书哟!男人家,学好‘红宝书’,跟党走,就行哒!做妹子呢,‘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好人家,不就么子都有啰,还读那门子的书啰?你讲,是么?”
    
    嫦姐看了看秀娇,“这事情子,得让她姐夫子,也点个头咧。”珍姐急了,“哎哟,我的妹子哟!大妹夫那边,好讲好讲!只要你这个屋里的,先点个头,大妹夫那,就包我身上好啰!”嫦姐看了看秀娇那边,慢慢的点点头,然后,她的眼睛,不知怎的,却红了。珍姐一拍大腿,“哎哟!我的好妹子哟!这事情,耐不得烦!我现在,就给大妹夫讲讲咧!他哟,一万个拥护啰!”
    
    **
    
    这天晚上,附近,又听到老虎在“嗷嗷、嗷嗷……”。场子里头的人,都把门,关得实实。我吓得猛往被窝钻,把妈妈,搂得紧紧!
    
    第二天一早,当我还在迷迷糊糊的,就被妈妈大力的拍醒,“愚公虫!愚公虫!快起来!老虎打到喽!老虎打到喽!”“——什么?打到大老虎啦?!”我兴奋得“呼”的一声飞起,“——啊啊!打到大老虎咯!打倒大老虎咯!”我连鞋都没顾得上穿,打着赤脚的,就一溜烟的,飞咯!
    
    ——哇哇!
    
    操坪上,已站了好多好多的人。大家都从家里头,飞来。男女老少,老弱病残,通通的、大大的、完全的、彻底的,飞咯!大家都好像过节看大戏一样,把操坪,堆得满满。我们都在翘首观望,盼爹爹,盼奶奶,就像喜儿盼着八路军,乞丐盼着老红军!因为,一会儿呀,妈抱他们就要把大老虎,从山上,抬下来咯!
    
    过了一阵间,大番薯一声大喊,“大老虎到喽!大老虎到喽!”大家都往菊花崖方向,一看。哈哈,妈抱和昆叔,还有几个民兵哥哥,正晃悠悠的倒抬着一只好大好大的大老虎,从菊花崖那边,走了下来。秀娇也高兴兴的塞我一排红炮仗。我也高兴的把它,给“噼里啪啦……”的放了起来。一下子,锣鼓喧天,喜气洋洋;炮仗声,铜锣声,惊叫声,欢呼声,响彻云霄!
    
    当妈抱和昆叔他们,把大老虎放在操坪中央,这时,我才真真正正的看见了大老虎模样。哇哇,大老虎的一只前腿上,还闸着一只好大好大的大铁闸,它的身上,还有好多好多的大子弹窿窿,里面的血血,看来,已凝固了。我小心翼翼的碰碰它的长胡须。呵呵,原来,老虎嘴巴上的胡须,有倒钩的,像箭猪的箭箭,那么长,呵呵,像奶奶用来缝麻布的大钢针,那么硬;它,虽然已死了,但它的样子,还是好威猛吓人的。大家一拥而上的围着妈抱,问他,怎么打到大老虎的?妈抱“咚咚咚”的喝完珍姐递他的大碗茶,把嘴一抹,就兴奋的给大家,讲了起来。
    
    他讲,俗话讲,“一山不藏两大虫”。首先,他和昆叔找到了大虫子经常出没的山头;然后,先活捉了一只梅花鹿;然后,在山上安装了一只好大好大的铁闸子,把梅花鹿,绑在了闸子上;然后,铁闸子,就用两条大铁链,给紧紧的拴在两颗大树上;然后,他们几个,就在附近的大树杈,安营扎寨;昨天傍晚,他们正吃饭,忽然,几只猎狗“呜呜呜呜”的哭吠起来;有情况!正在这时,只听几声震天动地的大虫啸叫,地动山摇的!他们立即提起步枪跑到了闸子那;哟哟!只见那只被闸了一只腿的大虫,正疯狂的上蹦下跳;他们立刻瞄准了大虫子,一阵“砰砰砰砰——”的枪声过后,大虫“嗷嗷嗷嗷——”几声山崩地裂,就“轰隆”一声的,倒啰!
    
    ——哇哇!
    
    大家听完,都露出了惊讶千分和佩服万分的表情。可这时,我却见昆叔站一边,颤抖抖的摸着猫仔的头头,在“唰唰……”的,“流马尿”呢!
    
    过了一阵,昆叔就先用铁钳子,把老虎那像钢针一样的胡须,给“嘣嘣”的一钳!他讲,以后谁家的孩子,如果头上长了疔疔疮疮什么的,就用泡了清水的虎须,轻轻的扎扎,就会好的了。后来,大家就开始扒老虎的皮皮咯!
    
    后来,场长又和往常一样,发表了一番“这样、那样”的讲话。可是,这次他的神情,却好严肃好严肃的,和以前劏山猪时的高兴样,非常不同。会后,汪股又用他那半咸不淡的“煲冬瓜”,带着大家,又喊了一通的口号。可是,这次喊的口号,却好奇怪好奇怪的。那就是,“打倒林彪反党反革命集团!打倒林彪反革命集团的颠覆活动!挖林彪的眼!扒林彪的皮!喝林彪的血!吃林彪的肉!刮林彪的骨!泡林彪的鞭……噢噢,不对、不对、不对!割林彪的鞭!”大家又一起喊,“噢噢,不对、不对、不对!割林彪的鞭!”
    
    汪股,“林彪集团,千刀万剐!林彪全家,‘阖家铲’! “阖家铲’!毛 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家,“林彪集团,千刀万剐!林彪全家,‘阖家铲’! ‘阖家铲’!毛 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
    
    晚上的老虎肉,老冯叔就把它炖了热腾腾几大锅。在炖老虎肉时,大家都看见了那些汤汤上面,浮起来好多像牛尿一样的泡泡!昆叔一看,“马尿”,又“唰唰……”的流个不停。我问猫仔怎么了?猫仔讲,吃过人肉的老虎,汤汤上面,才会有泡泡!
    
    昆叔和猫仔,他俩都没吃虎肉。可昆叔却把老虎的骨头,泡了好几坛子虎骨酒。他讲,这只孽种,死了,也要它好好的为人民服务!至于那条虎鞭嘛,珍姐,就笑眯眯的拿回家,泡了满满一缸虎鞭千年人参酒,而那张好多窿窿的老虎皮嘛,她又理所当然的拿回家,给场长铺在了床上,壮腰!
    
    呵呵,其实老虎肉,不好吃的!因为,它的肉肉,好韧好粗,咬得牙齿,生痛!不过,妈妈讲,吃了老虎肉肉,不单只胆子大,而且,其他的野兽畜生,闻到你尿臊,都怕!妈妈还把吃下来的小虎骨,自己,也泡了一瓶小小虎骨酒。她讲,这种酒呀,铁打风湿,百样灵!“啊,太好咯!爸爸下次回来,他的腰腰,就有救咯!”我高兴的,飞咯。
    
    **
    
    自从我们大家吃了老虎肉,珍姐就常常的对嫦姐讲,哎哟,云歌的好运气,终于盼来啰!这几年云歌出了这么些霉气的事子,都是这条大虫给惹的!好啰好啰,这回哟,云歌好的事情,就会一件接一件的啰!她的话口未完,秀娇晚上放学回来时,就带回来一男一女,两个漂漂亮亮的……哦,县剧团的演员!哇,演员?我做梦都想——当一个人民好演员!
    
    原来,秀娇今天上课时,校长忽然带来了这两个,从“县文艺宣传队”的同志。他们在各个班上,走来走去的。他们笑笑笑眯眯眯的,一个班一个班的仔细瞧瞧各个同学的脸。有时,还叫一些同学扭几步秧歌,来给他们看。有时,还详细的问问父母的身高和其他情况。原来,他们是邻近县里的剧团,来地方挑演员的。今天,他们看上了秀娇。这不,他们下了课就跟着大番薯的拖拉机,“泵泵泵”的来到了云歌。讲,是来见见秀娇家长,商量商量!
    
    哇哇!那个男的,比我爸爸年纪大点,但举手投足,是一板一眼的。妈妈讲,那叫——风度!而那个同来的大姐姐,哇哇!我只在电影上,看见过这么漂亮的姐姐!比刘三姐,还漂亮!牙齿好白好白哟,像玉石,那么白!妈妈讲,他们俩,就像是《野火春风斗古城》里的王心刚和王晓棠,不不不,那个女的就像《护士日记》里唱“小燕子,穿花衣”的丹凤眼王丹凤阿姨,那么的漂亮!妈妈还讲,那些电影演员的牙齿,都是用火炉灰,来刷的,所以,特别白。哦,嫦姐的牙齿,怪不得那么白。原来,也是用火炉灰刷的!
    
    听讲来了县里的演员,呵呵,这不,饭堂里头,一下子就飞进来,我们云歌的全部女人细蚊仔咯!哈哈,那位大姐姐,脸上,是白白的,手上,是嫩嫩的,真是靓靓!我心里头暗想,等我长大了,就要娶一个这么漂亮的老婆;然后,生好多好多笑口呵呵的红小兵,当然,不穿开裆裤、不流鼻涕涕咯;然后,我就和老婆牵着他们的小手,带上几斤肥猪腩和几只肥膏一大砣的大骟鸡,飞到天安门,去见毛 !呵呵!
    
    接待县里的稀客,那,怎少得了珍姐哟?这不,晚上珍姐帮嫦姐烧了几块烟熏肉和别的好菜,好好的招呼了他俩。在饭桌上,珍姐的酒量,可厉害咯!她一个人,就喝了半斤散装,把人家县里来的演员,灌得呼啦啦的飞上了凳子,跳舞,唱歌;后来,那个男演员还飞到了院子里头,表演起“杨子荣智斗座山雕”片断,还唱了首《唱支山歌给党听》。表演完了后,大家都猛烈的鼓掌,热烈的欢呼。后来,红光满脸的珍姐,兴致一来,还自己清唱了几支湖南花鼓戏呢!唱完,就叫那个女演员,也给大家唱支歌。这时,不知什么时候钻进来的汪股,嘴里就猛讲,要给大家朗诵朗诵。大家就轰的大笑。嗤,谁不知道他那首已朗诵过几十遍的破诗:啊!党啊,我阿爸!啊,党啊,我阿妈!啊!大海,你有水!啊!高山,你有泥!汪股一看,大家没兴趣,就拿起平时拉得鬼叫的那把破蛇皮,讲,要亲自给女演员伴奏伴奏。可他拉了半天,调子都不对,弄得女演员大叫,没革命热情!
    
    珍姐灵机一动,赶紧让妈抱去叫吴医生,带着曼陀琳飞来。女演员一看吴医生,就兴奋咯!她在吴医生的伴奏下,唱了《红梅赞》,还有电影《英雄儿女》插曲,“烽烟滚滚唱英雄,四面青山侧耳听,侧耳听……”
    哇,好好听、好好听的!唱完,她还把嫦姐烧饭的围裙,往身上斜斜一披,然后,就在那男演员的击掌声和吴医生的伴奏下,跳起了藏族舞蹈《敬祝毛 万寿无疆》,《北京的金山上》和《 北京有个金太阳》,哇,好好看、好好看的!我从来从来,都没看过这么漂亮的姐姐,跳这么漂亮的舞蹈。我见过的大人,跳的都是什么“忠字舞”,要不,就只在电影上,看见过这么漂亮的舞姿。这歌一唱,舞一跳的,就引来了好多好多的人咯!大家把院子里头,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水泄不通。呵呵,那情况,就好像过年看大戏一样。
    
    后来,连场长,都飞来咯!他俩更是高兴,一连表演了好多好多的节目。好好看、好好看的!那个男演员,跳一跳,就喝一喝,跳一跳,就喝一喝,最后,把泡大尿“哒哒”一屙,就“呼呼噜噜”的在饭桌上,睡咯!那位好漂亮好漂亮的姐姐,虽然酒没喝多少,可是,也醉得脸蛋蛋,像……像滴着露水的红苹果。呵呵,红哟!
    
    晚上的时候,男演员,因为醉了,搬不动,嫦姐就腾出了秀娇的床,给他睡咯;至于那位好漂亮好漂亮的姐姐呢,珍姐就安排她,飞来我们家的大床搭搭铺。可是,到了晚上困觉,那个平时“无事不登三宝殿”,孤寒得鬼样的汪股,就手拿一扎小笋干和两个破柿饼,跑来我们家,笑得,就像个煮熟大狗头。他对着那位漂亮亮姐姐,心里就像钻进了几十个老鼠仔一样,笑嘻嘻的讲,“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问寒问暖的,就差,没给人家洗脚咯!后来,妈妈见实在太晚咯,就用阿庆嫂智赶刁德一,扔走了他,弄得他就像狗咬大尿泡——空欢喜一场!水瓜打野狗——不见了一截!呵呵!妈妈还在背后,悄悄的送他一句:南霸天给大姑娘拜年——没安好心!汪股走时,就像是抱起木炭炭亲嘴——碰了一鼻子灰!
    
    不过,那位姐姐,实在是太漂亮咯!后来,妈妈给她倒了一杯子的茶。杯,还是我们家的杯,茶,还是我们家的茶。可不知为什么,我会趁她不注意,偷偷的拿过来,喝上一小口,还把小嘴巴,吧吧咂咂。呵呵,香哟!最后,那位漂亮姐姐临睡前,还用一个分成几小段,会收缩的塑料杯装着的小毛巾小牙刷,洗脸刷牙呢!最后,她在尿桶里屙了些尿尿,还自己倒了一壶热水在小脚盘,偷偷的烫屁股和洗脚脚呢!呵呵,奇怪!她洗屁股来,干嘛?
    
    不过,那位姐姐困觉前抹的红梅雪花膏,可香可香的……哟,香晕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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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送走那两位演员,珍姐就到处讲,以前她们家乡,也来过一些演员同志来挑新演员,可是,大家都有男女当众抱一起的勇气,才可考取的!羞得大家哟,哇哇哇的!所以呀,她讲,凡是那些考上演员的人啰,作风上,都好容易出问题!听得大人们呀,脸皮都红咯!所以呀,秀娇去县剧团的这件事,在珍姐的舌头飞来飞去下,就没人,再提咯!不过从此,大家都知道,原来秀娇,也可以像刘三姐一样,当演员的!还有,那个吴医生呀,什么,都懂的!从此,云歌的人,都对她和吴医生,刮目相看咯!这不,最近附近几个生产队的那些媒人婆,都踏破了饭堂门槛咯!
    
    北山坳那边好出名的,做木箱可以全用榫头不用钉,但满脸麻子像《十五贯》娄阿鼠一样的瘸子木匠,就差媒人婆,送来了一个笑得裂开大嘴的腊猪头,做聘礼。不过,嫦姐就硬是没收。珍姐一看,情况不对!她就指冬瓜,骂葫芦的,猛猛扔了媒人婆几串白眼珠,出门前,还送了几句“都老倌、贼牯子和告化子,也想喫天鹅肉”,还有什么什么“好个拐子手样子,那不是一朵鲜花花,插在了牛屎屎”的,搞得那个媒人婆,屙屁用手抓——一场空!随后,珍姐就立刻提高警惕的向老冯叔,提起亲来咯!老冯叔嘛,不用讲,除了笑得像朵大葵花样“中中中”外,就什么,也不会讲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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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姐向老冯叔嫦姐提了亲,然后,没过几天,就陆陆续续的送彩礼来啦!除了大家常见的几篮子贴上红双喜的饼干罐头,还有几只好大好大的骟鸡肥鹅鹅!哇哇哇,比我们家养的那两只,等着过年才劏的大骟鸡,肥多咯!不过,珍姐的彩礼,除了大家常见的东西外,最厉害的,还送了一匹淡蓝色“的确凉”和一匹大红花布。
    
    哇哇哇,“的确凉”哟!我听妈妈讲,布料中,最最好的就是灯芯绒和“的确凉”咯!灯芯绒呢,我就见过吴医生有一条。那上面破了个小洞洞,嫦姐还悄悄的在上面,用钩针,钩补得看都看不出咯!可“的确凉”呢,我就从来没见过!妈妈讲,那是一种好贵好贵的化学布料,穿在身上时,穿了像没穿,好精神好漂亮的!我对妈妈讲,我也要做一件“的确凉”,也要穿了像没穿!妈妈讲,等我们家那借别人的二十九块还了后,我们家,才有钱买新布料,做新衣裳的,现在,就别讲什么“的确凉”了。哦,我好懂事的点点头!
    
    那天,珍姐就用两条白棉线,笑眯眯的给羞答答的秀娇,开了脸,然后,她们两家就一起在珍姐那,吃了一顿红喜饭,算是定哒亲咯!饭桌上,场长又“这样、那样”的发表了一番革命讲话。这件事,就算是一锤定音咯!那天,我见秀娇在饭桌上,对着珍姐给她夹得像小碉堡样的烧猪肉、麻辣子鸡、油炸麻雀子、剁椒鱼头和虎皮青椒,还有一大碗的红米子饭,就只会羞答答的用手绞着自己衣角子,么子,都冇喫!饿得她从妈抱那一飞回家,自己就疯找了几个柿饼和番薯,啃哟!
    
    从此以后,珍姐就整天整夜的,笑得青丝蜜甜样,简直——流了油咯,整天笑眯眯管秀娇叫什么……对,“媳妇妹子”!还叫秀娇管她叫——姆妈!现在的珍姐呀,真是见到了乌鸦,都当喜鹊,摘了一朵臭草,就当香花!整天都像是吃了猪油屙屎屎——都是夸啦啦!不过,秀娇还是白天上学,晚上,就去吴医生那。吴医生讲她的学习,进步好快呢!还讲她什么,上高中,没问题!以后,还可报送当工农兵学员呢!
    
    嫦姐最近有事没事,总中意在晚上时,来吴医生的屋里,溜溜达达,看看秀娇的复习,叫叫吴医生给云霞看看病病什么的。因为,听嫦姐讲,最近,不单只她自己常常感冒发烧,连云霞,也是。不过,我每次见她来时,总是一副笑脸润润,红粉扑扑的,那有什么病哟!有时,她还会帮吴医生,补补裤子缝缝扣子的。有时,她还会叫吴医生,讲一些报纸杂志的新奇东西。每次讲的时候,她的眼睛,都和秀娇一样,透透亮亮的!对,像小猫猫似的!
    
    一晚,场里的小柴油发电机,忽然间坏了。吴医生讲,他家的火水灯,也刚好没火水了。嫦姐就叫秀娇和我,抱着常常舔手指咬脚趾的小云霞,到门口石头上,看星星!可等到大番薯他们一修好电机,灯灯“唰——”一亮时,我“哇——”的一声飞回吴医生屋子,却看见,嫦姐头发乱乱的从吴医生的蚊帐,一钻出来。
    
    她不好意思的抹抹红烧烧脸蛋,讲:哟,我刚才有点子头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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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最近收割了好多好多大芥菜,然后,做了好好吃好好吃的,辣得好攻鼻子的辣菜菜呢!剩下的芥菜头,就全塞进我们家,那个大酸缸咯!
    
    天气渐渐的更冷!妈妈讲,好快,就要入冬,明天,就冬至!她把大姐二姐以前穿过的卫生衣裤,还有旧鞋旧袜,都洗晒干净,还拆了一件她的旧冷衫,给我织了件好暖好暖小毛衣呢!
    
    我们家在菊花崖那块自留地,地里的花生、番薯、还有芋头,都挖干净了。嫦姐她家的,也挖完了。不过,她的菜地上,除了一些过冬的木薯梗老枸杞,只剩一些为公家饭堂种的猪婆子菜、香蒜头、红葱头和灯笼辣椒什么的。不知为什么,最近的嫦姐,白天跑菊花崖菜地那,却越来越勤了。吴医生也在下午,拿上一只小竹篓一把小锄头,常常的去菊花崖附近,采采草药,捉捉蝴蝶什么的。
    
    乌嘴也长大了,最中意追着那些布谷鸟,漫山遍野的飞。有时会叼一只小老鼠,有时就咬一只小乌鸦。它最最中意这拱拱那嗅嗅的咯!湿漉漉的鼻子,灵灵敏敏,滴滴嗒嗒!当吴医生坐在石头上看书,我就会把我的破军鞋,扔得远远。可乌嘴却一下子,把它给叼回!有一次,吴医生还教它,在松树下面的松土,找到了一种叫什么“黑菌菌”的东西。那种黑不溜秋,像块煤样的鬼东西,不过,却是香香的。吴医生每次找到后,就会好开心好开心的拿回家,小心翼翼的削成碎片片,来伴面条吃,还吃得,呼呼噜噜!他讲,在别的国家,这种菌菌呀,贵得像金子!哇,真的?我知道世界上最最贵重的东西,就是那些老人家嘴上的大金牙!可是,我听嫦姐讲,这种东西子,就山猪爱喫!
    
    有时,嫦姐背着云霞来了,就会和吴医生,讲上几句;然后,她就会去到附近竹林子的那块菜地上,干活。有时,她要屙尿尿,也只在附近绿油油猪婆菜地,背着我们把裤子一扒,蹲下个肥大屁股,“哗哗啦……”的!一边屙,一边还笑盈盈的给菜地,扒草松土呢!过一阵间,嫦姐就会“吱——”的一声飞竹林子,不见咯!过了一阵间,吴医生也会讲,他也要进竹林子,采采中药,如果有人来,就大喊“乌嘴,回来!”,或悄悄的把嫦姐自留地上的草人儿,像《鸡毛信》海娃的“消息树”,往地上一推,就行啦!然后,他也会“吱——”的飞进竹林里,不见咯!
    
    他们每次都这样,都要我等好久好久的。难道,他们就不怕竹子的青竹蛇?不过,每次嫦姐,都会给我一些好好喫好好喫,喫到我饱得猛猛屙屁还想喫的好东西!她还叫我,千万千万不要给大人家讲咧!要不,她以后,就不给我好东西喫咧!
    
    幸好,我还有乌嘴。不过,好讨厌!最近它可能开始发情,常常追得秀娇那些女仔们,哇哇哇哇,要不,就在我的脚背上,屁股一拱拱的。我要不,一脚的把它踢飞,要不,就把它的小雀雀,玩得“吱吱”射“白尿”!有一次,我还见它趴大番薯家的那只小母狗上,拱来拱去,难看死咯!我狠狠一石头那只小母狗,它“汪汪”两下,就把乌嘴给摔飞!可它俩,还拔河,至少拔了,半个钟呢!等到吴医生回来,还没分开!气死我咯!
    
    不过,有一天,我在等吴医生时,就在菊花崖附近,追着乌嘴玩。可它追着一只小蝴蝶,小蝴蝶飞呀飞呀的,却把我,引到了菊花崖下的小树丛,然后,小树里,还“呼啦啦”飞出几只花花小鸟鸟。我一看,心里乐开了小红花!我分开小树枝,往里一看,哇,原来,真有一只大鸟巢呢!我再往里一望,真的,真的有几个小鸟蛋呢!我拿起了鸟蛋正想走,可回头一看,哦,原来木丛里,还有一个好隐秘好隐秘的洞口!哈哈,怎么我从来,都没发现过?我进去一看,咦,好宽好大的,不知通向哪儿?里面,还有好多好多亮晶晶透明石头头。我开心的捡起了一块小棱型的,放进了口袋。好咯好咯!以后我和大番薯打仗仗,他呀,就再也找不到我咯!对咯对咯,我决不能告诉别人!
    
    正在这时,我的屁股给人一拍,哎哟!回头一看,哦,原来是吴医生采药回来咯!没办法咯,只能把发现的洞口,告诉他。他一看,就乐!悄悄告诉我,这些亮晶晶石头,叫水晶!他准备用它们,炼药膏呢!他叫我,不要告诉任何人。他讲,如果告诉了别人,那些坏人就会把石头,通通的偷去。他呢,就没法再炼药膏,没法,再为人民服务了。知道吗,小愚公?我“哦”的点点头,然后,我一敲小鸟蛋,开心的一吮!
    
    **
    
    过了几天,山上,越来越冷。早上起来时,松针和草叶,都会蒙着一层白白霜。口里呼出一口气,也会像抽烟一样。冷哟!
    
    这以后,吴医生中午就趁大家困觉时,上山采采药和找找黑菌的。不过,嫦姐也常常的戴着一顶大草帽,飞去扒葱割蒜的,要不,就是掐几个指天椒和“七姐妹”,还有挖几棵雪里红苋菜什么的。不过,他们就会叫上我和乌嘴,在菊花崖上面,玩。他和嫦姐,就会飞进洞口里,炼药膏去咯!
    
    有次,汪股忽然的向菊花崖走来,我灵机一动,大喊一声,“乌嘴,回来!”然后,就带着乌嘴,慌慌张张讲,“山上有狼!”就猛的往山下飞。吓得汪股屎滚尿流的滚下山,还滚得满身烂泥巴!哈哈!
    
    有次,我偷吃了点妈妈准备过年时,带给婆婆的甜冬蜜,妈妈就用鸡毛扫,把我的屁股打开了花,就像屁股叶叶花!我一气之下,就飞到了水晶洞,一躲。不过,里面,吴医生已铺上厚厚木糠和茅草,好舒服、好舒服的!我缩在里面,乌嘴就趴着我脚下。我瞧着瞧着它小屁股,越瞧就越不舒服。我一气,脚一蹬。它就委屈的“汪汪”两声,飞咯;可我的脚,却蹬出几只“气球”来;里面,还装着一些白白“浆糊”!咦,奇怪!我把“浆糊”一倒,然后,就把气球吹得涨涨,直吹得它“嘣、嘣、嘣”大爆炸,我的心,才舒服!不过,有两个气球,就因为早就裂了点小口,吹不爆咯!
    
    **
    
    昨晚,老冯叔又醉啦!这次,他却真的把嫦姐,给打咯!第二天一早,我见嫦姐时,她的两个眼睛,都哭得,像大熊猫呢!
    
    在中午时,嫦姐就抱着云霞,母子俩就飞山上去,没咯!吓得珍姐连忙叫人找。大家找了半天,也没找着呢!直到傍晚,嫦姐才抱着手抓一束小菊花的小云霞,笑眯眯红润润的,从菊花崖那边,回来呢!
    
    她回来喫过饭,就抱着云霞陪秀娇,来吴医生家补习。她今天,还特意穿了那件,用珍姐那匹“的确凉”,做的新衣裳。里面,还系上了吴医生送她的那条红丝巾,不过,外面,就很不好意思的罩了件小棉袄,只看见,一点红呢!她见吴医生时,就变成好开心好开心的!她还来我们家,在那个大酸缸挖了好大一碗刀豆豆、酸豆角呢!哦哦,对咯对咯!还有酸荞头和泡辣椒,喫得,可欢咯!小云霞现在,已会在地上爬来爬去的。有一次,我还见穿开裆裤的她,蹲地上玩,她下面那条小缝缝,还会盛开小红花的,笑呢!
    
    嫦姐给我妈妈讲,不知为什么,她最近晚上困觉,常常走浏阳。哦,就是做梦的意思!她还讲,她常常会见一匹带翅膀的白马,白马在天上,拼命的飞、飞呀飞呀的飞,还有好多好多哒云云;有时,还会看见好多好多的蛇蛇,拼命缠住脚丫丫。妈妈就讲,梦见白马,如果是没出嫁的大闺女,就喜事临门啦!如果是结了婚的大嫂子,就有乔迁之喜!而梦见蛇蛇缠身,就是下一个,会生男仔啦!
    
    嫦姐一“哎呀——”,脸蛋蛋就滚滚红,像……红旗飘飘一样的红。她慌张张的丢一句,“我、还奶着伢子咧……咋、咋会有咧?”就慌慌张张的,飞咯!
    
    从此,我就差不多天天见老冯叔,醉咯!现在,真是谁见了他,都怕!当然,除了毛 他老人家!他谁都骂。白天骂,晚上骂,左边骂,右边骂,天上骂,地上骂,球也骂,屄也骂,看谁骂谁,谁都不顺眼的!现在,连场长对他,都摇头叹息的!
    
    老冯叔最近,也像珍姐以前要场长吃的那样,对那些什么猪肾、鸭肾、人参、鹿茸、还有鸡仔蛋和鸡子什么的,拼命的感兴趣!有时,连嫩点的鹿茸,他都切片片来,生吃!他还问昆叔,拿了几根野生人参炖。
    
    有一次,后山的生产队摔死了头大公牛。他还把那条牛鞭弄回来,炖汤吃呢!不过,炖着炖着,那条牛鞭却忽然膨胀,把个锑煲盖,都“嘭……”的,撑飞!而且,妈抱和大番薯好奇的吃了几口,哇哇,立刻就鼻血,喉咙痛了好几天!有一次,我还见满手老茧的老冯叔胸口,长有好多好多长毛!我听爸爸讲,“胸口有撮毛,杀人不用刀”!怪不得他以前杀了那么多日本鬼和蒋匪臭特务呢!有一次,他还开口问珍姐,拿了两杯上次的那种虎鞭酒来喝。可当天晚上,我们又听到嫦姐和小云霞,哭鼻子的声音!我还听见老冯叔骂嫦姐,什么什么“俺不中,你还不让老子碰!揍死你个臭娘们,去球”什么的。反正呀,都是些好难听、好难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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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子里头,又开大会咯!又是传达什么中央精神。场长他照样“这样、那样”,弄得我躺妈妈怀里,呼呼噜噜。只是模模糊糊的听到,“牛鬼蛇神”和“五七干校”什么的。反正,具体是什么,我也是——鸭仔听雷公!会后,又是什么大家“这样、那样”,要学好“老三篇”的。可是,这次喊了“毛 万岁”,晚上开饭时,却没猪肉吃!讲实话,最近饭堂的饭菜,也越来越差。不知是老冯叔天天喝醉,还是嫦姐不理他。反正,不懂!
    
    前天,昆叔又从山上,捉了两只马骝回来,还在一堆角仔板里,找到了一堆没开眼,粉粉嫩嫩,还半透明的粉红小老鼠!哇,那些小老鼠哟,透明得,还可见里面的小肠小肺!汪股一看,又有好东西吃,当然不会放过咯!他又叫大番薯,从矛头供销社捎来两斤五加皮,又叫上场长,在那饭堂的院子里,吃什么小老鼠和马骝脑咯!
    
    首先,他们笑眯眯眯眯笑的,先把那堆害羞羞小老鼠,放在一只大碗;然后,每人的面前,再倒上二两的老酒;然后,各人就拈起一只粉红小老鼠的尾巴,慢慢的沾一些辣椒酱油;然后,把四只小脚还在空中挣扎的小老鼠,一把扔进口中;然后,大力一咬,“啵……”,那些小老鼠的小肠子、小肺、小肝什么的,一下子,就炸;然后,他们就美滋滋的嚼呀、嚼呀;有时,他们就嚼也不嚼,就这样“咕……”的一声,吞咯;然后,就“嗞……”呷上一口老酒,香香的!
    
    至于这次吃马骝脑,汪股就用了一种“优选法”。他先叫老冯叔,还是照以前那样的把马骝头,卡在了木桌中间的洞洞。他先叫老冯叔,烧了一勺加了姜丝盐巴的滚烫花生油;然后,他“唾、唾”的往手心唾了唾;然后,就用刀把马骝的头颅,一劈;然后,轻轻一撬,马骝的脑壳,就“喇”的一裂;然后,他就用刀背,一敲,马骝壳就在马骝凄惨嚎叫中,“吱——”的一声,飞咯;现在,马骝大开的脑壳上,就露出了白花花,带血丝的脑脑;然后,他就拿起那勺滚油油,猛的往马骝大开的脑袋一倒,“喳——”的一声,油星四溅,白雾四散;然后,就是马骝的哀叫,震天动地,死命挣扎;可是,它的脑袋,却被几个馋嘴的勺子,在欢天喜地的,分享!
    
    他们这一次,把昆叔捉的两只马骝,都统统的,给吃咯!他们每次吃马骝脑时,都是把枚,猜得天响。最后,那两个马骝的肉肉,就分给了场子里头,家里有小孩的女人。我妈妈,也分到了一块。听大人们讲,细蚊仔如果吃了冬虫草蒸马骝肉,就不会生“疳积”咯!就是,再也不会瘦得像个马骝,不吃饭却常常用牙齿,像小老鼠一样把手中的东西,嘎嘎吱吱!不过讲真话,马骝肉,真是好好吃、好好吃的!那些虫草肉汁伴米饭,哈哈,香!连屙的屁,都香!
    
    傍晚,嫦姐把马骝肉拿来我们家,然后,就赶紧抱着小云霞到了吴医生那。秀娇因为今天肚肚痛,没来。嫦姐就讲,顺便来吴医生这,拿些止痛药什么的。不过我在板缝缝看见,他俩在隔壁,好像慌慌张张的讲着些什么。最后,我还见嫦姐,在偷偷抹眼珠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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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伐木场召开了“一九七一年度冬季征兵工作动员大会”。在会上,场长热血沸腾、慷慨激昂的说,“一人参军,全家光荣”!现在,台湾特务还在蠢蠢欲动,狼心狗肺!这样!美帝国主义也在煽风点火,火上浇油!这样!苏联修正主义,也在欺负俺们中国无产阶级和革命老百姓!他们时刻的想把他们拉了稀的水,来给俺抹脸蛋!各种发动派,现在都在俺们国家周围,四面埋伏,八面楚歌!所以,这样!俺们大家,就要把俺们最好的娃,苗红根正的娃,送上革命第一线,为国家,挖碉堡,挡子弹,为人民争光,保家卫国!这样!新中国,才会永远的生根下去,共产主义,才会早日的实现!这样!到那时,俺们想吃啥,就吃啥!想喝啥,就喝啥!吃香的,喝辣的,连放的屁,都是馍样的香!这样!人人能穿‘的确凉’,家家骑上‘大凤凰’!爷们大碗喝老酒,大碗吃卤肉,娘们高兴生娃娃,人人戴上大红花!夜夜放光芒,天天亮堂堂!家家都是香馍谟、大米饭,吃不完,猪牛膘肥马又壮!打倒台湾他奶奶狗娘养的驴特务!撩倒美帝国主义封资修霸权主义!淹死苏联修正法西斯!他奶奶个熊!毛 万岁!万岁!万万岁!”
    
    会后,大家都踊跃来参军,妈抱和大番薯,也都抢先报了名。这天下午,云歌嘛,一共有五个大哥哥,报了名!
    
    可是,等傍晚我和猫仔,在妈抱家附近玩“烟纸角”时,却听到珍姐在里头,对着场长大发革命的雷霆,发完一通,还“呜呜呜”的,哭呢!她讲,“我就这么一个细子伢,你就霸蛮的让他离开家……呜呜呜……”场长也在唉声叹气的。妈抱讲,“姆妈!我真的好想好想参军咧!当兵保家卫国,穿上军装,多精神啰!”珍姐一听就火了,大声的把他骂,“给我闭嘴子!真是个莴笋脑壳子啰!你以为儿大就不由娘啰?你这细伢子,懂个么子子,就晓得和娘老子抬横杠!你爹爹年纪这么大啰,才有哒你,你晓得娘娘的心么?你去哒,娘以后,多孤单哟!以后,谁给我们打伴修行哟?你要是参哒军,上不巴天,下不着地咧!那是捡了芝麻,丢西瓜,要不得!还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啰!还有哟,秀娇那边子,我已给你定哒亲。等明年一毕业,就把她娶过门,把娃娃一生啰!你娘这么几十年,走浏阳哟,都盼着这一天啰!儿哟,你晓得么?”妈抱把嘴噘得像山猪,可是,却不敢再吭声。
    
    最后,珍姐就对场长讲,“还是老话讲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哪,这件事子,我霸得蛮,耐得烦!一个大活人子,还会给尿闷死?你们都是父子两个比巴掌——一个样子子!布袋里的西瓜——直上直下咧!那时不是你自告奋勇的要求来这么个屁地方,早就当县武装部长啰!还会像今日子这样,老太婆的脚趾——窝囊一辈子啰?我有我的办法咧,我一定办得像中秋的月亮样——正大光明啰!你这糍粑心,就冇管咧!在外头,你就装作不晓得,要得不要得?”最后,场长叹了口气,然后,拿起了旱烟袋,坐在椅子上,“吱吱吧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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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9-21 01:32:49  更:2022-09-21 01:48: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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