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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笑傲在江湖》新武侠[第1页]

作者:逆旅夜雪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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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交出来,就赏你一个痛快。”
    “你永远不会知道我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那你很快就会后悔为什么活在这个世界上。”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似杜鹃啼血在暗夜中回荡
    第一章 华山
    华山,又称西岳,是中华五岳中最高也是最险峻挺拔的山岳,自古华山一条路,华山的路一向以险著称,雨后的华山的险峻更是难以附加。
    一个衣着落魄的书生正行走在华山栈道之上,看到不远处的一个牌坊,牌坊不知道多久没修缮过了,显得有些破烂,看着正中的牌匾上被风雨侵蚀已经有些模糊的三个大字——华山派,他如释重负的长出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他本是太原府岳家村的一个普通良家子弟,家境虽然清贫,但是一直很受村里人的尊重,常言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他家祖祖辈辈都是识文断字的读书先生,几辈子以来方圆百里唯一的私塾一直都是他家的先辈在作者教书先生,虽然并未出过举人更没出过科甲进士,最多只有像自己的二叔一样最高做了县衙里面的一个吏员,但是他们安贫乐道刚直不阿的书香世家作风,让远近的百姓无不称道。
    本来他也会像他的先辈一样,,父亲给他起名不群,希望他有朝一日可以卓尔不群,做一个好人,争取再博出一个出身,可以造福一方百姓;如果科举不第就接过父亲的戒尺,做一个私塾先生,教导那些孩子。可惜,一场大变毁灭了这一切。
    在太原府平定州有一个信仰弥勒佛的宗教,他们自称日月神教,很是招收了不少信徒,因为大明对宗教比较宽容,这个日月神教也就堂而皇之的在太原府立庙传教了。
    在他六岁的时候,有一个自称是日月神教香主的人找到他的父亲,声称日月神教
    要在平定州建立分舵,他家的祖坟正式他们选择的风水宝地,要求父亲将祖坟迁离事
    关祖宗,父亲自然严词拒绝,后来日月神教数次登门,各种的威逼利诱,父亲丝毫没
    有动摇,最后在县里担任吏员的二叔一怒之下,把来到家里无理取闹的几个人抓到县衙打了一顿板子。本以为此事就此了解,谁知道不久后的一天,在家人都熟睡的时候忽然失火,大火夺去了父母和哥哥和妹妹的生命,多亏一个路人挺身而出扑进火海把被父亲压在身子底下的他救了出来。
    人命关天,县令自然不敢怠慢,马上发出捕快调查起火原因,曾经威逼利诱岳家的日月神教自然是第一怀疑对象。谁知道第二天就有人自首,自称是喝醉了酒走夜路打翻了灯笼和酒坛,灯火引燃了烈酒所致。
    虽然这个理由很难让人信服,但是县令还是以纵火证据不足,失火事实明确为名,将自首者判处重则一百大板流三千里终身监禁结案。
    二叔也因为擅自动用官刑为名,夺取吏员身份,监禁三年,又以赔偿被责打的日月神教教徒为名,将岳家的土地包括祖坟的地契判给日月神教。二叔因为悲愤在县衙大堂上撞柱而亡,因为二叔堂前自尽,州府以县令妄动公器滥施刑罚为名,将其夺职查办,但是岳家终究没能拿回自己的土地,而日月神教也因没有证据无法惩处。
    人死不可复生,岳家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真凶却逍遥法外,让岳不群痛不欲生,他知道救他的路人是一个大侠,于是请求大侠帮岳家讨还公道。
    于是,在二叔头七过后,大侠把他绑在背后,单人匹马仗剑走进日月神教的分舵,在那一晚,他在大侠的背上,看到了那些害死自己家人而逍遥法外的仇人们饮血当场,也在那个时候,他发现,世界并不像父亲一直教导他的一样,律法并不能完全的保护他们这些奉公守法的百姓。
    那一夜,大侠杀了很多人,不过放过了领头的几个人,大侠告诉他,要教他学武艺,等他武艺高强以后亲自报仇。
    第二天,大侠背着他离开了岳家庄。
    后来,大侠带着他来到华山,当时这里立着一个金碧辉煌的牌坊,华山派三个烫金大字让人看的血脉沸腾。
    在师父带他回山的第三天,在剑气冲霄堂上,师父对他进行了收徒仪式,师父给他讲解了师门的传承历史,宣读了门派的规则戒律,从此他成了华山气宗的一名传人。
    当时华山有很多人,有很多师叔伯也有很多师兄弟,还有几个师叔祖辈分的。
    当时江湖上流传着这么两句话:“拳出少林,剑归华山。”华山派是仅次于少林的存在,与南方的霸主武当派不分伯仲,而华山不仅自身力量强大,更组建了五岳剑派联盟担任盟主,声望日隆。
    当时他在家人丧尽后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在拜师华山以后,师父告诫他,江湖不是在刀光剑影中,而是在人的心中,就算是看起来其乐融融的华山里面,也一样有纷争的存在。
    当时的华山派分为剑宗和气宗,两派的人马针锋相对,关系日渐势同水火,自古以来兄弟一旦阋于墙,其仇恨程度甚至强过仇敌,不过在内部长辈的控制和外部压力下,这种争斗始终没有爆发过激的行为。
    师父对他很严格,但是也很和蔼,不但教他武功,给他讲解江湖的险恶,更始终教导他无论江湖有多不堪,即便很多时候必须不择手段,但终归要给自己保持一份赤子之心,否则就彻底的丧失了人性堕入魔道。
    师父说他是难得的练武奇才,如果可能甚至于会成为一代宗师。
    他很尊重师父,不过对习武始终提不起兴趣,可能是因为家庭的熏陶,他始终认为武力不能解决问题,虽然自己只能依靠师父才可以报仇雪恨,但是如果不是县令昏庸,如果天下的官员都和大宋时期的包龙图一样执法如山,那么世间根本就不需要大侠。想到这些,他对习武的兴趣便大大减低了,而且,他眼看着同门的师兄弟为了是练剑和练气而争吵,甚至于大打出手的时候,他就对习武更有了一种抵触,因为他不想有一天学会了武功和亲如一家的师兄弟动手。
    他对自己的定位也慢慢有了认识,在他看起来,华山派这么多师兄弟,个个武艺高强,也不多自己一个,自己不如好好的看看书,以后给华山做一个好的账房先生,给师兄弟们提供最好的生活条件,给师父分忧,特别是看到师父月底对着账册愁眉苦脸的时候,他的这种愿望也就是更强烈了。
    所以说,那段在华山的时候,他在藏书阁内的时间远比在演武场的时候要多,开始的师父还恨铁不成钢的痛斥他几句,后来看他的坚持以及华山的后勤也确实是个让人头疼的大麻烦,也就听之任之了。
    日子就是这样在平静中流逝,转眼就是十年的时间过去了,少年也逐渐长成了一个青年。
    无论是师叔伯还是师兄弟,都对他的彬彬有礼和乐于助人赞叹不已,连与气宗素来不和的剑宗同门也对他挑不出什么毛病。他的想法也很单纯,就是好好的侍奉在师父的左右,为师父分忧。他一直很喜欢一个小师妹,但是小师妹习武成痴,为了学武,不顾自己气宗弟子的身份,经常粘在一个剑宗凤师叔的屁股后面撒娇,在被小师妹嘲笑过几次自己像个穷酸秀才只知道泡在藏经阁之后,他的那缕情思也就断了。
    直到有一天,他正在藏书阁里面读书,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痛骂和兵器相撞之声,本以为又是剑气两宗的师兄弟又吵起来了,但是随着不断的惨呼声传来,他以为是有外敌入侵,赶紧丢下书跑了出去。
    听着惨呼声的方向,他施展轻功向玉女峰奔去,他果然是一个练武奇才,虽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是武功超过了大部分师兄弟,轻功也有了几分火候,很快他奔到了玉女峰。
    这个时候,玉女峰上已经剑气纵横,并没有外敌,只是同门正在自相残杀生死相搏。这几百人互相斗殴,都是穿一色衣服,使一般兵器,是敌是友,倒也不易分辨。看样子是剑气之争已经激化到了火并的时候了,气宗人数本来就少,于是只能分头迎战,都是以一敌二或是敌三,白光闪耀,叮当乒乓之声大作,玉女峰已经成为战场。虽然华山分为剑气两宗,但是弟子之间本身的师承不同,本来开始还是剑气两宗比拼,但是斗到后来,本宗之间素有嫌隙的,也趁着这个集会,或明攻、或暗算,也都趁机厮杀起来,局面混乱已极。
    他心急如焚,只是四处寻找这师父,终于,他看见在一片空地上,师父被几个剑宗的师叔团团为主,好在师父武艺高强,以寡敌众犹自大占上风,一个人把五六个人压的毫无还手之力。
    他连忙朝着师父跑去,天真的以为自己可以劝开一向对自己态度和气的几个师叔。结果自己刚刚跑过去,真好看到一个师叔被师父用剑脊拍飞,很明显师父手下留情了,不然以师父如果不调转剑刃,这个师叔马上就是血溅当场,他连忙跑过去扶起师叔,本想劝师叔罢手,没想到师叔刚刚站稳就给了他当胸一剑。难道师叔没看见他身上连一把剑都没有么?难道师叔不知道是他刚刚扶起的他么?
    这一剑好狠、好毒,真的是要命的一剑,他仰面摔倒。
    “不群!”师父因为见到他的受伤,失神之下连中数剑。在倒下的恍惚间,他听到了师父的怒吼,见到师父势若疯虎一般朝他冲了过来,而砍伤他的师叔自认为他必死无疑,持剑向师父冲去。
    当岳不群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床榻之上,一个在门派里面做杂役的门人正在给他换药。
    在杂役口中得知师父没有性命之忧之后,他再次昏迷了过去。
    岳不群再次苏醒后,他看见了师父如释重负的笑脸,他挣扎起来,师父轻轻把他按住。蓦地,他见到师父左边空荡荡的袖管。
    “师父。。。”
    “不用说,你没事就好,只要人平安比什么都好。”
    在师父的口中,他得知玉女峰大比剑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剑宗战败,残余弟子出走华山,而气宗本就人丁稀少,现在师父这一辈只剩下他一个人,而二代弟子只剩下岳不群和师妹宁中则。曾经近千人的华山派,除了一些杂役,现在只剩下三个人了。
    师父说的很轻松,但是岳不群从师父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失落。
    三个月后,岳不群的伤口终于痊愈,但是师父却倒下了,大比剑的那一天,师父不仅身中数剑甚至于失去一只手臂,更要命的是受了眼中的内伤,全靠着师父功力精湛,用一口真气硬顶着。
    痛苦、悔恨和自责深深侵蚀着岳不群的心,特别是见到师父宽容的微笑,岳不群已经肝胆俱裂。
    岳不群知道,华山就靠他了,师父的梦想也只能由他去延续了。
    在几位名医告辞下山后,岳不群给再也不能站立的师父做了一个轮椅,也就是在那天在残垣断壁的剑气重霄堂内,岳不群接过了师父的佩剑,他决定从此再也不会放下手中的宝剑。
    第二章 内奸
    “师兄,你回来了。”师妹宁中则像燕子一样飞奔而来,“你这次一下山就是两个月,怎么这么长时间?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师父怎么样了?”岳不群道。
    宁中则道:“师伯他老人家都好,就是药材快没了,你再不回来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岳不群道:“师妹,这是二十两银子,你先去把杂役的工钱发了,然后准备药材,再买点酒肉,给自己也买点胭脂水粉,我去看看师父。”
    自执掌华山后,岳不群才明白华山自内乱以后到底有多落魄,门人散尽不说,剑宗出走的时候焚烧了门派中一切他们带不走的东西,剩下的只是一些残垣断壁,他最常去的藏书楼已经是一片瓦砾,而财产更是一文不剩。且不说师父将养身体,就连三个人的饭食都成了问题。
    为了挣钱,岳不群做了官府的赏金猎人,以前连鸡都没杀过的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吐了好久,那个时候他感觉杀人远比被杀还要可怕,在数年的杀人领赏中,他无数次受伤,多次九死一生,但是他熬过来了,他的武功越来越高,受的伤也越来越少。
    他打探到细柳庄是朝廷锦衣卫的暗庄,那里给的赏金要比衙门多。他从来不告诉官府自己是谁,因为他自觉辱没了师父,辱没了华山派的但是为了师父的身体,为了让华山派不会消亡,他必须这么做下去。
    这次,他接了细柳庄的一个任务,没想到差点死在那里,他不怕死,但是他怕自己死后华山派彻底覆灭。
    好在,这次又只是九死一生,活着跑回了细柳庄晕倒在庄门口。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他清醒以后,就在华山脚下的一个破庙里面,身上中的内伤和奇毒也已经好了,身边包裹里面还放着一百两黄金和五百两银子,刚好是赏金的数目。
    他本想去细柳庄看一看,但是惦记师父的身体,所以就直接返回华山,在路上,他听酒肆里的人议论,说细柳庄已经成了一片焦土,他心知有异,但也没放在心上,只想回家后和师父请教。
    他又想起来昏迷后做的一个噩梦,在那个噩梦里,他见到了人世间最恶毒的人心,好在梦终归是一个梦,他摇摇头,准备彻底忘记这个噩梦。他并不知道,他所谓的噩梦已经在他的心底种下了一粒种子,而种子总会发芽,虽然,那会是在数十年后,但却是毁灭性的。
    “师父。”岳不群大拜而下,每次杀人后见到师父,他都会不自禁的像一个撒娇的孩子。
    “不群,起来,唉,早和你说了,别讲这么多规矩,来让师傅看看瘦了没有。”师父伸着颤抖的大手托起岳不群。
    岳不群看着师父沟壑纵横的脸庞,不禁心酸,师父真的是老了,太重的伤势,让内力精湛的师父衰老的太快了。
    “什么?细柳庄被灭了?”听道岳不群讲述道听闻细柳庄变为瓦砾,师父大惊道;“可以确定么?”
    岳不群沉吟道:“应该不会有假。”
    师父脸色阴晴不定,半晌后才道:“不群,你这次大难不死,不要再下山了,一百两金子和五百两银子,够我们门派几年的花销了,你这些年为了银子奔波,又要照看我这个老不死的,辛苦你了,接下来你好好的呆在山里,师父也再好好的给你讲讲武道,你现在临敌经验已经不少了,但是武功太久没磨练了,师父现在动不了手,但是动动嘴还是可以的,要知道,江湖上还是要以武为尊啊。”
    岳不群道:“是,师父。”
    山中无岁月,自岳不群回山以后,将采买物品的事情都交给了杂役,师兄妹两人天天在师父的教导下聚气练剑.
    师父除了指点岳不群师兄妹,就是给岳不群讲解江湖故事,传授各种的江湖秘辛以及门派的历史掌故。
    玉女峰大比剑以后,华山好手死伤殆尽,华山剑法的精妙绝招都随死去的高手而去,而存放华山派武功秘籍的藏书阁也被剑宗弟子一把火化为灰烬。师父将自己一生所学以及和同门切磋时的感悟汇集起来,经过数年的去芜存菁,以师父最为得意的紫霞神功为首整理出九种功法,称之为华山九功传授给岳不群。
    山中无岁月,转眼就是数年的时间过去了,岳不群将华山九功终于融会贯通,师父的脸上也显出了久违的微笑。
    在岳不群紫霞神功大成的当天,师父像一个孩子一样开怀大笑,当晚华山仅剩的三人围炉夜话,师父酒杯不停,不善饮酒的岳不群也罕见的酩酊大醉,也就是在当晚人事不省的岳不群与师妹宁中则酒后乱性,翌日酒醒后,岳不群羞愧难当差点拔剑自尽,还好宁中则手快将剑夺下,最后师父做主将二人珠联璧合成就了一对佳人,此后,冷落近十年的华山逐渐才次出现了欢声笑语。
    这一日,师父将岳不群叫道身前道:“不群,近十年了,你是个好孩子,看起来华山复兴的希望就在你的身上了。”
    岳不群道:“不群不敢,不过师父,现在我华山人丁稀少,是否应该再开山门收徒了?”
    师傅闻言沉吟道:“不群,你可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岳不群道:“不群知道。”
    师父沉声道:“不群,我和你讲过,我们这些门派不但朝廷看不起,就连良家百姓也颇有微词,就拿不群你来说,如果不是家遭巨变,无论是你的父母还是你自己,恐怕都是宁可做一个平凡的教书匠也不愿意做什么行侠仗义的大侠吧?”
    岳不群闻言双膝跪地颤声道:“师父对不群有再造之恩,不群不敢。”
    师父微笑着扶起岳不群道:“不敢,不是不愿,你别忙着跪,师父不怪你,别说你,就算是师父如果不是和你一样被逼无奈,现在也是做一个日出而作日落而出的农夫罢了。别说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就连我武当开山鼻祖三丰真人,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也只会是在一个镖局里面了此残生了。”
    师父伸出手,接过岳不群奉上的茶盏喝了一口继续道:“所以我们这些人,注定了不被官府看重,不被百姓尊敬,偏生还自相残杀,十年前你见到了我们华山火并,但是华山以外门派林立,彼此更是你死我活。为什么这十年我让你关闭山门?为什么我不让你暗中收徒?因为不知道在暗处有多少人的眼睛看着我们,不过是因为江湖规矩,他们不好动手。而且我们现在衰弱,那些有心人就会遵守江湖规矩,因为他们可以等,等我们病死,然后再扑上来把我们撕碎吞下。可以如果我们表现出开始恢复,他们就很难等下去了,江湖规矩也就成了摆设,他们有的是理由打上门来。”
    岳不群低头思忖片刻道:“师父,那我们怎么办。”
    师父沉吟道:“你现在紫霞神功大成,功夫已经今非昔比,但江湖上奇人异士颇多,还是要韬光养晦,开门收徒还早,不过可以偷梁换柱,你不妨在我华山的门人中先选上佳之才收为外门弟子,等时机成熟,无论开门收徒还是将外门弟子纳入山门,都是水到渠成之事。”
    岳不群大喜道:“不群明白了。”
    华山派虽然现在只有三个人,但是不代表华山派中的人只有三个,江湖上的门派都一样,在门派中分为入室弟子、亲传弟子、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只有入室亲传和内门的弟子行走江湖的时候可以自称为门派子弟,而外门弟子只负责门派的生活起居,可以得传几招粗浅功夫,仅仅比杂役高一点点,但是外门弟子却是数量最多的,华山鼎盛时期有近千弟子,而外门弟子有将近九百人,剑气两宗的入室亲传和内门弟子仅有不过87人,而岳不群的师父身为华山掌门只有他一根独苗。
    现在的华山除了岳不群师徒三人,还有数十位杂役,主要是华山派名下土地的佃农子弟。
    这一天,华山派的演武场上,有近百人在此集合,等待自己是否被选为华山外门弟子。
    所谓的选拔,也是根据众人的年龄与资质进行筛选,虽然外门弟子在任何门派都是不受重视的一个人群,但是在目前的华山派来说,即便是外门弟子也是门派的火种,故此岳不群夫妇对此次的选拔均不敢大意,最终选为外门弟子的一共六人。
    晚饭过后,师父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缓缓的道:“不群,你做的很好,你看这六个门人日后有没有可以进入内门的?”
    岳不群低头道:“师父,这些年来,弟子一直都在观察门中的各色人等,这几个人虽然资质不是上佳,但是心性都很不错,特别是那个劳德诺,比弟子上山还早,听说自从以前的师兄将他在黄河边将他救回来以后,他在门中一直任劳任怨,更难得的是他之前曾经有过习武的根底,这些年来弟子闲暇只是也曾穿过他一些粗浅功夫,他也可以举一反三,弟子愚见如果仔细调教一下成才可期。”
    师父又品了一口茶,眼光带着一丝狡黠道:“不群,难道你没看出来什么?”
    见岳不群一愣,师父也不遮掩,淡然道:“这个劳德诺不简单啊,如果师父没看错,他应该是嵩山派来的一个探子。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江湖的险恶你现在还很难能看清,别说是你,就算是师父也只能说是懂得一鳞半爪。”
    似乎是想给岳不群一个消化的过程,等岳不群面上的惊愕之色稍退后,师父道:“我华山自开山祖师广宁子郝大通开宗立派以来,一直是道家正宗势力庞大,必然会有人眼红心热,百年以来,潜入我华山做间的入过江之鲫,一个劳德诺又有什么奇怪的。不过现在我华山式微,一个疏忽就可能导致灭顶之灾啊。”
    岳不群听的汗流浃背,颤声道:“师父为何当时不阻止我收他做外门弟子?”
    师父笑道:“昔日天下大水,舜派鲧去治理,结果鲧堵洪水让天下泛滥被舜斩之,后鲧的儿子大禹王改堵为疏,于是天下大治,要明白,堵不如疏啊。不群,师父的身体师父知道,华山的重担迟早要落到你的头上,你要明白一个道理,做掌门的武功固然重要,但是更重要的是用人和掌控管理门派的力量。在智慧和权谋面前,掌门人的武功倒是次要的。师父明白这个道理就是太晚了,总以为以诚待人再加上自己的武功修为可以力压江湖就可以做好一个掌门,结果华山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不群,你要以师父为戒啊。如果没有做掌门的智慧和权谋,就算你武功天下第一,也不过是一个赳赳武夫罢了。”
    看着岳不群额头冷汗涔涔低头不语,师父叹了口气,继续道:“这个劳德诺你不但不能除,反而要用,而且要重用,我华山现在人才凋零,就算是想找一个好苗子都难,这劳德诺可以为一个潜伏的任务隐忍十几年而无怨言,就算连挑粪浇地这样的活计也可以不皱眉头的去做上几年。我华山现在式微如此,他这个卧底甚至于都被嵩山派遗忘了,和弃子毫无分别,他居然可在华山任劳任怨的做一个杂役,这是何等刚毅的心性,就凭这份心性,就是万金难买。嵩山的左冷禅有小聪明无大智慧啊,这么一个人才居然拍出来做卧底,简直暴殄天物。所以不群,他不用,但是你要用,别说现在华山无人可用,就算是有人可用,这样的大才也一样不能浪费。除了不能让嵩山派知道的事情,无论让他做什么,相信他都可以做到尽善尽美。”
    半晌,岳不群艰难的抬起头,吃力地说:“师父,那以后是否、、、、、”
    师父欣慰的点了点头,道:“你不嗜杀,这很好,所以尽量的不要让他卷进和嵩山派的争斗,到时候自然可以保他平安。”
    第三章 骗行
    临潼多山地,不过这里依然有庙宇——山神庙、土地庙、关帝庙。几间庙宇的主人已经不见了,却是被强取豪夺,被临潼的骗行占据。
    内中庙宇的一些人,还多是乞丐样子的人,这就是典型的乞丐赶庙公了。
    然后关帝庙附近有一片外表残破,但内中颇有洞天的院落,此时大堂内外正在喧哗,摆了些酒桌,一些形形色色的人正在吹牛闲聊,大吹大擂。
    人群有男有女,有人长衫,有人劲装,还有人携带兵器,一股股酒肉的香味就此传出。
    内中一桌上摆着几个才,有鸡鸭、有鱼、有牛羊肉等数个菜,两个男人正对着喝酒,为首一个男子须发杂乱,年在五十岁左右,身材短粗,脸上满是纵横的皱纹,但似乎颇有几分慈眉善目的样子。
    他穿着破旧的外套,但内中却是一件苎罗绸缎,显得不伦不类。
    对坐的男子四十多岁,脸色黑红,精瘦精瘦的样子。
    堂外几十个人,二人却单独占据一桌,显得在这伙人身份地位不一般,却是骗行团头马五爷与他手下得力干将李三哥。
    二人喝着酒,吃着菜,正在闲聊着什么,马五爷身边还摆着一个颇为独特的棒子,上面贴着一张葫芦形状的纸片,纸上写着“一应兄弟不准滋扰”的字样,显示了团头马五爷往日出身——天下第一大帮丐帮。
    确实以前马五爷加入过丐帮,那还是好多年前他在太原府厮混的时候,这个棒子还是当地的丐帮丐头亲手发给他的。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每行也有每行的行规,做乞丐,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的,无论外地乞丐还是本地乞丐,都要受当地丐头的管理。
    外地乞丐来本地乞讨亦要备具拜帖,亲自拜会丐头后才能在丐头所管区域行乞,标志就是这棒子了,然后所得大部分上缴,对丐头必须绝对的服从,任劳任怨,更类似主仆之间的关系。
    而且丐头可是“终身职业”,丐头死后才会更换心的丐头,可能普通的乞丐日子不好过,但是各地的丐头,各个都有大户人家的钱财。
    在太原府厮混的日子,大大开拓了马五爷的眼界,因为他是当地丐头的“小相公”之一,因此颇受器重,内中方方面面的技巧本事,最后也都学了个七七八八。
    这一行他干了十几年,可惜丐头去世,后面更换了新的丐头,不好男色,马五爷就慢慢被边缘化了,处处不得志,就寻思自己出来另起炉灶。
    太原府竞争激烈,他跑到大同,但火拼不过当地的丐头,最后回到老家临潼。
    在这边,他与衙门快班的某个捕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亲戚关系,更因此把街上某个班头,虽
    然收入很大部分要上缴,但是也因此垄断了临潼的骗行行业,多年来虽经过不少风雨,但一直太平无事。
    对面的李三哥是这些年他提上来的得力干将,手上功夫够硬,又特别听招呼,还会说奉承话,而且有点小计谋。
    此刻二人对着喝酒,酒酣耳热之间,都是有些面红耳赤,这是李三哥道:“五爷,前段时间俺去了府城,那真是开眼了。有些小乞丐手脚奇奇怪怪的,那是咋整出来的?俺只知道瞎眼断手。”
    马五爷仍然是慈眉善目的样子,轻描淡写道:“哦,你说这个啊,俺有与当地同行交流过,一次喝酒逃出来的,这叫采生折割,要刀砍斧剁,有些还要用瓮罐栽培。。。”
    他说着摇头道:“不好整,要老师傅手艺好,不然一下子就整死了,俺就曾经切磋过,都死了。一般低级的,只用铁丝勒着长大就行。”
    李三哥眼中带着羡慕嫉妒恨:“有这手艺,可以吃几辈子饭了。。。娘个蛋的,现在的人,为了赚钱,什么奇奇怪怪的法子都有,真实丧心病狂。”
    马五爷道:“可不是,唉,也不能怪他们,现在世道艰难,生意不好做啦,一般的断手断脚,
    弄瞎眼睛,可讨不到钱啊。”
    李三哥也恨恨道:“就是,现在的人,他娘的越来越没同情心,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马五爷道:“现在世道,前些年土木堡打一次仗,几万几十万的死人,见多了,断手断脚又算什么?人心呐,都硬了、都坏了。”说着不断的摇头叹息人心的不善良。
    他接着又说:“特别是我们这种小地方更不容易,所以我们还要多拓展行业,这次叫兄弟姐妹聚在一起,就是想想,该怎么多发展一些业务。”
    李三哥脸色也有忧虑,毕竟是个小县城,他们骗行拐幼儿幼女也不能太频繁,否则就引人关注。所以近几年他们骗行的战略,就是多领域开拓业务。
    现在看到什么好货孩童只是业务之一,他们团体,更多往经济领域、文化领域走,如出售制造假药、卖假酒、伪造文物古董、替人瞎编家谱等等,最近还想着能不能搞点假银假钱。
    只是不可避免的,如果他们要往外走,就要与其他地方的团伙发生冲突。
    所以今日马五爷召集兄弟姐妹在老窝聚餐,也是集思广益,商量该怎么走出去。
    马五爷最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酒力上涌,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这种日子——惬意!
    心中亦是感慨:男子汉大丈夫,还是要出去多见见世面啊,窝在土里刨食,会有什么出息?
    这不,自己就学了一身本事衣锦还乡了,多年来,也会出了一番事业。
    他站起身来,还顺手拿起旁边的棒子,虽然不在丐帮混了,但多年来,仍然随身携带棒子。
    这也是显示他做人不忘本,江湖好汉见了,谁不要称呼一声:“马五爷,重情重义。”?
    他手持信物棒子,有如若持着权杖般威严,李三哥也忙跟在他身后——这也是多年来的默契。
    走到堂前,躺下的人,也停止了喧哗,个个面红耳赤的,都是恭敬的看过来,五爷要训话了。
    马五爷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先说上几句鼓舞士气的话,忽然一阵破空之声响起,兔起鹘落,让人完全反应不过来。。。
    第四章 杀戮
    骗行的马五爷正召集兄弟姐们联欢,准备畅想未来的发展前景,忽然有人私闯民宅,还破门而入,二话不说就是满天花雨的暗器飞来。
    骗行的众人不明所以,他们只是市井之徒不是江湖人,哪里见过这些玩意儿?就算见过,恐怕一时间也反应不过来,一个穿青袍的红脸汉子还好奇的抬头睁大眼睛,似乎想看清楚是什么东西。
    马五爷总算见多识广,猛然间就脸色苍白无比。他正要喊叫,说时迟那时快,睁大眼睛的红脸汉子已经变成了瞎子,随即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声。
    带着武林高手内家真气的暗器在猛地爆发起来,一大团血雾暴起,红脸汉子瞬间觉得身体撕裂的剧痛,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凄惨的叫声,夹杂着刺鼻的血腥气弥漫开来,寒风夹杂着飞溅的血花,瞬间横扫周边。
    然后周边又是一大片的惨叫声,一些带血的碎肉炸起,伴随着桌椅倾倒的哗啦声,碗碟落地碎的当啷生。
    红脸汉字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与他同桌的骗行同僚,邻桌的骗行同僚,纷纷被暗器扎的血肉横飞,声嘶力竭扑倒在地,或死或伤。
    这只是开始!
    夜色下的暗器就像瓢泼大雨一样不断的倾泻而出,第一声惨叫响起,随后的惨叫声接周二来,血腥气翻腾,暗器横飞,伴着惊天动地的惨嚎声,狼奔豕突的奔跑声。
    骗行个人如丧考妣的嚎叫着,他们抱头鼠窜,带翻了更多的桌椅,然后被不时飞来的暗器打飞,又摔落下来,就是凄惨的倒在血泊之中。
    院中处处惨不忍睹,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人体的碎肉,鲜血到处散落,院中的沙土几乎要被鲜血浸润的发黑,血腥的气味远远的飘散出去。
    那气味刺入鼻腔时,就几乎要让人呕吐。
    受伤的骗行个人滚满地上,个个鲜血淋漓,皆是痛不欲生,用暗器想把人一击致命还是有难度的,除非是命中要害部位。
    不过受伤了滋味也不好受,就见受伤的人嚎叫着,爬行者,哭喊着,各个神情凄苦。
    突然灾难降临,是个人也都会懵,这真是飞来横祸,好好的聚餐,好好的做生意,怎么就有漫天的暗器飞来杀人?这是招谁惹谁了?
    “杀进去!”
    随着外面的人不在仍暗器,员外又传来冷厉的喝令声。
    然后就是衣襟破空之声,数个黑衣人从墙外跃了进来,最前面的是一个手持利剑的蒙面人,他背后的人各个黑巾蒙面,手上都拿着明晃晃的利刃。
    “杀!”
    看院中仍然有一些骗子奔跑尖叫,为首的黑衣人马上喝令,“唰唰唰唰”,一阵利刃破风的声音,鲜血四溅,就有几个男女骗子被砍翻在地,滚在雪地上凄厉的哀嚎。
    他们冲进院中,就对院中残存的骗行人等大砍大杀,无论是侥幸没死的,还是被暗器扎伤的,就算是看上去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骗子,也都全部补上一剑。
    院中的惨叫声越发凄厉,鲜血满地,人头滚滚,黑衣人劈砍刺捅着,血雾不断扬起,骗行个人聚集的院落,瞬间成了屠宰场。
    “大侠,大侠饶命啊!”
    一个穿着长衫的骗子拼命的祈求着,他声嘶力竭的哭叫,极力的往前方倾倒的桌子下爬去,几个黑衣人一时还劈砍不到他,不过一个年岁稍长的黑衣人上前,说中长剑就忘桌子地下乱捅。
    就听那边凄厉的哀嚎声、祈求声,然后声音慢慢减弱,最后静谧无声,只剩桌子下大量的鲜血不断涌出。
    一个劲装的汉子连滚带爬,就想冲入旁边的厢房内,一个黑衣人持剑追上,手中长剑乱劈,劲装汉字就惨叫着被劈翻在地。
    “求求你,不要杀俺,俺是好人啊。”
    一个面色圆润的中年妇女尖叫着,见逃跑不了,就跪在地上对几个黑衣人拼命磕头,一张白皙的脸上满是泪水。
    几个黑衣人有些犹豫,确实啊,这中年妇女面向赴台,穿着得体,带着鬓髻,就像良善人家养尊处优的太太,面容还非常和善,这看上去确实不像坏人啊。
    那个年纪稍长的黑衣人上前,二话不说手中长剑就是狠狠刺去,“噗”的一声,这中年妇女立时被刺了个透明窟窿,长剑拔出来,鲜血淋漓就是飞溅。
    那妇女双目圆睁,凄厉的嚎叫着,一张脸瞬间变得狰狞无比,她挣扎着,十指长长尖尖的指甲,就想拼命去抓那个黑衣人的脸。
    黑衣人当然不会让她抓到,反手又给他一剑,这妇女野兽般的吼叫着,最终不甘的滚倒在地。
    几个没动手的黑衣人都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那年长者骂他们道:“你们傻了?老师交代的很清楚,这边就是贼窝,聚集的都是骗行的骨干。你们不要被他们的相貌骗了,人贩子,有几个长得凶神恶煞似的?特别是里面的妇女,更是拐卖儿童的主力,个个血债累累。”
    几个没动手的都是惭愧:是啊,平时在乡村就多有听说,人贩子多是慈眉善目的,毕竟凶神恶煞的样子,小孩子看了就吓跑了,不好引诱。特别是拐卖幼童时,妇女更是骨干。”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师兄之所以是师兄,这是有道理的。
    马五爷昏昏沉沉的爬起,暗器飞过来时,多是打在院子里,他只是被奔跑的下属给撞到了,侥幸没有受伤。
    不过深浅传来阵阵呻吟哭叫,却是他的得力干将李三哥,好巧不巧,被一根飞来的飞镖射中大腿,然后就从台阶上滚下去了。
    在事情的发展急转直下,衙门的官差,不,是黑吃黑的草寇冲进来,刀砍斧剁,他剩下的骗行下属各人惨叫着、尖叫着、哀求着、哭叫着,却仍然被不留情的一个个杀死在地。
    “是哪路的好汉?”
    马五爷心头已经雪亮,只是他不明白,自己与黑道上的朋友井水不犯河水,怎么突然间就对自己下手了?
    这真是比窦娥还冤啊!
    马五爷心中委屈无比,他其实一直都想和附近黑道上的好汉扯上点关系,只是他这种市井之徒人家大侠好汉根本不屑于理会他们。他平时也交代手下,如果路遇江湖好汉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招惹。
    马五爷寻思自己肯定没的罪过道上的颇有,为什么他们还要对自己下手?
    委屈归委屈,马五爷顾不得多想,因为杀戮声、惨叫声已经近在眼前,台阶下还传来李三哥声嘶力竭的号角。却是他不甘心引颈受戮,一个鲤鱼打挺想跳起来,却被一刀背拍了回去。
    然后大刀长剑就往他身上招呼,他翻滚着,爬动着,满身满地的血。
    马五爷极力的爬了起来站直,但恐惧仍然让他身体颤抖似筛糠,听脚步声杂沓,几个黑衣人已经杀进堂来,手中大刀长剑,仍在不时滴着让人心悸的鲜血。
    “站住!”
    马五爷以手中的信物棒子极力支撑身体,他沉声道:“几位好汉,知道俺马大哈是什么人吗?县里快班的柳国涛柳爷,那是俺的亲戚!几位好汉若是缺钱,只管跟俺说。如果是想要什么小娘子,也尽管开口。就是想要瘦马,俺也是有把握的。。。”
    但面前几个黑衣人充耳不闻,身形一闪,一个人已经其身上前,然后恶狠狠一刀就是劈下。
    马五爷本能的举起他的棒子招架,大刀劈断木头的声音,他的丐帮信物轻而易举被劈成两段,刀势不减,直劈而下。
    马五爷凄惨的嘶吼着,他的左臂直接就被劈断,左手掉落在地,恐怖的血水就从断臂喷洒开来。
    马五爷惨叫着栽倒在地,一把利剑又是恶狠狠刺来,瞬间从后背刺入,前胸透出,血淋淋的剑尖带着飞溅的鲜血。
    马五爷哀嚎着,拼命在地上爬动,几个黑衣人追上去,长刀劈砍,利剑刺捅。
    伴随着惨叫声,身上的血珠,就随着兵器的击落而不断扬起洒落。
    劳德诺在院中缓缓的摘下了蒙面黑巾,经过岳不群的悉心培养,他已经成为一个沉稳中带着杀机的华山外门弟子首领。
    他淡淡的扫看四周,院中一地狼藉,到处是尸体,满地鲜血,但对少年时代就见过刀光剑影的劳德诺来说,这种场面实在已经习以为常。
    他看了一阵四周,院中堂中已经不再存有活人,于是下令道:“老师有说过,这些骗行众人丧尽天良,务必斩尽杀绝!跟我仔细搜,一个都不能放过!”
    他领来的华山外门弟子轰然领命。
    第五章 掌门
    “不群,以后此功便作为华山掌门的传承之物吧。”师父指着紫霞神功密集郑重道。
    岳不群大惊:“师父尚在,弟子、、、”
    师父摆了摆手:“不群,师父的身体师父自己知道,之前你学艺未精,师父甚至于考虑过彻底关闭华山山门,从此让华山派消亡,因为如果那时传位于你,难免让你陷江湖纷争轻则伤残重则丧命。如今你的武功自保已经有余,师父也就放心了。以你的资质与见识,足以让华山再兴,但是你太过方正刚直,这是行走江湖的大忌,要知道处江湖之远最可怕的不是神功盖世,而是人心叵测,唉,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的优点也会是你最大的缺点,让你做这个已经朝不保夕的门派掌门,也许是害了你。。。”两行浊泪纵横在师父脸上。
    岳不群肝胆欲裂,叩头流血道:“弟子必不负师父所托,必将华山发扬光大。”
    师父摇头叹息道:“痴儿,师父不要求你发扬光大,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要记住师父的话,事不可为不可强求。”
    岳不群垂首道:“但是师父。。。”
    师父摆手打断,继续道:“为师明白你的意思,为师也想替你多支撑几年,但是为师的身体已经到了灯枯油尽的地步了,你早点接任掌门,为师还可以多活两年,这样为师在旁边还可以多帮衬着点儿你,以后大主意你自己拿,有棘手的事情再和为师商量,为师还可以为你把好最后一道关。这样等为师去见祖师的时候,你也不至于仓皇失措。”
    岳不群双目含泪道:“师父,您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师父慈祥的笑道:“傻孩子,不过为师自然会尽可能的多苟延残喘点时间,给你守好最后的大门。
    说到此处,师父面色忽然一整,肃声道:“不群,下个月就是中秋佳节,你就对外宣称为师病故,你不要惊讶,要知道,现在的华山内忧外患,暗中到底有多少对头我们自己也不知道,这样,更有利于为师在暗中给你把握大局,这件事情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绝不能让第三人知道,包括宁丫头在内。”
    岳不群猛地抬头:“师妹也不能知道?”
    师父沉声道:“绝对不能,不群,为师知道你这样心里很难受,但是现在难受总比日后追悔莫及要好。师父只能和你说一句话:师父除了你,谁也不信任。所以,你没有辜负宁丫头,是师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要让师父做这个小人,不能有违师命。”话到最后,师父已经声色俱厉。
    岳不群额头冷汗涔涔,俯首称是。
    似乎为了缓解岳不群的心情,师父温言道:“不群,我一直让你不要忙着招收弟子,现在我华山还没有内门弟子,你接任掌门以后,就可以打开山门了,你有什么考虑没有。”
    岳不群起身迟疑的道:“师父,最近几年不群带领外门弟子数次下山行侠仗义,解决了不少孤儿孤女,目前都已经是我们的外门弟子,不群打算除了将劳德诺进为内门弟子,也将令狐冲、施戴子、高根名、梁发、陆大有几人招收为内门弟子,不知师父意下如何。”
    师父不知可否道:“掌门大弟子也有计较了吧?”
    岳不群尴尬的笑了笑道:“师父果然目光如炬,不错,不群属意将令狐冲立为掌门弟子。”
    师父眼中掠过一丝精光,冷声笑道:“是宁丫头的主意吧?”
    岳不群面上一红,嗫嚅道:“师妹的确和我说过冲儿这个孩子资质上乘,为人忠厚,更难得的是心性纯良,实在是掌门弟子的不二人选。师妹还说、、、”
    “够了。”师父发出一声咆哮,面上紫气大盛。
    “师父。”岳不群大惊失色,自被师父救回华山,哪怕是玉女峰大比剑的时候,岳不群也没见过师父发过哪怕一次火,更不要说是对自己这个胜过亲生儿子的唯一弟子了,常言道师徒如父子,而岳不群和师父更比父子还亲,岳不群哪里见过师父这般恼火,登时双膝跪地叩首不停。
    “不群,起来。”师父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想把心中的某股力量按压下去,面上紫气已消,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潮红。
    沉吟片刻,师父缓缓的道:“不群,师父知道你敬宁丫头,也疼宁丫头,时时处处无一部让着她尊着她,这么多年,师父嘴上不说,心里面清楚。但是你要知道,华山的掌门是你,而不是她,在家里她可以替你做主,但是在门派里面,你不能让她做太上掌门。不要说她,就算是为师,在你接任掌门以后,为师也只能对你不足之处予以拾遗补缺,但是却不能替你做主,要知道,华山掌门只有一个,掌门的尊严不容有损。”
    看着诺诺连声的岳不群,师父轻叹一声,抚摸着他的头顶柔声道:“不群,这也是为师最后一次训导你了,等等为师交给你掌门令牌以后,就连为师也不能在训诫你了。以前我见你天天在藏书阁里读书就知道你根本志不在掌门,为师也没考虑过让你接任掌门,如果没有剑气之争的话,可能我已经谴你下山,让你科举入仕了,那才是最适合你的道路。为师何尝不知道,你本不适合做一个江湖门派的掌门。可是江湖就是这样,一旦你做了这个掌门,你就不得不和以前的你分道扬镳了,否则不要说广大本门,就连性命都难以保全。为师不在意你是否可以广大华山,但是为师是在怕你不得善终啊,为师还有你这么一个好弟子养老送终,但是孩子,你一旦走错,谁来为你送终呢?”
    师父已经满面泪水,语音哽咽。
    岳不群如芒刺在背,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抱着师父的手臂叫着:“师父。”
    过了良久,师父摸了一把老泪,拉着岳不群的手,叹息着道:“也罢,孩子,师父既然说了让你接任掌门,也不好再说什么,这次就按你的意思办吧,但是你要记住为师今天所讲,日后华山只有你岳不群一个人的话才是律令,任何人不得左右华山掌门执法。”
    岳不群点头称是。
    师父从怀里摸出一个玄铁令牌,沉声道:“华山弟子岳不群听令。”
    岳不群连忙站起正衣,俯身下拜道:“弟子岳不群听令。”
    师父沉声道:“华山弟子岳不群人品贵重、品行高洁,现封岳不群为华山派第17代掌门人。”
    岳不群朗声道:“弟子岳不群接法旨。”双手过顶,恭敬的接过代表华山派掌门信物的令牌,三扣九拜。
    师父吃力的撑起身体,对岳不群道:“不群,坐下。”
    岳不群不敢有违,连忙坐在椅上。
    师父勉强的挪动残废的双腿,整理衣帽,对着岳不群双膝跪下,沉声道:“华山派16代弟子菜清屏拜见掌门。”
    岳不群大惊失色,登时汗流浃背,刚要起身,师父枯瘦的大手有力的按在他的双膝上,紫霞神功发动,让他动弹不得。
    师父肃然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华山戒律,不容损害。不群,你现在已经是掌门了,你的尊严不容轻视,执行戒律就要从我这个师父开始,你叫了我一辈子师父,给我磕了一辈子头,师父也没能给你什么,还让你做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华山掌门,想送你点什么升任掌门的彩头,又不知道能送你什么。今天,就让师父给你磕一个头吧。”
    岳不群泪流满面,眼睁睁的看着师父在自己面的面前俯首,中规中矩的磕了一个响头,师父额头撑地,哽咽道:“华山,就交给你了。”
    第六章 口祸
    翌日,华山派第十七代掌门人菜清屏去世,华山一片缟素。
    岳不群广发英雄帖,向各大名门正派报丧,同时说明在八月十五继任华山掌门。
    下邽,秦之名镇,历史悠久人才辈出,唐朝名将张仁愿,大诗人白居易,北宋名相寇准皆是下邽人,素有“三贤故里”之称。
    最近总有各地人等陆续来到下邽,让这个小镇一时间喧闹了起来。
    一间酒楼内人声喧闹,不时有江湖人打扮的客人走进来,只要坐定,跑堂的先端上一碗茶一笼包子,时辰包子是到下邽的客人无论如何都是要吃上几个的。
    一个头裹红巾的汉字道:“这次华山掌门去世,场面当真不小,离正日子还有几天,下邽镇的客栈就几乎挤满了人了。”
    一个黄脸汉子说:“这不是废话么,华山派一向是江湖六大门派之一,实力有多强就不用多说了,特别是峨眉、崆峒、昆仑三派封山不出江湖之后,声势堪比武当,后来又召集五岳剑派联盟,这五岳剑派盟主之位一坐就是几十年,十年前才让位嵩山派左掌门,声势何其浩大,哪个江湖好汉不想结交?而且菜清屏掌门一身的紫霞神功已臻化境,据说飞花摘叶俱可伤人,等闲人物就算是想见一面也难啊,现在总算有了机会,咱们自然要来观礼了。我看呐,过两天人还得多呢。”
    红巾汉子道:“我也早听闻菜掌门的紫霞神功打遍天下无敌手,据说曾经一日一夜之间杀的中条山七狼寨鸡犬不留,那七条狼楞是一条都没活下来。”
    黄脸汉子道:“那七条狼算什么,少林弃徒反掌镇西天方天化,他的一手大力金刚掌已经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据说不在少林达摩院首座之下,靠这这手绝技,他打的日月神教都不敢抬头,独霸两河黑道,结果还不是让菜掌门一剑封喉了。据说菜掌门杀他才用了七招。”
    红巾汉子道:“我听说菜掌门不但武艺高强,更难得是行侠仗义,真的是一个好汉,救危扶困的事情不知道做了有多少,据说他有一次连续的翻了两百多个跟头,为的只不过是想让一个路上碰到刚死了娘的小孩子笑一笑。”
    黄脸汉子道:“不错,可惜,这样一个我辈的楷模,竟然仙去了,此后江湖上少了一个大侠,不知道要多多少恶徒。”
    红巾汉字叹道:“可恨我生不能见此等英雄一面,这次我一定要给老英雄上一柱香。”
    转瞬又道:“这华山派为何无缘无故就封山十几年呢?”
    一个瘸了一条腿的汉子不屑道:“少见多怪,那是因为十年前一场疫病,死了很多人,搞得一下子门派凋零,由此才会封山休养生息。”
    红巾汉子恍然道:“天灾的确难抗,我邻村就遭过瘟疫,一个村子说死就死绝了,搞得我们临近的村民背井离乡,方才捡回一条命。”说罢唏嘘不已。
    咬了一口包子,红巾汉字沉吟道:“这个新掌门岳不群是何许人也?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一个沙哑的声音道:“这个岳不群却是名声不显,那是因为他入山门不久便遭逢门派大变,华山就此封山,故此江湖上没什么名气,不过他是菜老掌门唯一的弟子,以菜老英雄的眼光,想来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红巾汉子嗤笑道:“想来不是等闲之辈?也就是说你也是在瞎猜。”
    沙哑嗓子一下子急了:“什么瞎猜,我和华山派关系匪浅,我当然知道了,我姐夫哥哥邻居表弟的三叔在华山派做了几十年的杂役,岳不群此人温文尔雅武艺高强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此言一出搞得酒楼哄堂大笑,红巾汉子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捂着肚子道:“好亲近的关系,明天我上华山一定找你这个亲戚好好亲近一下。”
    黄脸汉子强忍笑意道:“不过这么说,我倒是真的想和这个岳不群比划一下,看看这个华山掌门能不能赢得了我手中的紫金刀。”
    说着话他右手抚摸着桌上的刀鞘,脸上不禁升起一丝自傲的神态。
    此言一出,身边众人就像被浇了一盆冷水,整个酒楼一下子鸦雀无声,许多目光一下子都射到他的脸上。江湖上本就有各种规矩,每个门派又有自己的各种规则,行走江湖经常因为一句话都可以结下极深的梁子,这个黄脸汉子说的话如果叫起真来,那就等于是和华山派公开叫阵了,老江湖门都不想招惹这种麻烦,人们不自觉的就坐的离他远了一点,有几个人甚至于马上结账走人,怕让这个愣头青给自己召来什么麻烦那可就是飞来的横祸了。
    黄脸汉子身边的同伴也赶紧拉他的衣袖,同时出言道:“老二,你喝多了,吃好了也困了,咱们赶紧去睡吧。”说着就要把他往客房拖。
    没想到此人还是一个人来疯,两杯酒下肚已经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反而放开声音道:“怕什么?我们河间五虎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你们怕我可不怕,我黄面虎还就是要和五岳剑派较量较量,看看他们有没有本事当得起那么大名望。”
    “刷刷刷”,“啪啪啪”
    随着一片起身和桌椅移动的声音,这间酒楼走了一多半人,马上就变得冷冷清清了,人们虽然有看热闹的习性,但是老江湖都懂得什么热闹能看什么热闹不能看。在华山脚下,这个黄脸汉子把话说在这个份上,在平时倒还罢了,但是现在正是华山老掌门去世新掌门接掌门派的时候,这种情况下除非华山派没听见,如果听见就是过不去的梁子,而且很可能成为不死不休的局面,河间五虎和自己没啥关系,但是如果华山派杀红了眼来个殃及池鱼那可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河间五虎的老大猛地一拍桌子,大骂道:“老二,你失心疯了,你们几个,把他架走。”说着话伸手便超去抓黄面虎的手臂。
    便在此时,忽然门口咿咿呀呀的响起胡琴之声,有人唱到:“叹杨家,秉忠心,大宋。。。扶保。。。”嗓门拉的长长的,声音绅士苍凉。堂中众人不禁回头望去,只见堂中一张饭桌旁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一个身材瘦长的中年人,脸色枯槁,披着一件青布长衫,洗的青中泛白,形状甚是落拓,显是个唱戏讨钱的。
    黄面虎甩开老大的手掌,喝到:“穷酸鬼叫什么?搅扰老子说话。”
    那中年人立时放低了声音,口中依然哼唱着:“金沙滩。。。双龙会。。。一战白了。。。”
    忽然站了起来,慢慢走到黄面虎的身前,侧头仔细打量他半晌,黄面虎怒道:“穷酸瞅我干嘛?”中年人摇头道:“你不知天高地厚。”转身走开,黄面虎大怒,伸手就要往他后心抓去,忽然眼前青光一身,一柄细细的长剑晃向桌面,叮叮当当响了几下。黄面虎大吃一惊,纵身后跃,生怕长剑刺到自己身上,却见中年人缓缓将长剑从胡琴底部插入,剑身尽没。原来这把剑藏在胡琴之中,剑刃通过胡琴的把手,从外表看来,谁也不知道这把残破的胡琴竟会藏有兵刃。那中年男子又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你不知天高地厚。”缓缓走出酒楼。众人目送他背影消失,苍凉的胡琴声隐隐约约的传来。
    忽然有人“啊”的一声惊呼,叫道:“你们看,你们看。”众人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只见河间五虎桌子上放的几只酒杯,每一只都被消去半寸来高的一圈。几个瓷圈跌落在酒杯之旁,酒杯却一只也没倾倒。
    酒楼中剩下的人都不禁围拢了过来,纷纷议论。有人道:“这人是谁?剑法如此厉害?”有人道:“一剑销断五只酒杯,酒杯却一只都不倒,当真神乎奇技。”有人向黄面虎道:“幸亏那个先生剑下留情,否则老兄的虎头,也和这几只酒杯一样了。”又有人道:“这先生必然是位成名的高手,又怎能跟常人一般见识?”黄面虎看着几只半截酒杯,只是呆呆地发愣,脸上已经苍白如纸,对旁人的言语一句也没听进去。五虎的老大道:“老二,我早劝你少说几句,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眼前下邽藏龙卧虎,不知道多少江湖高手到了。这个先生肯定也是五岳剑派的好朋友,他听你背后议论五岳剑派,自然要教训教训你了。”
    忽然一人冷笑道:“什么五岳剑派的好朋友?他本就是五岳剑派的五大掌门之一,恒山派掌门,潇湘夜雨莫大先生。”众人又是一惊,齐问道:“什么?他便是衡山的莫大先生?你怎么知道的?”
    那人道:“我自然知道,谁不知道衡山莫大先生平生最爱拉胡琴,一曲潇湘夜雨,听的连老天都会落泪。‘琴中藏剑,剑发琴音’这八个字,是莫大先生武功的写照。各位既然知道五岳剑派,怎么不知?这位黄面虎适才说什么打算和五岳剑派的高手较量一下,他便一剑销断五只茶杯给你瞧瞧。你连他怎么出剑都看不明白,取你项上人头又有何难?所以他要骂你不知天高地厚了。”
    酒楼众人见到潇湘夜雨莫大先生显露了这一手惊世骇俗的神功,心底无不胆寒,均想适才那黄面虎对五岳剑派颇有微词,虽然自己未曾随声附和,但是毕竟身处此地,说不定便因此惹祸上身,不禁对之前逃离酒楼人等的先见之明钦佩不已,赶紧有样学样纷纷会了酒钱离去。
    河间五虎也赶忙会账走人,黄面虎这个时候也酒也被吓醒了,跟在大哥后面,别说下邽,连陕西也不想在呆着了。
    五虎刚刚出了酒楼,忽然一阵冷笑传来:“五位大英雄慢走,在下来向五位借一样东西用用。。。”
    第十一章 大典
    八月十五,华山派正门打开,修饰一新的山门越发显得金碧辉煌,来自各地的英雄豪杰联袂拜山,华山弟子劳德诺带着两个师弟在山门口负责迎接。
    华山的封禅台是宋真宗时期所建,当时宋真宗为了淡化他澶渊之盟的军事失败,一口气把五岳都封禅了,虽然没能让宋真宗落得什么好名声,但是自华山派建立后,华山封禅台就成了华山派历任掌门的就任大典所在地。
    此时封禅台已经高朋满座,泰山派掌门炽焰子率领大弟子天门道人、恒山派掌门定闲师太、衡山派掌门莫大先生率师弟刘正风、少林方生大师、武当清虚真人、丐帮帮主解风等各大门派头面人物均来此道贺观礼。
    只听得“砰砰砰”三声号炮,吉时已到。岳不群站到场中,躬身抱拳,向众人团团为礼,朗声道:“不群的恩施华山派上代菜掌门不幸故去,岳不群秉承菜掌门遗命,接掌华山一派的门户。承蒙各位前辈豪杰不弃,大驾光临,华山派上下,同蒙荣幸,不胜感激。”鼓乐声中,华山派弟子列成两行,鱼贯而前,居中的是宁中则。宁中则手持华山派掌门信物,走到岳不群身前,躬身施礼,岳不群拱手还礼。
    宁中则朗声道:“华山派众弟子拜见华山派第八代掌门人。”
    言毕俯身下拜。
    正在此时,忽听门外有人厉声喝道:“且住!”
    岳不群微微一鄂,抬起头来,只见三个穿黄衫的汉子大踏步走来。当先一人是个胖子,身材魁梧,左边一人极高极瘦,右边一人中等身材上唇留了两撇鼠须。胖子手中高举一面五色锦旗,旗子上镶嵌了珍珠宝石,一展动处,发出璀璨的宝光。许多人人的这面旗子,心中都是一懔:“五岳剑派盟主的令旗到了!”
    而三个黄衣人也被多数人认出,分别是嵩山派掌门左冷禅的二师弟托塔手丁勉、三师弟仙鹤手陆柏和四师弟大嵩阳手费斌,这三人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武林高手。
    丁勉走到岳不群身前,举旗说道:“岳师兄接任掌门之事,请暂且押后。”
    岳不群神色不便,拱手道:“但不知左师兄此令,是何用意?”
    丁勉道:“师弟只是奉命行事,实在不知掌门师兄的意思,请岳师兄见谅。”
    岳不群微笑道:“左师兄身为五岳剑派盟主,不过貌似还管不到我华山派的内务上来吧。”他虽然面露笑容,但是语音已微微发颤,实在是心中的恼怒已到极致。
    丁勉微微一笑,似乎根本没看到岳不群的恼怒,不但未曾回答岳不群的问话,反而转身几步,向炽焰子、定闲师太、莫大先生以及方生大师和清虚道长行礼,道“丁勉和众师弟,见过炽焰子师叔和众位师兄。”陆柏和费斌也躬身施礼。
    常言道只有取错的名字,没有取错的外号,炽焰子虽年纪已高但却是姜桂之性老而弥辣,为人性如烈火最是刚正不阿,闻言冷哼一声,摆了摆手道:“罢了,当年我五岳剑派结盟,约定相守相助,维护武林中的正气,遇上和我五派有关的事情,大伙儿必须要听盟主的。这面令旗也是我五派共同所制,见令旗如见盟主。但是今天是岳师侄接掌华山的大日子,更是华山派内务,既没有违背江湖道义规矩,更与五岳剑派并不相干,那便不受盟主令旗约束。你们左掌门不来也就罢了,还让你们几个拿着令旗过来阻碍岳师侄的大典,嵩山派这是想干什么?
    丁勉闻言也不恼怒,微笑道:“炽焰子师叔所言极是,左师兄绝无干涉华山内务的问题,我嵩山对岳师兄也是敬仰有家,只是此是有关五岳剑派的名声问题,故此方有师侄三人这一行。”
    说罢也不待炽焰子的反应,转身面对岳不群道:“岳师兄,华山派一直是我五岳剑派的翘楚楷模,江湖上无论谁提到华山派,无不挑大指赞上一句,我其余四派都与有荣焉,但是自不久前菜师伯过世后,短短不足两月,华山派已经成为江湖上的笑柄,连我其余四派都被人耻笑。”
    说着挥了挥手,叫道:“带上来。”
    随机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十几个嵩山弟子拖着五个大汉走了进来,往地上一掼。
    丁勉向四周拱手道:“各位英雄,这河间五虎在江湖上算是个什么人物,就这样几个不入流的混混,现在居然都敢在华山脚下大放厥词对我五岳剑派口出不逊,我师兄弟几人见岳师兄对这种宵小之辈毫无办法,只好越俎代庖,将之拿获。常言道人言可畏,岳师兄可以不在乎华山派的名声,但我嵩山派和其余三派还要脸面呢。”
    丁勉再次转身直视岳不群道:“故此,左师兄方才让我师兄弟持令旗来华山一行,敬请岳师兄暂缓接掌华山派。”
    岳不群闻言大怒,上前一步。
    “哈哈哈哈哈——”
    “嘭鹏鹏!”
    底下守卫的几个嵩山弟子,竟然直接飞了上来,躺在地上口吐鲜血。
    “是谁?!”丁勉三人大怒。
    一道虹影飘过,丁勉便觉得自己被吊在了半空,啪嗒——随后被狠狠的掼在地上,滚落一旁!
    “什么人!”
    众人后知后觉,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丁勉已被打倒在地。
    陆柏和费斌对视一眼,两人齐齐出剑,堂内众人也纷纷把剑警戒,岳不群和宁中则也连忙抽剑护住自身。
    “不要!”
    炽焰子刚刚出声。
    砰砰砰!
    陆柏和费斌竟然握不住手中的宝剑,纷纷掉落在地,而后一股极其强横的力量撞在他们胸膛之上,一左一右摔在两边。
    嵩山派弟子赶忙上前搀扶。
    两根银针飘过,打穿定闲师太和定逸师太的两把长剑,两人闷哼一声胸口中针倒地不起。
    眨眼之间,连败五大高手,虽有偷袭之嫌,但足以显示来人武功之高。
    “你是何人?”赤松子与来人对了一掌,倒退五步叫道。
    虹影落地,露出一张妖冶的面孔。
    “日月神教,天下无敌。东方教主,文成武德。千秋万代,一统江湖。”随着声音落地,一群日月神教教徒奔上封禅台,为首几人纷纷落在红衣人背后。
    炽焰子目光一凝,沉声道:“阁下就是任我行之后的日月神教东方教主?”
    日月神教是江湖第一大教,久与江湖正派争斗不休被称为魔教,自两年前传出其上代教主任我行暴毙由副教主东方不败接任后,一改过去咄咄逼人的嚣张气焰,一直未曾对名门正派有过任何冲突,谁知道在今天突然发难,各派掌门面色不由得各异。
    红衣人邪魅的一笑:“不错,正是东方不败。”富含磁性的声音中带着一缕阴柔。
    岳不群将剑还鞘,上前一步拱手道:“不知东方教主今日来我华山派出手伤人是何道理?”
    虽然丁勉等人明显是来华山砸场子的,但作为五岳剑派的一员,又是本地地主,岳不群显然要表现出应有的担当。
    东方不败冷然一笑道:“你就是岳不群,看你华山现在人才凋零,连嵩山派都能找上门来欺负,本作素来心软,好打抱不平,准备给你一桩造化,你带着华山众人加入我日月神教,改为日月神教华山分舵,从此受到本教主的保护,岂不皆大欢喜?”
    岳不群肃然道:“谢东方教主好意,岳某不才,虽武功低微,但还不至于自甘堕落坠入魔道,华山与魔教势同水火泾渭分明,教主此言休要再提,如要以势压人,岳某便是身死当场也要周旋到底。”
    岳不群落入东方不败的陷阱,绝口不提与嵩山派的嫌隙,虽然东方不败说的客气,但是一句魔教直接把话扣死,要知道就连泰山掌门炽焰子刚刚都叫的日月神教。几句话,连消带打,不但获得一片好声,更为岳不群在正道中树立了极好的形象,连嵩山派几人都面有愧色,可以说,如果这次魔教退去,嵩山派再无颜面对岳不群的掌门之位指手画脚了。
    东方不败冷笑两声道:“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本教主不介意今日血洗华山。”
    岳不群不再言语,只是缓缓把剑在手,昂然而立。
    东方不败点头道:“不错,有点骨气。可惜光有骨气是不够的。”
    岳不群一语不发,只是抬起长剑,直指东方不败,这一刻,五岳众人无不对岳不群另眼相看。炽焰子沉声道:“没想到菜师兄收了这么一个好弟子,无论其他,这份气魄已是常人难及,华山有此子,实乃幸事。”群雄闻言无不点头,随机各派高手纷纷站到岳不群身后,准备与魔教决一死战。
    第八章 世家
    华山封禅台上,正邪两道剑拔弩张,就在东方不败准备下令攻击的时候。
    “铿锵!”伴随这一道清脆的雷音声响起,这晴天白昼之下,竟然有一道好似月华那般的寒光迸裂开来。
    寒光自众人头顶飞逝而过,未伤一人毫毛,闪电划过,轰然一声巨响,一道刀痕赫然出现在正邪两方中间,在用上等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深邃足有三寸。沿途所有的物事,尽皆瞬间被一分为二,华山派所搭建的天幕,也是从中撕裂开来,向两边坍塌下去。距离刀光近的几个掌门和魔教长老,瞬间被凌厉恐怖的劲风震飞了出去,踉踉跄跄止住身形后,所有人都盯着一道飘然落下的身影飘然,身形飘逸好似谪仙。
    在场众人都是武林顶尖高手,但是见到此人这一手功夫都是瞳孔一缩。常言道行家一伸手就知道有没有,越是高手越可以看出来此人身手的不凡,特别是闭关三年自以为已经天下无敌的东方不败更能体会其中三味。
    来人身着白衣,面上戴着一个银色的面具,衣衫随风而动,说不出的飘逸洒脱。
    岳不群拱手道:“请问何方高人驾临华山,在下华山掌门岳不群有礼了。”嵩山派三人这次并没有对岳不群的自称提出任何不同的声音,只是闭口随着群雄看向白衣人。
    白衣人隔着面具目光一闪,未曾说话。
    炽焰子的目光一转,落在白衣人腰间的刀鞘上,忽然面色大变失声叫道:“腰间宝刀七星耀,臂上雕弓百战勋。阁下是夏侯世家的人。”
    话音未落,在场众人年轻一些的倒还罢了,年长者无不悚然动容,连神功大成自诩天下第一的东方不败面色也是一变。
    在场众人的目光全部落在白衣人身上。
    忽然东方不败身旁一个魔教白发长老大声道:“夏侯世家从不参与江湖纷争,阁下今日忽然到此插手我日月神教与五岳剑派的恩怨,是否应该有个交待?”
    话音未落,忽然一阵雷音响起,白衣长老神色一变双脚点地,人已经倒飞而出,只见白发飞舞,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人已落在三丈开外,他的身法不但快,而且姿势美妙,摘星手燕子飞本就是江湖一流高手,而他的轻功更是高手中的高手,不远处的魔教教徒已有人不禁叫起好来。
    但是好声马上就停了下来,在场众人就像是忽然被人一刀割断了喉咙。燕子飞的头发、额角正中,忽然出现了一点鲜红的血珠。血珠刚刚沁出,忽然又变成了一条线。鲜红的血线,从他的额角、眉心、鼻梁、人中、嘴唇、下巴,一路往下,没入衣服。本来很细的一条线,忽然变粗,越来越粗,越来越粗。。。燕子飞的头颅忽然从刚才的哪一点血珠出现的地方裂开了。接着,他的身子也在慢慢的从中间分裂,左边一般往左边倒,右边一般往右边倒,鲜血忽然从中间飞溅而出。刚刚还是好好的一个人,忽然间就已活生生裂成了两半!没有人动,也没有人开口,甚至连呼吸都已经停顿,眨眼间冷汗就已经湿透了师父。在场的都是江湖上顶尖的大人物、当行家,但是谁也没见过这种事情。正邪双方的弟子和教徒,有一半已经晕了过去,还有一半裤裆已经湿透。封禅台上忽然充满了恶臭,但却没有一个人能感觉到。
    白衣人依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站在那里,更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不屑的眼神似乎在说:“你们也配让我交待。”只有东方不败和炽焰子寥寥数人在刚刚看到白衣人的右手好像动了一动——好快的刀!
    诡异的静谧只有短短十几息的时间,却让所有感到已经天长地久。
    东方不败深吸了一口气,拱手道:“本教属下违背教规对前辈无理,东方向前辈道歉,请前辈见谅。”
    白衣人明显武功高深莫测,东方不败也深知远非其敌,但是毕竟死的是自己下属,自己不开口日后在教内威信必遭打击,但如果激怒白衣人东方不败难免横尸当场,这个时候就到了考验一个教主领导水平的时候了,他先把燕子飞抢在他前面说话定为违背教规,这样一来燕子飞横尸当场就是咎由自取,甚至于燕子飞为魔教差点招来一个惹不起的对头,而东方不败自然也没有为一个违背教规者出头了,在这种情况下东方不败道歉不但没有降低魔教的身份,反而是在维护魔教铁规,最后再以个人的身份道歉,而不是魔教教主的身份,更能体现其为了魔教的体面不惜自污的大局意识,同时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甚至于为了不刺激白衣人,连自己的全名都不敢再提,此时东方不败已经姿态极低的向杀了自己手下的白衣人道歉了,白衣人也难再有对其出手的理由。短短的一句话,却包含数种意思,可谓滴水不漏,让在场的老江湖不禁对这个魔教新教主高看了一眼。
    白衣人扫了一眼东方不败,淡淡的道:“夏侯世家无意江湖争斗,不过我昔日行走天下的时候,欠下过一个人情,今天只是来偿还这个人情。你们之间的事情和我无关,我提一个建议,与你对应的嵩山左冷禅不在,那么你们双方各出五人比武,生死无论,日月教胜五岳闭关十年,五岳胜你东方教主十年不出黑木崖。”声音沉缓无喜无悲。
    “好,东方赞成前辈提议。”东方不败毫不迟疑,开口道。
    白衣人转身看向五岳剑派众人,未曾开口,但意思已经明了。
    不同于魔教的乾纲独断,五岳剑派各自为政,不可能如同东方不败一样马上可以决定。不过如果不是白衣人的出现,五岳剑派此时恐怕已经全军覆灭,各派的领袖都是懂得审时度势的老江湖,何况这个白衣人武功深不可测,虽然不知道是友是敌,但其提议明显对五岳剑派有利。互相对视一眼,五岳几个领军人物连忙上前拱手道:“前辈所言极是,我等均赞同前辈提议。”岳不群更上前一步道:“不群斗胆,请前辈作为仲裁人评定胜负。”
    几大门派掌门及东方不败不禁转眼盯了岳不群一眼,暗道:“好个奸猾的岳不群,这个马屁拍的简直恰到好处,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白衣人缓缓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们准备一下,确定下比武的人员,也可以稍息一下,这个时间岳不群你也就把掌门的仪式做完吧。”
    岳不群闻言大喜,而嵩山派几人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不过迫于白衣人的淫威,不敢出声,只是低下了头。
    谁知道白衣人反而盯上了他们几个,寒声道:“我只是随口一言,不知犯了什么忌讳,你们几个黄衣服的有什么不爽利不妨说出来。”语音冰冷刺骨,一改方才的无喜无悲。
    丁勉几人大惊失色,未曾想此人性情如此古怪,仙鹤手陆柏为人最是奸猾,怕师兄弟失口说出什么激怒白衣人的话,连忙躬身施礼道:“前辈息怒,我等几人绝无此意,只是刚刚我等被人偷袭,准备在比武时一雪前耻。现在我等谨遵前辈所命,帮岳师兄完成接任大礼。”
    说完再拜。白衣人冷然道:“尔等好自为之。”随即白影一闪,陆柏抬头之时,白衣人已经消失不见,在场众人无不惊骇。
    在几大掌门的见证下,岳不群顺利完成了掌门接任大典。虽然白衣人已经离去,但是无人在敢造次。
    大典礼毕后,泰山炽焰子、衡山莫大先生、华山岳不群、嵩山丁勉、恒山定闲走到东方不败面前,施礼道:“东方教主,现在天时已晚,不若明日在封禅台你我两方以武论高下。”
    东方不败点头道:“好,明日一决高下。”
    岳不群拱手道:“东方教主远来是客,我华山自当负责贵教的起居。”
    东方不败道:“不劳岳掌门伤神,我神教在山下已有居所,明日你我封禅台见。”
    说罢率众下山。
    晚间,五岳剑派的头面人物齐聚一堂商议明日比武事宜。
    泰山派天门道人性子最急,问道:“师父,那夏侯世家是何方神圣?”
    炽焰子嘴角抽动了一下,这个脾气火爆的老道士罕见的没有开声说话。
    岳不群莫大几人也问道:“是啊,真人,为何江湖上从未听过这个夏侯世家?”
    衡山定闲轻颂一声佛号道:“贫尼倒是从先师处听闻,这夏侯世家乃是江湖上最为隐秘的一个宗族,其家族源远流长,所系武功深不可测,不过先师对其颇有忌惮,也未曾与我等细说,只是说日后行走江湖如果遇到夏侯世家之人,不可与之相交,更万不可与之为敌。”
    恒山派莫大先生沉吟道:“莫大也曾听先师提起过关于夏侯世家的江湖掌故,不过也是含糊其辞,只是叮嘱我衡山弟子如遇到夏侯世家之人,一定要退避三舍。”
    嵩山派丁勉闷声道:“在下只在宗门藏书阁中看到过关于夏侯世家的记载,不过所录极其有限,只是说夏侯世家自己身怀奇术,一向不理江湖事务。真人,现在五岳只有您老见闻广博,还是您给我们这些晚辈解一下惑吧。”
    炽焰子目光闪烁,猛然一把抓起了酒壶,将满满一壶佳酿都倒下肚子之后,才长长出了口气,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苦知道那么多呢。”
    陆柏道:“师叔,现在不是我们想知道,是我们已经见到了。”
    炽焰子根本没有听他说什么,长叹一声道:“我已经有一个甲子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刀了!”
    定闲忽然道:“这么快的刀,贫尼也在幼年的时候曾经听先师说起过。”
    炽焰子道:“老道活了七十六岁,也不过只见过一次。”
    他叫炽焰子不但是因为性如烈火,也因为他长了一张红脸,再加上一壶酒下肚,脸色更是红的滴血,但是他现在赤红的脸已经发白,脸上每一条皱纹都已加深,眼睛里露出了深深的恐惧之色。
    他又想起来六十年前亲眼见到的一件事。
    泰山掌门人虽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好汉,可是只要一想起来那件事,就会觉得胆战心惊毛骨悚然。
    “那是我年纪还不大,还时常陪伴先师在江湖中走动,有一天先师带我游览点苍山拜会一个前辈。。。”
    他忽然收住了嘴,眼神里又透露出可怖的光芒。
    丁勉性子最急,不禁追问道:“师叔,结果呢?”
    炽焰子道:“就在那里,我见到了和今天一样的刀光。”
    他似乎实在不想说出来当年所见到的那道刀光的具体情况。不过在座的都是老江湖,自然可以在这些只言片语中总结出一些东西,六十年前实力不次于少林,西南第一大派点苍派一夜之间人去屋空,只留下一座空荡荡的山门,典藏从此在武林除名,故此才让被其压制的青城派崛起。
    念及于此,在座各人更是心惊肉跳。
    当然没有人再问炽焰子他不想说的话,但却有人换了种方法:“夏侯世家如此了得,为何江湖中却知之甚少?真人今日所说的两句揭语”
    炽焰子已经闭紧了嘴,好像已经决定不在开口。
    炽焰子所说的两句揭语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家都希望炽焰子开口能说出来,每个人都在看着他,希望他再开口。
    岳不群忽然开口道:“也许岳某知道。”
    包括炽焰子在内所有人都看向岳不群,目光中充满着惊愕。
    岳不群苦笑道:“各位不必这样看我,岳某所知道的并不比各位多,只是岳某从前是读书人出身,所以在炽焰子师叔所说的两句揭语种斗胆猜测了一二,因为是猜测,所以。。。”
    恒山定逸最是心急,打断道:“岳师兄,对不对的先说出来大家听听,婆婆妈妈的干嘛?”她和岳不群平辈,语气自然没那么客气。
    岳不群拱手道:“得罪。大家还记得那两句揭语的内容吧?”
    丁勉道:“好像是:腰间宝刀七星耀,臂上雕弓百战勋。”他略一沉吟道:“这第一句话好似再说一口宝刀,第二句好似在说射箭,不过咱江湖中人好像没几个人善于用弓箭吧?”
    岳不群点头道:“不错,这两句话很有些来历。不群在书中得知,这个世上,只有一把这样的刀,那就是昔日东汉末年曹孟德刺杀董卓之时所用的七星宝刀。”
    “嘶!”众人吸了口冷气,虽然在座的都是江湖草莽,但是曹操曹孟德的大名他们还是知道的,炽焰子跳动的眼角也让众人对岳不群的猜测更加有所期待。
    岳不群继续道:“其实曹操本不姓曹,而是复姓夏侯,只是他的父亲过继给曹姓宦官曹腾,故此才改为曹姓。而后一句揭语分明是在说曹操在战场所建立的功绩。故此,不群猜测,夏侯世家应该是曹操的后人,或者是至亲。”
    岳不群的这番话让在座众人一下子目瞪口呆,张着嘴巴愣在原地,大堂里一片寂静。要知道,曹操乃是乱世之奸雄,治世之能臣,虽然蜀汉三国已经过去了千年时间,但是其大名在民间依然如雷贯耳,众人听的夏侯世家可能是曹操的后人,难免不会惊诧,毕竟今天夏侯世家所展现出来的武功已然惊世骇俗,如果再有他们先祖奸雄的手段和野心,他们想一统江湖的话谁能挡得住?
    炽焰子长叹一声,又喝了一杯酒,叹道:“老道实在是不想提起来那件事情,不过既然岳师侄猜出来了,老道也就竹筒倒豆子了。”
    他的目光变得悠长,似乎又回到了几十年前,缓缓道:“其实你们不用担心什么,夏侯世家虽然渊深难测,却并不霸道,更不会参与江湖恩怨。六十年前,点苍派自有取祸之道,当时点苍派雄踞彩云之巅,实力之强连少林都要让其三分。那年先师忽然收到点苍派的求援信,先师基于道义,带我前往云贵。当时点苍派掌门南天剑客无量子前辈比先师还高了一辈,一手三十六路天罡剑法从未遇到过对手,先师实在想不明白什么人物可以让点苍派求援。没想到我们路上遇到山洪暴发,比预期晚了一月放到,等我们到了点苍山后,居然是无量子的师叔孤竹前辈亲自在门口迎接我们,进了点苍派后,我们才发现,整个点苍派已无一个弟子。孤竹前辈告知我们师徒,点苍山已被灭门,他所以存活仅仅是因为祈求对方等我师徒来后留下遗言。当时我师父勃然大怒,声称即便战死也要和那对头周旋到底,孤竹前辈叹息,说点苍派是咎由自取,其实大门大派难免会有弟子仗势欺人,点苍派身为西南第一大派自然也不例外,但点苍派却是做的过了,在西南一带广联黑道人物做没本钱的买卖,在那年他们又抢了一个商队,按道理这种事情他们做的也多了,但是没想到那个商队好巧不巧和夏侯世家有些关系,结果没过多久夏侯世家就有人找上门来。当时无量子前辈并没把夏侯世家的人放在眼里,又看来的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于是只是按照江湖规矩,退换货物包赔损失就算了。那少年当堂大怒,逼着无量子前辈比剑,没想到无量子前辈居然七招就被打飞了宝剑,然后废了武功。少年走时放话,给点苍派两个月的时间准备后世,到时间来灭点苍满门。见到少年的武功,点苍派不敢大意,一方面召回在外所有的弟子全力防范,一方面遍撒英雄帖请江湖朋友助拳。本以为可以以战迫和,先打败夏侯世家的高手,最少也做到平手,然后再套交情讲规矩,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点苍派虽然抢了夏侯世家的商队,但是夏侯世家也废了点苍掌门,说起来还是点苍派吃了亏,这么说怎么也能说得通了吧?没想到到了日子,夏侯世家就来了两个人,除了之前那个少年还有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人,一句交情也不套,直接说明来了就是灭门,然后直接动手,就在那天,点苍派上下五十三名弟子,六大长老全部毙命,而过来助拳的十几个高手也全部被挑断脚筋成为废人。最后孤竹前辈苦苦哀求,希望等我师徒到后留下遗言,所以才等到我师徒的到来。在孤竹前辈说完后,就请我师徒下山,到了点苍山脚,先师苦劝孤竹前辈和我们一起去泰山,想那夏侯世家总不会千里迢迢去泰山斩尽杀绝吧?但孤竹前辈严词拒绝,说点苍派就剩他一个人苟延残喘,实在不愿苟活,就在这时,听到道声音说道:‘既然你还懂得守诺,就留你一个全尸吧。’随即我听到一阵雷音,随后只见刀光一闪,我身边的孤竹前辈就倒在地上,他的咽喉已被割断。”
    说到此处,炽焰子脸色已如白纸,双手不住的抖动,但没有人笑话他,因为每个人都已经汗流浃背。
    过了半晌,丁勉涩声道:“如此大事,为何江湖上闻所未闻?”
    炽焰子道:“夏侯世家一向不理江湖中事,除非像点苍派一样招惹到他们,而他们一旦出手就是鸡犬不留,自然名声不显,百年来也只有点苍一事而已。他们既不想让人知道他们的存在,又有谁会去触这个霉头?”
    费斌忽道:“这次他们在我们正邪两派面前也未曾说过不许提及他啊。”
    陆柏低吼道:“师弟住嘴,这等人物,难道还要像普通的江湖豪客一样出言向胁么?你要是想害我嵩山你就出去说去。”
    炽焰子道:“不错,我们都要告诫门人,万不可将今日之事外传,甚至于连魔教捣乱的事情都要压下。夏侯世家一向独善其身,我们倒不用在意,现在我们倒是应该好好安排一下明天和魔教的比武问题。好在左师侄不在,东方不败也不能出手,明天我们五岳各出一人,我泰山肯定是老道动手了。你们四派如何准备?”
    岳不群拱手道:“不群自然代表华山。”
    莫大先生道:“衡山由莫大出战。”
    定闲道:“贫尼和定逸师妹今日被东方不败偷袭,虽受伤不重,但毕竟不便,我恒山由定静师妹代表。”
    嵩山三人互视一眼,丁勉道:“嵩山就由丁某代表了。”
    第九章 比武
    华山封禅台,五岳剑派泰山掌门炽焰子居中,日月神教东方不败为首,双方分左右而坐。
    高台之上两道人影交织在一起,正是华山派掌门岳不群和魔教长老曲阳。台下众人皆捏了一把汗,这是第四场比试,之前莫大先生技高一筹打败魔教向问天为五岳剑派拿下一局,但是之后恒山定静和嵩山丁勉先后败在魔教上官云和童百熊手下,丁勉更受的严重的内伤,至今昏迷不醒,如果魔教再胜下这一局,五岳剑派将不得不封山十年。
    岳不群也自知责任重大,拿出了看家本领,把一手华山剑法使的淋漓尽致,逐渐占据上风,台下五岳剑派众人也松了一口气,如果不出意外,岳不群取胜应该不成问题。不过曲阳也非等闲之辈,虽然处于下风,但犹未有败像。双方又拆了十余招,曲阳连攻三刀,左手猛然击出,直奔岳不群头顶压来。岳不群脸上紫气一闪,也伸出左手,与曲阳击来的一掌相对,砰的一声,双掌相交。曲阳身子飘开,岳不群却岿然不动,显然在内力上修炼仔细神功的岳不群更胜一筹。曲阳右手一抖,将钢刀当作暗器脱手而出直奔岳不群面门,岳不群措手不及,也掷出手中宝剑,两刃相交,落在地上。曲阳揉身而上,双掌齐出,砰的一声,双方又对一掌,曲阳双肩晃动,掌影晃动像岳不群逼来,岳不群也使出华山伏虎掌法全力周全,“砰砰砰”双方掌力不断对撞。
    忽地,岳不群感觉掌心一阵麻木,挥掌逼开曲阳后举手一看,只见双掌掌心已刺出数个小孔,隐隐有黑血渗出,如何不知对方掌中暗藏毒药暗器,更为阴毒的是,这个暗器极其短小,只伤及表皮,让中招者毒发方才有所察觉,端的是阴损之极。
    岳不群又惊又怒,骂道:“好个卑鄙小人,果然阴险恶毒!”
    曲阳笑道:“比武较量,只争正负,各凭本事,有何卑鄙。”
    岳不群深吸一口气,双手连点,以精深内力阻止毒血上行,冷笑道:“鬼蜮伎俩,其奈我何?”心中自思:“我必须速战速决,否则毒气上涌,此战必败。”
    曲阳深知岳不群心中所想,一味的施展闪展腾挪,打定主意等岳不群压制不住毒性再下重手解决战斗。
    双方再斗了二十余合,岳不群双臂逐渐酸麻,出招也渐生涩,一个躲闪不及,被曲阳在左胸印上一掌,顿时喷出一口鲜血人向后便倒,曲阳刚窃喜大势已定,却冷不防岳不群左腿无声无息的踢出,郑重曲阳小腹,登时将曲阳踢出三丈开外倒地不起。而岳不群左掌撑地,再次站起,面如金纸一般,胸口似风箱一般起伏不定,已摇摇欲坠,但毕竟他还站着。
    宁中则和劳德诺连忙上前扶住岳不群,将他搀下擂台逼毒养伤,日月神教也自然有教徒将曲阳抬下治疗。
    五岳剑派众人均松了口气,岳不群苦战得胜,为五岳剑派赢得了机会。仙鹤手陆柏冷笑道:“阴谋诡计,终究上不得席面。”
    东方不败冷然道:“还有一局。”
    随即人影一闪,擂台上多了一个花衣人,尖声笑道:“牛鼻子,就剩你了,还不给姑奶奶滚上来。”
    天门道人大怒,未曾开口,已被脸色大变的炽焰子止住。
    这个杨三姐外号“九尾妖狐”,本不是中原人士,据说是从西域来的一个妖僧之后,天生媚骨,修炼的是西域一种叫做密宗七梵天的阴毒邪功,此功需要吸取纯阳精气,故此杨三姐不断的抓取男童练功,被其采补后的男童尽皆气血衰竭,死的惨不忍睹。这个妖女在西域搞得天怨人怒,不过她为人狡猾之极又兼武艺高强,找他晦气的都死在她的手下,直到她后来采了雪山掌门的孙子,搞得雪山派倾全派之力召集武林高手全力围剿,虽然她最后杀了雪山派几名高手,但是寡不敌众,最后只好杀出一条血路逃之夭夭,从此远离西域到了中原。
    三十年前,炽焰子游历江湖,在河间府碰上杨三姐做那苟且之事,仗义出手,最后刺了杨三姐一剑,但是自己也被杨三姐一纪阴风掌重伤,养了半年才好。没想到事隔多年,这个妖女居然做了日月神教的长老。
    炽焰子缓缓起身,跳上擂台,冷笑道:“三十年了,你这个老怪物居然还没死,真是苍天无眼!”
    花衣人娇笑道:“你个老杂毛上次命大,不说躲在你们那个狗窝里老老实实的做缩头乌龟,偏要出来找死,这次你是逃不了了,可惜,你太老了。”
    炽焰子与此人打过交道,知道此人天性淫邪,再不说话,拔剑便斩:“今天必让你死于此地。”
    杨三姐手掌一翻,双掌已经戴上了一双闪着幽光的青钢手套,娇笑一声:“老娘就算死,也要死在床上,不过你个老杂毛是没机会看见了。”
    人影晃动,转瞬间,双方已拆数十招,两人都是双方出马的最高战力,以快打快,让人眼花缭乱。
    忽然一声响亮,两道人影相交而过。
    炽焰子额头微微见汗,杨三姐呼吸也有些急促。
    忽然杨三姐一笑道:“老杂毛,我们这样比下去恐怕打上一天也分不出胜负,不如这样,你可敢和我撤了兵器,比拼一下内力。”
    炽焰子冷然道:“有何不敢。”说着长剑入鞘,抛给天门,杨三姐也摘下青钢手套甩出。
    杨三姐一掌拍出,轻飘飘的,炽焰子丝毫也感不到劲力,心中一惊,随即恍然大悟,那是杨三姐不愿占先,故意虚拍一掌,这样以来,即便双方最后平手,也等于是杨三姐赢了。炽焰子不想领他这个情,左掌划了半个圆弧,护着前胸,右手也向空中虚点,左掌用实而右手用虚,那是表示志在防守,让他“半招”。杨三姐哈哈一笑,说道:“老杂毛,你真是半点也不肯落人话柄。”陡然间踏上一步,掌力突然发出,热若奔雷!
    原来杨三姐的掌力已练到了收发随心的境界,她故意先让一招,丝毫不用劲的轻飘飘发出一掌,料到炽焰子为了维持身份,最少也要让回半招,他便在这瞬息之间,突然施展出绝世神功,要把炽焰子一掌击毙!旁边观战众人,也不禁大吃一惊,想不到杨三姐如此阴狠,更想不到杨三姐的功夫亦已练得神妙如斯,丝毫不必作运功的准备,突然间便发了出来,天门已经忍不住骂出了声。
    但见炽焰子面色微变,中指疾弹,“卜”的一声,正弹中杨三姐的掌心,两人倏的分开,炽焰子退了三步,打了一个寒噤,杨三姐也晃了一晃,微微的“咦”了一声。
    原来就在这瞬息之间,炽焰子那一指也突然由虚化实,杨三姐掌心所发的阴寒之气,沁入了炽焰子的皮肤,直攻心肺,炽焰子的内家元阳之气凝聚指尖,一股热力也从指尖上传了过去。
    两大高手各以平生绝学拼了一招,彼此都是暗暗惊心.炽焰子尤其多了一层诧异,他曾经和杨三姐交过手,当时心想:“当时杨三姐的密宗七梵天固然阴毒,但是我练的道家纯阳功力专破阴煞掌力,纵不能胜,也未必便会输了给他。”要知炽焰子的武功虽然不是五岳第一,但也相差不远,而论内力之雄厚便是五岳第一的左冷禅也未必高于他,所以他才有这样的自信。岂知试了一招,杨三姐密宗七梵天的威力竟然大出他意料之外,而且内中含有纯阳之气,与任何邪派阴毒的内功都截然不同,竟似即将要达到“正邪合一”的境界。
    杨三姐哈哈笑道:“泰山内功果然名不虚传,本座再来领教?”这一次双掌齐出,威力又增了几分,炽焰子知道对方已立意迫自己一决死生,任何精妙的武功都不足以应付,只好仍用泰山纯阳掌法,与杨三姐比拼内家功力!
    杨三姐双掌一合,炽焰子使了“千斤坠”的重身法,双足牢牢钉在地上,双掌齐出,只听得“啪”的一声,四只手掌撞在一起,炽焰子寸步不移,但却似在风浪中挣扎一般,上身已是有些摇摆不定,衣角也飘了起来。但杨三姐却也不能再向前攻上半步!过了一会,但见炽焰子的面色渐渐苍白,杨三姐的脸上则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红光,额角上一颗颗黄豆般大小的汗珠,不住的滴下来。
    正邪两派的观战者,看得惊心动魄,原来这两大高手各以绝世神功比拼,现在实已是到了生死待决的地步,双方人马也都看出来了。
    杨三姐与炽焰子都是顶尖儿的人物,两派之中,只有东方不败和左冷禅的武功稍胜他们,但是若要把这二人分开,连这两个人都做不到,除非将其中一人杀了,才可以救活另一个人。
    要是没有魔教在这里,天门道人一定会举起长剑,照着杨三姐的咽喉一刺,就把他扎的鲜血四溅;但魔教不但有大批人马在此,教主东方不败的武功更比他高得多,天门非但不敢妄动,反而担心魔教趁这绝好的机会,拔剑杀他的师父。
    再过片刻,只见炽焰子额角上一条条的青筋越发豁露,手臂渐向后弯,看那神气已是支持不住。
    “难道我就眼睁睁地看着师父死在妖女的手下?”这一瞬间,天门心头交战,向前踏出两步,手摸剑柄,忽见炽焰子的眼光向他望来,眼光中露出极严厉的神情,天门呆了一呆,同时陆柏、费斌和定闲、定逸私人也抓住他的双臂,天门立即省起:“对了,休说师父不许我坏他一世英名,此次比武乃是正邪公平比试,我险些酿成大错。”偷眼看到旁边跃跃欲试的魔教教众和为首的东方不败,天门只觉得背后冷汗直流。
    心念未已,就在此时,忽听得杨三姐一声怪啸,炽焰子哼了一声,两个人的身躯都突然间凌空飞起,炽焰子一个翻身,稳稳落在台上,而杨三姐重重摔在地上,随即一口鲜血喷出。
    五月众人大喜过望,天门更是大笑出声。
    炽焰子也已站稳了身形,只听得他朗朗说道:“东方不败,你怎么说?”
    天门一听炽焰子说话声音燎亮,心中更是安定下来。只见东方不败睁开两眼,向炽焰子不住地打量,似乎要从他的身上看出什么似的,过了好一会子,仍未答话。
    过了半晌,东方不败忽然哈哈一笑,说道:“此战是我日月神教败了,本座自会遵守前言,十年之内不下黑木崖,咱们后会有期!”他眼光一掠,又打量了炽焰子一眼,说道:“炽焰子老先生你好好保重,当今之世,老一辈的武学名家已经是所余无几了,当真是可惜啊!”
    话音落地,飞身下山,魔教众人也忙抬着受伤的杨三姐尾随而去。所走就走,绝不拖泥带水,不亏为一代枭雄。
    第十章 烂账
    晚霞如火,华山思过崖,岳不群盘膝坐在崖边,脸上紫气缭绕,豁然一声长啸拔地而起,几个起落稳稳落地。
    此时,距离正邪比武已经过去了半年的时间,各派人马也相继回山,嵩山派众人临别时还再三为之前的“误会”道歉,声称日后一定多亲多近,不负五岳剑派同气连枝的情谊。
    而他也全心调养自己比武之时所受的重伤,外伤倒是无妨,关键是当时被曲阳暗算所中的剧毒已经侵入肺腑,好在华山派的紫霞神功本就是疗伤解毒的妙法,故此岳不群自战后一直在思过崖养伤练气。今日,不但他比武之时所中的巨毒已经被全部逼出体外,他的紫霞神功更是再进一步,武功更胜昨日。
    此时,一阵笑声传来:“恭喜师兄,神功大成。”
    笑声中,宁中则提着食盒缓缓走上思过崖。
    岳不群也是心情大好,笑道:“这段时间可苦了师妹天天给我送饭。”
    宁中则笑道:“师兄和我还见外。”
    他们夫妻虽然已经成亲多年,但是相敬如宾,彼此还是以师兄妹相称呼。
    岳不群笑道:“好了师妹,今天我的伤情已经痊愈,可以回家吃团圆饭了,今天我亲自下厨。”
    说着话提起食盒,与宁中则有说有笑的并肩下崖。
    作为掌门,岳不群很清楚华山现在的惨状,人才凋零不说,门派的传承也几乎断了,上次嵩山派在掌门大典的演的一出戏,又让他感到了华山江湖地位的下降,之后的比武更是让他感到武功的不足。一念及此,岳不群不禁长叹了一口气,华山现在的弟子太薄了,他这一代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而下一代的弟子还没成长起来,只有一个劳德诺现在可堪一用,而这个劳德诺偏偏又是嵩山派的探子,不可能真的作为心腹使用。其他的弟子又太过稚嫩,最大的令狐冲也不过刚刚十五岁,想到这些弟子,岳不群不由得心中有气。岳不群是读书人出身,对文人一直很尊重,在他看来,即便是一个武夫,也应该懂得尊师重道,应该有一定的文化,所以他专门清理出来一间大房子作为华山弟子的学堂,还请了山下有名的先生来教授他们读书识字。本想从此以后,文章道德有先生教授,武功内力有宁中则教授,劳德诺还可以打理门派的杂事,自己一方面可以精研本门武功增加华山的自保之力,更可以抽身出来为华山的复兴多操一些心。谁承想,自己刚刚下山一趟,自己的大弟子令狐冲居然带头在学堂捣乱,以侮辱老师为乐,本来其他的弟子年纪幼小,虽然令狐冲的各种恶作剧对让老师狼狈不堪,但是其他弟子对老师多少还都有一丝敬畏之心,但是自从令狐冲令狐冲刚刚学会师娘教的点穴之法就用在学堂上制住老师,并解开裤子在文人视若珍宝的砚台离撒尿以后,所有的弟子都有样学样的侮辱起了老师,特别是六弟子陆大有,居然把鞭炮塞到老师的裤裆里面。岳不群回山以后,年逾花甲的先生老泪纵横着请辞,雪白的胡子一颤一颤的,岳不群在三道歉并赔偿了老师大笔的钱财,才羞愧的亲自送老师下山。
    岳不群本来想重则令狐冲,但是宁冲则连忙求情:“师兄,冲儿还是个孩子,他还不懂事,师兄看在他从小父母双亡的分上,就饶了他这一次吧。冲儿,快向师父请罪!”
    令狐冲也连忙跪倒,磕头道:“师父,冲儿错了,您千万别生气。”
    剩下的弟子也纷纷跪倒,齐声道:“师父,求求您,原谅大师兄吧。”
    岳不群叹息了一声,只好训斥了令狐冲两句,从此作罢。
    但是先例一开,规矩无存。此后再来山上的先生无一例外都会被各种羞辱不到三天便请辞回家,有一位先生甚至于来请辞的时候,后背还有被华山弟子偷偷贴上的乌龟画像。
    岳不群数次想重则令狐冲,但每次宁中则无论有理没理都护在前面,并劝解岳不群道:“师兄,我们华山派是武林门派,又不是朝廷考状元探花的,我们拿的是刀剑,又不是毛锥子,冲儿他们现在又不是不识字,做个掌门已经够了,还学那些干啥?岂不是自找麻烦?”
    女人一旦铁了心要做一件事她无论如何也要做到,实在不行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岳不群实在招架不住,再加上也实在熬不过宁中则白天闹完了晚上还要不停吹的枕边风,岳不群也就关闭了华山学堂,让令狐冲等人欢呼雀跃,不久在岳不群一次下山后,令狐冲以大师兄的身份让劳德诺将华山学堂改成华山茅厕。
    岳不群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准备不再想这些,自己清楚,自己实在没有时间和精力过多教导这些弟子,暂时只能得过且过,等华山度过危机之后再慢慢调教,虽然那个时候的调教已经事倍功半。但是无可奈何,毕竟在饥寒交迫的时候,只能先顾温饱了,否则也不会有饮鸩止渴这句成语了,第一个说这句成语的前辈应该就是自己现在这种心情吧。
    思忖着,岳不群拿起这个月华山的账目,硬着头皮看下去,之前那些问题还可以慢慢的提升,现在火疗眉毛的问题是华山的钱粮问题,现在的华山已经陷入饥寒交迫的境界。
    要知道有这么一句俗话:“穷文富武。”习文者只需要书本纸张文房四宝,而练武者却没那么简单。首先就是吃喝,如果营养跟不上谈练武就是笑话,不但要吃饱更好吃好,而且要大量的肉食。要知道,连普通的地主之家都很难能天天是精粮,而吃肉更是年节才有的好事。但是练武不但顿顿精粮,大量的肉食也要跟上,还要经常服食一些辅助练功的名贵草药。武林门派中不少是佛道两家,但这些门派别说顿顿都是精粮白面,就连肉食都是充足供应,只不过很多门派都是偷着吃肉,还有很多比如武林泰山北斗少林寺就公开不禁酒肉。北岳恒山派可能是为数不多的禁止酒肉的门派,那些尼姑师太心善,但是她们门派除去各种精粮细作以外,各种天才地宝的草药使用量在整个武林都是排得上号的,恒山派里面伺候这些师太的厨子、老f妈子数量多的吓人。
    出去吃喝用度,一个门派精致的武器也是必不可少的,同时还要大量需要消耗的练功器材。同时练武就难免损伤,就连寻常的金疮药也不是普通人用得起的,而像恒山派的白云熊胆丸,少林派的黑玉断续膏更是千金难买的贵重药材。
    这些门派来钱的路子不同,但是收入都大的让人乍舌。少林寺武当山这些佛道圣地,几百年前开始就拿到了朝廷颁发的丹书铁卷,属于官家的宗教道场,除了官府有拨款以外,他们还有各种民间的供奉和香火灯油钱,两派中的高僧道长还是高官显贵家的座上客,各种的道场活动都能给他们带来大量的银钱,而且他们所有的收入官府都不会收税,可以说少林武当之所以可以稳坐江湖的第一二把交椅,没有雄厚的银钱支撑是根本做不到的。
    而像五岳剑派以及青城派这样的名门正派,有宗教道场的虽不像少林武当那么威风八面,但是也是当地首屈一指,每月的香火进账足以应付日常开销,以前华山派也是道家道场,可惜后来因为战乱,门派内不谙武功的文道尽死于战火,没有了文道大师沟通达官显贵,华山派逐渐就变成了一个世俗的江湖帮派。岳不群想设立华山学堂,也是有再现华山道场的想法。
    现在没有宗教道场的门派,金钱的来源就仅限于世俗的几种方式了。
    其一就是依靠自己门派的土地田产,收取田租以及店铺租金。
    其二就是门派弟子在外开办生意,附庸于本门派名下,这点上少林做的最好,少林广纳俗家弟子,而这些俗家弟子出山后,无论做什么,都会反哺少林,少林对这些弟子也会予以保护,比如百年前,少林俗家弟子所开的龙门镖局被天鹰教所灭,少林为此不惜开罪武林神话张三丰真人也要维护少林俗家弟子,因为这事关少林的银钱利益,少林寺的这帮秃驴,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唯独一听银子二字,那个眼睛瞪得比牛蛋都大。
    其三就是门派有自己特殊的产业,可以进行售卖。比如少林武当都有自己的独家秘药出售,恒山派的白云熊胆丸只要给的足银子也是可以买到。像铁匠出身的铁剑门,神刀门,他们锻造的兵器天下江湖人购买的数不胜数。再有像云南的五毒教,只要你出的起钱,就能买到你需要的毒药去对付你的仇人,而且不用担心报复,因为毒是五毒教的,资格梁子自然也就落在五毒教头上了,所以价格再贵也有人倾家荡产的购买。
    其四就是收徒,这种门派对称雄武林没什么兴趣,所教授的也是江湖常见的武功,只是城里良家子弟为了让孩子强健身体而学,根本就没兴趣学习什么高深武功。
    其五就是供奉,很多生意人,因为行商难免会碰上一些意外,而官府办差总要走程序,时间漫长,所以就求助一些名门大派,一旦碰上麻烦,由这些保护他们的门派出面解决,而作为补偿,就按月或者按年交纳一定的银钱,称之为供奉。
    其六就是作奸犯科,常言道侠以武犯忌,学会了高明武功就走千家过万户,美其名曰劫富济贫,实际上就是强取豪夺。
    当然还有其他很多种方式,比如丐帮,丐帮的底层帮众每月都要向上交纳五百文铜钱,全天下乞丐何止千万,丐帮虽然有一个丐字,但却是江湖上不次于少林武当的豪强大户,甚至于豪奢还在少林武当之上。
    华山派显然不能作奸犯科,华山的弟子都是亲传弟子,不但不收钱,还要管弟子的衣食住行,所谓师徒如父子,什么时候听说父亲不养儿子反而让儿子养的?华山火并之后,门人凋零,之前依附于华山的各种势力转投他出。
    岳不群自当上掌门那天起,每天都为了门派的开支头疼不已。目前华山派在山下还有一些土地和房产,所收的钱粮也只勉强够门派基本糊口的开销,现在很多大宗的支出,还是靠他下山捕杀江洋大盗获取的赏金。但是自他受伤至今,他不但未领取一文赏金,反而因为治伤让开支又多了笔赤字。
    放下手中的烂账,岳不群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看起来,还是要下山才行,等华山稍微安稳一点再修炼吧。”
    第十章 托孤
    炽焰子目送魔教离开,面色就一直沉暗,默不作声,天门道人隐隐感到了不祥之兆,上前道:“师父,您坐下歇一歇吧。”陆柏等人也道:“是啊,师叔,刚才全靠你打败了杨三姐,此后十年,我五岳剑派无忧矣,咱们也不必忙着回本派。”众人以为炽焰子是经过了那场恶战,真力消耗太甚,故此精神不振,因此才提议歇息。
    不料炽焰子的情况比他们所想象还要严重得多。炽焰子听了他们的话,望了一望天空,缓缓说道:“不错,我是应该歇息了。”语气之中,竞似含着无限苍凉的意味!
    天门心头一震,只听得炽焰子继续说道,“天门,你以为是我打败了杨三姐吗?”天门道:“我猜想他是受了师尊的纯阳功所伤,要不然我东方不败岂能认输而走?”
    炽焰子苦笑道:“不错,杨三姐的确是为我所伤,但她虽然输了一招,却把我的命给赢走了。”
    天门大惊失色!急道:“师尊这是何解?!”炽焰子道:“杨三姐的内力与我不分上下,而她的阴毒内力不知为何还有了纯阳之力为佐,相持下去最多也就是不胜不败之局,最后我以秘法强行瞬间让功力倍增,方才将之击退,她虽败了,但为师也命不久矣。”他颓然坐在地上,说话已是有些气喘,以炽焰子内功的深厚,五岳实已无人能及,众人见他如此形象,无不骇然!
    定闲师太忙道:“师叔,我这里有恒山派疗伤圣药白云熊胆丸。。。”话未说完已给炽焰子打断,只见他凄然一笑,缓缓说道:“白云熊胆丸你留着吧,我用不着了!”
    这时所有人已料到他受了严重的内伤,但却怎样也想不到他已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性命即将不保了。原来炽焰子抗御杨三姐的密宗七梵天,经历了近半个时辰,被他的阴毒煞气侵袭,早已深入五脏六腑,纵有起死回生的灵丹,亦难救治!但他仗着深湛纯厚的内功,极力抑住,所以刚才不但五岳中人看不出来,就是东方不败在一时之间,也难以判断他受伤的深浅,故此东方不败方才沉默良久,一旦炽焰子倒地,自然就是魔教胜了。
    天门心中已知不妙,但还尽量往好处设想,自欺欺人的认为炽焰子自恃内功深厚,不愿服药,正想再劝,炽焰子已继续说道:“时间无多,众位师侄,我有几件事要交托你们。”五岳众人同声说道:“请师叔吩咐。”
    炽焰子道:“第一件是你们要赶紧回到门派,将今日之事告知本派掌门,魔教今日挫败,十年之后必将卷土重来,我们一定要韬光养晦。”此言一出,各派人马均是感动不已。
    炽焰子的眼光缓缓移到了天门道人身上,天门道人已经泣不成声,炽焰子淡淡笑道:“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现在也不是伤心的时候,哭些什么?第二件事关系我泰山一脉,我泰山派自祖师东灵真人至今已有百年光阴,今日我将东灵铁剑交予你,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泰山派的掌门了。”炽焰子颤抖着双手从怀中吃力的掏出一把铁剑,递到天门手中,天门抽噎着双手接过。炽焰子转头对其余三派众人道:“我这个弟子脾气火爆,如果日后有得罪几派的事情,还望多家海涵。”
    莫大陆柏等人忙不迭的点头不已,炽焰子为五岳而命丧当场,这等临终托孤岂能不应?陆柏费斌虽然看炽焰子死后泰山少一个绝顶高手而窃喜,但是同为五岳中人,依然心有戚戚焉。
    炽焰子继续缀缓说道:“我本来想回到家中再和门中众人诀别的,现在想来,也不毕如此多事了,省得彼此伤心,反正有你们替我传话也是一样。我死后就葬在华山,不用在千里运会本派,也不必办什么丧事!”
    本来在炽焰子开始吩咐后事的时候,众人都已知其必死,但大家都不忍想到一个“死”字,突然间从他的口里说出来!众人陡然震动,天门急忙上前扶他,只见炽焰子突然一笑,双眼一阖,便已断了气息。原来以他的功力本来还可以支持几天,但他受杨三姐阴毒煞气攻入五赃六腑,多支持一天就多痛苦一天,因此他累性以残存的功力自断经脉而亡,所以在他刚才说话的时候,声音还是那样的平静,丝毫也不像临死的人。
    天门还不敢相信炽焰子已死,待到触手冰凉,探出他的脉息已绝,登时心中大痛,呆若木鸡,抱起炽焰子的尸体,双目通红,一时间竟哭不出来!
    第十二章 君子
    在江湖上,十年就是一个时代,所谓一代新人换旧人,这十年中,曾经风头无二的日月神教因为教主东方不败禁足黑木崖,日月神教一改往日咄咄逼人的势头,虽然与正派只见的争斗从没停息过,但是没再发生之前那种大战。
    十年中,少林武当虽然稳坐正道武林第一第二的宝座,但是弟子少有在江湖上走都。
    这十年中,五岳剑派等风头一时无二,当然,这些风头中有一半被左冷禅掌管的嵩山派占去,左冷禅多年来闭关潜修,一身功夫已到炉火纯青,俨然是少林掌门方证、武当掌教冲虚之后正道第三高手,而嵩山派的高手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是五岳之最,以托塔手丁勉为首的十三人被江湖称为嵩山十三太保,每人的实力都不逊色于其他门派的掌门人,嵩山派也俨然成为少林武当之后的正道第三大势力。
    泰山派自掌门炽焰子死后,其弟子天门道人继承掌门衣钵,虽然最初的时候有同门师叔颇有微词,但是奈何炽焰子为正道殉身的光环太重,而天门真人尽得炽焰子真传,已经是泰山第一人,所以很快掌门之位便稳如泰山。泰山弟子也因为炽焰子的余荫,在江湖上颇受正道尊重,再加上泰山派高手虽然质量不够高,但是数量却是不少,俨然是五月中第二大派。
    南岳衡山派,因莫大先生在华山一战先声夺人,为正道赢下首杀,衡山派的地位也跟着声名鹊起,一扫百年前被威震天南的铁掌帮帮主裘千仞一双铁掌打的门派凋零的颓势,大有中兴之势。只是不知道莫大先生是因为比武受伤过重,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自从在华山回家后,便将门派的一切事务交给师弟刘正风,而他本人却很少再现江湖。不过刘正风也是一位好手,不但武艺高强,为人更是八面玲珑,十年的时间把衡山派打理的有声有色,大有于泰山并驾齐驱之势,可谓五岳第三大派。
    北岳恒山派,虽然华山一战三位师太尽皆败北,更是受到不同程度的内伤,但是毕竟是背靠佛门,底蕴深厚,再加上悬空寺是天下闻名的古刹,财力在五月中首屈一指,故此毫不逊色于南岳衡山,与之并驾齐驱。
    相比起来,西岳华山就凄惨的多了,虽然岳不群华山一战成名,但是经历了两宗火并的华山派元气大伤,无论哪个方面都远远逊色于其他四派,如果不是因为五岳剑派这个名字,换成是五山联盟,华山派会不会被踢出剑盟都难说,毕竟从实力上说,无论是远在四川的青城派,还是近在眼前的崆峒派,实力都要远超华山派。如果不是岳不群苦苦支撑,华山派早在数年前就败亡了。不过虽然如此,岳不群不但撑着华山派挺过了最艰难的时期,还在这十年在江湖上闯出了偌大的名号。这十年,岳不群各出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他最让人称道的却是他从不劫富济贫,用岳不群的话说:“劫富济贫就是趁火打劫,劫到了钱财自己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留下一笔,此乃小人行径非君子所为。”他宁可冒着危险去截杀武艺高强的通缉大盗,用以换取官府悬赏的微薄银两,也从不肯搞一钱劫富济贫的不义之财。不久后,江湖上就给了他一个君子剑的美名。无论是谁,谈到君子剑无不挑大指称赞一声:“好威风,好汉子!”
    当然,更多的江湖人特别是武林高手背后都喜欢叫他“伪君子”,认为他之事在沽名钓誉罢了。但是平民百姓不管这些,平民百姓活得很简单,没有江湖高手那种觉悟,也没他们那么多心计,在百姓看起来为他们做好事的就是真大侠真君子。
    岳不群的这个君子剑称呼,也给华山派带来了一重保险,至少无论是谁想对华山派出手,都要考虑考虑自己的名声,毕竟,一个师出无名,华山附近城县老百姓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江湖豪杰虽然注重实惠,但是毕竟不是山贼,多少还是要些脸面的,起码要到实惠超过脸面的时候才会不择手段。
    岳不群本人对这些倒丝毫没放到心上去,无他,他没那个精力,无论是十年中对危局的苦苦支撑,还是为了门派存在下去不断的出生入死深入虎穴赚取赏金,都足以让一个人的精力耗竭,他能撑下来已经是奇迹,哪里还有那个闲工夫去想自己的绰号让别人怎么评论?
    就像现在,岳不群再次拖着自己的一条腿,一步一挪的回到华山。
    漠北一股烟真的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这伙贼寇不但杀人越货无恶不作,更可恶的是甘当鞑靼人的细作,每次鞑靼扣边,这伙人不但为鞑靼人刺探大明的军情,更为之做向导当先锋,屠杀起同胞比鞑靼人还凶残,这种恶徒岂能让之在人世上多留一天?
    不过这伙山贼不但狡猾无比,其首领一股烟更是武林高手,他的金刚不坏神功绝不会次于少林达摩堂首座。岳不群为了剿灭他们,整整七天七夜没合眼,最终利用一股烟上茅厕的时候将其重创,不错一股烟的罩门正在下阴。可是一股烟临死的一击,也让岳不群当场呕血,最终岳不群强撑着一口气,将他手下的十六名马贼斩杀殆尽,自己身上又多了十二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好在宣大参将及时来援,不然岳不群就要饮恨当场了,索性十年的时间,岳不群已经不止一次经历这种生死见的徘徊,身体的承受能力远超常人,在军医官的调养下,再加上紫霞神功的神效,半个月后,岳不群总算又从鬼门关前被拽了回来。
    这次虽然危险,不过收获也大,一股烟为鞑靼人收集的军情全部被获,宣大总督将计就计,大破鞑靼人于土木堡,为土木之变的大明朝廷讨回了一丝血债。朝廷大悦,赏给岳不群白银三千辆,宣大总督和总兵官又给岳不群凑了两千辆,五千两的白银,让岳不群苍白如纸的脸上多了一丝红晕,这意味着华山派这次复兴的基础有了,连忙起身挣扎的拜谢。
    宣大总督连忙按住岳不群:“岳义士,你为朝廷立下大功,此等黄白之物又算什么?好好将养身体,身体不好,本官绝不会放你走。”
    有过月余,岳不群总算可以下地行走了,再次向官府告辞,宣大总督看其去意已决,边勉励了他几句,又给他准备了可以睡觉的马车,拍了五十名官兵护送岳不群和赏金回归华山。
    第十三章 问罪
    草长莺飞二月天,春季是一个让人心旷神怡的季节,在这样的日子里面,很难会有不好的心情。
    但是岳不群的心情不好,很不好。
    他刚刚捏碎了一个茶杯——两文钱一个的粗瓷茶杯,尚未恢复体力的他,让破碎的粗瓷扎得满手鲜血淋漓。
    看着堂中跪着的令狐冲,在看看令狐冲后面已经站满屋子的各色人等,岳不群额头的青筋不断的乱蹦。
    “咳咳,岳先生稍安勿躁,年轻人嘛,不懂事,我们做长辈的都可以理解,您千万别和小孩子生气。”一个肥肥胖胖好像摔上一跤就能像球一样滚出十丈远的中年人拱手笑道,他不笑还好,一笑实在很难找出他脸上的五官到底在哪个位置,“华山派是我们的老主顾了,我们一直把华山派当作是我们的衣食父母,虽然我等不是江湖中人,但是岳先生君子剑的大名我等也是如雷贯耳。”
    说着话,他回头看了看,见无人接口,心中暗骂了一句,又干笑两声道:“不过岳先生也知道,我们都是小本的生意人,不像您华山派家大业大,现在,我们众人已经难以周转了,如果再拖上几日,恐怕就是贵高足给我还上,我们的生意也做不下去了。”
    他又向后看了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恼怒。
    后面的众人也不装傻了,均是向前一步拱手拜道:“王掌柜说的不错,岳先生,您的信誉我们是信得过的,实在是我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不是我们不信华山派的金字招牌,但是毕竟已经这么多年了,三年前令高足就说三天还清赊欠,结果到现在都没还。”
    令狐冲大怒,扭头怒斥道:“胡说,李掌柜,你的钱我三年前明明还了,你还来此呱噪,是何道理。”
    李掌柜本甚是畏惧令狐冲,但一则是岳不群在场,给了他定心丸,二则是这口气压在心里已非一日,所谓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这个时候他也豁出去了,猛地上前一步,戟指令狐冲大声道:“令狐冲,令狐少侠,我现在还叫你一声令狐少侠,不过那是因为我看在岳先生,看在华山派的面子上,你所作所为哪里配得上一个侠字?不错,三年前,你到我的酒庄,连请了五天的流水席,每一天就是二十五两银子,一共是一百二十五两。但是你说是大宴朋友,可是来的都是四镇八乡有了名的青皮无赖,这些人喝了两杯酒就撒酒疯,五天的时间里面把我的酒店砸了整整三次,每次你都说所有的损失算你的,为这,我忍了没报官。五天以后,你说三天给酒钱,我给了你面子,你第三天也确实是把钱给我了,不过你说说,你那个钱是怎么来的,你当着岳先生,你说,怎么来的。”说到这里,李掌柜浑身颤抖的和打摆子一样。
    岳不群看着令狐冲,铁青着脸道:“说,回李掌柜的话。”
    陆大有在一旁连忙跑了出来,跪在岳不群面前道:“师父,这李老儿血口喷人,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大师兄把钱一文不少的给他了,他没道理,来此胡搅蛮缠。”
    李掌柜破口大骂道:“你!你放屁!你们还了钱?那我家里祖辈供奉的金佛怎么跑到胡家老当去了?还要月息一分的银子。”
    岳不群勃然大怒,厉声道:“令狐冲,说!怎么回事!”
    宁中则连忙上来道:“师兄,你先别发火,冲儿年纪还小,你一吓他,他还怎么说。”
    说着回头道:“冲儿,别害怕,有什么你就说出来,师父师娘给你做主。”
    令狐冲听了宁中则的话,挺直了身子高声道:“师父,是这样的,冲儿听您和师母的话,下山历练,结识了很多性情豪爽的好汉子,冲儿请江湖朋友吃顿饭有错么?冲儿如此也是不想堕了我华山派的名声,于是就在这个吝啬的李掌柜家请朋友吃酒,吃饭付钱这个道理冲儿当然知道,饭钱我一文也没缺他的。但是江湖行走,难免会有力有不逮的时候,他家的金佛祖祖辈辈传下来,也没见有什么用,既然他用不着,冲儿拿去还债,还能将剩下的钱扶危济困,不是替天行道,也是为他李家积阴德么?师父教冲儿行侠仗义,冲儿这么做难道有错么?”
    令狐冲一番话说的义正词严铿锵有力,引得旁白的华山弟子叫好声一片,特别是小师妹岳灵珊,看着令狐冲的眼神越发的闪亮,宁中则也不住的点头,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而堂上坐着的各个店铺老板听的目瞪口呆,甚至于有一个年龄稍大的掌柜一口气噎在嗓子里,昏了过去,好在旁边有两个药房掌柜连忙手忙脚乱的一顿抢救才把气顺过来。
    岳不群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伸着手指指着令狐冲不断的颤抖。
    宁中则连忙走到岳不群身边,轻声道:“师兄,冲儿还是个孩子,他还小,虽然他用的方式略显不妥,但毕竟他没有坏心,回头我们稍加惩戒也就是了。”
    岳不群嘴唇颤抖,但是看了看堂上的各位掌柜,还是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起身拱手道:“各位掌柜,不群不肖,让逆徒给大家添麻烦了,子不教父之过,交不严师之惰,这个逆徒是我从小收养的,所以我既是父又是师,所以我向众位赔罪了。”
    说着岳不群一撩衣襟,双膝跪倒,冲着众位掌柜恭恭敬敬的一个头磕了下去,各位掌柜连忙手忙脚乱的跑过来搀扶,口中连道:“岳先生,使不得岳先生,我等岂敢让岳先生赔礼。”
    令狐冲一跃而起冲了上来,一把推开搀扶岳不群的掌柜,站直了身形,叉腰怒吼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逼我师父作甚?今日之仇他日必报。”
    这句话当场吓得众人面色苍白,他们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平时就连青皮地痞都不敢招惹,哪里敢惹这种江湖上毫无廉耻的亡命徒?
    岳不群低吼道:“逆徒,跪下!”
    令狐冲嘶声道:“师父!”
    岳不群:“跪下!”
    令狐冲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身下的岳不群,不禁心如刀割,眼中含泪,心道:“不管师父如何对不起我,毕竟对我有养育授业之恩。今日师父受到如此羞辱,令狐冲如果不能为师报仇,将这些奸商恶徒斩尽杀绝真是枉披了一张人皮!”一念及此刚要开口。
    宁中则连忙上来推开令狐冲道:“冲儿,别和你师父犟,你先出去。”
    说着冲陆大有几人使了个眼色,几个人连忙上来连拉带拽把令狐冲拖了出去。
    半晌,岳不群的额头才离开地面,面对几个掌柜道:“众位,今日之事,都是我华山之错,我华山派绝不会行那不仁不义之事,请众位安心。”
    几个掌柜回过神来,连忙七手八脚再次将岳不群拉了起来,按坐在椅子上。
    岳不群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污渍,沉声道:“众位掌柜,请先把账目报上来,不群这就给众位清账。”
    几个掌柜连忙拿出各种票据,以及令狐冲画押的借据,岳不群颤抖着双手,一一核对,然后让一直侍立在一旁的劳德诺拿银子赔给诸人。
    未了,岳不群问道:“德诺,现在库里还有多少银子。”
    劳德诺躬身沉声道:“师父,还剩两千七百六十八辆五钱七分,另还有钱三百二十三吊。”
    岳不群长叹了一口气,道:“把钱取出来,给每一位掌柜分五十两。”
    众人忙摆手道:“使不得岳先生,账已经清了,我们岂敢多拿一分一毫。”
    岳不群双眼无神,淡然道:“众位,帐虽然清了,但是各种利息和损失,五十两恐怕还少了,就莫要推辞了。”
    劳德诺不言不语的去银子分了下去。
    岳不群又道:“再给每位掌柜没人分一百五十两。”
    众人惊道:“岳先生,这又是为何?”
    岳不群道:“刚刚那逆徒口出狂言,虽然岳某断不容他行为非作歹之事,但众位恐怕心里难安,更会惧那逆徒趁岳某不察之时行那报复之事。恐怕不久以后,众位高邻中就会有人卖了产业远走他乡,岳某明白,众位在此地扎根非只一日,就算产业卖的价格合乎行情,这日积月累的买卖关系却是买不回来了,故此岳某必须为此赔偿众位。不过岳某还是要说一句,如果众位相信岳某,岳某保证,那逆徒绝不会再有任何伤害众位高邻之事。”
    说罢拱手,劳德诺再次将银子发给众人。
    众人再次道谢后,各怀心事的离开,至于他们是会继续留下经营,还是远走他乡,就不知道了。
    送走众位掌柜后,岳不群全身无力的瘫软在堂中,看着一旁站立的劳德诺,轻抚胸口刚刚撕裂的伤口,心中苦涩之感更胜。
    过了良久,宁中则走入堂中,轻声道:“师兄。”
    岳不群抬头,吃力的扯出一丝苦笑。
    宁中则走到岳不群身边,轻声道:“师兄,别在生冲儿的气了,他也不是故意的,毕竟他身世可怜,我们也应该多体谅体谅他才是。”
    说着偷偷冲门外使了个眼色,一直在门口偷听的令狐冲连忙跑道岳不群身前,跪倒磕头哭道:“师父,都是冲儿不好,都是冲儿惹您生气,冲儿错了。”
    岳不群拉了拉衣襟,遮住伤口渗出的血迹,缓缓道:“德诺,叫师弟们都进来。”
    岳灵珊第一个跑了进来,后面梁发高根名梁发也相继而入,陆大有最后一个跟着也走了进来。
    岳灵珊进来就笑着说:“我就说嘛,爹最疼大师兄了,怎么舍得责罚他,娘,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宁中则笑骂了一声:“就你话多。”
    岳不群双手撑着椅子的扶手,坐直了身体,沉声道:“德诺,我华山戒律是什么?”
    岳灵珊大惊道:“爹!”
    岳不群怒道:“闭嘴!”猛地一咳,一口鲜血溢出了嘴角。
    宁中则连忙拿出手帕替岳不群擦拭,口中急道:“师兄,你别气坏了身子。”随即转头对劳德诺道,“不说了不说了,今天什么都不说了,赶紧给你师父看病,德诺,快点下山去请大夫。”
    岳不群推开宁中则的手掌,怒道:“住口,我还没死!我还是华山掌门,德诺,念!我华山的戒律是什么?!”
    劳德诺略一犹豫,躬身沉声道:“本派首戒欺师灭祖,不经尊长。二戒持强凌弱,擅伤无辜。三戒见淫好色调戏妇女。四戒同门嫉妒自相残杀。五戒见利忘义偷窃财务。六戒骄傲自大得罪通道。七戒滥交匪类勾结妖邪。这是华山七戒,本门弟子,一体遵行。”
    岳不群点头,看向令狐冲道:“令狐冲,你说你犯了哪条戒律?”
    令狐冲低头不起,喃喃无语。
    宁中则张口语言,岳不群怒道:“没问你!”
    岳灵珊叫道:“爹好没道理,为什么娘不能说话?”
    岳不群怒道:“这里是华山正气堂,是祖先牌位的地方,你是华山弟子,这里没有爹娘。”
    岳灵珊不服道:“祖先也要讲道理,难不成祖先就可以不分青红皂白颠倒黑白了?”
    岳不群道:“放肆!你给我住口!”
    岳灵珊道:“我偏要说,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爹你虽然是掌门,但是也要讲道理,不能是非不分,大师兄犯了那条戒律了?他没错为什么要认?如果应要说他错了,那就是他让爹不高兴了,也就是说大师兄犯了爹的戒律,但是没犯华山戒律。”
    岳不群气血上涌,忽然眼前发黑,再次喷出一口鲜血,人事不省。
    第十四章 青城
    岳不群回山后,急火攻心,本就重伤未愈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在床上一躺就是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这日清晨吃过药后,岳不群感觉身体恢复了不少,下床伸展了一下筋骨,然后盘膝打坐,运转紫霞神功治疗自己的内伤。
    紫霞神功不愧是华山派镇山之宝,连续运转七个周天之后,岳不群的伤情明显减轻不少痛楚,脸上逐渐浮现出紫气蒸腾。
    两个时辰后,岳不群缓缓收功,长出了一口浊气,听的门外似有人声,开口道:“何人站在门外?”
    “师父,是弟子。”劳德诺的声音传入。
    岳不群暗叹一口气,没想到自己每次需要人手的时候,却只能倚重这个自己明知道是奸细的弟子,心中不禁对师父更增了一分敬意。
    “进来吧。”岳不群温言道。
    劳德托推门而入,规规矩矩的拱手施礼道:“师父,青城派余沧海掌门派人拜山。”
    岳不群微微一鄂,青城派远在巴蜀之地,虽然也是名门大派,但是除了与嵩山派相交甚密,与其他几派并无什么来往,虽然自己与其掌门余沧海曾有数面之缘,但是也谈不上什么交情,为何会突然遣人来拜山?虽然惊讶,但远道而来便为客,既然来了自然应该以礼相待。
    一念及此,岳不群起身道:“来的是谁,德诺,你先去接待一下,为师更以后便来。”
    劳德诺道:“是余沧海座下弟子罗人杰,弟子这就是招待他。”
    片刻后,岳不群来到会客厅,见劳德诺正在和一个少年相谈正欢,岳不群不禁又暗叹一声,如果华山弟子都有劳德诺这种识大体,哪怕是假的,华山派也不至于是现在这般光景,摇摇头,岳不群走进厅堂。
    那青年一见岳不群,连忙起身快走两步来到岳不群身前,跪地行礼道:“晚辈青城弟子罗人杰,见过华山掌门岳师叔。”
    岳不群微微抬手虚扶,温言道:“罗师侄免礼请起。”
    罗人杰道了声谢礼,直起身形。
    双方分宾主落座,劳德诺给双方上好茶水后,侍立于岳不群身后。
    岳不群道:“罗师侄远道而来有何贵干?”
    罗人杰连忙拱手道:“岳师叔言重了,小侄此来只是代家师给岳师叔送 ,别无他事。”
    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封漆好的信件,双手奉上,劳德诺连忙上前双手接过奉与岳不群。
    岳不群眉头微皱,搞不懂余沧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打开信一看,原来无非是没有任何内容的场面话,看的岳不群心头起疑,随着目光下移,岳不群的脸色逐渐变得铁青,看到最后手指不由微微的颤抖起来。”
    良久,岳不群将信放回信封,强笑道:“令师太客气了,岳某等等就给余掌门回信,然后让我的弟子给余掌门送去。师侄远道而来,不如在此多盘桓几日。”
    罗人杰起身施礼道:“不敢劳烦岳师叔,师侄门内还有要事,如今信已送到,师侄当速回门内,现在就向岳师叔请辞了。”
    岳不群忽然问道:“罗师侄今年青春几何?”
    罗人杰大惑不解,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小侄今年痴活19岁。”
    岳不群面部不由得抽搐了一下,点头赞道:“余掌门不亏是一代宗师,教的一手好弟子啊。”转头对劳德诺道:“德诺,你去库里,为你罗师弟取五两银子。”
    摆手止住欲言又止的罗人杰叹道:“我华山比不得你青城,想送师侄点像样的礼物都没有,区区几两路费,罗师侄就莫要推辞了。年轻人,进退有据,余掌门真的教的一手好弟子啊,真让岳某羡慕。”
    岳不群此言还真是发自内心,看看人家的弟子,别管私下什么样子,起码在样子上真像那么回事,自己手底下除了劳德诺以外,真没一个能和人家比的,别说劳德诺是奸细,就算劳德诺不是,那也只有一个,而英雄豪杰青城四秀却有四个人,可能武功上不足,但是起码这种不卑不亢就能显出一个大派的风范,而且罗人杰还是四人中最小的一个,比令狐冲小了近十岁,看看人家的孩子。
    打发走罗人杰,岳不群再也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猛地一掌将座椅扶手拍碎,牵动伤势,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劳德诺连忙上前拍打岳不群的后背,岳不群摆了摆手,平复了一下心情。拿起信道:“德诺,你先看看。”
    劳德诺微一犹豫,双手接过,打开一看,顿时目瞪口呆。
    信件的开头倒是四平八稳,只是说些什么久仰之类的场面话,但是道后面话锋一转,余沧海就开始自嘲自己不会教徒弟,自己的弟子无事生非,惹到了岳不群的高徒,岳不群替他教训徒弟,他余沧海受宠若惊,而且方言,以后华山派的弟子在江湖上碰到他青城弟子,可以随意的羞辱,任打任骂,就当替他余某人清理门户了。
    合上信,劳德诺踌躇良久,低声道:“师父。”
    岳不群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德诺,为师准备让你替为师去一趟青城,将此事了解。”
    劳德诺低头道:“弟子必不辱使命。”
    岳不群苦涩的闭上双眼,摇了摇头道:“为师对不住你啊,这些年都是你在帮为师维持着门派的各项杂事,连练功的时间都没有,但是,为师除了你,也确实无人可用啊。”
    劳德诺连忙跪倒叩头道:“师父对德诺有恩,德诺本就比其他师兄弟年长,为师分忧,德诺义不容辞。”
    岳不群面色复杂的扶起劳德诺,道:“为师不打算在下山了,你此次回来,就不要再管理杂事了,为师好好教导你练习华山功法。”
    劳德诺大喜,叩头道:“弟子谢恩师!”
    将劳德诺派出以后,岳不群独自走上华山思过崖,双膝跪地嚎啕痛哭:“师父,不群好累啊,不群为华山殚精竭虑,但是却连一个徒弟都教不好,师父,这让不群如何自处啊!”
    在这空无一人的思过崖上,岳不群总算可以毫无顾忌的发泄自己胸中的愤懑了,但是他始终没注意到,在距离他不过十丈的断崖旁边,闪出一个身材清瘦身着请袍的人,他看着岳不群的背影,面上古井无波。
    次日晚上,令狐冲跪在岳不群的房门外请罪,岳不群罕见的未发一点怒,甚至于连一句训斥的话都没说,只是关闭这房门,也不知在房中做着什么。
    不久以后,华山弟子纷纷跪在令狐冲后面,岳灵珊也跪在最后。
    “爹,大师兄就算有错,他都认错了,你还想怎么样,要说都是那个姓余的不是好东西,都是他使坏才让大师哥在这跪了一天一夜,现在众师兄弟都向你求情了,你再有气也该消了吧?”岳灵珊实在忍不住了高声叫道。
    陆大有也道:“师父,大师哥这次真的没错,他也没把青城派那两个人怎么样,不过就是在酒楼里面打了一顿,没打死也没打伤。”
    房门打开,岳不群缓步走了出来,问陆大有:“令狐冲为什么打他们?”
    陆大有嗫嚅道:“没什么,青城那两个弟子外号叫什么英雄豪杰,大师兄看不惯,所以出手教训了他们,也没打的太重,不过是踢了两脚,叫了几声狗熊野猪青城四兽。”
    岳灵珊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令狐冲听到岳灵珊的笑声,目光不禁盯向岳灵珊,看着岳灵珊月光下洁白的脸蛋,不由得看痴了。
    岳不群只是盯着陆大有道:“听人家外号觉得不高兴就要动手打,那你哪天觉得我君子剑的外号不好听是不是也要动手了?”
    陆大有连忙磕头道:“弟子不敢。”
    这时宁中则赶了过来,连忙道:“师兄,又怎么了?这么多人在这里跪着,你们又惹师父生气了?师兄,冲儿他们还小,还不懂事。”
    岳不群听到孩子这个词,脸上肌肉止不住的跳动,最终未发一言,再次回屋关上了房门。
    这一下让宁中则反而不知道怎么办了,没想到一直顺着自己的岳不群这次虽然没驳自己的面子,这么一个不上不下也不是个事情啊。但是让岳不群按照门规严惩令狐冲也是不行的,宁中则一下子两难起来。
    犹豫再三,宁中则推开房门试探的道:“要不就打冲儿三十戒棍,再打大有十戒棍,师兄意下如何?”
    岳不群无喜无悲道:“你看着办吧。”随即盘膝而坐闭目不语。
    宁中则转身出屋,大声道:“令狐冲陆大有身犯门规,念其初犯,责打令狐冲三十戒棍,陆大有十戒棍。”
    岳灵珊叫道:“娘,爹蛮不讲理,你怎么也助纣为虐,凭什么责打大师兄和六猴儿?他们给我们华山挣了脸面,不奖赏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责打?爹赏罚不公怎么能服众呢?”
    宁中则怒斥道:“闭嘴,不然连你一起惩处。”说着连忙扭头看向岳不群,见岳不群并未发怒,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一下,这才长处了一口气,吩咐由梁发和高根名负责行刑,顺便给二人施了个眼色,二人心领神会笑而不语。
    第十五章 林家
    宁中则让梁发高根名两人使手段,对令狐冲表面上责打,实际是有声无伤,打了半天令狐冲也仅仅伤到了几根毫毛,反而是陆大有实打实挨了十棍,打的苦不堪言。不过因为怕被岳不群看出来有鬼,之后几天令狐冲倒是老老实实的房间中假装养伤,连吃饭都让岳灵珊提着食盒来送,偶尔还会惨叫几声,借机握一握小师妹的柔夷小手,日子过的快活无比,只是几餐无酒实在让他难以忍受,只好扮出惨兮兮的样子,哀求岳灵珊给他买酒,岳灵珊本气他酗酒,但看他可怜的样子,又听他说江湖豪杰不喝酒怎能显出英雄气概,深觉有理,于是只好利用掌门女儿的身份偷入库房偷取银两给令狐冲打酒。
    不过让令狐冲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岳不群根本没查看过他的伤势,甚至于都没向其他人过问过一句。自从派遣劳德诺去青城山赔罪后,岳不群就闭了关,说是要静心养伤,同时精研本派内功绝学。大大的让令狐冲松了一口气,天天乐得自在,吃肉喝酒之余和小师妹日夜调笑。
    过了月余,岳不群的伤势终于痊愈,内力也增进了一份,出关后得知,劳德诺已于前日回到华山,连忙招劳德诺来问话。
    “德诺,这一趟辛苦了,青城派没有为难你吧?”岳不群温言道。
    劳德诺道:“师父费心了,德诺此行很是顺利,那余掌门见了师父的信后,直对德诺说师父严重了,两派素来交好,本就只是晚辈的误会,师父断不可严惩大师兄。”
    岳不群晒笑了一下,道:“你啊,就是太识大体了,只知道自己受委屈,余掌门没为难你,那青城派的弟子呢?”
    劳德诺面上闪过一丝感动,尴尬的笑了笑,摸着已经花白的头发,道:“师父果然明察秋毫,那侯人英倒罢了,还对弟子礼敬有加,不过那洪人雄却心怀不忿,几番出言讥嘲,伸手要和我较量,不过弟子记得师父的吩咐,未曾与之争斗。”
    岳不群淡然道:“华山离青城虽然不近,但是以你的脚程也不至于前日才回来,想来余沧海当面没为难你,但是你到了青城山以后却没少刁难你吧?”他忽然直呼余沧海的名讳,可见心中隐隐已有怒气。
    劳德诺连忙起身道:“师父息怒,德诺自知资质低劣,虽然在众位师兄弟中年纪最长,但武功却没什么过人之长,但是弟子年纪比众位师兄弟为长,如果连一份忍耐功夫都不行,还有什么可为师父分忧之处?何况弟子是华山弟子,就算那余掌门再如何刁难弟子,最多也不过有惊无险,师父万不可因此而与青城结怨。”
    他微微一顿,似乎为避免尴尬,转移话题道:“这次到青城,弟子却见到一桩怪事,向师父禀奏。”
    他抬头偷眼看了一下岳不群,然后道:“那余掌门或是为了出气,故意将弟子放在一边等了七日,青城弟子的冷嘲热讽,自然受了不少。他们可没料到,将我在青城山松风观中多留六日,于他们却没甚么好处。我住在松风观里,一直没能见到余观主,自是十分无聊,第三日上,一早便起身散步,暗中做些吐纳功夫,以免将功课搁下荒疏了。信步走到松风观后练武场旁,只见青城派有几十名弟子正在练把式。武林中观看旁人练功,乃是大忌,我自然不便多看,当即掉头回房。但便这么一瞥之间,已引起了我老大疑心。这几十名弟子人人使剑,显而易见,是在练一路相同的剑法,各人都是新学乍练,因此出招之际都颇生硬,至于是甚么剑招,这么匆匆一瞥也瞧不清楚。我回房之后,越想越奇怪。青城派成名已久,许多弟子都是已入门一二十年,何况群弟子入门有先有后,怎么数十人同时起始学一路剑法?尤其练剑的数十人中,有号称‘青城四秀’的侯人英、洪人雄、于人豪和罗人杰四人在内。我当时觉得不对,以余观主在剑法上的造诣修为,倘若新创剑招,这些剑招自是非同寻常。如是新得剑法秘笈遗篇,那么其中所传剑法一定甚高,否则他也决计瞧不上眼,要弟子练习,岂不练坏了本剑的剑法?既是高明的招数,那么寻常弟子就无法领悟,他多半是选择三四名武功最高的弟子来传授指点,决无四十余人同时传授之理。这倒似是教拳的武师开场子骗钱,哪里是名门正派的大宗师行径?第二天早上,我又自观前转到观后,经过练武场旁,见他们仍在练剑。我不敢停步,晃眼间一瞥,记住了两招,想回来请师父指点。那时余观主仍然没接见我,我不免猜测青城派对我华山派大有仇视之心,他们新练剑招,说不定是为了对付我派之用,那就不得不防备一二。到得第三天早上,我又散步经过练武场时,却见场上静悄悄地,竟一个人也没有了。我知他们是故意避我,心中只有疑虑更甚。我这样信步走过,远远望上一眼,又能瞧得见甚么隐秘?看来他们果是为了对付本派而在练一门厉害的剑法,否则何必对我如此顾忌?这天晚上,我睡在床上思前想后,一直无法入睡,忽听得远处传来隐隐的兵刃撞击之声。我吃了一惊,难道观中来了强敌?我第一个念头便想:莫非大师哥受了师父责备,心中有气,杀进松风观来啦?当下循声寻去,但听得兵刃撞击声越来越密,我心中跳得越厉害,暗想:到时候我二人身处龙潭虎穴,大师哥武功高明,或许还能全身而退,我这可糟了。耳听得兵刃撞击声是从后殿传出,后殿窗子灯火明亮,我矮着身子,悄悄走近,从窗缝中向内一张,这才透了口大气,险些儿失笑。原来我疑心生暗鬼,这几日余观主始终没理我,我胡思乱想,总是往坏事上去想。这哪里是大师哥寻仇生事来了?只见殿中有两对人在比剑,一对是侯人英和洪人雄,另一对是方人智和于人豪。只见后殿正中,坐着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矮小道人,约莫五十来岁年纪,脸孔十分瘦削,四周站满了数十名弟子,都目不转睛的瞧着四名弟子拆剑。我看得几招,便知这四人所拆的,正是这几天来他们所学的新招。我知道当时处境十分危险,若被青城派发觉了,不但我自身定会受重大羞辱,而传扬了出去,于本派声名也大有妨碍。我如偷窃人家隐秘,给人家拿获,这可比偷人钱财还更不堪。但眼见人家斗得热闹,此事说不定和我派大有干系,我又怎肯掉头不顾?我心中只是说:‘只看几招,立时便走。’可是看了几招,又是几招。眼见这四人所使的剑法甚是希奇古怪,我生平可从来没见过,但说这些剑招有甚么大威力,却又不像。又看得几招,实在不敢再看下去了,乘着那四人斗得正紧,当即悄悄回房。等到他四人剑招一停,止了声息,那便无法脱身了。以余观主这等高强的武功,我在殿外只须跨出一步,只怕立时便给他发觉。以后两天晚上,剑击声仍不绝传来,我却不敢再去看了。其实,我倘若早知他们是在余观主面前练剑,说甚么也不敢去偷看,那也是阴错阳差,刚好撞上而已。”
    劳德诺一口气说完,岳不群眉头微蹙,道:“德诺,你且将你记住的那几招剑法使出来,让为师一观。”
    劳德诺领命,忙将自己所记住的几式剑招演练了出来。
    岳不群微微皱眉,道:“这是福州福威镖局林家的辟邪剑法。”
    劳德诺道:“师父,林家这辟邪剑法威力很大么?青城派为甚么这样用心修习?
    岳不群闭眼沉思半晌,才道:“德诺,你入我门之前,已在江湖上闯荡多年,可曾听得武林之中,对福威镖局总镖头林震南的武功,如何评论?”劳德诺道:“武林中朋友们说,林震南手面阔,交朋友够义气,大家都买他的帐,不去动他的镖。至于手底下真实功夫怎样,我不大清楚。”
    岳不群道:“是了!福威镖局这些年来兴旺发达,倒是江湖上朋友给面子的居多。你可曾听说,余观主的师父长青子少年之时,曾栽在林远图的辟邪剑下?”
    劳德诺道:“林远图?是林震南的父亲?”
    岳不群道:“不,林远图是林震南的祖父,福威镖局是他一手创办的。当年林远图以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开创镖局,当真是打遍黑道无敌手。其时白道上英雄见他太过威风,也有去找他比试武艺的,长青子便因此而在他辟邪剑法下输了几招。”劳德诺道:“如此说来,辟邪剑法果然是厉害得很了?”岳不群道:“长青子输招之事,双方都守口如瓶,因此武林中都不知道。长青子前辈和你师祖是好朋友,曾对你师祖说起过,他自认这是他毕生的奇耻大辱,但自忖敌不过林远图,此仇终于难报。你师祖曾和他拆解辟邪剑法,想助他找出这剑法中的破绽,然而这七十二路剑法看似平平无奇,中间却藏有许多旁人猜测不透的奥妙,突然之间会变得迅速无比。两人钻研了数月,一直没破解的把握。那时我刚入师门,还只是个十来岁的少年,在旁斟茶侍候,看得熟了,你一试演,便知道这是辟邪剑法。唉,岁月如流,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劳德诺道:“长青子前辈后来报了此仇没有?”岳不群道:“比武输招,其实也算不得是甚么仇怨。何况那时候林远图早已成名多年,是武林中众所钦服的前辈英雄,长青子却是个刚出道的小道士。后生小子输在前辈手下,又算得了甚么?你师祖劝解了他一番,此事也不再提了。后来长青子在三十六岁上便即逝世,说不定心中放不开此事,以此郁郁而终。事隔数十年,余沧海忽然率领群弟子一起练那辟邪剑法,那是甚么缘故?德诺,你想那是甚么缘故?”
    劳德诺道:“瞧着松风观中众人练剑情形,人人神色郑重,难道余观主是要大举去找福威镖局的晦气,以报上代之仇?”岳不群点头道:“我也这么想。长青子胸襟极狭,自视又高,输在林远图剑底这件事,一定令他耿耿于怀,多半临死时对余沧海有甚么遗命。林远图比长青子先死,余沧海要报师仇,只有去找林远图的儿子林仲雄,但不知如何,直挨到今日才动手。余沧海城府甚深,谋定后动,这一次青城派与福威镖局可要有一场大斗了。”
    劳德诺道:“师父,你老人家看来,这场争斗谁胜谁败?”岳不群笑道:“余沧海的武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造诣已在长青子之上。林震南的功夫外人虽不知底细,却多半及不上乃祖。一进一退,再加上青城派在暗而福威镖局在明,还没动上手,福威镖局已输了七成。倘若林震南事先得知讯息,邀得洛阳金刀王元霸相助,那么还可斗上一斗。德诺,你想不想去瞧瞧热闹?”
    劳德诺连忙点头奉命。岳不群顺势教了他招青城派的得意剑法,以作防身之用,然后道:“德诺,你带上灵珊随行吧,这孩子还没见识过江湖险恶,你为人老成,带着她也历练一下。”劳德诺闻言一惊,这岳灵珊虽然名为师妹,但在华山除了大师哥令狐冲,可以说谁的帐都不买,连师父也敢顶撞,自己带着她出门岂不是没事也要找事?一愣之间,岳不群已经看出他心中所想:“叹道,德诺,不必担心,灵珊这孩子是被宠坏了,不过本性不坏,如果路上他让你为难,你就让她独自返回华山,她生性贪玩儿,以此为胁,她必会听你安排。”岳不群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怒气,如果再不稍加管教,恐怕这个女儿迟早惹祸。
    劳德诺听岳不群这样一说,忙躬身领命。
    第十六章 灭门
    劳德诺屁股还没在华山坐热,就又风急火火的带着岳灵珊下山直奔福州而去。
    岳不群还没来得及细想福州林家和青城派的恩怨,以及华山派是否可以从中获得什么好处,梁发来报,衡山派刘正风的大弟子向大年前来拜山。
    华山会客厅里,岳不群拿着一封金漆请柬道:“你们衡山派的刘正风师叔准备金盆洗手,请为师前去观礼。。。”
    话音未落,令狐冲惊叫道:“刘师叔金盆洗手了?他老人家现在正值壮年,一手回风落雁剑法威震武林,把衡山派发展的好生兴旺,为何要退隐江湖?”
    陆大有跟着道:“是啊,听大师兄说刘师叔的功夫比莫大先生也不差,怎么要金盆洗手。”
    随即会客厅里面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安静!”岳不群低斥一声,瞟了一眼一边正襟端坐的向大年,心中不免气馁,刚刚询问这向大年,就感到这个年轻人进退有据,比之前见到的青城罗人杰更胜一筹,刘正风的弟子尚且如此,衡山掌门莫大先生的弟子就可见一斑了,再看看自己的华山弟子,真是狗肉上不了大席,一念及此不免气馁。
    见议论声逐渐平息,岳不群沉声道:“这次你们刘师叔洗手,是五岳剑派的大事情,向师侄,劳烦你回去转告刘师弟,华山必登门观礼。”
    向大年连忙起身答谢。
    岳不群点头看向华山众人道:“你们愿意去湖南的,就准备一下,跟随向师侄子一起启程。”
    令狐冲大笑起身道:“师父,冲儿愿去。”
    “我去!”“我也去!”“还有我!”。。。。。。
    一时间,所有的弟子欢呼雀跃,会客厅内一边吵闹之声响起。
    岳不群罕见的未发一言,只是冷眼旁观,脑子里又不禁浮现出劳德诺那老成持重的样子,摇摇头,把杂七杂八的想法暂时抛开,心中自思:“或许真的需要改变了一下。”
    想到此处,岳不群起身道:“都别吵了,等等你们去收拾一下,就跟向师侄去吧。”
    令狐冲等人赶忙簇拥着向大年向外跑去,生怕岳不群改了主意
    等会客厅安静下来以后,宁中则出言道:“师兄,你说刘正风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金盆洗手?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隐情?我听说他和莫大先生可是始终不合。”
    岳不群笑道:“人家的家务事,我们不清楚,也管不了,不过刘正风一身的好功夫,确实可惜了。不过师妹,你说的也有道理,这里面或许有些古怪。”
    宁中则一听急道:“那这次冲儿他们去衡山,会不会有什么麻烦?不行,我要跟着去看看。”说罢就要起身回房准备出行用品。
    岳不群连忙摆手道:“师妹稍安勿躁,冲儿的武功虽然不能说横行无忌,但是也足以自保,不过你说的原也不错,这样吧,师妹,你留守华山,还是为兄亲自暗中护送他们吧。”
    宁中则这才展颜笑道:“那就辛苦师兄了。”
    岳不群笑道:“师妹说的这是什么话,他们都是我的弟子,护持他们是我的应尽职责嘛。”
    当天夜里,在令狐冲等人离开华山后,岳不群也收拾好行囊,飘然下山。
    一路风餐露宿,这一日,岳不群来到了衡山城外。傍晚,岳不群终于寻到一间破庙,不禁大喜:这下子又可以省下来一晚住店的银子了。所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只要出门必然花销都会超过平时,一路上岳不群只好尽量的风餐露宿,而破庙自然要远胜于席地幕天,岳不群不禁暗想:今天可以享福了,先好好睡一觉,明日进城。点燃一堆篝火,岳不群烤了烤随身携带的干粮,边喝着打来的溪水,别思考今日中午路过一个茶摊时的见闻。
    前几日,在长沙城中,岳不群遇到了从福建来衡山的劳德诺与岳灵珊,得知了福威镖局除了一个少主人林平之下落不明,整个镖局连花匠和厨娘都被青城派灭绝,而余沧海诛杀福威镖局的借口居然是因为林平之杀了他的儿子,林平之杀人的原因又是因为碰上余沧海之子余人彦调戏岳灵珊,岳不群看着经过易容扮作一个丑女的岳灵珊,心中不禁暗想:“这林平之倒是一个侠义之人,不图回报仗义出手。”问过大体的情况侯,岳不群便以自己要拜友为名,吩咐让二人先一步直接赶往衡山城。
    岳不群想到这件事不禁眉头大皱,江湖仇杀本事司空见惯的事情,但是祸不及家人是最起码的江湖规矩,更何况花匠厨娘这种根本就不属于江湖中人的普通人。青城派此举简直是比魔教还要丧心病狂,抛开江湖规矩不谈,青城派在各地如此肆无忌惮的行事,特别是在长沙福威镖局分号还一把火灭了几十家平民百姓全家,简直视官府如无物,这太反常了。要知道,现在朝廷虽说对江湖中事不多过问,但不代表江湖人可以罔顾法纪,要知道,现在虽然不是太祖开国时期那样威震四方,但也是明君在位政治清明,天下太平,远没有到蒙元末期那样政务荒废全国烽烟四起。青城派这种举动,就算得到辟邪剑谱,但是得罪了朝廷又有何用,要知道,朝廷一旦震怒,一个知府就可以灭了他余沧海青城满门。
    君不见横行无忌的日月神教,其教主东方不败号称天下第一,教众的高手如云,但是也只敢在江湖上横行,从不敢捋朝廷的虎须?因为一旦官府出头,甚至于都不需要认真,一个锦衣卫千户所足以踏平日月教总舵黑木崖。
    所谓五岳联盟对付魔教,那也是建立在朝廷强大的基础上的,正邪之间小打小闹倒是无妨,但是大规模的打杀就绕不开官府了,所谓的江湖事江湖了这是有底线的,而底线就是决战双方都先到官府报备,然后在进行火拼,最后生死各安天命各自收尸,官府当作没看见,如果没有报备,你私下几百上千人的大砍大杀,还没等打起来就被朝廷大军给包围了,到时候一顶犯上作乱意图谋反的帽子扣下来,都不需要骑兵步兵绞杀,人家几波箭雨就把这些英雄好汉杀的干干净净了,什么武功天下第一,什么千军万马莫可奈何,嘴上说说还可以,真到了大军杀到的时候,这些都不好使。也许那个写水浒传的施耐庵笔下可能出现什么东方不败施展神功,突破官军万千人马鸿飞冥冥之类的东西,但是现实中,那个东方教主碰上朝廷大军只会是横尸当场的下场,而且还是尸首不全那种。朝廷的底蕴,绝对是江湖中人想象不到的,那种什么江湖好汉不归官府管辖,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如果武林高手真那么厉害,历朝历代的开国帝王个个雄才大略人中龙凤,还做什么皇帝,不如混迹江湖算了。如果不是因为朝廷的威压,五岳剑派之中,泰山在山东,华山在陕西,衡山在湖南,嵩山在河南,衡山在山西,就算快马加鞭没有一个月都不可能跑过来,如何集中对付魔教?多少年来,五岳剑派之所以可以合力,就是因为魔教一旦大举进攻,首先就要去官府报备,这样就给了其他四派赶路的时间,所以才可以从容对敌,否则五岳早让魔教各个击破了。
    这余沧海莫是失心疯了不成?
    岳不群摇摇头,余沧海素来奸狡,出了名的谨慎,不可能如此不智,只能说其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想到福威镖局,岳不群又不禁叹了口气,不禁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这个世界上你可以善良,也可以罪恶滔天,但是唯独不可以弱小,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江湖上,弱小就是不可饶恕的原罪,福威镖局的今天,又何尝不会是华山派的明天呢?
    一念及此,岳不群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暗自思忖:“这林家的辟邪剑谱莫非真的有什么特殊之处?这其中又有什么机密?否则余沧海为何如此疯狂?现在我华山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口,如果有这辟邪剑谱是否有可能转危为安?唉,还是自身不够强硬啊,如果我有师父那般本事,再能有幸调教几个好弟子,又何必觊觎他人的绝学。可是,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处,不如利用这次下山的机会,好好找找机缘吧。”
    想到此处,岳不群踏灭篝火,缓缓闭上眼睛,摒除杂念,开始默默的继续修炼紫霞神功。
    第十六章 灭门
    劳德诺屁股还没在华山坐热,就又风急火火的带着岳灵珊下山直奔福州而去。
    岳不群还没来得及细想福州林家和青城派的恩怨,以及华山派是否可以从中获得什么好处,梁发来报,衡山派刘正风的大弟子向大年前来拜山。
    华山会客厅里,岳不群拿着一封金漆请柬道:“你们衡山派的刘正风师叔准备金盆洗手,请为师前去观礼。。。”
    话音未落,令狐冲惊叫道:“刘师叔金盆洗手了?他老人家现在正值壮年,一手回风落雁剑法威震武林,把衡山派发展的好生兴旺,为何要退隐江湖?”
    陆大有跟着道:“是啊,听大师兄说刘师叔的功夫比莫大先生也不差,怎么要金盆洗手。”
    随即会客厅里面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安静!”岳不群低斥一声,瞟了一眼一边正襟端坐的向大年,心中不免气馁,刚刚询问这向大年,就感到这个年轻人进退有据,比之前见到的青城罗人杰更胜一筹,刘正风的弟子尚且如此,衡山掌门莫大先生的弟子就可见一斑了,再看看自己的华山弟子,真是狗肉上不了大席,一念及此不免气馁。
    见议论声逐渐平息,岳不群沉声道:“这次你们刘师叔洗手,是五岳剑派的大事情,向师侄,劳烦你回去转告刘师弟,华山必登门观礼。”
    向大年连忙起身答谢。
    岳不群点头看向华山众人道:“你们愿意去湖南的,就准备一下,跟随向师侄子一起启程。”
    令狐冲大笑起身道:“师父,冲儿愿去。”
    “我去!”“我也去!”“还有我!”。。。。。。
    一时间,所有的弟子欢呼雀跃,会客厅内一边吵闹之声响起。
    岳不群罕见的未发一言,只是冷眼旁观,脑子里又不禁浮现出劳德诺那老成持重的样子,摇摇头,把杂七杂八的想法暂时抛开,心中自思:“或许真的需要改变了一下。”
    想到此处,岳不群起身道:“都别吵了,等等你们去收拾一下,就跟向师侄去吧。”
    令狐冲等人赶忙簇拥着向大年向外跑去,生怕岳不群改了主意
    等会客厅安静下来以后,宁中则出言道:“师兄,你说刘正风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金盆洗手?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隐情?我听说他和莫大先生可是始终不合。”
    岳不群笑道:“人家的家务事,我们不清楚,也管不了,不过刘正风一身的好功夫,确实可惜了。不过师妹,你说的也有道理,这里面或许有些古怪。”
    宁中则一听急道:“那这次冲儿他们去衡山,会不会有什么麻烦?不行,我要跟着去看看。”说罢就要起身回房准备出行用品。
    岳不群连忙摆手道:“师妹稍安勿躁,冲儿的武功虽然不能说横行无忌,但是也足以自保,不过你说的原也不错,这样吧,师妹,你留守华山,还是为兄亲自暗中护送他们吧。”
    宁中则这才展颜笑道:“那就辛苦师兄了。”
    岳不群笑道:“师妹说的这是什么话,他们都是我的弟子,护持他们是我的应尽职责嘛。”
    当天夜里,在令狐冲等人离开华山后,岳不群也收拾好行囊,飘然下山。
    一路风餐露宿,这一日,岳不群来到了衡山城外。傍晚,岳不群终于寻到一间破庙,不禁大喜:这下子又可以省下来一晚住店的银子了。所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只要出门必然花销都会超过平时,一路上岳不群只好尽量的风餐露宿,而破庙自然要远胜于席地幕天,岳不群不禁暗想:今天可以享福了,先好好睡一觉,明日进城。点燃一堆篝火,岳不群烤了烤随身携带的干粮,边喝着打来的溪水,别思考今日中午路过一个茶摊时的见闻。
    前几日,在长沙城中,岳不群遇到了从福建来衡山的劳德诺与岳灵珊,得知了福威镖局除了一个少主人林平之下落不明,整个镖局连花匠和厨娘都被青城派灭绝,而余沧海诛杀福威镖局的借口居然是因为林平之杀了他的儿子,林平之杀人的原因又是因为碰上余沧海之子余人彦调戏岳灵珊,岳不群看着经过易容扮作一个丑女的岳灵珊,心中不禁暗想:“这林平之倒是一个侠义之人,不图回报仗义出手。”问过大体的情况侯,岳不群便以自己要拜友为名,吩咐让二人先一步直接赶往衡山城。
    岳不群想到这件事不禁眉头大皱,江湖仇杀本事司空见惯的事情,但是祸不及家人是最起码的江湖规矩,更何况花匠厨娘这种根本就不属于江湖中人的普通人。青城派此举简直是比魔教还要丧心病狂,抛开江湖规矩不谈,青城派在各地如此肆无忌惮的行事,特别是在长沙福威镖局分号还一把火灭了几十家平民百姓全家,简直视官府如无物,这太反常了。要知道,现在朝廷虽说对江湖中事不多过问,但不代表江湖人可以罔顾法纪,要知道,现在虽然不是太祖开国时期那样威震四方,但也是明君在位政治清明,天下太平,远没有到蒙元末期那样政务荒废全国烽烟四起。青城派这种举动,就算得到辟邪剑谱,但是得罪了朝廷又有何用,要知道,朝廷一旦震怒,一个知府就可以灭了他余沧海青城满门。
    君不见横行无忌的日月神教,其教主东方不败号称天下第一,教众的高手如云,但是也只敢在江湖上横行,从不敢捋朝廷的虎须?因为一旦官府出头,甚至于都不需要认真,一个锦衣卫千户所足以踏平日月教总舵黑木崖。
    所谓五岳联盟对付魔教,那也是建立在朝廷强大的基础上的,正邪之间小打小闹倒是无妨,但是大规模的打杀就绕不开官府了,所谓的江湖事江湖了这是有底线的,而底线就是决战双方都先到官府报备,然后在进行火拼,最后生死各安天命各自收尸,官府当作没看见,如果没有报备,你私下几百上千人的大砍大杀,还没等打起来就被朝廷大军给包围了,到时候一顶犯上作乱意图谋反的帽子扣下来,都不需要骑兵步兵绞杀,人家几波箭雨就把这些英雄好汉杀的干干净净了,什么武功天下第一,什么千军万马莫可奈何,嘴上说说还可以,真到了大军杀到的时候,这些都不好使。也许那个写水浒传的施耐庵笔下可能出现什么东方不败施展神功,突破官军万千人马鸿飞冥冥之类的东西,但是现实中,那个东方教主碰上朝廷大军只会是横尸当场的下场,而且还是尸首不全那种。朝廷的底蕴,绝对是江湖中人想象不到的,那种什么江湖好汉不归官府管辖,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如果武林高手真那么厉害,历朝历代的开国帝王个个雄才大略人中龙凤,还做什么皇帝,不如混迹江湖算了。如果不是因为朝廷的威压,五岳剑派之中,泰山在山东,华山在陕西,衡山在湖南,嵩山在河南,衡山在山西,就算快马加鞭没有一个月都不可能跑过来,如何集中对付魔教?多少年来,五岳剑派之所以可以合力,就是因为魔教一旦大举进攻,首先就要去官府报备,这样就给了其他四派赶路的时间,所以才可以从容对敌,否则五岳早让魔教各个击破了。
    这余沧海莫是失心疯了不成?
    岳不群摇摇头,余沧海素来奸狡,出了名的谨慎,不可能如此不智,只能说其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想到福威镖局,岳不群又不禁叹了口气,不禁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这个世界上你可以善良,也可以罪恶滔天,但是唯独不可以弱小,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江湖上,弱小就是不可饶恕的原罪,福威镖局的今天,又何尝不会是华山派的明天呢?
    一念及此,岳不群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暗自思忖:“这林家的辟邪剑谱莫非真的有什么特殊之处?这其中又有什么机密?否则余沧海为何如此疯狂?现在我华山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口,如果有这辟邪剑谱是否有可能转危为安?唉,还是自身不够强硬啊,如果我有师父那般本事,再能有幸调教几个好弟子,又何必觊觎他人的绝学。可是,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处,不如利用这次下山的机会,好好找找机缘吧。”
    想到此处,岳不群踏灭篝火,缓缓闭上眼睛,摒除杂念,开始默默的继续修炼紫霞神功。
    第十七章 茶社
    岳不群露宿衡山城外破庙之中,草草填了填肚子,便开始打坐运功,十几年来勤修紫霞神功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耳边忽然传入有人说话的声音,只听一人说:“老三,查清楚了么?”
    另一人道:“查清楚了,他们今天已经全部入城了,不会弄错的,老二,既然是对衡山派下手,上面干嘛让我们盯着华山派。”
    两人说话声音极低,而且远离破庙,但是岳不群此时正在运转紫霞神功,耳目之灵敏远超平时何止一倍,当即听的清清楚楚。本来岳不群还想着非礼勿听,准备停止练功,但听的华山派三字,连忙睁眼,全力运转紫霞神功,唯恐有什么不利于华山派的事情发生。
    只听先头那人道:“上头的心思,谁敢猜测?让我们盯着我们就盯着好了,你哪儿那么多废话。”
    另一人陪笑道:“老二,我这不就是随意的说说么?又没打算妄自揣度上意,再说了,你就不觉得奇怪,小小华山派,还值得我们在意。”
    那老二道:“话不能这么说,华山以前也是武林大派,全胜的时候连少林都要给他三分薄面,那菜清屏老儿更是靠着一手出神入化的紫霞功压得五岳其他四派抬不起头来。要知道,破船三斤钉,谁知道华山现在有没有什么后手。”
    老三嗤笑道:“说起来也好笑,现在华山实力低微,却还在江湖上享有偌大名声,真是德不匹位,那伪君子也是命大,在江湖上地位和实力相差悬殊本就是取祸之道。”
    老二肃然道:“那姓岳的倒是个人物,本来华山已经败亡在即,居然让他硬生生的撑了十几年,而且还能凭一己之力闯下来一个君子剑的名号,虽然我们都知道他是伪君子,但是乡野愚民岂能懂得,那些无知愚民只知道有奶便是娘,那伪君子为他们出头打抱不平搞得重伤三六九轻伤天天有,那些愚民自然就会被其这些沽名钓誉的小恩小惠所迷惑。现在华山虽然实力不堪一击,但是他搞出来的这个名声确是个大麻烦,一旦任何势力敢打华山的主意,就算能把华山赶尽杀绝,也只怕这悠悠天下众口铄金啊。”
    老三笑道:“这个倒是,不过他这个伪君子辛辛苦苦十几年闯下来的名声,很快就会烟消云散了。哈哈,老二,我们这个任务完成了,再过上一两年,就可以功成身退,从此以后我们几兄弟捉棋泼墨岂不美哉?”
    岳不群听到对方要对华山不利,吃了一惊,微微打个寒噤,略一疏神,紫霞神功的效力便减,只听得先一人说道:“……不是截杀……也是是受人之托,欠了人家的情……倒不是……”说话的语音极低,断断续续的听不明白,待得再运神功,却听得脚步声渐远,二人已然走了。
    岳不群寻思:“看二人身法也是江湖一流高手,我华山这是又惹了哪出的厉害对头?莫非又是冲儿无形中得罪了人?”
    一念及此,岳不群睡意全消,患得患失的盘算了一夜,最终决定一早进城探听一下消息。
    第二日清晨,岳不群一大早就进了衡山城,三转五拐的找到了一家茶楼,多年前,岳不群游历江湖的时候,曾经在一伙劫匪的手中救下过他一家老小的性命,故此此间主人将岳不群视为再生父母,常年在家中供奉岳不群的长生牌位。
    在茶社后堂,掌柜见到救命恩人驾到,连忙施礼,岳不群以利相还,只是表示准备在茶楼借宿几夜,并嘱咐掌柜如遇华山弟子暂且不要声张自己已到此处,他也想看看自己的弟子在外行事如何,掌柜自然欢喜不尽。
    不久以后,华山派的梁发高根名以及陆大有等人纷纷来到,出去之前派去福建的劳德诺和岳灵珊,唯独不见令狐冲,岳不群不禁心感不妙。
    华山弟子也知道本派与此间茶楼关系非同一般,到了衡阳成直接来到此处。众人与掌柜之间说笑毫无生疏,更无半点顾及,已经把自己当作了茶社的主人,陆大有几个干脆借口为了形式方便以东家的身份给账房和伙计放了假,自己几人扮作伙计的样子呆在茶楼,他们岂懂得买卖生意,八分银子的茶叶当作一个大钱的卖起来豪气的简直不得了。茶社掌柜倒是面带微笑满不在意,但暗处的岳不群确实气得脸色发青:“孽障啊!我一直教导他们施恩不望报,否则和那些施恩图报的市侩有何区别?岂有如此大康他人之慨的道理?”
    本想出去教训一下这些败坏华山门风的弟子,但是忽听得一个清脆娇嫩的声音说道:“二师哥,这雨老是不停,溅得我衣裳快湿透了,在这里喝杯茶去。”
    岳不群听得是岳灵珊的声音,心中一动,强压下怒火,稳住了身形。
    果然,随着话音落地,扮做一个丑女模样的岳灵珊和劳德诺走进茶楼,华沙弟子一阵哄笑将他们围了起来,有的拍手,有的轰笑。
    岳灵珊笑道:“哈,一批下三滥的原来都躲在这里,倒吓了我一大跳!大师哥呢?”陆大有笑道:“怎么一见面就骂我们是下三滥的?”岳灵珊笑道:“偷偷躲起来吓人,怎么不是江湖上下三滥的勾当?大师哥怎的不跟你们在一起?”陆大有笑道:“别的不问,就只问大师哥。见了面还没说得两三句话,就连问两三句大师哥?怎么又不问问你六师哥?”岳灵珊顿足道:“呸!你这猴儿好端端的在这儿,又没死,又没烂,多问你干么?”陆大有笑道:“大师哥又没死,又没烂,你却又问他干么?”岳灵珊嗔道:“我不跟你说了,四师哥,只有你是好人,大师哥呢?”
    施戴子道:“我们昨儿跟大师哥在衡阳分手,他叫我们先来。这会儿多半他酒也醒了,就会赶来。”岳灵珊微微皱眉,道:“又喝醉了?”施戴子道:“是。这一会可喝得好痛快,从早晨喝到中午,又从中午喝到傍晚,少说也喝了二三十斤好酒!”岳灵珊道:“这岂不喝坏了身子?你怎不劝劝他?”陆大有道:“大师哥肯听人劝,真是太阳从西边出啦,连师父也没办法。除非小师妹劝他,他或许还这么少喝一斤半斤。”众人都笑了起来。
    岳灵珊道:“为甚么又大喝起来?遇到了甚么高兴事么?”那拿算盘的道:“这可得问大师哥自己了。他多半知道到得衡山城,就可和小师妹见面,一开心,便大喝特喝起来。”岳灵珊道:“胡说八道!”但言下显然颇为欢喜。
    陆大有又道:“小师妹,昨天你如在衡阳,亲眼见到大师哥喝酒的这一路功夫,那真非叫你佩服得五体投地不可。他‘神凝丹田,息游紫府,身若凌虚而超华岳,气如冲霄而撼北辰’,这门气功当真使得出神入化,奥妙无穷。”岳灵珊笑得直打跌,骂道:“瞧你这贫嘴鬼,把大师哥形容得这般缺德。哼,你取笑咱们气功的口诀,可小心些!”
    陆大有笑道:“大师兄手面阔绰,交游广阔,谁提起来华山令狐大侠不会挑大指称赞一声,昨天大师兄见一个馋酒的乞丐有趣,就一两银子一口酒的请那乞丐喝酒,整个酒楼的人都兴奋不已,你是没见到那场景,大师兄,啧啧,真是英雄豪气。”
    岳灵珊听的双眼闪闪发亮,笑道:“那是自然,大师兄岂是你这个不正经的六猴儿能比的。”六猴儿道:“那叫化和大师兄,两人你一碗我一碗的喝个不停。我们等到中午,他二人还在喝。等到午后,那叫化醉倒在地,爬不起来了,大师哥独个儿还在自斟自饮,不过说话的舌头也大了,叫我们先来衡山,他随后便来。”
    岳灵珊道:“原来这样。”她沉吟半晌,道:“那叫化子是丐帮中的么?”施戴子摇头道:“不是,他不会武功,背上也没口袋。大师兄不是那种势利眼,只看出身,是真正的大侠,自然不在乎对方是不是天下第一大帮的人了。”岳灵珊向外面望了一会,见雨兀自淅沥不停,自言自语:“倘若昨儿跟大伙一起来了,今日便不用冒雨赶路。”陆大有道:“小师妹,你和二师兄此番去附件,有没有碰到许多希奇古怪的事儿,这好跟咱们说了罢。”岳灵珊道:“你急甚么,待会见到大师哥再说不迟,免得我又多说一遍。你们约好在哪里相会的?”陆大有道:“没约好,衡山城又没多大,自然撞得到。好,你骗了我说大师哥的事,自己的事却又不说了。”岳灵珊似乎有些心神不属,道:“二师哥,请你跟六师哥他们说,好不好?””
    陆大有道:“二师哥,你和小师妹到福州去,探到了甚么?福威镖局给青城派铲了,那么林家真的没真实武功?”劳德诺说道:“我和小师妹在长沙见到师父,师父他老人家叫我们到衡山城来,跟大师哥和众位师弟相会。”
    第十八章 定逸
    华山派弟子在茶社之中会面,陆大有几人一直缠着劳德诺讲述一下福建之行。劳德诺拗不过他们,于是喝了口茶,绘声绘色的讲到:“我二人乔扮改装,假作在福州城外卖酒,每日到福威镖局去察看动静。别的没看到,就看到林震南教他儿子林平之练剑。小师妹瞧得直摇头,跟我说:‘这哪里是辟邪剑法了?这是邪辟剑法,邪魔一到,这位林公子便得辟易远避。’我二人在福州城外耽不了几天,青城派的弟子们就陆续到了。最先来的是方人智和于人豪二人。他二人每天到镖局中踹盘子,我和小师妹怕撞见他们,就没再去。那一日也是真巧,这位林公子居然到我和师妹开设的大宝号来光顾,小师妹只好送酒给他们喝了。当时我们还担心是给他瞧破了,故意上门来点穿的,但跟他一搭上口,才知他是全然蒙在鼓里。这纨裤弟子甚么也不懂,跟白痴也差不了甚么。便在那时,青城派中两个最不成话的余人彦和贾人达,也到我们大宝号来光顾……”
    陆大有鼓掌道:“二师哥,你和小师妹开设的大宝号,当真是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你们在福建可发了大财哪!”岳灵珊笑道:“那还用说么?二师哥早成了大财主,我托他大老板的福,可也捞了不少油水。”众人尽皆大笑。劳德诺笑道:“别瞧那林少镖头武功稀松平常,给咱们小师妹做徒儿也还不配,倒是颇有骨气。余沧海那不成材的小儿了余人彦瞎了眼睛,向小师妹动手动脚,口出调笑之言,那林公子居然伸手来抱打不平……”
    但听得劳德诺一面说,众人一面笑,显是讥笑那林平之武功甚低,所使招数全不成话,陆大有更是大笑林平之不知道天高地厚,福威镖局灭门不冤枉。
    听的众弟子在外间哄笑,岳不群的指尖已经一片冰冷,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苦心栽培的弟子,已经到了毫无感恩之心的地步,那林平之无论武功多么低微,哪怕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但是面对一个陌生女子被人调戏敢于仗义出头,而被他救下的人,不但毫无感恩之心,反而对其大肆讥笑,其人品质卑劣可见一斑,甚至可以说毫无人性可言。
    此时,岳不群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忽然发现,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华山弟子今天到了如此田地,必然是哪里出了问题,虽然自己又要练功又要搞银子还要四方打点各路人马,但是也不应该今天才发现这些问题,此中必有古怪,想到此事,岳不群首次没在第一时间出面呵斥,而是耐心隐住了身形,他准备这一次好好的看一看自己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便在此时,只听得街上脚步声响,有一群人奔来,落足轻捷,显是武林中人。众人转头向街外望去,只见急雨之中有十余人迅速过来。这些人身上都披了油布雨衣,奔近之时,看清楚原来是一群尼姑。当先的老尼姑身材甚高,在茶馆前一站,大声喝道:“令狐冲,出来!”劳德诺等一见此人,都认得这老尼姑道号定逸,是恒山白云庵庵主,恒山派掌门定闲师太的师妹,不但在恒山派中威名甚盛,武林中也是谁都忌惮她三分,当即站起,一齐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劳德诺朗声说道:“参见师叔。”定逸师太眼光在众人脸上掠过,粗声粗气的叫道:“令狐冲躲到哪里去啦?快给我滚出来。”声音比男子汉还粗豪几分。劳德诺道:“启禀师叔,令狐师兄不在这儿。弟子等一直在此相候,他尚未到来。”
    定逸目光在茶馆中一扫,哼了一声,说道:“你华山派的门规越来越松了,你爹爹老是纵容弟子,在外面胡闹,此间事情一了,我亲自上华山来评这个理。”灵珊急道:“师叔,你可千万别去。大师哥最近挨了爹爹三十下棍子,打得他路也走不动。你去跟爹爹一说,他又得挨六十棍,那不打死了他么?”定逸道:“这畜生打死得愈早愈好。灵珊,你也来当面跟我撒谎!甚么令狐冲路也走不动?他走不动路,怎地会将我的小徒儿掳了去?”她此言一出,华山群弟子尽皆失色。灵珊急得几乎哭了出来,忙道:“师叔,不会的!大师哥再胆大妄为,也决计不敢冒犯贵派的师姊。定是有人造谣,在师叔面前挑拨。”定逸大声道:“你还要赖?仪光,泰山派的人跟你说甚么来?”一个中年尼姑走上一步,说道:“泰山派的师兄们说,仪琳受了令狐冲的挟持,跟他二人在一起饮酒的,还有那个……那个……无恶不作的田……田伯光。”
    华山群弟子个个神色十分尴尬。灵珊只急得泪水在眼眶中滚来滚去,颤声道:“他们定是撒谎,又不然……又不然,是天松师叔看错了人。”
    劳德诺忙道:“师叔,只怕令狐师兄和田伯光也只是邂逅相遇,并无交结。令狐师兄这几日喝得醺醺大醉,神智迷糊,醉人干事,作不得准……只不知令狐师兄到了何处,师侄等急盼找到他,责以大义,先来向师叔磕头谢罪,再行禀告我师父,重重责罚。”
    便在此时,街头有两个人张着油纸雨伞,提着灯笼,快步奔来,叫道:“这位是恒山派的神尼么?”
    定逸道:“尊驾是谁?”那二人奔到临近,只见他们手中所提灯笼上都写着“刘府”两个红字。当先一人道:“晚辈奉敝业师之命,邀请定逸师伯和众位师姊,同到敝处奉斋。晚辈未得众位来到衡山的讯息,不曾出城远迎,恕罪恕罪。”。定逸见二人执礼甚恭,说道:“好,我们正要到府上拜访刘三爷。”
    向大年向着梁发等道:“这几位是?”梁发道:“在下华山派梁发。”向大年欢然道:“原来是华山派梁三哥,久慕英名,请各位同到敝舍。”
    等众人走后,岳不群铁青着脸转了出来,略一思忖,迈步在不远处悄然跟了上去。
    第十九章 坐斗

    刘正风的府邸非常宽大,门口点着四盏大灯笼,十余人手执火把,有的张着雨伞,正忙着迎客。
    岳不群不想暴露身份,出门前在身上罩了一件斗篷,头上戴了一件斗笠遮住脸,跟在人群中混进刘福,进门后在厅角暗处一张小桌旁坐下,不久便有家丁送上清茶、面点、热毛巾。
    他放眼打量,见恒山群尼围坐在左侧一桌,华山群弟子围坐在其旁另一桌。
    正在这时,忽然门口一阵骚动,几名青衣汉子抬着两块门板,匆匆进来。门板上卧着两人,身上盖着白布,布上都是鲜血。厅上众人抢近去看道:“是泰山派的!”
    众人喧扰声中,一死一伤二人都抬了后厅。片刻之后,一个红脸道人满脸煞气,岳不群一眼认出,正式泰山掌门天门道人,他走到华山众人面前,面对劳德诺,左手在酒桌上重重一拍,喝道:“令狐冲呢?”他这一句话声音极响,当真便如半空中打了个霹雳。大厅上众人远远听到他这声暴喝,尽皆耸然动容。
    劳德诺被天门道人这一声积怒凝气的大喝震得耳中嗡嗡作响,在地下跪了片刻,才站起来,说道:“启禀师伯,令狐师兄和晚辈一行人在衡阳分手,约定在衡山城相会,同到刘师叔府上来道贺。他今天如果不到,料想明日定会来了。”天门道人怒道:“他还敢来?他还敢来?令狐冲是你华山派的掌门大弟子,总算是名门正派的人物。他居然去跟那奸淫掳掠、无恶不作的采花大盗田伯光混在一起,到底干甚么了?”劳德诺道:“据弟子所知,大师哥平日就爱喝酒,多半不知对方便是田伯光,无意间跟他凑在一起喝酒了。”天门道人一顿足,站起身来,怒道:“你还在胡说八道,给令狐冲这狗崽子强辩。天松师弟,你……你说给他听,你怎么受的伤?令狐冲识不识得田伯光?”
    两块门板停在西首地下,一块极上躺的是一具死尸,另一块上卧着个长须道人,脸色惨白,胡须上染满了鲜血,低声道:“今儿早上……我……我和迟师侄在衡阳……回雁……回雁楼头,见到令狐冲……还有田伯光和一个小尼姑……”说到这里,已喘不过气来。刘正风道:“天松道兄,你不用再复述了,我将你刚才说过的话,跟他说便了。”转头向劳德诺道:“劳贤侄,你和令狐贤侄众位同门远道光临,来向我道贺,我对岳师兄和诸位贤侄的盛情感激之至。只不知令狐贤侄如何跟田伯光那厮结识上了,咱们须得查明真相,倘若真是令狐贤侄的不是,咱们五岳剑派本是一家,自当好好劝他一番才是……”
    天门道人怒道:“甚么好好劝他!清理门户,取其首级!”刘正风道:“岳师兄向来门规极严。在江湖上华山派向来是一等一的声誉,只是这次令狐贤侄却也太过分了些。”天门道人怒道:“你还称他‘贤侄’?贤,贤,贤,贤他个屁!”劳德诺道:“刘师叔,此事到底真相如何,还请师叔赐告。”刘正风道:“适才天松道兄说道:今日大清早,他和天门道兄的弟子迟百城贤侄上衡阳回雁楼喝酒,上得酒楼,便见到三个人坐在楼上大吃大喝。这三个人,便是淫贼田伯光,令狐师侄,以及定逸师太的高足仪琳小师父了。当时迟百城贤侄便忍耐不住,拔出兵刃,上前动手,不幸竟给田伯光杀了。天松道兄随即上前,竟给田伯光在他胸口砍了一刀。其后令狐师侄却仍和田伯光那淫贼一起坐着喝酒,未免有失我五岳剑派结盟的义气。天门道兄所以着恼,便是为此。”
    刘正风话音未落,有一阵脚步声,一具青城派弟子的尸体被抬了进来,正式余沧海手下四大弟子之一的罗人杰,此时罗人杰小腹中了一剑直没入柄,早已气绝。
    余沧海见状刚要发怒,门外传进来一个娇嫩的声音,叫道:“师父,我回来啦!”
    门帘掀处,众人眼睛陡然一亮,一个美貌小尼姑走进花厅,盈盈倒拜,叫道:“师父……”
    余沧海只向她瞥了一眼,便不再看,一直凝视着罗人杰尸体上的那柄利剑,见剑柄上飘着青色丝穗,近剑柄处的锋刃之上,刻着“华山令狐冲”五个小字。
    忽听得仪琳说道:“余师伯,令狐大哥这一招,多半不是华山剑法。”余沧海转过身来,脸上犹似罩了一层寒霜,丹田中内息上涌,左手内力外吐,抓过一旁的劳德诺推了出去,砰的一声,重重撞在墙上,屋顶灰泥登时簌簌而落,喝道:“你这家伙难道是好东西了?一路上鬼鬼祟祟的窥探于我,存的是甚么心?”
    劳德诺给他这么一推一撞,五脏六腑似乎都要翻了转来,伸手在墙上强行支撑,只觉双膝酸软得犹如灌满了黑醋一般,只想坐倒在地,勉力强行撑住,听得余沧海这么说,暗暗叫苦:“原来我和小师妹暗中察看他们行迹,早就给这老奸巨猾的矮道士发觉了。”
    定逸拉着仪琳的手,问道:“那一天跟你失散后,到底后来事情怎样?”
    仪琳应道:“令狐大哥?他……他已经死了!就是这……这个青城派的……的坏人。”伸手指着罗人杰的尸体。余沧海不禁感到得意,心道:“原来令狐冲这恶棍竟是给人杰杀的。如此说来,他二人是拚了个同归于尽。好,人杰这孩子,我早知他有种,果然没堕了我青城派的威名。”他瞪视仪琳,冷笑道:“你五岳剑派的都是好人,我青城派的便是坏人了?”仪琳垂泪道:“我……我不知道,我不是说你余师伯,我只是说他。”说着又向罗人杰的尸身一指。
    定逸向余沧海道:“你恶狠狠的吓唬孩子做甚么?仪琳,不用怕,这人怎么坏法,你都说出来好了。师父在这里,有谁敢为难你?”
    仪琳道:“昨日下午,我去山溪里洗手,突然背心被点中了穴道。放在一个山洞之中。那人说我生得好看,就在这时候,洞外忽然有人笑了起来,哈哈哈,田伯光就窜了出去,刀剑相交,两个人便动起手来。那人便让我趁机逃跑,我奔到天明时,已望见了衡阳城田伯光又追了上来,奔不几步,便给他抓住了。随即他就将我带到回雁楼吃酒,刚坐下不久,有一个人走上酒楼来往我们那张桌旁一坐,端起酒就喝。举碗向田伯光道:‘请!’向我道:‘请!’又喝干了。我一听到他的声音,不由得又惊又喜,原来他便是在洞中救我的那位大哥。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田伯光一拍桌子,说道:‘你是华山令狐冲,是江湖上的一号人物。’令狐大哥道:‘不瞒田兄说,小弟生平一见尼姑就倒大霉,田兄,这小尼姑啊,万万碰她不得。’田伯光笑而不信。就在这时,邻桌上有个青年男子突然拔出长剑,挺剑向田伯光刺去。看他剑招,是泰山派的剑法,就是这一位师兄。”说着手指躺在门板上的那具尸身,继续道:“田伯光身子一晃那位泰山派的师兄,胸口已中了他一刀。”她目光转向天松道人,说道:“这位泰山派的师伯,纵身抢到田伯光面前,连声猛喝,出剑疾攻,这位师伯的剑招自是十分了得,田伯光拔刀和他打了几十个回合,结果天松师伯胸口中刀。田伯光对令狐大哥笑道:‘我对你手下留情,那是报答你昨晚在山洞中不杀我的情谊。当时你和这小尼姑躲在山洞之中,我万万料不到另外有人窥伺在侧。我拉住了这小尼姑,你只消一剑刺出,定可取了我的性命。我知你是堂堂丈夫,不愿施此暗算,因此那一剑嘛,嘿嘿,只是在我肩头轻轻这么一刺。’令狐大哥道:‘站着打,我不是你对手。坐着打,你便不是我对手。’田伯光道:‘好,咱们便大家坐着比。’令狐大哥道:‘好,胜败未决之时,哪一个先站了起来,便算输。’田伯光道:‘不错!’令狐大哥道:‘比输之人,便改投恒山派门下,做这小尼姑的徒弟。’两个人就坐着打了起来,田伯光喝一声:‘中!’令狐大哥身子一晃,连人带椅倒下地来,又见他双手撑地,田伯光笑站起身来。令狐大哥笑道:‘你输了!’这时他才醒悟已上了当。他已经站起,令狐大哥未曾起立,屁股也未离开椅子,却算是胜了。田伯光大踏步下了酒楼。我这才将令狐大哥扶了起来,忽然楼梯上脚步声响,上来了两人,令狐大哥向他们瞧了一眼,问道:‘师妹,你可知青城派最擅长的是一招“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罗人杰伸手在桌上一拍,喝道:‘胡说八道!’“令狐大哥笑道:‘这是贵派的看家招式,你怎地会没听见过?你转过身来,我演给你瞧。’罗人杰长剑刺出,令狐大哥抓起掉在楼板上的那口剑,一抬手,刺入了罗人杰的小腹之中。”
    她述说完了这段往事,精神再也支持不住,身子晃了几晃,晕了过去。
    忽听得豁喇一声,飞进两人,是青城派弟子打扮,臀部清清楚楚的各印着一个泥水的脚印。窗外一个苍老而粗豪的声音朗声道:“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哈哈,哈哈!”余沧海身子一晃,双掌劈出,跟着身随掌势,窜出窗外,左手在窗格上一按,已借势上了屋顶,左足站在屋檐,眼观四方,但见夜色沉沉,雨丝如幕,更无一个人影。
    余沧海一时想不透对方是甚么路子,一抬头,突然之间,两道锋锐如刀的目光停在一个人身上。这人形容丑陋之极,是个驼子。余沧海不由一惊:“听说‘塞北明驼’木高峰极少涉足中原,怎会来参与刘正风的金盆洗手之会?但不是他,武林中又哪有第二个相貌如此丑陋的驼子?”
    刘正风察言观色,上前对那驼子道:“在下刘正风,不敢请教阁下高姓大名。”
    那驼子嗫嚅道:“在下姓木。”
    余沧海眼见厅上更无别个异样之人,当即冷冷的道:“青城派和塞北木先生素无瓜葛,不知甚么地方开罪了阁下?”
    这驼子不知怎得突然狠声说道:“青城派好事多为,木大侠路见不平,自要伸手。他老人家古道热肠,最爱锄强扶弱,又何必管你开罪不开罪于他?”余沧海怒气上冲,施展擒拿法抓住了他手腕,那驼子顿时腕骨格格作响,眼见他额头黄豆大的汗珠一滴滴渗将出来,但脸上神色傲然,丝毫不屈。
    忽听得一个尖锐的声音说道:“余观主,怎地兴致这么好,欺侮起木高峰的孙子来着?”众人一齐转头,只见厅口站着一个肥肥胖胖的驼子,古怪丑陋之极。众人只眼睛一花,见这驼子已欺到了那小驼子身边,在他肩头拍了拍,说道:“好孙子,乖孙儿,你给爷爷大吹大擂,说甚么行侠仗义,锄强扶弱,爷爷听在耳里,可受用得很哪!”说着又在他肩头拍了一下。
    只见余沧海放开了手,退了一步。那年轻驼子哈哈一笑道:“余观主,我瞧你不如改投木大侠门下,也可……也可……有点儿进……进益……”说完,身子已摇摇欲坠,却是已被震出了严重的内伤。余沧海道:“好,在下倒要领教领教。”
    木高峰笑道:“小孙子,只怕你修为尚浅,爷爷难得生了你这样一个又驼又俊的好孙子,可舍不得你给人杀了。你不如跪下向爷爷磕头,请爷爷代你出手如何?”
    那年轻驼子闻言一愣,随即跪倒道:“求爷爷出手位孙儿教训这余沧海。”木高峰哈哈大笑,说道:“好孙儿,乖孙儿,怎么?咱们真的要玩玩吗?”
    余沧海知今日这一战,不但关系到一己的生死存亡,更与青城一派的兴衰荣辱大有关连,当下暗自凝神戒备。木高峰心想:“这小道士有些鬼门道,青城派历代名手辈出,这牛鼻子为其掌门,决非泛泛之辈,驼子今日倒不可阴沟里翻船,一世英名,付于流水。”他为人向来谨细,一时不敢贸然发招。
    便在二人蓄势待发之际,突然间呼的一声响,两个人从后飞了出来,砰的一声,落在地下,直挺挺的俯伏不动。这两人身穿青袍,臀部处各有一个脚印。只听得一个女童的清脆声音叫道:“这是青城派的看家本领,‘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余沧海大怒,一转头,不等看清是谁说话,循声辨向,晃身飞跃过去,只见一个绿衫女童站在席边,一伸手便抓住了她的手臂。那女童大叫一声“妈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定逸抢步上前,余沧海不欲和她相斗,说声:“得罪了!”跃开两步。
    第二十章 妓院
    衡山刘正风的金盆洗手还没到正日子,横山城已经热闹非法了,就在刘府大堂,不过片刻已经上演了几出好戏。
    岳不群一直在角落冷眼旁观,看到当晚一幕幕的情形,心中不由得疑云大气。那田伯光岳不群自然是知道,血刀门的血刀老祖命丧雪山之后,近百年来江湖中最富盛名的采花淫贼就是这个田伯光了,此人武功虽然不到绝顶,但是轻功却是高明的很,逃命功夫绝对一流。更兼此人最擅长的就是欺软怕硬,从来不去招惹富贵人家,也不敢向名门大派下手,一味的只是横行民间小门小户,所谓的名门正派又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没什么高手会对他出手,岳不群每下山都有心意将之铲除,无奈孤掌难鸣,经常是刚刚听说这淫贼在哪里作案赶去,但是到的时候田伯光依然做完损阴丧德之事扬长而去。现在横山城中因为刘正风的金盆洗手之事,名门正派聚集在此,按照田伯光的性子本不会在此出现,谁知道他不但来了,而且居然向恒山三定的亲传弟子下手,此人什么时候转了性子了,而且根据以往这淫贼的作风,都是一旦得手马上就将猎物先奸后杀,从没听说过还要掠着女子去酒楼饮酒,而且还要挑又五岳剑派的人在场的醒目之处。这到底是什么缘故?岳不群不禁大皱眉头。
    再想令狐冲为了救仪琳各种的诋毁华山恒山,田伯光还说他手下留情,最后令狐冲还无理由挑衅青城派弟子,这些事情都说不出的古怪。但是如何古怪虽然说不清道不明,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那就是华山派的江湖形象深受影响。
    刚刚又有人用令狐冲侮辱青城派的话当着余沧海的面羞辱青城弟子,虽然此事没办法证明和华山派有关,但是毕竟那人是用华山派大弟子的语言进行的侮辱,从此青城和华山的梁子是肯定结下了。刚刚到底是谁把青城弟子提进来的呢?岳不群越想越觉得那个口音非常熟悉,但一时就是想不起来。
    “我爹爹妈妈有事走开了,叫我乖乖的坐着别动,说一会儿便有把戏瞧,有两个人会飞出去躺着不动,说是青城派的看家本领,叫甚么‘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果然好看!二一得二,二二得四,二三得六,二四得八,二五得十……”正在思考的岳不群忽然被一个女童不住口的背诵乘法表惊醒过来。
    岳不群暗自惭愧,心道:“真是八十老母倒绷儿孩儿,刚刚余沧海明显已经要和木高峰生死决斗了,却被这个小女童和窗外那个人轻描淡写的化解掉了,而在座的人居然都没发现。他们为什么要位余沧海和木高峰解围?而且那个年轻驼子明显和余沧海有仇恨,他们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从中作梗?这小姑娘动不动便哭,哭了之后随即破涕为笑,如此忽哭忽笑,本来是七八岁孩童的事,这小姑娘看模样已有十三四岁,身材还生得甚高,何况每一句话都是在阴损余沧海。为什么要借用我华山首徒的话来不断刺激青城派,他们和我华山到底有何仇恨,居然行如此卑鄙的手段。
    岳不群藏在袖子里的手不禁暗暗握紧,心中提醒自己要冷静,心中又想:“这仪琳按理应该和冲儿在一起,哪怕冲儿死了,也应该见到尸首,为何至今始终见她一人?此事透着蹊跷,我不妨暗中观察。”
    想到辛苦抚养十几年的令狐冲下落不明,岳不群再无心思关心其他,只是盯紧仪琳,以期得知令狐冲的下落,哪怕冲儿真的已死,他也要将令狐冲好好安葬。
    须臾,仪琳和那女童到了厅外,好似那女童和仪琳说了什么,仪琳大惊失色,随着女童出了刘府,此时刘府内因为余沧海和五岳剑派生隙,也没人注意这两个人的离开,岳不群眼中一冷,暗中尾随了过去。
    其时已是深夜,仪琳和女童闪身进了一条弄堂,左边一家门首挑着一盏小红灯笼。二女闪身进门,过了一个天井,进入东厢房,岳不群再屋顶看见房中放着一张大床,床上铺着绣花的锦被和枕头。仪琳低声问那女童:“这是甚么地方?”女童笑道:“这地方在衡山城大大有名,叫做群玉院。是衡山城首屈一指的大妓院。”
    便在这时,忽听得隔壁房有人哈哈大笑,正是那恶人“万里独行”田伯光。那女童道:“田伯光你不是拜了恒山派的仪琳小师太为师吗?她就在这里,快过来!”
    田伯光骂道:“甚么师父徒儿,老子上了令狐冲这小子的当!这小尼姑过来一步,老子立刻杀了她。”
    那女童道:“我和你师父在这里休息,你就在外看守着,谁也不许进来打扰我们。”
    转头对仪琳道:“姊姊,这有一个受伤之人,你用天香断续胶给他治伤罢!”仪琳迟疑道:“他……他当真知道令狐大哥尸首的所在?”女童道:“当然知道。”这天香断续胶是恒山派治伤圣药,一涂上伤口,过不多时血便止了。
    仪琳道:“但愿他能痊愈才好,只是他胸前伤口实在太深。”
    女童突然打着了火,点燃蜡烛,揭开帐子,笑着向仪琳招了招手。仪琳慢慢走近,蓦地里眼前金星飞舞,向后便倒。曲非烟伸手在她背后一托,令她不至摔倒,笑道:“我早知你会大吃一惊,你看他是谁?”床上那人虽然双目紧闭,正便是昨日回雁楼头的令狐冲。
    岳不群在暗处也大吃一惊,差点忍不住要跳进屋去查看令狐冲的伤势。
    忽然人声嘈杂,却是定逸叫道:“田伯光,快给我滚出来!”却并未挪动一步。突然间对面屋上人影一闪,却是青城掌门余沧海到了,得嗖的一声,余沧海已穿入房中,跟着乒乒乓乓,兵刃相交声密如联珠,余沧海和田伯光已在房中交起手来。
    蓦然间砰的一声大响,田伯光纵身跃出房门,定逸师太等人也未加阻拦,岳不群因记挂令狐冲的伤势,也未起身追击,让其扬长而去。
    田伯光走后,定逸余沧海等人开始搜查妓院,寻找仪琳。
    仪琳急得几欲晕去,心想:“我却不出声答应,和令狐大哥深夜同处一室。衡山派、青城派这许多男人一涌而进,我便有一百张嘴巴也分说不了。”
    忽听得悉瑟有声,令狐冲在床上坐了起来,低声道:“点亮了蜡烛!”那女童点燃了蜡烛。烛光之下,仪令狐掩住了胸前的血迹和伤口,说道:“你们两人,都睡在床上。”女童拉着仪琳,钻入了被窝。令狐冲掩上了门,回身走到床前,揭开帐子,将仪琳的头推入被窝中,又将女童的长发拉了出来,散在枕头之上。
    跟着砰的一声,有人将房门踢开,三四个人同时抢将进来。
    当先一人正是青城派弟子洪人雄。他一见令狐冲,大吃一惊,叫道:“令狐……是令狐冲……”
    余沧海越众而前,叫道:“你便是令狐冲了?好,好!素闻华山派门规甚严,你是华山派掌门大弟子,‘君子剑’岳先生的嫡派传人,却偷偷来嫖妓宿娼,好笑啊好笑!”令狐冲道:“华山派门规如何,是我华山派的事,用不着旁人来瞎操心。”余沧海寻思:“有人见到那小尼姑到过妓院之中,他五岳剑派自负是武林中的名门正派,瞧我青城派不起,我要是将那小尼姑揪将出来,不但羞辱了华山、恒山两派,连整个五岳剑派也是面目无光,叫他们从此不能在江湖上夸口说嘴。”目光四下一转,不见房中更有别人,心想:“看来那小尼姑便藏在床上。”向洪人雄道:“人雄,揭开帐子,咱们瞧瞧床上有甚么好把戏。”
    帐子一开,余沧海一见到枕上的长发,好生失望,原来令狐冲这厮果然是在宿娼。令狐冲冷冷的道:“余观主,你虽是出家人,但听说青城派道士不禁婚娶,你大老婆、小老婆着实不少。你既这般好色如命,想瞧妓院中光身赤裸的女子,干么不爽爽快快的揭开被窝,瞧上几眼?何必借口甚么找寻恒山派的女弟子?”余沧海欲出手,忽听得窗外有人叫道:“以大欺小,好不要脸!”那“脸”字尾声未绝,余沧海已然右掌转回,劈向窗格,身随掌势,到了窗外。房内烛光照映出来,只见一个丑脸驼子正欲往墙角边逃去。
    余沧海眼光一旁的木高峰射去,说道:“木驼子,你几次三番,指使小辈来和我为难,到底是何用意?”
    木高峰哈哈一笑,道:“这人自认是我小辈,木驼子却没认他。”余沧海一听,心中一喜,便道:“此人既跟木兄并无干系,乃是冒充招摇之徒,贫道不必再顾你的颜面了。”
    林平之既知已无法隐瞒,索性堂堂正正的死个痛快,双手撕下脸上膏药,朗声道:“我便是福州福威镖局的林平之。你儿子调戏良家姑娘,是我杀的。”余沧海左臂长出,手指已抓住林平之的右腕。忽然木高峰喝道:“且慢!”飞身而出,伸手抓住了林平之的左腕,向后一拉。
    余沧海怒道:“木兄,杀子之仇,岂可不报?”木高峰哈哈一笑,道:“好,就替你报仇便了。咱们将这小子拉为两片!”他说完这句话后,掌上力道加强,林平之全身骨骼格格之声更响。余沧海一惊,剑谱尚未得手,却决不能便伤了林平之性命,当即松手。林平之立时便给木高峰拉了过去。
    余沧海哼了一声,左手一挥,道:“咱们走!”
    木高峰笑嘻嘻的道:“小子,你也不用叫我爷爷。驼子挺喜欢你,收你做了徒弟如何?为师的把一身武功倾囊相授,那时别说青城派的小子们决不是你对手,假以时日,要打败余沧海亦有何难?”
    林平之心念一动,说道:“木大侠,晚辈的父母落在青城派手中,生死不明,求木大侠去救了出来。那时晚辈感恩图报,木大侠有甚么嘱咐,自当遵从。”
    木高峰怒道:“甚么?你向我讨价还价?三个头磕下去,你便是我的徒弟了。余沧海捉了我徒弟的父母,我去向他要人,名正言顺,他怎敢不放?”
    林平之救父母心切,当即屈膝跪倒,便要磕头。木高峰怕他反悔,伸手往他头顶按落,掀将下去。林平之本想磕头,但给他这么使力一掀,心中反感陡生,自然而然的头颈一硬,不让他按下去。木高峰怒道:“嘿,你不磕头吗?”手上加了一分劲道。但木高峰这么伸手一掀,弄巧反拙,激发了他的倔强本性,大声道:“你答应救我父母,我便答应拜你为师,此刻要我磕头,却是万万不能。”
    木高峰手上又加了一分劲力。林平之腰板力挺,想站起身来,但头顶便如有千斤大石压住了,却哪里站得起来?他双手撑地,用力挣扎,木高峰手上劲力又加了一分。林平之只听得自己颈中骨头格格作响。木高峰哈哈大笑,道:“你磕不磕头?我手上再加一分劲道,你的头颈便折断了。”
    林平之奋力叫道:“我不磕头,偏不磕头!”
    藏在暗处的岳不群心中一动,伸出手指运足紫霞神功向林平之后背点去。
    林平之忽觉背心上微微一热,一股柔和的力道传入体内,头顶的压力斗然间轻了,双手在地上一撑,便即站起。
    木高峰大吃一惊,他退后两步,哈哈一笑,说道:“是华山派的岳兄吗?怎地悄悄躲在墙角边,开驼子的玩笑?”
    岳不群纵声大笑踱了出来,笑道:“木兄,多年不见,丰采如昔,可喜可贺。怎地跟孩子们一般见识?”木高峰笑道:“岳兄放心,驼子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得罪了这位……你这位……哈哈……我也不知道是你这位甚么,再见,再见,真想不到华山派如此赫赫威名,对这《辟邪剑谱》却也会眼红。”一面说,一面拱手退开。岳不群抢上一步,大声道:“木兄,你说甚么话来?”突然之间,脸上满布紫气,只是那紫气一现即隐,顷刻间又回复了白净面皮。木高峰见到他脸上紫气,心中打了个突,寻思:“果然是华山派的“紫霞功’!岳不群这厮剑法高明,又练成了这神奇内功,驼子倒得罪他不得。”当下嘻嘻一笑,掉转身子,扬长而去。
    突然间林平之奔将过来,双膝一屈,跪倒在地,不住磕头,希望可以拜岳不群为师。岳不群微微一笑道:“好罢,我收你不难,只是你还没禀明父母呢,也不知他们是否允可。”林平之道:“弟子得蒙恩收录,家父家母欢喜都还来不及,决无不允之理。家父家母为青城派众恶贼所擒,尚请师父援手相救。”
    岳不群点头应允,面色一变,道:“你们来了就出来吧。”
    刚刚赶到的华山弟子连忙跑出来拜见岳不群,岳不群也把收林平之入门的事情简单宣布了一下,自此林平之称为华山的小师弟。
    岳不群带着众弟子本想去接令狐冲,但是此时的令狐冲却消失了踪迹,岳不群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这是令狐冲不想被责罚,故意逃了出去,应该已无危险,心中又记挂着林平之父母的安危,于是也就不再寻他,率众找余沧海去了。
    第二十一章 丧亲
    余沧海本带着众弟子返回刘府,此时他心中恼怒不堪,这两天青城派被人羞辱的极其不堪,四大弟子死了一个,早知道就不来衡山了。
    忽然听闻后面有人呼叫:“余观主,请慢行。”
    余沧海一听心下更是恼怒非常,青城派并不是一个门派,青城山里面星罗棋布了很多的门派,他松风观只是其中最大的一个,虽然他一直想统一青城派,但是一直力有不逮,最近青城山还出了个劲敌,搞不好不但没统一青城派,他的松风观反而被统一了,他处心积虑甚至于甘冒奇险的想拿到辟邪剑谱,也是为了让松风观的实力更上一层楼,以备不测之需。
    故此他喜欢听旁人叫他余掌门,却最反感有人称呼他余观主。
    余沧海停步一看,认出是君子剑岳不群,心头一跳,暗想:“华山掌门亲自到此,谅那刘正风也没这般大的面子,必是为我而来。他五岳剑派虽然人多势众,我青城派可也不是好惹的,岳不群倘若口出不逊之言,我先问他令狐冲嫖妓宿娼,是甚么行径。当真说翻了脸,也只好动手。”
    当下拱手强笑道:“岳掌门别来无恙否?”
    岳不群含笑还礼道:“余观主,多年不见,越发的清健了。岳某此次前来,有一事相求。”说罢也不待余沧海回话,转头拉过林平之道:“余观主,这是我新收的小徒林平之,听闻他林家与你松风观有所误会,岳某认为冤家宜解不宜结,余观主已经挑了福威镖局,又杀了上百人,什么恩怨也应该到此打住了,岳某今日做个和事佬,希望余观主将小徒的父母放还。”
    余沧海怒极反笑:“岳不群,你说的倒是轻巧,你既然想做这个和事佬,那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岳不群也知今日之事不能善了,当下也懒得废话,直接拔剑道:“既然如此,便请余观主赐教了。”
    二人都是一派宗主,武功之高自不必说,只听得兵刃撞击之声,密如联珠,斗得甚是紧迫,月光下只见岳不群手执长剑,端立当地,余沧海绕着他快速无伦的旋转,手中长剑疾刺,每绕一个圈子,便刺出十余剑。
    余沧海愈转愈快,似乎化作一圈青影,绕着岳不群转动,双剑相交声实在太快,已是上一声和下一声连成一片,再不是叮叮当当,而是化成了连绵的长声。猛听得铮的一声大响,余沧海如一枝箭般向后平飞丈余,随即站定,不知何时已将长剑入鞘。
    二人凝立半晌,余沧海冷哼一声,道:“好,后会有期!”身形飘动,便向右侧奔去。岳不群大声道:“余观主慢走!那林震南夫妇怎么样了?”说着身形一晃,追了下去,二人一逃一追,余沧海占了身形矮小得便宜,青城派轻功又在华山之上,半晌后,岳不群终究是没追上余沧海,只得沮丧而归。
    见到林平之众人后,岳不群沉吟道:“平之,余沧海不会将你父母置身于远处,我们在附近好好搜寻一下,应该可以找到。”
    说完吩咐众人分头寻找,约莫半个时辰后,忽然见到东南方向有一支烟花升空,幻成一把银白色的长剑,在半空中停留了好一会,这才缓缓落下,下降十余丈后,化为满天流星。这是华山召集同门的信号火箭。华山弟子连忙都跑了过去,只见梁发站在一处破庙门口,面色难看得道:“师父,找到了。”
    林平之率先冲了进去,岳不群众人进庙,只见到林氏夫妇倒在地上,早已气绝身亡。林平之见到父母的尸身,扑上前去,伏在尸身上放声大哭。众同门无不惨然。岳不群见林平之兀自伏在父母尸身上哀哀痛哭,说道:“平儿,别哭了,料理你父母的后事要紧。”林平之站起身来,应道:“是!”眼见母亲头脸满是鲜血,忍不住眼泪又簌簌而下,咬牙切齿的道:“此仇不报,林平之禽兽不如!”挺拳重重击在柱子之上。他武功平庸,但因心中愤激,这一拳打得甚是有力,只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而落,忽然一块青石落下,刚好砸在他得头上,这一下砸的林平之头破血流当即晕了过去,旁边众人措手不及,连忙施救。
    岳不群指挥众弟子先安置好林氏夫妇得尸首,随即抬着林平之回到横山城中。
    再次回到刘府时,已经是夜半时分。
    刘正风得到讯息,又惊又喜,武林中大名鼎鼎的“君子剑”华山掌门居然亲身驾到,忙迎了出来,没口子的道谢。
    因为天色已晚,岳不群又记挂林平之得伤势,于是在刘正风为华山派众人安顿好休息场所后,与刘正风略微寒暄了两句便起身回到华山派居住得庭院,仔细检查了一下林平之得伤势侯,岳不群长吁了一口气,林平之伤得并不重,主要是因为连日得心力交瘁和乍见父母双亡悲痛过度,故此才昏迷不醒,给林平之换过药后,岳不群方才轻轻给林平之盖好锦被回房休息。
    回到卧室,岳不群心中五味杂陈,看余沧海和木高峰得样子,林家的辟邪剑法确是非同小可,自己得恩师生前也对林元图得剑法赞不绝口,不过师尊也嘱咐自己,练气为主,练剑为辅,辟邪剑法虽然了得,但是如果紫霞神功登峰造极,辟邪剑法就在难以望紫霞神功之项背。但是练气是一个功夫活,自己根本没有师尊当时那种条件,现在华山已经一团乱麻,自己哪里来得时间给自己练气,如果有一门速成得剑法为辅,自然是难得的没事,但是自己真的能去贪图弟子得家传绝学么?那岂不真成了那些对华山欲除之而后快得人口中得伪君子了么?烛光下,岳不群面色变幻不停,显现出其心境极端得复杂和痛苦。
    卧房里,林平之面色也是变幻不停,他再次梦相同得场景,在那间小酒馆里面,自己抱打不平,失手杀了青城派余沧海得儿子,导致青城派得报复,让传承三代得福威镖局从此灭门,父母也死于非命。
    梦中,余沧海像恶鬼一样一剑刺来。林平之啊得一声坐了起来。
    不,不对。。。那不是我惹来的祸,那是青城派掌门余沧海图谋我林家得辟邪剑谱,才会来灭我福威镖局得满门,不光是余沧海,还有很多人也对我林家虎视眈眈,木高峰那个驼子就是一个。。。
    “平之,你怎么了?”随着推门得声音,岳不群得声音响起。
    林平之缓缓舒了口气,道:“师父,没事,徒儿做了一个噩梦。”
    岳不群走到床前,伸手轻轻按住准备挣扎起身得林平之,温言道:“平之,为师知道你心里苦,但是逝者已去,活着的人,还是要好好得活下去,你得父母也在天有灵,也希望你可以好好得活着。”
    林平之目中含泪道:“平之明白,多谢师父!”
    岳不群道:“傻孩子,为师也是过来人,为师家破人亡得时候,比你还小十几岁,如果没有你师祖,师父现在早已是一抔黄土了,算了,不说这些了,你好好得休息,如果有事就喊一声,师兄弟都在你身边。”
    言罢起身离去。
    岳不群离开后,林平之再也无法入睡,坐起身形,闭上眼睛,面色急剧得变幻。不知过了多久,林平之缓缓睁开双眼,此时他的眼睛里面依然充满着仇恨、痛苦和哀伤,但是却多了一丝得清明少了一丝戾气。
    忽然,林平之笑了起来:“没想到我林家的辟邪剑法居然被那么多人惦记着,我林间的辟邪剑法居然是武林绝学。”林平之笑着笑着,眼泪却不禁流了出来,片刻后,他抹了抹眼泪,勉强支撑着身体跪在床上,对天拜了几拜,语音哽咽道:“前辈,多谢您对林平之指点迷津,我林平之有一口气在,必报答前辈得大恩大德,为前辈报那血海深仇。”
    因为是皮外伤,第二日醒来,林平之已无大碍,于是找到岳不群,说是要外出给父母办完后世。
    因为泰山天门恒山定逸等几个五岳头面人物拉住岳不群,准备在劝劝刘正风明日停止金盆洗手,所以岳不群便叫劳德诺等几个弟子陪林平之去办理父母后事。
    林平之以父母后事不好假手他人为由拒绝,岳不群也没有勉强,交代了几句就被定逸师太几人拉走了。
    林平之雇了几个脚夫,也没有大操大办,只是选了两口上号得棺椁成殓了父母,在横山城外找了一个风水好的地方下葬了。
    遣散脚夫后,林平之双膝跪倒在父母得墓碑前痛哭失声,哭罢多时,林平之用力擦干脸上得泪痕,语音坚定得道:“爹娘,平之立誓,必将用青城派满门的人头以祭我福威镖局枉死的冤魂。日后平之重开福威镖局之日,就是二老遗骸回归故土之时。”说罢又是重重的一个头磕在地上,随后长身而起,转身边走,步伐无比坚定。
    当天,林平之午夜时分才回到刘府,岳不群以为他伤心过度,在父母坟前流连,也未多想,只是嘱咐众位弟子,第二日就是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典,务必要注意礼节,万不可堕了华山派的名声。

    第二十二章 嵩山
    次日午时,数百位远客流水般涌到。丐帮副帮主张金鳌、郑州六合门夏老拳师率领了三个女婿、川鄂三峡神女峰铁老老、东海海砂帮帮主潘吼、曲江二友神刀白克、神笔卢西思等人先后到来。
    天门道人、定逸师太分别在厢房中休息,不去和众人招呼。
    岳不群名字虽然叫作“不群”,却十分喜爱朋友,来宾中许多藉藉无名、或是名声不甚清白之徒,只要过来和他说话,岳不群一样和他们有说有笑,丝毫不摆出华山派掌门、高人一等的架子来,这也是为了华山派在江湖上能多一些声望。
    忽然,岳不群的眼神微微一凝,他的目光落在大堂一张并不显眼的酒桌伤。
    那张酒桌旁做的是几个生面孔,按理说刘府今日大典,打秋风的人自然不少,有生面孔并不奇怪,但是这几个人明显不同,岳不群目光闪动,最后落到为首一人身上。只见此人年岁不大,面目儒雅,身着一身和自己一样的儒生长衫,腰上也挎着一口宝剑,让人没感觉有什么高明武功在身。但是岳不群就是感觉出一丝隐隐的不对,这也是因为他是书香世家,毕竟不同于普通的江湖草莽,他可以明显感觉出此人是一个读书人,而且是很标准的儒生,但是这个儒生身上却散发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气息,这种气息他只在儒家典籍里面看到过。是浩然正气!岳不群瞳孔骤然收缩,登时内衣已被汗水湿透,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人!岳不群一生从未有过如此恐怖的感觉,因为他很清楚浩然正气代表着什么,那绝对不是单纯的武道可以做到的,那是。。。。。。
    岳不群用力摇摇头,定睛仔细再看,却又未再看出什么,倒是那人似乎有所感觉,有意无意的向他这边瞥了一眼。
    应该是错觉,岳不群的心踏实了下来,因为那一眼的眼神丝毫没有特殊之处,只是一种普通之际的眼神。
    忽听得门外鼓乐之声大作,群雄一怔之下,只见刘正风匆匆走向门外,恭恭敬敬的陪着一个身穿公服的官员进来。岳不群等人则想:“刘正风是衡山城大绅士,平时免不了要结交官府,今日是他大喜的好日子,地方上的官员来敷衍一番,那也不足为奇。”却见那官员昂然直入,居中一站,朗声道:“圣旨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据湖南省巡抚奏知,衡山县庶民刘正风,急公好义,功在桑梓,弓马娴熟,才堪大用,着实授参将之职,今后报效朝廷,不负朕望,钦此。”刘正风磕头谢恩,转身取过一只圆盘上托着黄金,恭敬的送给那官员。
    刘正风走到群雄身前,向大年双手捧着一只金光灿烂、径长尺半的黄金盆子,放在茶几之上,刘正风朗声说道:“各位远道光临,刘正风感激不尽。兄弟今日金盆洗手,从此不过问江湖上的事,刘某邀请各位到此,乃是请众位好朋友作个见证。”
    刘正风转身向外,朗声说道:“弟子刘正风蒙恩师收录门下,授以武艺,未能张大衡山派门楣,十分惭愧。好在本门有莫师哥主持,刘正风庸庸碌碌,多刘某一人不多,少刘某一人不少。从今而后,刘某人金盆洗手,专心仕宦,却也决计不用师传武艺,以求升官进爵,死于江湖上的恩怨是非,门派争执,刘正风更加决不过问。若违是言,有如此剑。”右手一翻,从袍底抽出长剑,双手一扳,拍的一声,将剑锋扳得断成两截。
    刘正风脸露微笑,捋起了衣袖,伸出双手,便要放入金盆,忽听得大门外有人厉声喝道:“且住!”
    只见一名黄衫汉子昂首直入,手中高举一面五色锦旗,旗上缀满了珍珠宝石,许多人认得这面旗子的,心中都是一凛:“五岳剑派盟主的令旗到了!”那人走到刘正风身前,举旗说道:“刘师叔,奉五岳剑派左盟主旗令:刘师叔金盆洗手大事,请暂行押后。”
    刘正风躬身说道:“请史贤侄转告尊师,刘某不奉旗令,请左师兄恕罪。”说着走向金盆。
    猛听得屋顶上、大门外、厅角落、后院中、前后左右,数十人齐声应道:“是,嵩山派弟子参见刘师叔。”后堂又走出十几个人来,却是刘正风的家人,每一人身后都有一名嵩山弟子持匕首,抵住了刘夫人等人后心。
    刘正风朗声道:“嘿嘿,刘某头可断,志不可屈。”
    嵩山弟子叫道:“刘师叔,你不住手,我可要杀你公子了。”
    刘正风理也不理,双手又向金盆伸去。
    突然银光闪动,叮的一声轻响,金盆倾倒,屋顶上跃下一人,右足一起,往金盆底踹落,一只金盆登时变成平平的一片。这人四十来岁,中等身材,瘦削异常,上唇留了两撇鼠须,拱手说道:“刘师兄,奉盟主号令,不许你金盆洗手。”
    刘正风识得此人是嵩山派掌门左冷禅的第四师弟费彬、一套大嵩阳手武林中赫赫有名。当下拱手还礼,说道:“嵩山派都请现身罢。”
    黄影晃动,两个人已站到了厅口,这东首的是个胖子,身材魁伟,定逸师太等认得他是嵩山派掌门人的二师弟托塔手丁勉,西首那人却极高极瘦,是嵩山派中坐第三把交椅的仙鹤手陆柏,南面一个矮胖子又闪了出来,正式嵩山派第五把交椅的大阴阳手乐厚。
    定逸师太道:“刘贤弟,天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人家人多势众,咱们泰山派、华山派、恒山派的朋友,也不是吃干饭的。”
    刘正风苦笑道:“好生惭愧,本来是我衡山派内里的门户之事,却劳得诸位好朋友操心。刘某此刻心中已清清楚楚,想必是我莫师哥到嵩山派左盟主那里告了我一状,说了我种种不是。”
    费彬的道:“此事怎地跟莫大先生有关了?莫大先生请出来,大家说个明白。”他说了这几句话后,大厅中寂静无声,过了半晌,却不见“潇湘夜雨”莫大先生现身。刘正风苦笑道:“我师兄弟不和,在下心中所不服者,是左盟主只听了我莫师哥的一面之辞,未免小题大做了。”
    费彬森然道:“刘师兄,今日之事,跟衡山派掌门莫大先生没半分干系,你不须牵扯到他身上。左盟主吩咐了下来,要我们向你查明;刘师兄和魔教教主东方不败暗中有甚么勾结?设下了甚么阴谋,来对付我五岳剑派以及武林中一众正派同道?”
    此言一出,群雄登时耸然动容,本来对刘正风同情之心立时消失。
    刘正风道:“所谓勾结,所谓阴谋,却是从何说起?”陆柏道:“刘师兄,这话恐怕有些不尽不实了。魔教中有一位护法长老,名字叫作曲洋的,不知刘师兄是否相识?”刘正风本来十分镇定,但听到他提起“曲洋”二字,登时变色,口唇紧闭,并不答话。
    那胖子丁勉自进厅后从未出过一句声,这时突然厉声问道:“你识不识得曲洋?”刘正风点头道:“不错!曲洋曲大哥,我不但识得,而且是我生平唯一知己,最要好的朋友。”霎时之间,大厅中嘈杂一片,群雄纷纷议论。刘正风这几句话大出众人意料之外,各人猜到他若非抵赖不认,也不过承认和这曲洋曾有一面之缘,万没想到他竟然会说这魔教长老是他的知交朋友。
    岳不群却是面色大变,听到曲阳二字,他瞬间想到就在前日挑拨青城派和华山派仇恨的那道声音,难怪如此耳熟,原来是十年前与自己做生死搏杀的魔教长老曲阳。想到此处,岳不群望向刘正风的眼神逐渐变冷。
    费彬脸上现出微笑,道:“左盟主吩咐兄弟转告刘师兄:限你一个月之内,杀了魔教长老曲洋,提头来见,今后大家仍是好朋友、好兄弟。”
    刘正风凄凉道:“曲大哥和我一见如故,倾盖相交。他和我十余次联床夜话,刘某虽是一介鄙夫,却决计不肯加害这位君子。”
    天门定逸等人纷纷劝诫刘正风,但刘正风并不置答,目光射到岳不群脸上,道:“岳师兄,你是位明辨是非的君子,这里许多位武林高人都逼我出卖朋友,你却怎么说?”岳不群道:“刘贤弟,倘若真是朋友,我辈武林中人,就为朋友两胁插刀,也不会皱一皱眉头。但魔教中那姓曲的,显然是笑里藏刀,口蜜腹剑,设法来投你所好,那是最最阴毒的敌人。他旨在害得刘贤弟身败名裂,家破人亡,包藏祸心之毒,不可言喻。这种人倘若也算是朋友,岂不是污辱了‘朋友’二字?古人大义灭亲,亲尚可灭,何况这种算不得朋友的大魔头、大奸贼?”
    刘正风道:“曲大哥今日早晨还派人来跟我说,华山派弟子令狐冲为人所伤,命在垂危,是他出手给救活了的。”此言一出,群雄又群相耸动,尤其华山派、恒山派,更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华山派的岳灵珊忍不住问道:“刘师叔,我大师哥在哪里?真的是……是那位姓曲的……姓曲的前辈救了他性命么?”
    刘正风道:“曲大哥既这般说,自非虚假。日后见到令狐贤侄,你可亲自问他。”费彬冷笑道:“那有甚么奇怪?魔教中人拉拢离间,甚么手段不会用?他能千方百计的来拉拢你,自然也会千方百计的去拉拢华山派弟子。说不定咱们五岳剑派之中,又多一个叛徒了。”转头向岳不群道:“岳师兄,小弟这话只是打个比方,请勿见怪。”岳不群微微一笑,说道:“不怪!”
    刘正风道:“费师兄不妨就此动手,杀了刘某的全家!”
    费彬将令旗一展,朗声道:“泰山派天门师兄,华山派岳师兄,恒山派定逸师太,衡山派诸位师兄师侄,左盟主有言吩咐:自来正邪不两立,魔教和我五岳剑派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刘正风结交匪人,归附仇敌。凡我五岳同门,出手共诛之。接令者请站到左首。”
    天门道人站起身来,大踏步走到左首,更不向刘正风瞧上一眼。天门道人的师父当年命丧魔教女长老杨三姐之手,是以他对魔教恨之入骨。他一走到左首,门下众弟子都跟了过去。岳不群起身说道:“刘贤弟,你只须点一点头,岳不群负责为你料理曲洋如何?这里千百位同道的交情,一并加将起来,还及不上曲洋一人?”刘正风缓缓摇了摇头,说道:“岳师兄,你是读书人,当知道大丈夫有所不为。岳师兄,你不喜音律,不明白小弟的意思。言语文字可以撒谎作伪,琴箫之音却是心声,万万装不得假。小弟愿意以全副身家性命担保,曲大哥是魔教中人,却无一点一毫魔教的邪恶之气,他品行端正,行事高洁,我们吹箫弄琴若伯牙子期,数年来,曲大哥连挖数十座汉墓,只为我们完成一曲笑傲江湖这个志向,毫无害人之心,更无害人之行。”岳不群长叹一声,走到了天门道人身侧。
    定逸师太缓缓走到岳不群之侧,说道:“魔深孽重,罪过,罪过。”座下弟子也都跟了过去。费彬道:“这是刘正风一人之事,跟旁人并不相干。衡山派的众弟子只要不甘附逆,都站到左首去。”
    大厅中寂静片刻,一名年轻汉子说道:“刘师伯,弟子们得罪了。”便有三十余名衡山派弟子走到恒山派群尼身侧,这些都是刘正风的师侄辈,衡山派第一代的人物都没到来。费彬又道:“刘门亲传弟子,也都站到左首去。”向大年朗声道:“我们受师门重恩,义不相负,刘门弟子,和恩师同生共死。”丁勉左手一扬,嗤的一声轻响,一丝银光电射而出,向大年护师心切,纵身而上,只听他大叫一声,那银针正好射中心脏,立时气绝身亡。
    刘正风猛然出手偷袭,费彬出其不意,只得双掌竖立,运劲挡住尸身,便在此时,双胁之下一麻,已被刘正风点了穴道。
    刘正风一招得手,左手抢过他手中令旗,右手拔剑,横架在他咽喉,左肘连撞,封了他背心三处穴道,任由向太年的尸身落在地下。这几下兔起鹘落,变化快极,待得费彬受制,五岳令旗被夺,众人这才醒悟。他右手举着五岳剑派的盟旗,左手长剑架在费彬的咽喉之中,沉声道:“丁师兄、陆师兄,刘某斗胆夺了五岳令旗,也不敢向两位要胁,只是向两位求情。”
    陆柏哼了一声,说道:“刘正风,你要求情,便跟我们上嵩山去见左盟主。你立刻把令旗交还,放了我费师弟。”刘正风惨然一笑,向儿子道:“孩儿,你怕不怕死?”刘公子道:“孩儿听爹爹的话,孩儿不怕!”刘正风道:“好孩子!”陆柏喝道:“杀了!”狄修短剑往前一送,自刘公子的背心直刺入他心窝,短剑跟着拔出。刘公子俯身倒地,背心创口中鲜血泉涌。刘夫人大叫一声,扑向儿子尸身。陆柏又喝道:“杀了!”狄修手起剑落,又是一剑刺入刘夫人背心。
    定逸师太呼的一掌,向狄修击了过去,丁勉抢上前来,也击出一掌。双掌相交,定逸师太退了三步,胸口一甜,一口鲜血涌到了嘴中,她要强好胜,硬生生将这口血咽入口腹中。丁勉微微一笑,道:“承让!”定逸师太受伤呕血,一挥手,怒道:“咱们走!”大踏步向门外走去,门下群尼都跟了出去。岳不群眼中精光一闪,暗道:“好个恒山定逸,这一招金蝉脱壳真是高明,既没丢面子,又让嵩山派理屈,最后还抽身事外,都说恒山三定唯独定逸鲁莽蛮横,今日一见,其心思之缜密并不在其师姐定闲之下。”
    陆柏喝道:“再杀!”万大平提起长剑,一剑劈下,从刘正风女儿刘菁右肩直劈至腰。史登达等嵩山弟子一剑一个,将刘门亲传弟子都杀了。
    刘门徒弟子女已只剩下刘正风最心爱的十五岁幼子刘芹。史登达道转向刘芹,问道:“你求不求饶?不求饶就先对你挖眼销鼻!”刘芹脸色惨白,全身发抖。刘正风道:“好孩子,你哥哥姊姊何等硬气,死就死了,怕甚么?”刘芹颤声道:“可是……爹,他们要……要割我鼻子,挖……挖我眼睛……”刘正风怒道:“放屁!小畜生,你说甚么?”史登达举起长剑,剑尖在刘芹鼻子前晃来晃去,道:“小子,你再不跪下求饶,我一剑削下来了。一……二……”他那“三”字还没说出口,刘芹身子战抖,跪倒在地,哀求道:“别……别杀我……我……”陆柏笑道:“很好,饶你不难。但你须得向天下英雄指斥刘正风的不是。”刘芹双眼望着父亲,目光中尽是哀求之意。刘正风一直甚是镇定,虽见妻子儿女死在他的眼前,脸上肌肉亦毫不牵动,这时却愤怒难以遏制,大声喝道:“小畜生,你对得起你娘么?”刘芹眼见母亲、哥哥、姊姊的尸身躺在血泊之中,又见史登达的长剑不断在脸前晃来晃去,已吓得心胆俱裂,向陆柏道:“求求你饶了我,饶了……饶了我爹爹。”陆柏道:“你爹爹勾结魔教中的恶人,你说对不对?”刘芹低声道:“不……不对!”陆柏道:“这样的人,该不该杀?”刘芹低下了头,不敢答话。陆柏道:“这小子不说话,一剑把他杀了。”史登达道:“是!”知道陆柏这句话意在恫吓,举起了剑,作势砍下。刘芹忙道:“该……该杀!”陆柏道:“很好!从今而后,你不是衡山派的人了,也不是刘正风的儿子,我饶了你的性命。”刘正风长叹一声,道:“姓陆的,是你赢了!”右手一挥,将五岳令旗向他掷去,左足一抬,把费彬踢开,朗声道:“刘某自求了断,也不须多伤人命了。”左手横过长剑,便往自己颈中刎去。便在这时,檐头突然掠下一个黑衣人影,行动如风,一伸臂便抓住了刘正风的左腕,喝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去!”右手向后舞了一个圈子,拉着刘正风向外急奔。
    刘正风惊道:“曲大哥……你……”
    群雄听他叫出“曲大哥”三字,知道这黑衣人便是魔教长老曲洋,尽皆心头一惊。
    曲洋叫道:“不用多说!”足下加劲,只奔得三步,丁勉、陆柏二人四掌齐出,分向他二人后心拍来。曲洋向刘正风喝道:“快走!”出掌在刘正风背上一推,同时运劲于背。准备硬受丁勉、陆柏这两大高手的并力一击。砰的一声响,却见人影晃动,一条人影挥掌击开丁勉和陆柏,又是砰的一响,准备越墙而走的刘正风和曲阳二人也被此人击落院中。
    第二十三章 鹰犬
    魔教长老曲阳在刘正风全家被灭后忽然现身搭救刘正风,嵩山两大高手丁勉陆柏自然奋力拦截。
    但是大堂中却忽然飞出条人影,先将丁勉陆柏击退,转身又将刘正风曲阳打回院中。
    这几下兔起鹘落,只在刹那之间,待到众人看清楚的时候,三方的出手已经结束。
    丁勉陆柏心头大惊,刚刚他们是全力出手,就算是掌门师兄左冷禅也不敢小觑,没想到却被人随手挥退,出手之人武功之高可见一斑。刚准备出言呵斥对方是魔教妖人,却见刘正风和曲阳也被来人打了回来,心头惊疑不定,此人同时对付敌我四大高手,武功之高固然罕见,更奇怪的是将两边各打五十大板,实在搞不清对方是友是敌,只好先闭上嘴巴仔细观瞧。
    不看还好,这一看,整个大堂顿时响起一片惊异之声。只见庭院之中出现了个身着飞鱼服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千户,目光如冰,冷然扫过堂中众人,被其目光所过之处,嘈杂声立止。
    片刻后,陆柏干咳了两声,出言道:“大人,请问来此有何贵干?”
    千户冷冷的瞟了一眼陆柏,淡淡的道:“你是此间主人?”
    陆柏道:“不才,在下五岳剑派下嵩山派陆柏,在此间处理我五岳剑派内部的事情。”
    那千户开口道:“问你是不是主人,你他娘的乱放什么狗屁,什么狗屁嵩山派,有给朝廷纳税没?有牙贴不?”
    丁勉登时大怒,他嵩山派在江湖上何时被人如此小瞧过?这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果不搬回颜面,日后嵩山派岂不让人耻笑,陆柏深知自己这个师兄的脾气,锦衣卫话音还未落地,抢先一把将丁勉拽到身后,伸手指着刘正风,强笑道:“大人,这刘正风便是此间主人。”
    岳不群不禁对陆柏多了一丝忌惮:“此人能屈能伸,深知宁可让群雄小看也不能得罪锦衣卫,毕竟面子是小性命是大,群雄小看算什么,只要嵩山派实力强劲,江湖上谁敢说他什么?如果开罪了锦衣卫,顷刻之间便是灭门大祸,到时候就算四面补救,但是搞个伤筋动骨和华山派一样,嵩山派这几年又这么骄横,得罪的人也多,到时候江湖各大势力还不得轮番上门欺负?”
    那千户哼了一声不再理他,转头看向刘正风,淡淡的道:“你就是此间主人刘正风?”
    刘正风刚逢灭门大祸,又见挚友曲阳冒死来救,现在又忽然被锦衣卫询问,一时间心神失手,倒是忘了回答。
    曲阳连忙上前拱手道:“大人,此人正是此间主人刘正风。”
    话音未落,就听“啪”的一声响亮,人已经被抽飞了出去,那千户取丝巾擦了擦手骂道:“什么东西也上来多嘴,锦衣卫问话的时候,什么阿猫阿狗都跑过来凑趣,看起来江湖上是忘了我锦衣卫是怎么行事的了。”
    嵩山派等人见曲阳被打,心中一喜,看起来锦衣卫只是行事嚣张,并不是要对嵩山有什么不利,而且再看看曲阳的遭遇,陆柏甚至于觉得锦衣卫已经对嵩山派太过有礼貌了,不禁打定主意,锦衣卫不问他,他是说什么也不开口了。
    不过那千户的话还是让很多年长的武林宿老心头一颤——锦衣卫的行事!
    确实如此,自景泰年间,锦衣卫指挥使马顺在朝堂上被文官活活打死,从此之后锦衣卫低调了很多,对江湖也逐渐的放任了起来,甚至于让江湖人忘记了他之前的魔影。
    大明立国之初,天下第一大门派不是什么少林武当和丐帮,而是昆仑山里面的明教,当时明教之盛,是现在日月神教的十倍不止,而其中的高手更是数不胜数。
    明教的强大,让他自己也开始忘乎所以,为了让自己的声望更进一步,居然利用大明朝的明字和明教的明字相同,伪造其教史,硬说朱元璋是明教教徒出身。这一下子捅了马蜂窝,锦衣卫监听天下,明教这边刚刚造势,锦衣卫就掌握了证据,随后锦衣卫大军出动,根本不讲江湖规矩先下帖讲数双方谈判,二话不说直接就杀上了明教的老巢光明顶,据说经过三天三夜的大战,明教正副教主、圣女、左右光明使、护教四法王全掉了脑袋,五大散人更是被乱刀分尸,而如此大的阵仗,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根本就没出京城,光明顶上锦衣卫最高的职位仅仅是从四品的锦衣卫镇抚使,居然连同知和指挥佥事都没有一个。最后明教光明顶的圣火被锦衣卫用尿浇灭,所有的教徒全部充作苦力戍边。
    后来明教分舵的残余,在土木堡之变后,自愿作为敢死队在北京守卫战中死伤无数,又替于谦阁老刺探军情有功,最后被朝廷赦免,但是再也不敢用一个明字,这才有了现在的日月神教。
    锦衣卫一巴掌打飞曲阳,也让刘正风一下子清醒过来,他连忙上前接住曲阳,转身苦笑道:“大人,现在好像这里我还是主人。”
    那千户缓缓点头,拍了拍手。
    只见十名鱼贯而入,封锁了刘府大门。
    堂上众人心中登时狂跳不已,但却无人敢出言相问,锦衣卫杀人不眨眼的名声虽然已经几十年不现江湖,但是并不意味着人们真的忘记了。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时候,就听门外一阵嘈杂之声,一个捕头开路,一队全副武装的府衙差役冲了进来,跑到近前,那捕头鞠躬行礼道:“上差当面,小的奉命来此听候差遣。”
    千户点了点头,缓缓的道:“就是这些人,全部带回去,仔细盘问,不可冤枉好人,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捕头面有难色陪笑道;“上差,小的只是府衙的捕头,手下的弟兄们也。。。”
    千户摆手道:“不用担心,有麻烦禀告我锦衣卫,我锦衣卫替你承担。”
    那捕头面上惧意马上一扫而空,忙点头哈腰的应承下来,随即转身对差役厉声道道:“上差有命,将此处人等尽皆带回府衙,胆敢反抗着杀无赦!”
    说罢两厢差役立刻如狼似虎的扑上来,用手中兵刃逼住在场众人,大声吼道:“放下兵器,老老实实跟我们去府衙接受盘查,如是良民自然放尔等离开。”
    此间众人皆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好汉,什么时候受过这等窝囊气,虽然锦衣卫凶名赫赫,但是这些江湖豪杰又岂是好拿捏的?于是马上有人带头就鼓噪了起来。
    “一个朝廷鹰犬有什么可嚣张的?江湖上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朝廷指手画脚了。”
    “就是,朝廷和江湖本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今天是坏了规矩。”
    “我们江湖豪杰无拘无束,凭什么听一个朝廷鹰犬的?”
    “我们不像他们名门正派家大业大,老子独来独往,走了又能怎么样?天高海阔,锦衣卫还能满天下去找老子?”
    “就是就是,老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是想诛老子九族都找不到人,走走走,老子这就走,看他们能把老子怎么着。”
    一人跳出来大叫道:“众位,他们就十几个人,咱们这么多好汉他们能杀得了几个,大家一起往外冲,就不信他们能杀光咱们。”说完抽刀就向外冲去。
    有人带头,堂中立刻有几百人各拉兵刃向外冲了出去。
    锦衣卫千户目中寒光一闪,冷笑不语。
    很快,众人就冲出了大堂,忽听得一阵弓弦响声,随即瓢泼的箭雨倾泻而下,顿时一片惨嚎声响起,短短数息之间,上百江湖豪杰就像刺猬一样被钉死在院中。
    有些武艺高强之辈,抽刀拨打羽箭,同时施展轻功飞身便走,但是他们身形刚动又响起一片爆豆一般的火铳声,随即弹丸横飞,当即将这些人打成蜂窝。
    随即刘府院墙上人影晃动,占满了手持劲弩和朝廷制式火铳的锦衣卫力士,一个百户纵身而出,跑到千户面前施礼复命。
    没当场身死的幸存者,手脚像钉糖葫芦一样,被牢牢钉在地上,只是不断惨嚎。
    那千户面色一变,对那百户寒声道:“他妈的一帮酒囊饭袋,朝廷养你们有什么用,就对付这么几个乌合之众,居然还有漏网之鱼有力气鬼叫。”
    那锦衣卫百户面色一红,沉声道:“属下御下不力,回去便自领家法。”
    见上官点头,百户转身跳到院中,抽出绣春刀,只见寒光一闪,院内残存的几个伤者全部身首异处。随后收到入鞘,冷声下令道:“将这些法外狂徒人头砍下挂在城墙上示众,曝尸三日,以儆效尤,让那些无法无天之辈看看他们的下场。”
    几名锦衣卫马上跳出来纷纷抽刀开始割人头,府衙的差役也连忙跟上,将无头尸体纷纷扔上了停在外面的牛车。
    堂中众人只看的汗流浃背,心中狂跳不已:“几息之间就团灭几百江湖好手,还要自领处罚,这他娘的还让不让我们活啊?”
    而看到那百户抽刀斩人的时候,五岳的高手更是胆寒,锦衣卫不亏是朝廷鹰犬,一个百户武功就如此了得,丝毫不次于五岳中卫高手,就凭这份实力,恐怕就算是武林泰山北斗的少林寺也扛不住几天吧?
    第二十四章 文士
    衡山派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可谓一波三折,本来群雄以为是好事多磨,未曾想却是祸不单行,嵩山派的杀刘正风满门虽是让人心惊肉跳,但毕竟是事不关己,谁承想这么一个江湖聚会居然引出了凶名赫赫的朝廷鹰犬锦衣卫。
    群雄都知道锦衣卫行事横行无忌,但是任谁也没想到居然横行到了这般肆无忌惮的地步,根本不讲江湖规矩,上来就是大杀大砍,没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几百江湖豪杰变成了无头鬼,还要曝尸示众。
    现在又听说要将所有人带回府衙审讯,众人面色均是大变,带回府衙审讯?如何带去?是被押解而去还是带着刑具去?如果在光天化日之下被那样带去,那些独行侠倒还罢了,但是那些左掌门当长老的如何丢得起这个人?要知道,在江湖上闯荡,武功固然重要,但是名头和面子一样重要,如果颜面尽失,那还有什么江湖脸面,自己回到门派还如何服众?和锦衣卫商量?看这千户刚才对曲阳和嵩山派的态度,商量的结果还不如不商量呢。武力闯出去?门外那几百个无头尸体已经给他们做出了榜样,虽然江湖豪杰不在乎生死,但真正的老江湖没几个把这话当真的,因为当真的那些大英雄坟头草已经几丈高了,漏网的就在刚刚也用自己的生命给出了血淋淋的教训。
    一时间,在场众人五味杂陈,又不敢说话,只好以目光交流,不自觉的,五岳剑派众人的目光就落在了岳不群身上,没办法,谁让君子剑扶危济困的声明最响呢?虽然这帮人心里面一直叫他“伪君子”,但是在这种时候,却是也只有这个“伪君子”可能会做这个仗义执言的出头鸟了。
    岳不群看着一道道射来的炽热目光,不由得心中酸楚不已,怎么啥好事都轮不上我,什么脏活累活都可劲儿的往我身上栽,一念及此心中也不由得对这些侠义之辈痛骂不已。
    不满归不满,但是岳不群知道,自己还不得不做这个出头鸟,就算不为了这些有好处就上有难就推的江湖同道,为了风雨飘摇的华山派,为了自己身后的十几名弟子,自己也不得不挺身而出。
    稳了稳心神,岳不群冷静的正好衣冠,迈步出列,他并没有走向那锦衣卫千户。而是缓步走到角落的一张酒桌前,对着一位儒装文士躬身施礼,那锦衣卫千户目光闪动,但见到文士的目光扫来,便未再有动作,只是手按刀柄冷然看向被锦衣卫和差役看住的江湖群雄。
    这个文士他在进刘府的时候就注意了,当时他只觉得此人必然来历非凡,故此就加了留意,后来更发现那锦衣卫千户曾经出现在这个文士身边,只是当时那千户罩着一件斗篷,盖住了身上的飞鱼服和绣春刀,但是那千户刚一现身,岳不群就可以断定这个文士必然非同一般。
    那文士正在端杯品茶,见岳不群过来施礼,微微一笑,并未说话。
    岳不群并未起身,只是弯腰拱手道:“华山派岳不群见过先生。”
    文士淡然的看着岳不群,不过几息时间,不过对岳不群来说却好像是天长地久,虽然未曾抬头,但是却感觉那文士的目光犹如实质一般已经穿透了自己的身体,直视自己的内心,虽然自己现在低着头看不到这个人,但是却又好像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他,这种感觉好似芒刺在背,让人站立难安。
    好在,那人并未让岳不群难堪,淡淡的道:“免礼。”
    岳不群这才抬头望向此人,此人端着茶盏目不斜视,只是手指虚点酒桌道:“坐。”
    岳不群见到随着此言一出,这文士背后两个侍立的随从目光变得古怪之极。所谓长者赐莫敢辞,岳不群顾不得多想,更不敢推辞,连忙躬身道一声:“谢座。”虚坐在文士对面。
    岳不群略略整理了一下思路,张嘴预言,文士轻轻晃了晃手,淡淡的道:“我明白。”
    随即微微转头道:“告诉一下陆千户,照顾一下这些江湖豪杰的颜面吧。”
    侍从领命飘身到那陆千户面前低语了一阵,陆千户抬头惊讶的望了一眼岳不群这边,随即点头称是。
    在侍从回来后,陆千户开口道:“如今尔等江湖草莽罔顾法纪,轻视朝廷,不可不戒。然朝廷仁慈,顾及尔等颜面,便在此询问尔等,尔等现在马上将此大堂整理干净,以备问话。”
    在场众人心中无不痛骂不已,他们都是江湖有名的人物,现在却被人呵斥着当作仆役一般使用,心中岂能不气,但是形势比人强,所谓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所以气归气,手上的动作全不慢。好在像天门、丁勉这些人不是一派掌门就是派中高层,自己的活早被门中弟子抢着干了,也只有门人弟子死绝的刘正风不得不颤巍巍的亲自动手。
    谁知那陆千户倒没说什么,刚刚被他骂过的那个百户不知道是因为刚刚受责心情不好,还是看几个负手而立的武林高手不顺眼,忽然跳了出来,飞起一脚直奔距离他最近的丐帮副帮主张金鳌,只听“嗖、啪”的一声,张金鳌被踢飞了出去,张金鳌也是武林中有数的高手,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双腿落地,并未摔伤。那百户踢出一脚也不再追击,只是寒声道:“你们这帮人是在这儿当大爷呢?”
    众人闻声面色一变,但最终没人在说话,只是伸手和弟子们一起打扫起来。在场的都是武林好手,自然看得出来那百户一脚极有分寸不为伤人,那一脚看似平平无奇,但是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拿捏的恰到好处,对锦衣卫的力量不禁更是忌惮。张金鳌作为当事人,更是清楚对方的实力,丐帮众人本就是最擅长察言观色曲意逢迎之辈,当下不但未曾动怒,反而赔了个人见人爱的笑脸,随即手忙脚乱的干起活来。现在所有的人心理最羡慕的,就是负气而带着弟子离开的恒山定逸以及今天没再出现的青城派。
    动手打扫的人倒还好说,此时的岳不群却是坐立难安,对面的文士不发一言,只是低头缓缓的品茶,自己在旁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说话不敢开口,起身离开又不敢,实在是尴尬无比,偷眼看正在忙于打扫的华山众人,心里更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只是不断的偷看对面文士。不肖片刻,岳不群的额头上已经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呼吸也不由得有些微微的急促,这是修炼紫霞神功以来没有过的事情。
    那文士恍若未觉,只是端起茶盏品了一口,他的目光从未离开手中茶盏,只是温言道:“很热?”
    岳不群一惊,不及细想,忙拱手道:“多谢先生关心,在下不热。”
    文士道:“哦,有惧?”
    岳不群闻言心中一惊,心中忙乱准备急思如何应对,却忽然间怒气上涌,自思道:“岳不群啊岳不群,自接掌掌门之位起,你天天如履薄冰谨小慎微,但是何尝有人因此放过你?十几年来,你为人出头,多少次死里逃生,之落下一身伤痕,却又有谁人为你鸣一声不平?如今年逾四徇尚一事无成,今日还被人当作问路的投石做那出头之鸟。此时莫非就连一句实话都不敢说了么?”
    一念至此,岳不群整个人忽然松弛了下来,缓缓的端起面前的茶盏品了一口,不卑不亢道:“先生赎罪,岳某惧而不怕。”
    文士目中精光一闪,道:“哦?”
    岳不群笑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岂能不惧?而不群无愧于天地人心,所以不怕。”
    文士面上无喜无悲,只是目光离开茶盏,看着岳不群。
    岳不群吸了一口气,道:“先生,岳某踏入江湖,武林之中善恶难辨正邪难分,只有强存弱死,岳某武功低微,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岳某岂能不惧?但不群自认平生虽无大善,却绝无恶行,若按朝廷律法,不群绝无获罪之名,又何须要怕?”
    文士闻言,忽地展颜一笑,他的笑容绝无特殊之处,但是一瞬间却让人有冰雪消融的感觉。
    岳不群却忽然间汗流浃背,所谓一鼓作气,刚刚岳不群以一股怒气支撑,丝毫没顾及对方是否可能会震怒,要知道,对方的实力深不可测,一旦翻脸恐怕今日就是华山派覆灭之日。所以岳不群说的时候精神上高度紧张,并觉察不到什么,如今这个文士的微微一笑,让岳不群全身心忽然放松下来,之前高度紧张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下来,就像奔跑了数十里忽然躺下的感觉,直觉汗出如浆,全身酸软无力,甚至于连一根小手指头都动弹不得,心中更是后怕不已,这简直比和数个一流高手生死决战还要疲惫。
    文士点点头,他之前从未说话超过三子,此时却温言道:“大明朝廷钢刀虽利,从不斩无罪之人。我虽不在江湖,但是君子剑的声名也略知一二,君子剑者,君子在先,剑字在后,这个名字来之不易,岳掌门务必要好好的珍惜。望牢记一言:‘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声音古井无波,但是岳不群耳边却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他这几日一直为林平之的家传绝学辟邪剑谱举棋不定,此时一听文士此言一时间浑身颤抖,心下思念:“是啊,昔日越王勾践,十年教训十年生聚,一朝功成。我尚且没到越王勾践那山穷水尽之地步,怎能偶有挫折便想那鸡鸣狗盗之事,觊觎他人家传绝学?”
    一念至此,岳不群忙起身大礼参拜道:“先生教诲,不群受教了,敢问先生大名,好让不群铭记于心。”
    文士伸手虚扶,岳不群本想运功相抗,却发现自己全力运转的紫霞神功毫无借力之处,身体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心中更对这个文士的高深莫测感到敬畏。
    文士微笑道:“道家所谓‘道可道,非常道。’岳掌门只要牢记本心,相信前路如何渺茫,终有到达的一日,如此一来,你我当有再见之日。”
    说罢起身飘然而去,只留下岳不群呆立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
    第二十五章 乐厚
    刘府的大堂规模宏大,收拾起来并不是很容易,好在人手充足,又不需要什么讲究的摆设,只需要在府衙差役的指挥下,简单的将大堂收拾成公堂的样子即可。
    在大堂收拾完毕后,捕头指挥各派人马站在堂下,然后差役们分左右列在两边,随着衙门班头一声:“升堂!”
    衙役们高呼:“威~武!”
    随后后堂转出来几位身着官府的朝廷官员,当先一人正是大明衡阳知府,后面跟着衡阳同知、推官等各级司法官员。
    衡阳知府高居主位,其他官员侧座相配,那锦衣卫千户也坐在侧坐。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锦衣卫虽然凶焰滔天,但是这执掌朝堂怀柔百姓,还是文官的事情,锦衣卫也不敢越俎代庖。
    堂下群雄虽然都是闯荡江湖的老梆子,但是这种朝廷威风却没有几个人见过,随着堂上知府拍下惊堂木,几个胆小的甚至于不由自主的就跪了下去。
    知府一皱眉,道:“大明律法:凡堂上百姓,无罪者不跪。”
    刚刚跪下的几人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奶奶的,大明律法还有这规定呢?老子还以为上来就要下跪,无罪不跪?那就是说跪下就代表自己觉得自己有罪了?娘的,要是因为这个定老子有罪,那真他娘的冤到姥姥家了。
    知府随即又拍了一下惊堂木,道:“堂下,可有功名在身之人?”
    岳不群迈步走出,拱手道:“府尊,学生岳不群,乃是大明弘治十一年西安府‘县案首’,座师乃是下邽教谕马先生讳志明。”
    知府闻言居然欠身笑道:“好好,本官四十年前童子试时,也曾师从于志明师弟的父亲,马公三立,如此说来你还是本官的世侄,来人,给岳先生看座。”
    双方说的都是大明朝科举的事情,大明朝科举乃朝堂第一大事,科举一事最为严格,秀才的考核为科举基础,选拔标准极高,分为县试、府试和院试三级,而县试第一名者被称做“县案首”,可不再考试直接给与秀才功名。岳不群便是县案首,他与知府对答双方自然明白对方的意思。但是江湖草莽哪里清楚这里面的道道,就算像刘正风这种素来和官府叫好的地方豪强,最多也只懂得和官府之间的金钱开道利益往来,这种官方规则方面的东西完全是门外汉,故此堂下众人只是听的云里雾里,不明就里。见到岳不群坐了堂上,心中极是不满,他们不懂什么‘县案首’什么功名和座师,也不知道大明律法:身负功名者上堂看座。好汉们只听见这知府说什么师兄、师(世)侄,以为这个官员也是华山派的外门弟子。
    这下子,堂下的好汉们不干了,江湖人混的是什么?混的就是个武林地位、江湖脸面,现在岳不群仗着自己的师叔撑腰,居然在江湖同道都站着的时候在那儿大模大样的坐着,这如果传出去,华山派自然就压了其他门派一头,真是是可忍熟不可忍!
    华山派弟子见到自己的师父被知府礼敬有加自然是心花怒放,五岳剑派其他的人心中则大是不满,现在看自己人站着,岳不群坐着,而且好像堂上的官员还是华山派的师叔,那也等于就是五岳剑派的师叔,怎么能厚此薄彼?
    泰山天门道人和岳不群有交情,虽然心中不忿但也暗中替岳不群高兴。衡山刘正风现在魂不守舍,压根就没心思注意这些。但是嵩山派众人则是怒不可遏,毕竟现在嵩山是五岳之首,掌门左冷禅更是五岳第一高手,他嵩山派不但在五岳剑派中说一不二,在江湖上也是大大的威风霸气,现在被五岳垫底的岳不群给比下去了,这口气如何忍得?
    陆柏为人奸猾,费斌行事狡诈,丁勉虽然暴躁但为人却最是沉稳,这三个人还倒能忍得住,大阴阳手乐厚却是按捺不住,大叫道:“这位师叔,为何厚此薄彼?”
    知府闻言一愣,勃然怒道:“堂下何人大声喧哗?在乱喊什么师叔?”
    丁勉三人大惊失色,心下暗道糟糕,但是说出去的话就是覆水难收,如何收的回去?略一犹豫之间,乐厚已经蹦了出去。
    之间乐厚大步一迈,走到堂前,向知府拱手道:“这位师叔,师侄是嵩山派大阴阳手乐厚,我五岳剑派同气连枝,虽然您是华山派的师叔,但也等于是我五岳其他门派的师叔,为何如此不公,大堂之上只给岳师兄看座。”
    知府这才知道原来这个江湖草寇口中的师叔竟然是自己,登时火冒三丈,特别是此人居然还报出自己的匪号什么什么手,这一旦传扬出去,岂不让同僚笑掉大牙?一时间气得胡须乱颤,猛地一拍惊堂木,叫道:“大胆刁民,竟敢在本府堂前胡言乱语,搅闹公堂,更有甚者居然胡乱攀扯,冒认官亲,真真是是可忍熟不可忍。似汝这等刁民,目无法度,在本府面前尚且如此跋扈,平日里必然是好勇斗狠横行乡里,如不严惩,汝等法外狂徒不知我大明律法森严。”
    说罢在签筒中抽出一支火签投下,吼道:“左右,将此獠拉至堂下重责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顿时四个差役唱诺一声,跑上前一抖手中锁链将乐厚锁住,拖到一边按倒了就打。乐厚虽然一手大阴阳掌威震江湖,但是身处此地,丝毫不敢反抗,只是心有不忿,趴在地上恨恨连连口中大喊冤枉。
    知府听的火起,又投出一支火签,吼道:“大胆刁民,在本官面前当堂犯法居然还敢喊冤,给我再打他二十大板,重重的打!”
    乐厚的嵩山派内功极为精湛,当下连忙运功相抗。可是府衙的差役也不是吃素的,这些差役身为贱籍,祖祖辈辈就只能干这行,都有一手祖传的绝招,经过百年的沉淀,可谓炉火纯青,论技术丝毫不亚于江湖上的神功绝学。几板子下去,见乐厚皮肉无伤,只是有些微微红肿,自然明白遇上了内功高手,当下坏笑一声,变拍为扫,这下子乐厚受不了了,他这种当世的一流高手,内功练到深处,的确可以开碑裂石,但是面对坚硬的石头硬砸,却是只有躲的份。水火棍虽然是木头做的,但是内部掏空里面灌铅,论起来绝不亚于铁棒,甚至于犹有过之,特别是这差役不硬砸,而用侧扫,血肉之躯如何相抗?不一会儿乐厚的屁股已经是血肉模糊。
    乐厚开始还能强行忍耐,可是三十几板子下去之后,实在难以忍受,不禁晕了过去。转瞬四十大板打完,几个衙役像拖死狗一样把乐厚拖上堂请知府查验。
    知府点了点头,道:“将此人泼醒押到一边,如牵扯其他案情再做处理。”
    衙役应了一声将乐厚拖到一边泼醒,看押了起来。
    在场群雄见到乐厚的惨状无不感觉屁股一凉,心中对官府也多了一丝恐惧,那是嵩山十三太保之一的大阴阳手啊,在江湖上谁不给他三分薄面,就此等人物,在知府眼里简直不如一条狗,你看看,现在不就像一条狗一样在那儿躺着叨气儿呢么?众人不自觉的收敛了一下自己的站姿,一下子,大堂似乎规矩了很多。
    丁勉三人看着乐厚更是心有戚戚焉,同时也暗自埋怨乐厚白叫乐厚了,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在这种场合立棍儿,这不是找不痛快么?
    知府看着堂下众人规矩了很多,满意的点点头,开口道:“谁是刘正风?”
    曲阳见刘正风站在哪里魂不守舍,连忙推了他一把,低声道:“贤弟,知府大人在叫你。”
    刘正风闻言连忙走上堂前,躬身施礼道:“大人,在下就是刘正风。”
    知府闻言面容一正,一拍惊堂木厉喝道:“大胆刘正风,见到本府居然立而不跪,跪下!”
    两旁衙役跟着高呼:“威~武~!”
    第二十六章 曲阳
    刘正风闻听知府的训斥,心中难免不忿,毕竟刚刚知府刚刚说过大明律法见官不跪,自己听了反而又让自己下跪,这不是官字两个口么?
    不过他为人素来圆滑,又多余官府打交道,当下也不争辩,撩衣服老老实实的跪下行礼。
    知府冷声道:“刘正风,汝可知罪?”
    刘正风道:“草民刚刚遭逢灭门大祸,家破人亡,却不知身犯何罪?”
    丁勉等人听闻不禁心头一颤,暗道不好,心想:“莫非这知府是要审刘府灭门一案,如果那样却是糟糕,江湖事江湖了,但是一旦到了官府,今天我们所作所为可是杀人大案,不但自己跑不了,就连嵩山派也要受到株连。”心中所想,手心不禁冷汗直冒,就连一旁死狗一样的乐厚也忘了疼痛,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知府。
    只见知府冷笑一声,道:“好你个刁民刘正风,事到如今还敢巧言令色顾左右而言他,来人,带疑犯!”
    衙役应了一声,随即从门外拖进来一个人掼在堂上。
    知府冷声道:“刘正风,你可认得此人?”
    众人一看,此人分明是刚刚刘正风金盆洗手前那个来宣旨授予刘正风参将职位的张大人,众人心中不禁纳闷,唯有岳不群目光闪动,心中若有所思。
    刘正风一见这个张大人,立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垂头丧气的道:“认得,草民知罪。”
    知府冷笑道:“好你个刁民刘正风,真乃狗胆包天,居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伪造圣旨亵渎君上,视我大明律法如无物,简直是罪恶滔天,罪不容诛。既然你认了,本官就免你皮肉之苦,来人,让他签字画押。”
    自有秉笔文书将口供拿于刘正风签字画押。
    知府拿过口供道:“刁民刘正风,欺君罔上目无王法,伪造圣旨冒充官员,依大明律,当满门抄斩凌迟处死,左右,先将刘正风拿下押在一旁,回府后关押入狱,待到朝廷下达旨意,立即执行!”
    刘正风闻听此言,忽然起身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我刘正风只是想和曲大哥双宿双飞,吹箫弄琴了此一生,为什么正道不容黑道不让,就连官府也要治我刘正风于死地?我刘正风不服,满门抄斩?狗官,我刘正风满门已经死绝,你只有去地府灭我满门了!”
    话音未落,刘正风飞身而起,向外狂奔。
    府衙差役自然不是这衡山长老的对手,刚有差役上前阻拦,已被刘正风摔了出去,刘正风冲到曲阳面前,拉住曲阳的手,吼道:“曲大哥,我们走!”
    忽然,他的话音嘎然而止,双目圆睁目眦欲裂,不可置信的望着曲阳,嘎声道:“曲,曲大哥。。。”
    曲阳不敢看刘正风的眼神,只是放开制住刘正风身上大穴的手,跪下叩头道:“知府大人,草民不查,误交刘正风这匪类,请大人治罪。”
    这时早有差役上前,直接将刘正风立拘锁戴,因其刚刚显露出了不凡的武功,掌刑捕头专门制住刘正风的穴道,再用银针刺入刘正风腰间几处大穴,锁住他全身主要的几处经脉,这下子刘正风就算是侥幸逃脱,一身的武功也全废了。
    知府点点头,开口道:“曲阳,你可知罪?”
    曲阳忙道:“草民知罪,草民误交匪类,请大人治罪。”
    知府冷笑道:“你倒是奸猾的紧呐,懂得避重就轻,本府问你,你可曾做过损阴丧德之事?”
    曲阳忙抬头道:“大人,草民虽然不肖,但绝不敢为非作歹,请大人明察。”
    知府目光扫向一旁行尸走肉一般的刘正风,忽然道:“刘正风,你与曲阳相交甚密,你可知曲阳是否有作奸犯科之事?”
    刘正风闻言,漠然看了曲阳一眼,见到曲阳眼中祈求的神色,面向知府,麻木的道:“刘正风自知必死,又何必再害人。”
    知府冷笑道:“你倒是一往情深,可却是白费心机。”
    转头道:“曲阳,本官问你,我衡阳城外三处汉墓是何人所盗?”
    曲阳闻言登时面如土色,挖坟盗墓历来便是重罪,别说官府是板上钉钉的死罪,就算是在民间也是为人不齿的勾当。江湖上为了秘籍神兵而盗墓的情形时有发生,但是因为江湖人都不是为了钱财,所以江湖人自然而然难以把自己的行为等同于挖坟盗墓,连曲阳自己也没把自己的行为和盗墓贼联系起来,甚至于自己闲暇的时候还把此事当作趣闻说与刘正风与教中兄弟,但是今日知府猛然一问,自己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与盗墓贼无异。
    见曲阳喃喃无语,知府冷笑道:“曲阳,你还有何话讲?”
    曲阳硬着头皮道:“草民虽曾挖过陵墓,却从来没拿过一分金银,只是为了乐曲而寻找一本曲谱。”
    知府哈哈大笑道:“好一个雅盗,不为了金银盗墓就不是盗墓。那么不是为了家产就可以杀父弑母手足相残了?如此一来,我大明朝岂不天下大乱。”
    说罢猛地一拍惊堂木道:“大胆曲阳,艰险狡诈,品行恶劣,挖坟掘墓,罪不可赦。依大明律法,罪该问斩。左右,将此獠拿下与刘正风一起看押,回府后掐监入狱,待本官奏明朝廷后,开刀问斩。”
    曲阳本想学刘正风奋起一搏,可惜,身形刚动,便被一旁的锦衣卫陆千户一掌打倒,顺势穿了他的琵琶骨,锁了经脉,自有差役给其上好枷锁押在刘正风一边。
    刘正风忽然哈哈大笑道:“挖坟盗墓品行高洁,卖友求荣人品端正,挖坟盗墓品行高洁,卖友求荣人品端正,哈哈哈哈,我刘正风怎么就忘记了,挖坟掘墓乃猪狗不如之人才能做出的事啊!今日才知道自己有眼无珠啊!!!掌门师兄、夫人、儿啊、箐儿,我对不住你们啊!啊啊啊!!!”
    知府眉头皱了皱,不耐道:“罪犯咆哮公堂,掌嘴!”
    衙役二话不说,拿着嘴杖抽的刘正风满脸是血,随后用铁知了塞死了他的嘴巴。

    第二十七章 如炉
    任谁也没想到,衡山派长老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最终竟变成了官府的审讯大堂。刘正风和其挚爱伴侣魔教长老曲阳双双掐监入狱,做了一对同命鸳鸯,可惜曲阳中途反水大义灭亲,替官府拿了刘正风,不然二者真可以像梁山伯与祝英台一样留下一段千古佳话。
    处理完刘正风曲阳后,知府目光扫了一眼堂下各派人马,开口道:“数日前,我湖南省城有歹人杀人害命,连害长沙福威镖局十余口性命,更有甚者竟敢盗取其镖局所押送的进京贡物,尔等可知是何人所为?”
    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门人弟子遍布天下,虽然武功不是最高,但消息却最是灵通。而副帮主张金鳌其人惯于见风使舵,今日又是锦衣卫有是地方大员的,再看看刘正风和曲阳的惨状,张金鳌已经心有惴惴,担心自身安危,此时见到如此溜须拍马的好机会岂能错过?连忙上前拱手陪笑道:“大人,小的曾听闻,此事乃巴蜀的青城派所为。”叫花子本就是见风使舵之辈,在场众人虽然对张金鳌这种出卖江湖同道的行为颇为不齿,但是今日所谓的江湖规矩已经坏了,看今天这情形,在场众人能保住性命就是万幸了,毕竟行走江湖的,谁手上没几条人命?更何况官府既然已经盯上了福威镖局灭门之事,青城派肯定也就在官府挂上号了,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现在青城派怎么看都是一堵危的不能在危的危墙,墙倒众人推,与其让别人推为什么不自己推了?故此也就无人对他这种落井下石的卑劣行径再有什么微词,相反不少人反而暗赞张金鳌识时务者为俊杰,给自己讨了个不小的彩头,起码比其他人多了一丝保命的机会,甚至已经有人开始后悔自己没开口,结果让张金鳌那溜须拍马的小人抢了头筹。
    知府冷笑道:“小小青城派,居然敢做灭门大案,真是丧心病狂,罪不可恕,汝可知青城派所在?”
    张金鳌忙道:“大人有所不知,青城派余沧海昨日已经带领其门人弟子离开了衡阳,怕是已经返回青城山了。”
    知府目光一寒,冷声道:“跑了?可笑,大明天下,他以为可以躲到那里去?”
    转头脸上带笑道:“陆千户,锦衣卫应该不会让青城派溜了吧?”
    陆千户拱手陪笑道:“大人安心,我锦衣卫也不是吃干饭的。”转头厉声喝道:“带上来!”
    门外一阵脚步声,一队锦衣卫缇骑像菜市场穿大蒜一样,用绳子串着十余个人,连拉带拽的提上了大堂,随后在每个人腿后踢了一脚让其跪了下来,随后,两个百户左右提着一个五花大绑的矮小道人走到堂上,直接掼在地上。
    众人定睛观看,正式青城派掌门余沧海与门下弟子,青城派这是被一网打尽了?要知道,青城派虽然不是顶级门派,但也是有着数百年传承的江湖大派,关键是其为道家道场,底蕴深厚,无论是地盘还是财富在江湖上都是赫赫有名,如果青城派一旦倒下,这些留下的庞大的利益。。。常言道贼心未去色心又起,在场众人还没度过这次危机,不少人已经开始打算怎么在青城派身上啃上一口了。
    众人各怀鬼胎,重重心绪之下,堂下不禁响起低声的一片唏嘘,知府皱眉,拍响惊堂木道:“肃静!”随后低头看下堂上的青城派众人,开口道:“下跪可是青城山松风观的余沧海?”
    余沧海闻言吃力的甩了一下粘在额头的头发,勉强抬起满是血污的头颅,目光喷火的望着堂上的官员,沉声道:“贫道正是余沧海,敢问大人,我松风观身犯何罪?为何大人如此对待我等。”他在青城山的时候,也多与官府打交道,因为其道家道场的缘故,其门中道法高深的文道还经常被高官显贵请去作法,对官府的了解远比一般江湖人物深得多,故此虽然心中怒火冲天,却依然有理有据,未又半点过激之处。
    知府撇了一下嘴,似乎对余沧海没说出什么犯忌讳讨打的话不是很满意,只好抬手拍了一下惊堂木,呵斥道:“大胆余沧海,你身犯不赦之罪,不思投案自首,反而畏罪潜逃,如今来到本府面前不思悔改倒还罢了,居然还敢明知故问装腔作势,可见你毫无悔过之意,如此刁民不打不足以平民愤,不打不足以正民心。既然你想做那人心似铁,本官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官法如炉!左右,将余沧海拉下去重责三十大板!”
    左右差役唱诺一声,将余沧海按倒了就打,余沧海已经被锦衣卫锁住经脉穴道,此时连动一下都难,只能任人鱼肉,三十板子打下去,屁股已然是鲜血淋漓,不过他为人甚是硬气,愣是没哼一声。
    堂下众人看着受刑的余沧海,心中冷意更甚,那是青城派掌门啊,身分之高武功之强,在江湖上谁人不敬仰有佳,谁见到不要以礼相待。但就这么一个人物,在官府眼里连个屁都不算,像条死狗一样被按在那里上刑。
    今天见到过嵩山派灭刘府满门,群雄心中虽然颇有微词,但已经把嵩山派列为绝不可招惹的对象了,因为所有人都认为嵩山派行事太过霸道,手段也过于毒辣。嵩山派众人也觉得自己最狠,但是现在看到这官府的行事,才知道什么叫做井底之蛙,和朝廷手段一比,嵩山派他娘的简直就成了吃斋念佛的老太婆了,真是令人汗颜。
    嵩山派好歹登门以后,先是以礼相待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后又是讲规矩套交情,还请第三方众人作为中人评理,实在不行了又拿人质做威胁,最后彻底谈崩了才动手。你再看看人家知府大人,二话不说,张口就骂抬手就打,三言两语过后就是千刀万剐祸灭九族,压根就不和你费唾沫。你看看现在的余沧海,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么?提拉上来以后连句整话还没说出来呢,就被按着一顿毒打,啧啧啧,这差距,简直了,果然是人心似铁假似铁,官法如炉真如炉啊!众人现在看向知府的目光中,不禁有一种高山仰止之情。
    “惭愧,惭愧!”嵩山派众人心中羞愧不已。
    第二十八章 护仇
    三十大板过后,余沧海已经昏迷不醒,出气多进气少了,差役泼了一盆冷水将余沧海浇醒过来。知府冷声道:“余沧海,汝现在知罪么?”
    余沧海咬牙道:“大人,贫道实不知大人所问何事。”
    知府微微一愣道:“哦,本官倒是忘了此事。”
    堂下众人闻言无不心中痛骂不已:“狗官,真真是岂有此理,稀里糊涂的先把人毒打一顿,世间哪有如此道理?”
    知府猛地一拍惊堂木道:“现在本官问你,福威镖局被灭门一案,你可知晓?”
    堂下林平之已经怒目圆睁,自余沧海被锦衣卫带上来后,他仇恨的目光就没离开过青城派众人,特别是这个罪魁祸首,如今听到知府审问福威镖局一案,不禁心神激荡,暗道:“官府要出面为我林家主持公道?看官府的威势,如果给我福威镖局报仇雪恨只怕只在须臾之间。”但转念又想道:“如果余沧海被定罪,官府定然将他乱刀分尸,自己与这人仇深似海,非得手刃此獠不可,决不容旁人将他杀了。想我林平之身负血海深仇,特别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又岂能假手于人?如不能亲手报仇岂不抱憾终身?”一时之间,林平之心中天人交战心神失守,心中所想居然是如何护仇。
    余沧海闻听知府询问的是福威镖局一案,心中更是大跳不已,要知道,人命关天,无论哪朝哪代,人命官司都是正常人打不起的,更何况是灭门大案,但是现在福州灭门案江湖几乎人尽皆知,强行抵赖根本行不通,知府根本不需要去取证,堂下这么多江湖有身份的人在此,不都是现成的几十个人证?虽然这些人平日里和青城派交好,见到自己也是称兄道弟,但是作为混迹江湖数十年的老油条,余沧海太明白这些人是什么成色了,江湖人虽然满嘴的江湖道义,但实际上都是锦上添花的少、落井下石的多,让他们为自己作证?就算没事都能鼓捣出事来,何况现在事真的有大事。这些人心理恐怕都巴不得青城派赶紧倒下,然后瓜分青城派留下的利益了。
    霎那间,余沧海心中已经闪过千百种算计,忽然福至心灵,心中腾起一丝死中求活的念头,猛地抬头大声道:“大人,贫道松风观门立观已有百年,下弟子无数,难免良莠不齐,自然难免有人作奸犯科。自从贫道掌观以来,一直努力革除弊端,也铲除了不少道门败类,不过难免有所疏漏,大人所问之事,贫道不敢大言炎炎。据贫道所知,福威镖局少主人林平之现在就拜在华山岳先生门下,现在就在堂上,大人可让林少镖头指正,若林少镖头指正贫道,贫道甘愿领死。”
    在场众人听余沧海所说,觉感到不可思议,丁勉忍不住低声问陆柏:“师弟,这余沧海莫不是失心疯了?让林平之来指正他,他岂不死定了。”
    陆柏沉吟道:“余沧海素来艰险狡诈,断不会如此不智,不过他此举的确是将自身陷于死地,小弟也搞不明白其用意何在。”
    其他人等也均是大惑不解。
    惟有岳不群眼中精光闪烁,心中暗想:“师尊所言果真是金玉良言,真正了解你的从来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仇人。这余沧海处心积虑几十年对付福威镖局,自然对福威镖局的主要人物进行了详细的研究,不但是武功深浅,就连性格脾气也摸了个八九不离十。平之那孩子天性纯良,可以为素不相识的丑女出头杀人,也可以宁可受辱也不欺凌弱小,更可以忍辱负重,不做背后偷袭的卑鄙之事。如今青城派覆灭在即,但是依平之的性子,他绝不肯让仇人死于他人之手,如此一来,貌似危险,但是余沧海反而有可能转危为安。毕竟如果苦主不肯指正,官府也难以奈何余沧海。”倒不是说岳不群比陆柏费斌等人高明,只不过岳不群对林平之为人有所了解,所以才会有此见地。
    那知府闻言,对堂下道:“福威镖局林平之可在?”
    林平之闻言忙迈步上前,躬身施礼道:“草民林平之拜见大人。”
    知府见林平之一表人才,举止得当,点头微笑道:“林平之,你福威镖局之事,可是这余沧海所为?”
    林平之刚刚一直在为不能亲手报仇雪恨而伤感,如今听知府盘问,情知是否可以手刃仇人就看自己的选择了,心中不由得盘算:“这知府大人既然已经抓了青城派的人,必然已经了解了不少真相,手中的证据只怕也是不少,特别是我长沙分局就在湖南,官府不可能毫无头绪。我若是矢口否认,反而适得其反,还落得一个欺瞒官府的罪责。对,我不妨如此对答。”心中笃定后,林平之连忙施礼道:“大人,我福威镖局惨祸实非一方奸贼所为,具体是那些奸险小人平之至今还不清楚,不过我长沙福威镖局分局确是青城的松风观所为,请大人为草民做主!”
    林平之言罢,双膝跪地向上叩头。
    知府闻言连连点头,温言道:“林平之,你家逢大祸,却是让人生悯,你且退下,本官自会为你做主。”
    林平之又磕了一个响头,哽咽道:“多谢大人!”随即起身退到堂下。陆柏费斌等心机百变之徒顿时明白了,余沧海刚刚的所作所为分明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当下小声给丁勉等还在云里雾里的同门讲解。
    知府转脸望向地上的余沧海,沉声道:“余沧海,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余沧海听闻知府与林平之的对答,心中已是狂喜,暗自庆幸自己赌对了,连忙向上叩头道:“贫道有罪,贫道御下不严,致使松风观下的败类做下如此罪恶滔天之罪,贫道甘愿领罪。”
    知府面色一变,厉声道:“御下不严?莫非你想说福威镖局灭门一案,你余沧海毫无参与?”
    余沧海正色道:“大人,贫道自幼投到三清门下,焉敢作此丧心病狂之事,此事必然是我门中弟子期满贫道私下所为,请大人明查!”
    知府微微一鄂,伸手捋了捋胡须,转头对府衙总捕道:“将那几个青城派的贼人带上来。”
    不多时,总捕将两个五花大绑的青城弟子按跪在堂前。
    知府喝道:“堂下嫌犯,尔等是哪里人氏,所犯何罪,还不从实招来!”
    余沧海目光一扫,自然认出那二人正是自己派往长沙,负责捣毁福威镖局长产分局的两个弟子申人亮、吉人通,眼见只有二人被俘,自然知道其他几个弟子已经被官府杀了。
    那申人亮是吉人通的师兄,不但武功强于师弟,头脑更是灵活,在青城派中和方人智都是仅次于四大弟子的存在。上堂后见自己的师父趴在地上,下身一片血污,怎不明白青城派已经栽了?现在知府问话那里还敢摆什么名门大派的样子,说什么江湖和官府井水不犯河水之类的昏话。连忙叩头道:“禀大人,小人乃是四川松风观门下弟子,初次到湖南,实不知法犯何处,罪犯哪条。”
    知府闻言一拍惊堂木道:“好个奸猾狡诈的刁民,本官就让你死个明白,林平之,你上前与此贼对质。”
    林平之闻言大步走到申人亮身边,戟指对方的脑袋狠声道:“申人亮,奸贼,你和吉人通二人在长沙伤我福威镖局张镖头以下十三条人命,连未满月的婴儿都不放过,更掠我福威镖局主顾所押镖货,半夜你二人瓜分金银之时还无耻的吹嘘,实在事无耻至极。事到如今,怎么却敢做不敢当?”
    那申人亮一见林平之,自知大事不好,但他生性狡诈自然要强词夺理,心下暗想:“所谓一问三不知神仙怪不得,老子咬死了不承认,你龟儿子没有证据,光靠你龟儿子的一面之词,量那狗官也无法定老子的罪。”一念至此刚要张嘴反驳林平之,未了吉人通忽然大声骂道:“林平之,原来老子的银子是你个龟儿子在长沙半夜给偷去了。你个龟儿子等着,老子迟早取你狗命!”
    此言一出,申人亮登时面如土色,余沧海心中也咒骂不已,但是话已出口,再收已经收不回来了。
    知府猛地一拍惊堂木道,道:“申人亮,吉人通业已招认,你还有何话讲?”
    申人亮心里把吉人通全家女性问候了个遍,最后把牙一咬,干脆破罐子破摔,抬头大声道:“狗官,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江湖上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朝廷做主了?你所问之事别说没有,就算是有,也是江湖事江湖了,你如果一意孤行,势必成为江湖公敌,今日你便杀了我,明日自有江湖好汉取你狗头!”
    吉人通一向唯申人亮马首是瞻,马上也跟着叫道:“狗官,今天爷爷失手被你个龟儿子拿了,你别让爷爷跑了,爷爷跑了回头一定杀你全家。”
    知府一听勃然大怒,猛拍惊堂木道:“大胆狗贼,简直无法无天,尔等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到了本府堂前尚且如此猖狂,左右,还不动手,将他二人重责三十大板。”
    “是!”两旁差役大喊一声,一拥而上,把二人按趴到地上,抡起板子,就往死里打。这俩人居然敢当堂辱骂知府,正是表现的好机会,谁敢怠慢。
    ??“你们敢打我,你们给我等着,等老子出去,绝饶不了你们这些龟儿子……哎呦……哎呦……”
    二人开始还连声叫嚣,可几板子下去,剩下的只有哭爹喊娘之声。差役们听他叫骂,打的更狠,反正是上面那位让打的,就算真有武林高手报复又关他们施刑的屁事?
    ??“劈哩啪啦”三十板子打完,二人还不消停,咬着牙,有气无力地叫道:“你们……你们给我等着……爷爷我日后一定十倍奉还……”
    ??“啪!”一听他们还敢耍狠,知府气的将惊堂木重重一敲,怒声喝道:“怕你们是没这个机会了!杀人害命,强抢民财,公堂之上大言不惭,尔等可知身犯何罪?”
    “你给爷等着,总有你的好看,到时即便不丢掉性命,也保不住你的乌纱!”所谓无知者无畏,和门派的高层不同,青城派弟子一向自恃名门大派,横行惯了,现在即便被打,也想着有江湖同道在背后撑腰,是根本不将官府放在眼里。
    ??“好呀!到了此时此刻,你还敢在本府面前耍威风,看来那三十板子是打的轻了!来人啊,夹棍伺候!”这知府之前不是没碰上过难缠的罪犯,但都是不肯吃眼前亏的好汉,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嚣张的恶徒,挨了板子,嘴还这么硬。
    ??一声令下,差役取来夹棍,套在二人的腿上,使劲一勒,“嘎”地一声,登时令他们疼昏过去。差异们也恨这俩小子嘴太臭,马上用凉水把他泼醒,又听得二人哎呦一声,跟着大呼:“痛煞我也!”人已经神魂入窍,苏醒过来,二人才勉强转头瞧了瞧自己的双腿,只见腿上如同刀砍一般,血流不止。有四个差役过来,分别将他们扶起,硬拖着向前走了三步,复又将他们按跪在地。疼的两人是嗷嗷直叫,林平之在堂下看的甚是解气,心中暗道:“书上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古人诚不欺我,这府衙差役以前在福州城里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从未将他们放在心上,今日一看,果然是公们之内好修行,这些手段我就从未见过。不行,我要看仔细了,好好的学习官府的手段,到时候一股脑儿都都用在余沧海那厮身上。”而群雄看到此情此景端的是胆战心惊,不免对官府差役的手段表示佩服,想想自己门派里那些门人弟子,可没那么多折腾人的花样。
    ??知府看向疼得呲牙咧嘴的申人亮二人,说道:“怎么样,夹棍的滋味如何?尔等若是不服,本府还有别的刑法!”
    这二人也不是傻子,知道再敢嘴硬,绝没有好果子吃,搞不好不等江湖同道出面收拾知府,自己就被折磨死了。当下咬牙切齿地道:“小民服了!”
    ??话是这么说,但语气之中丝毫没有服软之意,知府如何听不出来,冷笑道:“本府看你们是口服心不服吧,没关系,现在本府就让你们心服口服!来人啊,换指夹!”
    ??“是!”差役们早就做好准备,只待知府一声令下之后,就将指夹拿来。把二人的十指塞在夹棍缝中,两头一拽绳子,二人再次“嗷”地一声,疼得背过气去。
    ??差役们又是再次将二人泼醒,当他们刚一醒来,还不等叫唤的时候,有差役照脑袋就给了他们一巴掌,骂道:“你们不是嘴硬么?再继续啊,我们府衙有的是法子治你们这个病!”
    堂下群雄除了林平之看的津津有味以外都不忍心再看。陆柏等人心说,傻孩子呀,你们现在倒是充什么好汉,多受这许多无谓的苦楚,等逃脱以后再报仇也不晚,就算逃不掉,也不过是一刀之苦,至少死个痛快也免得受这么多活罪啊,又何苦逞一时口舌之快。
    ??申人亮二人现在的想法那是不谋而合,他们也知道,现在再装大尾巴狼,还要倒霉。哭哭泣泣地说道:“大人……小的知错……小的现在是心服口服……”倒不是二人想落泪,实在是疼得受不了。
    知府见他二人尝过苦头,知道厉害了,遂冷笑一声,说道:“尔等且将所犯罪行一一列举出来,免受皮肉之苦。”
    在场群豪听闻此言无不面红耳赤,嵩山派得陆柏和费斌两人更羞愧得把头低的快埋到地里去了:“太他娘得无耻了,都已经把人打成这样了居然还能说出来免受皮肉之苦这种话,这他娘的当官的实在是,实在是太他娘的让人佩服了!”
    第二十九章 密谈
    衡阳知府将衡山城刘正风的宅院辟为审案的临时府邸,一审就是三日。
    最终判决刘正风伪造圣旨欺君罔上,依律凌迟处死满门抄斩,财产全部充公,刘正风幼子刘芹躲过了嵩山派的屠刀,但最终还是没能逃脱一死。
    曲阳因挖坟盗墓,罪在不赦,判腰斩之行。
    青城派申人亮、吉人通杀人害命,强抢民财,判斩首;因二人一口咬定是自己瞒着青城派私自犯罪,故此余沧海等青城派其他人等被无罪释放,但余沧海因教管不严,被判重责八十大板,青城派赔偿福威镖局遗孤林平之白银五万两。八十大板下去,余沧海直接丢了半条命,估计没有半年休想痊愈,最心疼的还是五万两白银,要知道青城派从福威镖局一共掠夺的财物加在一起也就在四万多两,这下子不但一分钱没捞到,还到赔了将近一万两白银,被锦衣卫杀了十几个弟子,外加一个儿子也死在了福州,现在还有两个弟子要被官府砍头,辟邪剑法最后还没拿到,唯一的收获就是青城派的名声算是毁了,外加上投身华山派的林平之这个仇人。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回青城山的路上,余沧海就因为想起这个就气晕过去三次。
    嵩山派在刘府公然杀人,本也应该重处,但陆柏费斌二人奸猾的很,闭口不谈所谓的清理门户,只是声称自己是为了追查曲阳盗墓一案到了刘府,又见到刘正风伪造圣旨故此才会大义灭亲,知府也知道他们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但刘正风曲阳确实是罪大恶极,嵩山派在民间又没有什么恶行,自己虽然不怕但也没必要多结交仇人,于是口头勉励了他们几句。
    大明朝断案,地方虽然有权判决,但却无权执行,知府还要将判决结果上报朝廷,经三法司查验,刑部审批,最后报给皇帝裁决,真正执行起码也是几个月后的事情,知府审理完毕,自然要赶紧回去办理这些后续的事情,于是警告了这些江湖人物奉公守法后就押着一众人犯打道回府了。
    让人没想到的是那锦衣卫的陆千户,在知府走后,将各派高层叫道一起,以青城派为例警告这些江湖帮派:“江湖恩怨,我们锦衣卫可以只当作没看见,但是如果再有扰民事件的发生,锦衣卫代灭满门。”
    迫于锦衣卫的凶威,没人敢说一个不字,均一边肚子里面问候陆千户全家的女性,一边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官府的人走后,武林人士也陆续的离开了衡山城,但泰山派、嵩山派和衡山派三方人马却不约而同的留了下来。
    当天晚上,嵩山派丁勉、陆柏、费斌和泰山派的天门道人来到岳不群下榻的那间茶社拜访,至于乐厚为什么没来?他被知府修理的现在还下不了床呢。
    岳不群忙将众人引入内室,华山弟子也明白师父要事要与几位师叔密谈,上好茶水后也起身离开。
    天门道人脾气火爆,最不喜欢拐弯抹角,将茶杯推到一边道:“岳师兄,我五岳剑派一直是同气连枝,现在北岳恒山派定逸师太走了便不提了,但是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南岳衡山派的莫大师兄却到现在也不见踪影,如果这样下去,咱们所谓的五岳剑派离散伙就不远了。”
    陆柏道:“不错,岳师兄,莫大师兄此举可是大大的不妥啊,现在衡山城发生的事情可谓人人皆知,他莫大身为衡山掌门,到现在居然连人影都没露一下,怎么说也说不过去啊。”
    岳不群沉吟道:“二位师弟,莫大师兄你们也都清楚,此人性格古怪,本就是孤僻之极,不要说与我们四派,就算在衡山派中,他也极少和同门打交道。”
    天门道人怒道:“在其位谋其政,莫大既然做了衡山派掌门就要做个表率,他如此行径,也难怪刘正风勾结魔教还是靠左师兄才查出来。”
    自从炽焰子死在魔教杨三姐手中之后,天门对魔教可谓恨之入骨,此次嵩山派灭刘正风满门,虽然很多人对此颇不以为然,但天门却丝毫不觉得过分,在他看来,刘正风吃着正道饭却给魔教干活的行径,比魔教妖人还要可恶,嵩山派的行径让定逸师太不满,却正和他的胃口。
    费斌咳嗽一声道:“莫大师兄的性子我们的确都清楚,但是衡山派现在这个样子总不是个事,刘正风要被千刀万剐的事情早晚要传出去,这下子我五岳剑派的脸面还往哪儿搁?莫大师兄性情孤僻,但是现在不是孤僻的时候啊。”
    陆柏苦笑道:“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谁都想不到,本来我嵩山派想着让刘正风弃暗投明,实在不济哪怕清理门户,至少还能防患于未然免得日后刘正风加入魔教搞得我五岳剑派家丑外扬。但是现在官府横插一脚,刘正风和曲阳一同赴死,那魔头曲阳挖坟掘墓无恶不作也只是个腰斩,我堂堂五岳剑派长老却落得一个千刀万剐,搞得我们五岳剑派比魔教还像魔教,让世人怎么评说?民间诅咒他人最狠的就是杀千刀,这回倒好,我五岳剑派被杀千刀了。只怕日后我五岳弟子行走江湖都要被人耻笑。”
    丁勉怒道:“真不知道衡山派到底怎么了,掌门不务正业人影都看不见,刘正风就不说了,还有一个长老早就沦为了江湖上的笑柄.”
    众人都知道丁勉说的是衡山派的长老鲁连荣,这个鲁连荣外号金眼雕,但是却和一个长舌妇人一般,最喜欢在江湖上东传西传的传老鸹舌头搬弄是非,极其的招人厌烦,人送外号金眼乌鸦。
    费斌拽了拽师兄的衣角,苦笑道:“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现在左师兄不在,南北岳众人也不在,我们还是先想个法子,怎么能消除现在刘正风给我们五岳剑派带来的恶劣影响吧。”
    陆柏忽道:“岳师兄,你那大弟子令狐冲呢?”
    第三十一章 师徒
    送走泰山、嵩山两派客人后,岳不群坐在书桌前独自品茗,看似悠闲实则心乱如麻。已经时隔多日,自己掌门大弟子令狐冲惹下诸多麻烦后至今不知所踪,之前嵩山派几人虽然嘴上说的客气,但其意味岳不群心中是在明白不过了,特别是看到刘正风结交魔教曲阳后家破人亡自己本人还要被千刀万剐的惨状后,自己更是兔死狐悲心有惴惴。
    想到令狐冲,岳不群是有心疼又生气,心疼的是令狐冲不但是自己的掌门大弟子,更是自己从那些采生折割的败类手中救出来一个孤儿,二十多年来,岳不群把他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长大,心里早就把他当作了自己亲生儿子,如今这个孩子身受重伤不知所踪,每当想起来岳不群的心就像揪住了一样的疼;生气的是,这个逆徒谁的话都听,别人说几句恭维话他就忘乎所以的为人出头,唯独他这个师父的话他一直就是左耳听右耳冒,根本不放在心上。
    但是气归气,总归是自己养育了二十几年的孩子,岳不群实在是放心不下他的安危。经过一夜的考虑,清晨之时,满眼血丝的岳不群将华山弟子集合起来,吩咐由劳德诺带领他们返回华山,自己要留下寻找令狐冲。
    劳德诺领命后,岳灵珊不干了,叫道:“爹,凭什么你留下来找大师兄让我们回去?不行,我也要留下。”
    岳不群怒道:“现在湖南江湖混乱不堪,就算我留下都难免有失,你们功夫未成,除去添乱还能做什么?都给我回去。”
    岳灵珊见岳不群动怒,倒也不怕,气鼓鼓的道:“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留下。”
    一直站在最后,沉默寡言的林平之忽然开口劝道:“师姐,师父也是担心我们的安危,我们如果留下,说不得反而妨碍师父寻找大师兄。”
    岳灵珊本就心中委屈,这下子可算找到了出气筒,大声道:“林平之,你算什么东西,要不是我爹好心收留你,你早被青城派的认给宰了,刚入门没两天就敢教训上我了。”
    岳不群顿时火冒三丈,厉声道:“岳灵珊,马上滚回华山,自己去思过崖面壁,等我回山在做处罚。”
    岳灵珊极少见到父亲对自己如此严厉,心中大受委屈,登时嘴巴一鼓,扭头边跑。
    陆大有恶狠狠的瞪了林平之一眼,连忙追了上去,边追便喊:“小师妹,小师妹等等。”
    岳不群看了看眼前面露尴尬的华山众弟子,对劳德诺道:“德诺,你带领众位师弟即可返回华山,让梁发和高根名看好了你们小师妹,别让她再使性子。”
    劳德诺“诺”了一声,连忙领命带领众弟子去收拾行囊准备上路,各个弟子走过林平之身边的时候无不怒目而视,林平之面色平静,淡然处之。
    岳不群忽地心头一动,叫住了准备回房收拾的林平之:“平之,你等一下,为师有话要和你说。”
    掩上房门,林平之躬身施礼道:“师父,有何事吩咐弟子?”
    岳不群温言道:“平之,今日之时你不必放在心上。你的众位师兄弟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彼此感情深厚,你初来乍到,说错话难免会被他们误会,待到回山后,师父会与你的众位师兄师姐分说明白,此次回山路上你也多和同门亲近一下,有不解之处多向你劳德诺师兄请教。”
    林平之淡然道:“师父的话平之不明白。”
    岳不群愕然道:“不明白什么?”
    林平之道:“师父的每句话都不明白。”
    岳不群道:“为师哪里让你不明白了,你尽管说来。”
    林平之道:“不明白华山到底谁是掌门。”
    岳不群闻言目中精光一闪,盯向林平之,林平之坦然面对岳不群的目光,林平之的目光没有岳不群锐利,只是平静的眼神中带着七分悲伤和三分讥诮。林平之的这种眼神让岳不群的心头没来由的一痛,因为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像林平之这么大的时候,家人死绝,唯一的依靠就是自己的恩师,可是华山大变,一切的重担都压在了自己肩上,自己为了支撑这个残破不堪的华山派只能孤身在江湖中九死一生的搏杀,那个时候的自己大约就是林平之这样吧,不,还不一样,自己还有一个全心全意对待自己的师尊,还有一身可以自保的武功,但是这林平之又有什么呢?我这个师尊和自己的哪个师尊能比么?我收他难道没有私心?这一刻岳不群忽然想到在刘府那个文士对自己说的话,忽然心中大愧不已:“圣人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岳不群曾经投告无门,这年轻人比自己当年还要凄惨十倍不止,莫非我这个过来人还要去欺负这个比自己更凄惨的年轻人么?”
    一念及此,岳不群面有愧色,收回目光,指了指面前的椅子道:“平之,坐下说话,有什么心里话都可以对为师讲出来,为师虽然不是宰相肚子里撑不了船,但是还不至于连几句话都不能听进去。”
    林平之眼中掠过一丝感动,也不多言,正襟而坐,对岳不群拱手道:“师父,徒儿虽然还没在华山先祖面前正式拜师,但徒儿在大难之中被师父所救,此恩此德徒儿没齿难忘,故此,如果有言在心而不语,则是欺瞒师父,故此方有刚才一言。”
    岳不群点头道:“无妨,平之,说下去。”
    林平之道:“师父,徒儿数日前虽师父前去刘正风府中参加其金盆洗手大典,敢问师父,对衡山弟子向大年、米为义如何看?”
    岳不群叹道:“尊师重道,敢为维护其师而死,可惜所投非人。”
    林平之又道:“师父对嵩山派史登达、狄修等人又如何看?”
    岳不群皱眉道:“心狠手辣,杀伐果断,但不合正道手段。”
    林平之笑道:“不提手段,徒儿只问师父,史登达和狄修对师长之命如何?”
    岳不群似乎明白了林平之想说什么,眼角一跳,沉声道:“令必行,行必果。”
    林平之再问道:“师父又见到恒山派定逸师太带领的众女尼了么?”
    岳不群叹了口气,无力的道:“即便他人对恒山弟子有救命大恩,其徒依然为其师马首是瞻。”
    林平之道:“泰山派的迟百城师父怎么看?”
    岳不群吃力的道:“行侠仗义,明知不敌也毫无畏惧,宁愿一死也不肯做苟且之事。”
    林平之沉声道:“如果这些门派的弟子在平时对其师父的话就是阳奉阴违,甚至于公开对抗,而作为师父却毫无办法,请问师父,在门派有大事之时,这些弟子还会如那日一般否?”
    林平之未再说下去,只是平静的看着岳不群,而岳不群此时心中已经翻江倒海,额头不禁冒出了冷汗:“不错,无事之时尚且如此,一旦有变,这些弟子是会像向大年、米为义一般舍命护派,还是像史登达、狄修一般令行禁止?如果嵩山派忽然对华山派下手,他嵩山弟子自然会一呼百应,如同在刘府一般毫无抵触的执行嵩山派掌门左冷禅之命,但我华山弟子能如向大年等人一般以身护派呢?”
    越想,岳不群的心中越怕,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已经滚滚而下。
    过了半晌,岳不群忽然起身,对林平之拱手一鞠,林平之慌忙跪下拜道:“师父折杀徒儿了。”
    岳不群扶起林平之,双手微微颤抖道:“平之,为师要感谢你啊,是你让为师拨云见日,这一礼,你受得起。平之,你这种见地从何而来。”
    林平之闻言惨笑一声,目中泪光闪动,语音却平淡之极道:“是从我林家父母满门一百七十三条人命中得到的。”
    短短一句话,却包含了一个人何等凄惨的过往,这样的经验很难能够得到,这样的经验绝对没有半点虚假的水分,这样的经验又有谁愿意得到?
    岳不群闻言心中大恸,不禁目中带泪,一把抱住林平之的双肩,痛声道:“平之啊,好孩子!”
    师徒二人皆是心中有苦难言之人,不禁抱头痛哭起来。
    这一刻,虽然尚未在祖师面前举行拜师仪式,但是已经真的成为了亲如父子一般的师徒。
    午时饭后,华山弟子收拾好行囊起身返回华山派,岳不群借口恐青城派截杀林平之为由,将林平之留在自己身边,岳灵珊本想再耍耍大小姐脾气,被岳不群一方常态的痛骂一顿,并让劳德诺梁发高根名三人一路严加看管,如果让岳灵珊出什么岔子,就直接逐出师门,三人虽然心中叫苦,却也无可奈何。
    在华山弟子离开后,岳不群与林平之师徒二人商议良久,在下午时分也离开了衡山城。
    第三十二章 根本
    衡州府,是大明湖南重镇, 大明开国后改衡州路为衡州府,直属于湖广行省。衡州府辖衡阳、衡山、耒阳、常宁、安仁、酃县、临武、蓝山、嘉禾等9县和桂阳州。俗称的衡阳知府,其实只是因为衡州府知府衙门所在地位于衡阳。
    岳不群和林平之傍晚时分,总算赶在城门关闭前进入了衡阳城。
    因林平之在长沙福威镖局分舵夺回了部分家产,手中银钱充裕,这次岳不群总算不需要四处去寻找破庙过夜了。林平之带着岳不群来到了衡阳城最大的客栈——越来客栈,要了两间天字房,岳不群看着客栈价目表上一夜三钱银子的天字房,不禁一阵肉疼,要知道,岳掌门出行是连五十个铜钱一夜的下等房都舍不得住的。
    林平之淡然一笑,似乎自言自语的道:“师兄一两银子请乞丐喝一口酒都面不改色,师父却连住宿也舍不得。”
    岳不群目光一凝,不禁有些气馁,心中真是五味杂陈,其实平日里自己的大弟子是什么德行他不是不知道,但是一是因为自己将其视若亲子,二是妻子宁中则一直说令狐冲身世可怜。但是看看面前的林平之,令狐冲有何可怜之处呢?叹了口气,岳不群摇摇头,尽量的不去想这些。
    二日清晨,师徒二人用过早饭后,关好房门在屋内开始仔细商议。
    岳不群道:“平之,你之前说来衡阳,莫非你认为你大师兄会到这里来?”
    林平之道:“不确定,不过最有可能。”
    岳不群道:“理由?”
    林平之道:“曲阳。”
    岳不群眼神一黯,道:“不错,冲儿一定会来搭救曲阳的。”
    林平之冷笑道:“我华山派又要有大麻烦了。”
    岳不群叹息道:“不错,劫牢反狱,等同造反,我华山派危矣。”岳不群比谁都明白自己那大弟子的性子,做事全凭自己的性子,至于会不会给华山派惹麻烦,会不会伤害师父师娘,那是根本不会往心里去。他是痛快了,但别人只会把帐记到华山派和岳不群头上,每次他惹了祸最多也就是被宁中则数落两句安慰三句的,于是下次就更加肆无忌惮。特别是这次曲阳那个貌美如花的孙女和他在一起,有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开口,自己这个大弟子必然会冲冠一怒为红颜。
    岳不群不禁心下烦乱,沉声道:“平之,为师心绪已乱,你把你的看法说的再明白一些。”
    林平之道:“师父,死不怕,就怕死在哪里都不知道。现在事情已经挑明了,这还要怎么明白?就拿这次衡山城发生的林林总总来说,处处透着古怪,刘正风这次金盆洗手,怎么衡山派来的只是二代弟子,别说掌门莫大没到,就连作为长老的鲁连荣这样的一代人物都没一个露面?”
    林平之见岳不群眉头微微一皱,冷笑道:“我明白,师父不喜我一个晚辈直呼前辈名姓。师父为人方正,做事但凭良心,结果呢?无非落得个君子可欺之以方,当时锦衣卫刀锋闪烁,动辄就是人头落地,结果那些江湖朋友呢?无非是让师父这个君子剑当出头鸟,不错,最终师父有惊无险,但是一旦有险又有谁会为我华山派出头?想我福威镖局,交游广阔,结果乍逢青城派寻仇,家父还秉承祖训江湖事江湖了,拒不向官府求助,结果落得一个满门死绝。江湖前辈,值得尊重的,平之自然心怀敬仰,但是为老不尊者,他的年齿虽长却只能让平之鄙视。”
    若是往日,林平之这番话自会让岳不群不满,甚至于会当堂呵斥,但是近日连逢大变,岳不群的心境也产生了动摇,特别是听闻林平之提及自家的灭门惨祸,心中更有共鸣。再想想,自家华山弟子,在自己面前倒是循规蹈矩,提到别派之人,用词更是恭敬严谨,可是不在自己面前呢?除了一个劳德诺规规矩矩,剩下那些弟子无不在江湖上惹是生非,特别是在自己面前天天摆出来一副委屈巴巴样子的令狐冲,三天两头在外面给华山派四处树敌,结交各地的青皮地痞,美其名曰朋友遍天下,但看看华山脚下的乡民见他唯恐避之不及就明白了。岳不群最终叹了口气,未再开口。
    林平之也不就此再说什么,有些事情本就是点到即可,多说反而适得其反,只是话锋一转,巧妙的将话题转移到岳不群在意的问题上来:“而且,此次刘正风金盆洗手这件事,恐怕还是冲着我华山派来的,平之难免心中不忿。”
    果然岳不群目光一转,把注意力转移了过来,看着林平之道:“平之,说下去。”
    林平之道:“师父,照理来说刘正风与曲阳暗通款曲已非一日,衡山莫大难道真的不知?徒儿在福州之时便早闻五岳剑派大名,但也无非之是一个联盟,各个门派之间合作虽多,但并没有隶属关系,嵩山派虽强,也只是在与魔教对抗中其居中调节的作用,这个盟主虽然名头甚大,却无干涉别派内务的权力。这次嵩山派一反常态公然在衡山派的地盘大杀大砍,虽然嵩山实力强悍,但如果衡山派真的反戈一击,除非嵩山派左冷禅率嵩山十三太保亲至,否则,就凭他丁勉陆柏费斌乐厚四人,外加史登达狄修这几十名二代弟子,衡山派可以保证他们没一个回的了嵩山,毕竟衡山派不是我们华山派。”林平之说到此数,忽然打住,看了一眼岳不群。
    岳不群老脸一红,嘎然一笑,道:“无妨,平之,你言之有理,如果这次嵩山派对付的是我华山派,的确是绰绰有余,我和你师娘最多可以挡得住三大太保,但是冲儿他们绝对挡不住剩下的一个太保带着几十名嵩山弟子。”
    转瞬间,岳不群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的道:“你的意思是说。。。”
    林平之冷然道:“不错,徒儿怀疑衡山莫大在借刀杀人。”
    岳不群不禁有些语塞,半晌后,喃喃道:“不会,莫大岂会做这种自毁长城之事,而且还会因此引狼入室,不会,断不会如此。”
    林平之冷笑道:“师父,没什么不会的,否则那刘正风为何在金盆洗手大会上对费斌公然说出是莫大在诋毁他的话?”
    岳不群不禁仔细回想当时的场景,当时因为事态发展太快,后来又有官府插手,岳不群也就自然没注意里面的诸多细节,如今回忆起来,却是越想里面越透着蹊跷。
    那嵩山派气势汹汹摆明了是来兴师问罪的,作为衡山弟子,刘正风不思让门派为自己做主,反而在大庭广众之下往自己师兄衡山掌门莫大先生身上狂扣屎盆子,莫大没在也就罢了,在场的那些莫大的弟子们居然也无一人吭声,这就奇怪了。
    林平之道:“徒儿当时为避祸,乔装改扮去到衡山城,入城便听说各种江湖传闻,说刘正风武功在莫大之上,又说两人矛盾重重,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更何况是这衡山派身份最高的两人之间的龌龊,怎能弄的江湖上人尽皆知?况且那莫大并非等闲之辈,师父自然知道穷文富武的道理。在刘正风洗手大会上,其亲传弟子远多于刘门弟子,他若真的是不问世事,又如刘正风所言家境贫寒,这些弟子又是哪里来的?刘正风在嵩山派发难后,不但未说嵩山派一个字,反而将矛头指向自己的掌门师兄,于情于理都大违常情。”
    岳不群点头道:“不错,如今回想起来,刘正风的金盆洗手确实不像为了曲阳那魔头。”
    林平之道:“刘正风为何洗手,我们无从查证,但是这次刘府变故,肯定和莫大难脱关系。”
    岳不群皱眉道:“这些和你刚刚所言对我华山不利又是何道理?”
    林平之吸了口气,微微整理了一下思路,道:“师父,你说五岳剑派中哪派在江湖中的名声最好?”
    岳不群闻言眉头一挑,道:“北岳恒山派,定闲师太德高望重,为人慈悲,派中众弟子也都是慈悲之心,应该是我五岳第一吧。”
    林平之冷笑道:“恒山派众人无非是开办道场,空话连连的愚弄百姓,骗取草民百姓的香火灯油之钱,再与高门大户勾搭连环。对愚民百姓大吹法螺,对奸险小人佛心慈悲,其心不论,其行可耻。师父,不是徒儿自夸,若论江湖名声,还是当属我华山派,弟子远在福建也不止一次得闻君子剑大名,师父行侠仗义为百姓出头铲除江湖败类,我华山派无论实力如何,但是在田野乡间可谓好评如潮。”
    林平之沉吟一下,继续道:“福威镖局虽然武功不显,但若论消息之灵通,耳目之广阔,恐怕连丐帮都所有不如,华山变乱之事弟子也曾耳闻,华山虽近年声势低迷,但数百年来的底蕴却非同小可。拿我福威镖局来说,表面上看余沧海已经灭了我福威镖局满门,连其他州府的分局也被其一扫而空,但是如果我林平之有朝一日实力大进,重开镖局也只是等闲,因为对于我镖局来说的,最重要的就是镖路,镖路就相当于农民手中的田地,是他们身上命根子一样的存在,对农民来说,你可以夺取他们的粮食,他们会忍、会让、会退,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还有身存的根基。可是如果夺取他们的田地,他们绝对会拼命!镖路也是一样,有了那些镖路,福威镖局才是真正的福威镖局,没了那些镖路,福威镖局只不过是一个空房子而已。所以说福威镖局的根基是那些镖路,虽然现在福威镖局被青城派一朝铲平,但是那些镖路青城派拿不去抢不走,如果我有朝一日实力强大了,随时可以重新建立起福威镖局。”
    说到此处,林平之闭住了嘴,默默的看着岳不群,此时岳不群心中已是翻江倒海,他想起师父去世前和自己所说的话:“不群啊,为师不是一个合格的掌门,所以华山派在为师手中才会出现如此变故。所以交给你的华山派只有这么一个空名,为师执掌华山派的那些年里,真正控制门派的是你的莫师叔和剑宗的凤师叔,现在这两个人一个在剑气之争的时候身负重伤被打下玉女峰生死不明,一个在变乱前就借口成亲离开华山不知所踪。如果找不到他们,不能恢复我华山派的根基,你这个掌门就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啊,唉,苦了你了孩子。”
    当时自己只顾的悲痛,对师父的话也没太过琢磨,只是觉得师父是觉得自己武功未有大成,怕自己难以应付日后的江湖恩怨。今日听林平之一说,忽然感到师父的话应是另有所指,不禁低头沉思,渐入忘我的境地。
    林平之也不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岳不群沉思。
    半晌后,岳不群缓缓的抬起头,道:“平之,为师收你入门,是为师之幸。你是一语点醒梦中人,不错,华山必然也有类似你福威镖局镖路一样的东西,可惜为师在变乱中接掌华山,什么是我华山派的根本,却毫无头绪。”
    林平之欠身道:“师父过誉了,不过师父不知道,但是却有人知道啊。”
    岳不群双眼圆睁道:“你是说。。。”
    林平之点头道:“平之不敢妄言,但是可以肯定有人知道,否则这次在衡山城,不会有人如此处心积虑对我华山派如此上心。不过这个认一定不会是嵩山派。”
    岳不群道:“不错,如果是嵩山派,断不会如此行径。”
    第三十三章 迷雾
    林平之和岳不群在房间中谈及华山派的根本,让岳不群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这一刻,岳不群觉得自己收林平之的确是赚大了,即便林平之的武功低微,但就是这一番见识足以弥补一切,但想到林平之这种与年龄不符的见地来自于那血淋淋的灭门惨事,心中又不免一叹。
    岳不群眼中带着一丝火热,对林平之道:“平之,你说下去。”
    林平之略一思忖,道:“师父,徒儿自从家逢大变之后,日夜苦思缘由,终是想明白了,想我林家先祖远图公一手辟邪剑法打遍黑道无敌手,然我福州林家的辟邪剑法威名太盛,而我林家后辈武功实在太低,必然会遭人觊觎。想那少林武当几百年年来的底蕴,其中绝学比我林家只会更多,为什么却无人觊觎,无外乎少林武当皆有传承,旁人决计不会去打他们的注意。但是我林家后人却不知道传承为何物,就好比一个三岁娃娃,手持黄金招摇过市,自有小人会起异心抢夺了。”
    林平之微微叹了口气,继续道:“师父,华山武功自比我林家强的太多,但是如果华山传承中有远胜于我林家之处呢?”
    岳不群怅然道:“不错,如此一来,觊觎我华山派的贼子必然会无所不用其极。”
    林平之继续道:“徒儿在素来听闻那田伯光的恶名,此人虽然损阴丧德,其十余年来四处在我大明作案,采花盗柳、奸盗邪淫,更有甚者对女子一向是先奸后杀,无恶不作,但这个小人却极其怕死,从他那个‘万里独行’的外号就可以看出来,此人从来不在一个地方呆的时间过长,而且从来不招惹豪强之家,只对普通人家的小家碧玉下手。这次在衡山城他为何忽然一反常态,不仅挟持了恒山派的弟子,更是在衡山城内招摇过市,故意和五岳剑派的人结仇?而且他既然已经抓了那个仪琳,不但不做那禽兽之事反而带着这个美貌尼姑四处闲逛?他既然对泰山派的认下了杀手,为何又对大师兄青眼有加?这一切是不是都太巧合了?”
    岳不群点头道:“巧合的太多了,就不可能是巧合。只是从未听说过这田伯光和哪个势力有什么关系,也不清楚是谁让他这么做的。”
    林平之道:“这平之也不知,只能日后慢慢打探。不过五岳剑派和魔教之间的关系势同水火,相信衡山城必然有不少魔教的探子,但是又为何这么巧合,大师兄受伤偏偏被唯一一个与五岳剑派有关的魔教长老碰上,刘正风说曲阳救令狐冲是为了缓和与五岳剑派的关系,但是他为什么眼睁睁看着泰山派的弟子迟百城被田伯光杀了,天松师叔被田伯光重伤而无动于衷?而且还用大师兄的话故意的羞辱青城派,让青城派憎恨华山派?”
    提到青城派,林平之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冷声道:“当时弟子挑拨木高峰和余沧海决斗,两人马上就要生死决战了,曲阳那老儿和他那妖女孙女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那个档口横插一脚。徒儿不知他们居心何在,但是只知道事情绝对不是那么巧合。”
    岳不群道:“平之,你所言不错,为师当时也在场,不过却没注意到这些,你比为师心思缜密的多。”
    林平之冷笑道:“徒儿哪里是心思缜密,只是血海深仇,逼得徒儿不得不小心谨慎。”
    岳不群拍了拍林平之的肩膀,温言道:“平之,师父也在幼年之时家逢大变,当时你的师祖告诫为师,仇不可忘,但却不可因仇恨而忘记本心。孩儿,你的仇一定会报,为师一定将毕生所学尽传于你。”
    一声“孩儿”,让林平之心中一暖,但面色不变道:“师父金玉良言,平之一定铭记在心。”随即又道:“不过孩儿刚刚所言倒并不是因为私恨,想那曲阳老儿,早已藏匿于刘府,嵩山派众人挟持刘正风那奸贼的家眷他岂不知?但是这老儿却怡然自得的坐视刘正风全家被杀,其心机之深,其意之毒可见一斑,对一个能为他全家死绝的刘正风他尚且如此,他处心积虑的对大师兄处处示好,又是何道理?”
    岳不群全身一颤,浑身不由得冷汗直冒,自己和曲阳在十年前是交过手的,对曲阳的阴险狡诈已多有了解,这次看他坐视刘正风为了保护他而全家灭门而不闻不问,更对此人的阴险歹毒忌惮不已,现在这么一个人处处的对自己的大弟子呵护备至,难道是突然天良发现?岳不群又不是三岁孩童,自不会有这种荒唐的想法。
    岳不群忽然一拍书案,大声道:“无论那逆徒是否会去搭救曲阳,这曲阳我们一定要去会上一会。”
    林平之语音阴冷道:“师父,如果大师兄没来得及劫牢反狱的话,不妨送那曲阳老儿一程,以断大师兄的念想。”
    岳不群缓缓点头:“不错,那个逆徒,这次回山必然要严加惩处。”
    林平之起身道:“师父先在客栈安坐,徒儿这就去衡阳大牢先行打探。”
    说罢林平之转身离开,看着林平之的背影,岳不群不禁心下感叹:“如果没有平之,我真没注意到,自己眼前已经迷雾重重。这次岳某总算收了一个好徒弟,总算不用事事仰仗那个奸细了。”念及劳德诺,岳不群的嘴角不禁挂起了一丝苦笑:“德诺啊,总算有人可以为你分担了,看来以后你可以歇歇了。”
    第三十四章 司狱
    出了客栈后,林平之并没有直接赶奔衡阳大牢,而是转去衡阳成最大的银楼,在银楼里面林平之精心挑选了两样金器,让掌柜用锦盒包好。出门后,林平之雇了一辆马车直奔衡州府司狱司的府邸,到了衡州府王司狱门前,林平之下车递给门子一张拜帖,顺势在拜帖下面提过去一块碎银子,门子将手缩入袖中一掂,马上眉开眼笑到:“原来事林公子,请稍待片刻,大人刚好在家,我这就去禀告。”
    片刻后,门子满面春风自的跑出来道:“林公子,我家大人有情。”
    汉朝正式设立监狱起,中央以及地方一直以单个的“狱”字来称呼关押囚犯的场所,但是到了大明之后,这一情况有了明显的变化。明朝时起始称“狱”为监,虽然并没有将“监狱”二字合称,但事实上“监”已经拥有了与“狱”字相同的地位。大明开国的洪武皇帝出生贫苦家庭,后来因为天灾一度剃发出家为僧,后来参加了红巾军反抗蒙元政权,之后击败一众军阀建立了明朝,用“开局一只碗,皇位全靠干”这句话来形容朱元璋的前半生一点也不为过。他亲眼目睹了乱世之下由于法治废弛、朝纲不正引起的天灾人祸,元朝也因此灭亡。洪武皇帝建立大名后,十分重视中央及地方的法制制度建设,大明朝的监狱制度也因此确立。也就是说,从大明朝开始,监狱才被称为“狱”。此时,大明朝的监狱制度从地方道中央已经系统化了。中央监狱设置有刑部司、具有监察性质的督察院,就连兵部之下也设有军事监狱,用来关押有重大罪责的囚犯。
    衡州府的大牢,就归衡州府王司狱负责。王司狱已到知天命之年,他在司狱司混了一辈子,到现在混了个九品的官身,也知道没啥进步的可能了,所以每日过的也是逍遥自在。
    见到缓步进来的林平之,王司狱就像一个邻家长者一样,大笑着迎上来:“这位就是林公子吧?看起来就是一表人才,今日老朽一早就听到门前喜鹊喳喳乱叫,原来事有贵客盈门。没想到我这么一个老头子,还有人能来看看。”
    林平之一看,这王司狱头发已经花白,不过精神矍铄,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看起来就很好说话。不过林平之很清楚,这些看大牢的人物,绝对没一个事好相与的角色,任哪一个都是心狠手黑的人物,比黑道中的恶徒还要恶毒,否则如何镇得住满大牢的穷凶极恶之徒?这老儿能坐上一府的司狱,其手段之狠辣可见一斑,当然事实也是如此,这王司狱在大牢浸淫了数十年,手段毒辣之极,搞得衡阳大牢的狱卒背后都叫他“铁爪鸡”,不过林平之对此毫无芥蒂,家破人亡后,林平之对世界的看法已经不可同日而语:这世界如果没有官方这种恶徒去收拾那些歹徒,民间欺压良善的恶徒早就横行无忌了。
    双方分宾主落座后,林平之挥手现将怀中锦盒双手奉上道:“王大人,小可唐突来访,些许薄利知难入大人法眼,但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念小可一片心意,还望大人万勿推脱。”
    王司狱捋了捋胡须,笑道:“林公子客气了,老朽一个牢头,哪敢称什么大人,别说上有知府大人同知大人和通判大人高高在上,就算六部文案也非老朽所能比的。林公子远道来看我这个老不死,老朽已经受宠若惊了,岂敢再让林公子破费。”
    嘴上说着,已将锦盒接了过去,略微打开一条缝撇了一眼,目中更是春意连连,将锦盒放在手边,大笑道:“客气了客气了,不过既然事林公子一片心意,小老儿就愧领了。”
    随即大声吩咐一声:“上茶,这帮狗才,真不懂规矩。”
    府中下人连忙将已经沏好的上等龙井端了上来,给宾主双方斟好,随即退下。
    王司狱端起茶杯吹了吹,目中含笑道:“林公子来衡阳城恐怕不仅仅是为了专程来看一眼我这个老朽吧?”
    林平之也不废话,起身一鞠道:“大人果然法眼入炬,小可此来确是有事有求于大人。”
    也不待王司狱发问,林平之道:“小可本是良善人家子弟,不过家逢大变,被奸人所害,小可千里追凶,最后得知,小可的仇人之二被衡州府抓获,现押在衡州大牢。小可不敢触犯王法,只望有劳大人可以网开一面,让小可入狱去亲手给那两个仇人一些教训,小可便心满意足了,如因此给大人带来麻烦,小可愿一力承担。”
    王司狱闻言笑道:“些许小事,何谈麻烦,不知道林公子是否打探清楚,你那仇人是否当真在我衡阳大牢?”
    王司狱自十六岁进入公门,一辈子都是在衡阳大牢里混过来的,可谓见多识广,什么样的情况都遇到过。似这种身怀深仇大恨,希望借机入狱报复仇人的事情时有发生,这种事情他也是司空见惯,更乐于见到,因为这也是他王司狱来钱的路子之一。
    林平之道:“小可打探的清清楚楚,此贼确是被押在衡阳大牢。”
    王司狱笑道:“不知林公子这两个仇人姓甚名谁,所犯何罪?”
    林平之恨声道:“此二贼一个叫刘正风,一个叫曲阳,偷坟掘墓罪犯欺君。”
    王司狱哦了一声,微微皱眉道:“原来是这两个贼子,此二贼老朽也有耳闻,乃是江洋大盗,罪恶滔天,一个被判凌迟碎剐一个被判腰斩之刑,这二人前几天刚刚被知府大人亲自押解回我衡阳大牢。好在林公子来的早,否则等刑部批文下来,公子就休想再报仇了。不过此二人乃是要犯,林公子如何炮制他们都可以,但是万勿要留其一条狗命,否则行刑之时只怕有些妨碍。”
    林平之大喜道:“多谢大人成全,小可必不会伤其性命,毕竟小可还盼望着待二贼行刑之时一睹为快呢,大人厚恩,小可无以为报,些许俗物,万望大人切勿推辞。”
    林平之又从袖中取出白银一封,恭恭敬敬的放在王司狱面前。王司狱一看,满面堆笑,口中却道:“这如何使得?老朽虽然清贫,但知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林平之笑道:“大人清廉小可如何不知,不过大人厚恩,不如此小可于心难安啊。”
    王司狱笑道:“好吧,那么下不为例。对了,林老弟,老朽看你也是文弱书生,对刑狱中事恐怕知之甚少,这样吧,老朽手下熟知刑讯之事的人才颇多,不弱老朽给林老弟派两个兄弟帮衬一下,这样既可以让老弟一解心头只恨,又不会将人给弄死,两全其美,岂不美哉。”
    林平之喜出望外:“如此最好不过,小可谢过大人了。”经过家门大变,林平之也不再是那个不通事务的纨绔子弟了,人家王司狱可以叫他你老弟,但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顺竿爬的叫一声您老哥,那就是给脸不要脸了。
    王司狱对林平之也很是满意,于是将自己的贴身仆从叫过来,让仆从拿自己的腰牌带林平之前往衡阳大牢。
    第三十五章 大牢
    出了王司狱的家门,林平之借口自己还有一个家族长辈在客栈要去通禀一声,就带着王司狱的仆从回到了客栈。
    回到上房,林平之将见王司狱的事情三言两语简略说明,岳不群大喜,连忙和林平之下楼会和仆从一起赶往衡阳大牢,路上,林平之简单和仆从介绍,自己的长辈也要进大牢去报仇,仆从见怪不怪,也不以为意,反正只要上头同意了,来一个还是两个,对他们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傍晚时分,岳不群师徒的马车到达了衡阳大牢,早有仆役拿着司狱的腰牌上前叫开牢门。林平之吩咐车夫将实现准备好的酒肉拿下抬入大牢值房,衡州府是重镇,大牢值房相当宽敞,此时正有十几个狱卒在值房内喝酒耍钱,见顶头上司司狱大人的亲信拿着腰牌带人进来赶忙站起来迎接,特别是看见林平之带着酒肉,更是乐的眉开眼笑,他们也是大牢的老人,马上就明白,今天晚上又有卖卖上门了,仆役将王司狱的意思传达好后,便告辞离开了。
    当晚值班的牢头是个黑脸汉子,陪笑道:“林公子,小的已经明白了司狱大人的意思,请问林公子打算怎么安排?”
    林平之笑着从随身包裹里掏出几吊铜钱放到桌上,笑道:“各位大哥,不急,小弟先陪大家玩儿上两把。”
    众人一看心中大喜,暗道一声:“上路,这小白脸儿硬是要的,没仗着铁爪鸡的牌子跟我们兄弟甩脸子,今天晚上就不给他上暗门子了。”所谓暗门子,是狱卒之间的黑话,这大牢里面进来办啥事儿的都有,像林平之这种报仇雪恨的也是不少,有些人以为有司狱给撑腰,对这些狱卒便爱理不理,这些狱卒就会在手底下做文章,到时候不但仇报不了,还会因为大牢里面黑灯瞎火的摔出一个暗伤来。
    岳不群肉疼的看林平之掷了三把色子,将几吊钱输的干干净净,林平之也不为意,也不管是哪个狱卒的大碗,端起来一碗,将碗中的酒水一饮而尽,抹了抹嘴道:“众位大哥,小弟和家叔进来,就是为了找两个仇家算账,不知道有劳哪个大哥能帮小弟爷俩出口气?”
    那牢头笑道:“林公子,区区小事何足道哉,咱们这儿的兄弟都是好手,就算拉到省城去也是数得上的高手,你放心,你要想让他骨头碎,咱手底下绝对不会伤他一根毫毛。”
    说罢一指旁边一个跛子道:“这黄瘸子更是高手中的高手,是我们衡阳城大牢的状元公,手底下功夫硬是了得,有时候还会被兄弟州府借过去帮忙,就让他伺候那俩毛贼,保证让他们欲仙欲死,舒坦的灵魂出窍儿。”
    那黄瘸子摆手道:“李头儿过奖了,自从瘸子上次在省城栽了跟头,现在都没脸见人。”
    李头踢了他一脚笑骂道:“滚,不过没让那淫贼的后门烂而不伤么?也就你的手段能做到那儿份儿上了,省城的兄弟现在还夸你小子技艺高超呢。这次给林公子把差事办好,别丢咱衡州府的脸面。”
    黄瘸子道:“李头吩咐了,瘸子自当办好,那个谁,小五子,你来给爷打个下手,这里就剩你活儿最细了。”
    一个秃顶的矮子邪魅的一笑,放下酒碗走过来冲林平之一抱拳:“林公子,在下小五子,没黄爷的手艺,手底下功夫不到家,等等如果下手粗了的浅了的,请别见怪。”
    林平之笑道:“有二位大哥帮忙,小弟必然心想事成。”
    李头从墙上摘下一串钥匙丢给黄瘸子,道:“林公子的仇人就是曲阳和刘正风那对兔儿爷,留口气儿等着开刀问斩就成,不过那刘正风要轻点儿劲儿,别到行刑的日子口儿,剐他的时候挺不过一天。”
    黄瘸子接过钥匙,大大咧咧的抱拳一笑道:“李头儿放心,咱瘸子手底下也不是吃干饭的。”
    随即黄瘸子领着岳不群二人顺着走廊奔大牢而去,剩下的几个狱卒一边瓜分林平之留下的铜钱,一边划拳行令吃肉喝酒。
    大牢里面都是通长的走廊,衡阳大牢是州府最大的监牢,占地面积颇为不小,可以容纳上千囚徒。大牢内部普遍比较幽深,只要声音一大,就会有回响传出,外面也依稀能够听到,而此时时辰尚早,还未完全过晚饭时间,大牢里忽然传出琴瑟之音,还隐约传出婉转的歌声。而且听声音,显然是个女的,好像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那黄瘸子察言观色,见林平之面色如常,但岳不群面露惊诧之色,知其少见多怪,便笑道:“这位先生没来过大牢吧?咱大明素来爱民如子,对穷凶极恶之徒固然是除恶务尽,但是对一时糊涂走岔了路的迷途之人却始终心怀慈悲之心。故此,对那些安分守己只是迫于无奈一时犯错的良民,我衡州大牢都是比较宽容的,只是对其禁足,但并不回虐待他们,这也是为了让其浪子回头,岂不是一件功德之事?”言罢面有得色。
    岳不群将信将疑,他虽然多年来经常为官府辑凶,但是官府大牢这还是第一次进,对里面的鬼蜮伎俩自然一无所知。而林平之心中却冷笑不止:“什么狗屁的慈悲之心,不过是银子给足了罢了,毕竟这也是这些贱人的生财之道。”须知,大明律明确规定,狱卒属隶,祖祖辈辈皆是贱籍,虽然有权,但是子孙不许科举,不可娶良家女子,社会地位极其地下,这也造就了这些狱卒无比阴暗的内心,可以说这些狱卒,别看表面上都是一副人畜无害的笑摸样,实际上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十足十的心理变态。
    几人又向前走了不远,就来到传出声音的牢房之外,岳不群朝一边的牢房瞧了一眼,一见之下,更是一愣。这间牢房,里面的布置相当豪华,好似富家翁的卧房,至少必岳不群在华山的卧房豪华不知多少倍。里面坐着两女一男,两个女的,一个坐在桌子旁边,桌子上还摆着一张琴,另一个女的,坐在一旁,似乎是唱曲儿的。这两个女子都穿的花枝招展,一看就知是风尘女子。那个男的,正坐在一张小酒桌旁边饮酒。
    再往前走,又看向前面的牢房,这间牢房,里面的桌子旁,为坐着五六个人,这些人见到狱卒也没有丝毫畏惧之意,竟然仍在赌钱。
    岳不群瞧的心中疑惑:“这是怎么回事?大牢里面,难道还成了享福之所?又让喝酒赌钱,又让叫粉头弹琴唱曲儿叫堂子的?”虽然心中疑惑,不过事不关己,却也未开口询问。
    不一会儿,穿过这片牢房,来到一扇厚重大门前,黄瘸子从怀里掏出几件蒙巾,自己带上一张,剩下的每人分了一张,笑道:“这里面的味道有些有碍观瞻,请两位先戴上。”岳不群心下疑惑,当下和林平之接过一张学着黄瘸子戴在脸上。
    黄瘸子掏钥匙打开大门,里面立时传出一阵浓烈的腐臭味和血腥气,虽然面上戴着蒙巾,岳不群二人依然让这刺鼻的气味冲的一阵头晕,岳不群更是忙运起紫霞神功压制这种烦闷欲呕的感觉,见黄瘸子和小五子却恍若无事一般带着二人迈步便走不禁心下钦佩不已。
    这扇门似乎隔绝了两个世界,这里似乎没有季节变幻始终在阴冷的严冬腊月。不知怎得,从进入这扇门开始,岳不群二人就感到一阵阴风阵阵,除了穿过蒙巾而钻进鼻孔的恐怖气味外,耳边也若有若无的响起像鬼哭一般的惨嚎声浸透心骨。
    里面一间牢房内,一个五旬左右的囚犯扛不住身上的寒冷,浑身缩成一团,虽然嘴中上下两排牙齿不停的打着颤,却不忘用他那含糊不清的衡山口音喃喃道:“推临狱内,拥入牢门。抬头参见青面使者,转头见到赤发鬼王。黄须狱卒,麻绳准备吊崩揪,黑面押牢,木匣安排牢锁链。杀威棒,狱卒断时腰疼;撒子角,囚徒见了胆魂飞。。。”
    也许时触景伤情,只听临近一个牢房中犯人出声道:“刘正风,大晚上的不睡觉,只顾着翻来覆去的念他作甚?你当此处时你那衡山城?要是被那帮厉鬼听见,明天没你好果子吃!难道还指望着你们那五岳剑派的同门想办法把你捞出去不成?”
    那刘正风闻言心中涌出一阵苦涩,泪水不经意间从暗淡无光的双眼流了出来,一滴一滴从眼眶落到鼻尖之上,严酷的环境早叫养尊处优惯了的他痛苦不已,将这个知天命之年的男人烘托的失魂落魄,直叫人目不忍视。
    却见他闻言顿了顿,随即长吸一口气,又接着继续念叨:“休言死去见阎王,只此便为真地狱。。。”
    听他坚持念完唱词,隔壁的犯人叹了口气,不再接口,只是换了一个让自己觉得舒服点的姿势,闭着眼逼自己入睡,只是周身的寒冷叫他浑身打颤,却又哪里真睡得着?只好在这片黑暗中营造出一个梦境,假装自己谁在蓬松柔软的床铺上,假装自己已经身处美梦之中,假装自己活得还像个人。
    那刘正风听到邻居的动静,心中不知怎得多了一丝安慰。也许一个人无论处于多么险恶的境地中,只要身边有人陪伴,似乎时间便不难么难熬了——特别是对方的环境并不你好的时候。只见此时他将潮湿的草堆往自己身上盖了盖,思绪似乎又飘回了衡山城,那个时候自己在衡山派一呼百应,江湖人马谁不给自己面子,日子过的何等惬意?妻子儿女围在身边又何等幸福?
    忽然这时,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刘正风摇摇头,暗叹自己来此不过几日,怎得头脑中变得幻影重重。他想让自己尽快的睡去,换取心灵片刻的安宁,可是却事与愿违,脚步声很快就停在自己的牢门口,随着打开牢门的声音,一个让自己心惊肉跳的声音响起:“刘正风,别睡了,你个狗日的自从进来以后,吃饱了就睡,你跑到爷爷这儿来享清福了?出来,你撞了大运了,今天爷爷给你松松骨。”
    话音未落,四只大手已经将自己拎了起来,直奔大牢刑房。进了刑房,黄瘸子二人直接将刘正风用铁环钉在刑柱之上,刘正风怒道:“你们这些恶隶,如此欺压良善,罔顾王法,难道就不怕报应么?”
    黄瘸子一口浓痰吐到刘正风脸上,冷笑道:“报应?你他娘的跟老子讲报应?老子都不知道倒了几辈子的霉,发到这个不死不活的地方来,见天的陪着你们这些该死的人渣囚犯,不知道熬到哪天才是个头儿,这还不是他娘的报应?”
    第三十六章 问询
    州府大牢刑房,里面林林总总摆着各种说不出名字的器具,刘正风和曲阳二人被分别用六个大小不一的铁环扣住四肢、脖颈和腰身,牢牢的固定在两根十字立柱之上。
    华山师徒坐在角落的书案旁边,黄瘸子手里拿着一根大夫针灸用的银针,在刘正风赤裸的胸前一边轻轻转动着银针,一边闭目调整这手感。岳不群看着黄瘸子手上的动作,眼角狂跳不止,心中暗道:“常言道:‘瘸狠瞎毒哑巴刁,矮子杀人不用刀。’看这个瘸子和那个矮子的手段,果真如此,古人诚不欺我。’扫了一旁面色如常的林平之,岳不群嗓音略带嘶哑的低声道:“平之,这二人的手段是不是太过阴损了?”
    林平之冷笑道:“恶人自有恶人磨,刘曲二贼看似可怜,但和他们所作的罪恶勾当比较起来,这黄兄的手段还嫌轻了呢。”
    一旁的小五子笑道:“林公子果然深明大义,世人皆道我衙门中人心狠手黑,殊不知我们所作所为才是真正的大善之举,历朝历代诚然有被冤枉的好人,但能进死囚牢的多数还是大奸大恶之徒,非暴力不得已除其恶。”
    岳不群听的眉头大皱,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但一时间却又说不出什么。
    此时刘曲二人经过黄瘸子和小五子的一番炮制,已经面部扭曲,刘正风声嘶力竭的叫道:“恶徒!我刘正风到底时何处得罪了你们?为何对我下如此毒手?”
    黄瘸子笑道:“奸贼,你没得罪黄某,不单是你,你旁边那曲阳也没得罪爷爷,今天之前爷爷连认识都不认识你,但是你得罪了大明律法,爷爷虽然和你无冤无仇,但是律法无情,你二人罪恶滔天,现在苦主在此,黄某自然要惩恶扬善,让苦主出一口怨气,也算是给你死前积点阴德了,回头等你去地府报道的时候阎君也能对你从轻发落。”
    “苦主?”刘正风努力的转头看向岳不群二人,此时二人戴着蒙巾,刘正风和曲阳之前还以为二人是大牢里的书办,故此并未注意。
    林平之低声说了一句:“师父,但听莫说。”
    随即站起身形,缓缓走到刘正风面前,对黄瘸子一抱拳,笑道:“黄大哥,你和五哥的手段我已经见过了,小弟不才,实在对这厮恨不得食其肉而寝其皮。黄大哥不妨去前厅吃酒,让小弟亲自炮制他二人一番不知可否?”
    黄瘸子自是知道,这种能跑来这里找乐子的富家公子心理也不会怎么健康,干过眼瘾是满足不了他们的,现在看自己二人一番演示,恐怕早就等的饥渴难耐了,自己拿了好处,又乐得清闲,何乐而不为,不过这种公子哥又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干这种事情有外人在场还抹不开,于是抱拳笑道:“公子想亲自动手自无不可,不过还请收着点儿力,不然把人弄挂了回头上面怪罪下来小的可吃罪不起。”
    林平之笑道:“黄大哥放心,小弟在旁边已经观赏了半天,虽然下手没黄大哥那么精妙,但肯定不会弄出人命,如有需要自会去前厅请教黄大哥和五哥。”
    黄瘸子一笑,拱了拱手,带着小五子回前厅喝酒戏耍去了。
    二人走后,林平之关上刑讯室的大门,缓步走向刑柱。刘正风道:“这位朋友,请问刘某哪里得罪了阁下,让阁下在刘某马上就要被千刀万剐的时候还要来寻刘某晦气。”
    林平之也不答话,只是走到刘正风面前,冷冷的看了看刘正风那扭曲的面容,忽然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刘正风脸上,怒喝道:“你也配姓刘!”
    随即从刑案上取出几根竹签,按住刘正风的一只手,拿着竹签就顺着刘正风的指甲缝插了进去,随即取过一旁的一根小锤,就把竹签往刘正风的手指缝里钉,刘正风顿时惨嚎出声。一旁的岳不群额头冷汗直冒,心中暗道:“平之这是什么理由?不是要问他和曲阳二人有何阴谋么?怎么因为刘正风姓刘就要炮制他?”他自是不知林平之的谋划,林平之很清楚,刘曲二人虽是大奸大恶之徒,却是不折不扣的滚刀肉,如果正经的盘问是根本问不出一二三来的,只有彻底打乱他们的思路才能从他们嘴里撬出来有用的信息。
    林平之也不管刘正风嘴里的惨嚎鬼叫,只是低着头嘴里一边怒骂:“狗东西,你敢姓刘,你配姓刘么?还敢姓两汉国姓,真真是恬不知耻。”一边专心的往刘正风指甲缝里面钉竹签,一根钉好了就换下一根,左手定好了接下来钉右手,片刻之后,刘正风两手已经像是撑开的雨伞一般支在刑柱上,苦于身体不能动摇分毫,只能不停的惨叫。
    林平之也不理他,缓步走到另一根刑柱面前,目光阴冷的扫向曲阳,曲阳心中一惊,勉强笑道:“阁下,请恕小可不能见礼之罪。”他连自称都不敢了。
    林平之冷笑,语气阴森道:“曲阳,你为何要害刘正风满门?”
    曲阳闻言大惑不解,心道:“此人莫非是要为刘正风出头。”他侧目看了看还在惨叫的刘正风,要多大的勇气,曲阳才敢承认自己不是在说胡话?有这么替人出头的么?转念又一想,曲阳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希望:“莫非此人与刘正风有深仇大恨,若是如此说不得会因为我害刘正风满门而救我一命,至少也能让我死个痛快,免得多受活罪。”
    想到此处,曲阳叹息一声道:“阁下,自十年前我东方教主不下黑木崖开始,我日月教总舵权力掌握在大总管杨莲亭手中,而分舵的权力却有很多掌握在日月教前任教主任我行的女儿,现在日月教圣姑任盈盈的手里。前年春季,我在教中的光明左使向问天找到我,让我以琴音接近刘正风,我曾问他是否要策反刘正风,向问天只是让我莫要多问,说只需要交好刘正风,其他的莫要多嘴,如有需要自会告知我。”说到此处,曲阳露出便秘一般的表情,继续说道,“那刘正风虽然酷爱音律,却是一知半解,就像那市井中的一些酒腻子,几乎一天到晚都是醉醺醺的,但是酒量却是一般,却又觉得自己是酒仙在世,喜欢把那些千杯不醉的贬的一无是处。而刘正风恰巧就是这样一个附庸风雅而自得其乐的人。为了接近他,我可谓煞费苦心,降低自己的弹奏水准,终于让刘正风引为知己。”
    此时刘正风居然忍耐住了十指连心的钻心疼痛,怒吼道:“曲阳,你胡说八道。”自被官府拿获后,刘正风从未和曲阳说过一句话,但是此时听闻曲阳贬低自己的音乐成就,刘正风再也无法忍耐,他可以忍受妻儿老小被人杀死在面前,也可以忍受非人的折磨,甚至于自认为挚爱的背叛他也能接受,但是万万无法接受他人说自己乐理不行,特别是这个自己认为是除去自己以外的当时第一音乐天才的诟病。
    曲阳冷笑一声,怒呸了一声道:“刘正风,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也就是嘴上厉害,依靠着贬低他人让你自以为是什么音乐大家,为什么你将我引为知己?因为除了我,一个稍微懂得音律的人都不会夸你一句半字。可笑你还有脸说莫大先生的胡琴一味凄苦,殊不知听过莫大先生曲子的人无不落泪感叹。莫非古往今来只有你一个人懂音律?那你又何必用前人的音律乐器?为何不自己造出来?”
    说罢不再搭理大呼小叫的刘正风,对林平之尴尬一笑道:“此人便是如此,在他眼里,全天下都是错的,唯有他是对的。小可便是依照他的这种性情,没有多久便被他引为入幕之宾,每当想起来那些夜里,小可都几欲作呕。不过小可却没白白牺牲色相,这刘正风却和我日月教中人行事相近,都是由着自己的性子,不过他做了几十年的正道中人,所谓老房子着火烧的更快,比我们还像魔道中人,我们至少还有家人这么一个底线,而刘正风却毫无顾忌,甚至在第一次和我同床共枕的时候,刘正风便在我耳边说打算杀了老妻子女,和我做一对长久的鸳鸯,当时真惊了我一身冷汗,所谓虎毒不食子,这刘正风杀妻也就罢了,居然连亲生骨肉都不放过,实在是蛇种豺性,如若不是教中的命令,我都想杀了这等畜生。就在不久前,向问天再次找到我,说已经暗中将刘正风和我的奸情暗报给嵩山派,让我带着孙女曲非烟来衡山城,务必要让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变成五岳剑派出丑的地方。”
    林平之忽然道:“恒山派那个小尼姑和华山派的令狐冲又是怎么回事?”
    曲阳道:“那个小尼姑和令狐冲我也是偶然碰上,只是为了取信刘正风,我为了帮他缓解五岳关系才出手相助。”
    林平之不知可否的“嗯”了一声,道:“曲阳,你说的不少了,先歇会儿,我等等在问你。”
    说着话,林平之走到刘正风面前,淡淡道:“刘长老站了半天,应该累了,本少爷就大发慈悲,让你歇会儿。”
    说着话,用脚踩了一下刑柱下面的机关,将刘正风放倒在一张铁床上。随后拿出一把开始用钳子将刘正风指甲中的竹签一根一根的往外拔,大牢的竹签每根上面都有无数倒刺,林平之每拔一根,刘正风就惨叫一声,将十根竹签拔完,又用签字夹住刘正风脚趾上的指甲,用力一把,刘正风又是一声惨叫响起,随着十根脚趾的指甲全部被拔掉,刘正风已然昏了过去。
    林平之顺手拿过旁边的冷水桶浇在刘正风头上,将他泼醒。随后将火炉上坐着一铜盆滚水推了过来,随即有拿起旁边的一把铁刷子,淡淡的道:“恶贼,你助纣为虐之时就应该想到今日了。”言罢,将滚水泼到刘正风的双脚之上,趁热将手中的铁刷在其脚背上用力的刷了起来。
    一阵杀猪般的嚎叫声震监牢,刘正风的双脚登时血肉模糊,鲜血从山口中喷涌而出,流的满地都是。
    林平之面容平静:“爹娘,儿子先收拾这些助纣为虐的帮凶,再杀青城派满门给你们报仇。”心中想着,手中动作不停,慢慢的刷洗着,直到刷出血肉下的白骨。。
    刘正风疼的再次昏死过去,然后一盆冷水再次将他泼醒,此时的他恨不得自己当场去世,然而这只是一种奢望,刘正风全身疼的如筛糠一般,颤抖着道:“你有什么想问我的,我什么都说。。。”
    林平之眼皮微抬,淡淡的道:“没有。”
    刘正风再次晕死过去,也不知是疼晕的,还是气晕的。
    这次林平之连泼了三盆水才将他泼醒,第二盆泼的还是开水。。。
    林平之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看着。”
    随即再次走到曲阳面前,因为曲阳身上没有肉体的痛苦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在见到刘正风的惨状后,他心中的恐惧甚至于远远超过了刘正风。
    见到林平之再次走到自己面前,那平静的目光比任何凶残狠毒的眼神都让他感到心寒,林平之还未有任何动作,曲阳已是大叫道:“这位公子,小可刚刚欺瞒了阁下,现在小可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三十七章 上刑
    岳不群一直皱着眉头看着林平之审问刘正风曲阳二人,正当他想阻住林平之时,听到了曲阳求饶的叫声,顿时岳不群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萎了下来,心中暗道:“惭愧,果然是神鬼怕恶人,像此二人这种奸恶小人,不用这种手段还真是无能为力。”当下对林平之更是青睐有加。
    林平之听到曲阳大叫后,并没吭声,只是冷眼扫了曲阳一眼,随后走回岳不群身边坐下,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曲阳喘了两口气,声音嘶哑道:“那仪琳和令狐冲之事,小老儿确是不知具体情况,在我到衡山城第二日,向问天找到我,告诉我要注意华山派令狐冲的动向,并告知我,那万里独行田伯光将会带着一个恒山派弟子到回雁楼饮酒,到时候令狐冲也会去,到时候我不必管其他的事情,只要等令狐冲受伤后将他带去衡山城最大的妓院治伤就可以了。向问天还吩咐我,如果有机会,尽可能挑动华山派和其他门派之间的矛盾,所以我才会带着孙女曲非烟在当晚羞辱青城派。”
    林平之忽然道:“为何你偏偏要在余沧海和木高峰即将决斗之时捣乱?”
    曲阳有些自得的笑道:“这却只是曲某的一时兴起,曲某见那小坨子似乎和余沧海有仇,故意挑拨木高峰和余沧海放对,曲某在教内一直有个不雅的外号叫做‘损人不利己’,只是纯粹的喜欢扰人好事幸灾乐祸,做的无行败德之事多的自己也想不起来了,至于有没有好处却从来没想过,否则也不会以挖人祖坟为喜好了。”
    林平之闻言不但不怒,反而笑了,缓声道:“果然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好一个损人不利己的曲阳。”当下心头反而放下了一个包袱,心中暗想:“原来这个世上并没有那么多的阴谋,只是人分三六九等,坏人做坏事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看来自己以前还是着相了,只要日后自己但求本心,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便可了。”
    但旁边的岳不群闻听确是怒不可遏,一怒之下也忘了林平之告诫自己不要出声,站起身行厉声喝到:“好你个曲阳,简直是丧心病狂,真该千刀万剐。”
    刘正风忽然大叫道:“岳师兄,你是华山岳不群师兄。”
    曲阳也叫道:“岳不群,原来是你!”
    林平之暗道一声:“糟糕。”转念一想,“世上向来无十全十美之事,今日所得已然不少,也无需为此惆怅。”
    此时岳不群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不过既然已经露面了,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当即解下蒙巾,冷笑道:“岳某做梦也没想到,我小小华山派现在已经凋敝至此,居然还有二位这样的有心人如此算计。”
    林平之也解下围巾,淡淡的道:“我真的不知道,一个人究竟要有多不要脸,才会把作恶当作一件骄傲的事情。”
    也不待曲刘二人说话,他拿过桌上的铁知了就塞到二人口中,随即对岳不群道:“师父,现在这二贼张嘴也说不出什么人话了,没必要污了师父的清清双耳,干脆就别听了。”
    说着话,他又拿起刑具:“就让徒儿再出口气吧。”
    岳不群长叹一声,终是没阻止林平之,也没再想和刘正风说上什么,只是摇了摇头,转身走到外间。
    刘曲二人圆睁双目,口中呜呜连声,盯着岳不群转身离去,眼中满是祈求之色,可惜,岳不群背上无眼,看不见他二人的乞怜之像。
    林平之冷笑道:“曲阳,刘正风,在衡山城余沧海那厮欺我辱我之时,尔等助纣为虐何其嚣张,今天落在本少爷手中,可谓天道轮回终有报,你们放心,我没有我师父那种慈悲心肠,对尔等这种恶徒,本少爷只会用你们的方式来对付你们。”
    此时林平之双眼发红,全身激动的都颤抖了起来,他尽力平稳自己的兴趣,稳稳的拿着刑具走到二贼身前,露出了一丝微笑,但这丝微笑在曲刘二人眼中无异于妖魔。
    林平之缓缓的蹲下身子,从二人脚下开始行刑,二人本想求饶,但是林平之压根就没兴趣听他们求饶或是谩骂,甚至于连他他们的惨叫声都不想听。
    不过仿佛是心中有什么话憋着难受,林平之还是低声道:“你们想求我放过你们么?”
    二人听见赶紧忙不迭的点头,眼中满是哀求之色。林平之微笑道:“何必多此一举,如果我想放过你们怎么可能连你们求饶的话都不想听?”
    林平之从后背取出一个小包,一边整理一边说:“反正你们也是将死之人,我呢就和你们再说两句话,都说祸不及家人,但是你们这些混账明知道青城派对我福威镖局所作所为却处处袒护余沧海,所以啊,你们这也是自找的。可惜啊,曲阳你还有个小孙女,你难道就没想过她么?不过你放心曲阳,我一定会找到她,让她享受和你一样的刑罚,你放心,我福州林家一直很讲仁义的,所以我一定会把你和她葬在一起,这也是我对你这种人最后的仁慈。”
    随后,只听到房间中闷哼之声不断想起。
    “不好意思,用力有点大,这刀割深了一点。”
    “放心,我最近一直在研究这个,不会要你的命。”
    “不用担心,等我干完了,自然会刺聋你们的耳朵,挑断你们的舌筋,只留着你们的眼睛,让你们过几天再好好看看自己是怎么被腰斩凌迟的,好好看看你们自己这种恶人应该有什么样的报应。”
    “你别这么看着我,想一想不久以后你的孙女不久以后也会遭受你这样的刑罚,哎,这种眼神就对了。。。”
    半个时辰后,林平之在净水中洗了洗手,整理好衣服,推门走了出来,身后是两团不可描述之物。
    岳不群没有离开太远,虽然不知道林平之在刑讯室里面做了什么,但是能想到那一对杀妻灭子的奸夫淫妇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见到林平之出来,岳不群面前扯出一丝微笑道:“平之,出气了?”
    林平之躬身施礼:“多谢师父。”
    岳不群道:“平之,我们侠义中人,应该身怀除恶之心,但切记枉杀。”
    林平之道:“平之明白。”
    二人随即走出大牢,值房众狱卒见二人出来,知道他们已经完事了,双方客套了一番,岳不群二人随即告辞出了大牢,自有众狱卒为他们善后。
    第三十八章 回山
    岳不群师徒出了衡阳大牢已是夜半十分,前行不远,忽然岳不群面色微微一变,林平之心知有异,当即也停住脚步。
    只听岳不群低声说了句:“孽畜。”
    随即飞身而起跳上房檐,施展华山轻功瞬间几个起落已在数丈开外。
    林平之心思电转,似猜到了什么,也不惊慌,只是在原地默默的等候。
    约莫一顿饭的功夫,岳不群提着一个人飞身回来,对林平之打了个手势,林平之心领神会当即跟上。他虽然功夫寻常,但是岳不群手里提这个人,速度也不是很快,勉强还可以跟得上。
    林平之跟着岳不群七拐八拐的,转眼到了一处偏僻的树林中,岳不群将手上提的人影往地上一丢,随即坐在一旁的树墩上喘着粗气,林平之也跟了进来,随即站到岳不群身后。
    只见那是一个二十八九岁,面容有些憔悴,眼神中带着轻佻的年轻男子。这个男子刚被岳不群丢下,马上翻身而起,待看清是岳不群后,大喜道:“师父?您来的正好,快点随冲儿前去搭救江湖好汉。”
    岳不群哼了一声道:“孽障,你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吩咐我去做什么么?”
    那人忙道:“师父,冲儿怎会如此,只是事态紧急故此急躁。”
    林平之心下恍然,原来此人便是令狐冲,虽然两人在妓院之时曾经见过面,但是当时月黑风高再加上局势混乱,故此并没看清,此时才看清面前这个华山大弟子。
    岳不群冷然道:“事态紧急?是不是任何事情都要比华山派的事情紧急呢?”
    令狐冲惊道:“师父,何出此言,冲儿心中自然是华山派最重。”
    岳不群面色稍稍缓和,不由得道:“冲儿,我且问你,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发生了什么事情,要一字不漏的告诉为师。”
    令狐冲眼珠转了转,随即告诉岳不群,自己自那日偷偷逃离妓院后,和恒山派的仪琳还有一个小姑娘曲非烟跑进了衡山密林躲避,碰上了恒山派定逸师太率弟子返回恒山,于是仪琳就一起返回了衡山。自己带着那个小姑娘曲非烟本想回衡山城找她的爷爷,没想到自己剑伤发作昏了过去,那个曲非烟就衣不解带的照顾了自己几日几夜,直到自己痊愈,等回到衡山城的时候,才在衡山派弟子口中得知了金盆洗手当日发生的种种变故。那曲非烟哭着告诉自己,她就是那个曲阳的孙女,哀求自己去救她的爷爷,自己为报恩自然义不容辞。但是曲非烟年纪太小,武功又低,带着也是个累赘,听她说她在衡山城有个远房的表叔,于是自己先把她送到她表叔那里安顿好,这才赶来衡阳大牢准备救人,自己在衡阳大牢外面已经呆了三天了,但是因为大牢戒备森严,自己难以进去,今天正趴在房上思考要不要硬闯,接过就被岳不群给捉住了。
    岳不群听着令狐冲的诉说,面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实在忍不住低吼了一声:“住口,孽障,你是否直到你差点儿陷华山于万劫不复之地?”
    令狐冲惊道:“师父,此话怎讲?”
    林平之连忙在后面偷偷拉了一下岳不群的衣襟,岳不群将火气尽力向下压了压,将语音放缓道:“冲儿,你难道没见到为师刚刚从衡阳大牢里面出来么?我刚刚业已见过曲阳,他的事情为师已经处理了,你已经无需再管,现在你马上跟随为师回华山。”
    令狐冲本想再问,又想到岳不群既然已经出马了,自然要胜过自己百倍,他说曲阳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必然是解决了。于是道:“是,师父,冲儿这就跟您回山。”
    岳不群又拉过林平之给二人介绍了一下,令狐冲自来熟,自然对林平之又是一番夸赞,如果不是地方不对就准备拉林平之去喝两杯了,林平之知道对方是大师兄,自然更是以礼相待,岳不群看两人相谈甚欢,心下也是欣慰不已。
    转天,师徒三人走水路,不一日回到华山,华山上宁中则听说连忙率领众弟子下山迎接。
    回山第二天,岳不群在华山的正气堂设柏香案,为林平之举行了正式的入门仪式,并宣布将林平之收为自己的关门弟子,在场众人无不惊讶,任何一个门派中,除去掌门大弟子以外,就是关门弟子最受重视,关门弟子也是掌门弟子以下第一人,俗称小老大,众人都不明白这林平之何德何能,居然会受到岳不群如此看重,不过岳不群身为掌门,没人敢质疑他的决定,只是陆大有几人心中忿忿不平,目中隐隐有敌视之意。林平之倒不以为意,循规蹈矩的拜过祖师,给师父敬过茶,成为了华山派最后一个弟子立于岳不群身后。
    岳不群将茶盏放下后,忽然向令狐冲上上下下的打量,过了好一会才道:“冲儿,你这次下山,犯了华山七戒的多少戒条?”令狐冲心中一惊,当即在香案前跪下,道:“弟子知罪了,弟子不听师父、师娘的教诲,犯了第六戒骄傲自大,得罪同道的戒条,在衡山回雁楼上,杀了青城派的罗人杰。”岳不群哼了一声,脸色甚是严峻。
    岳灵珊道:“爹,那是罗人杰来欺侮大师哥的。当时大师哥和田伯光恶斗之后,身受重伤,罗人杰乘人之危,大师哥岂能束手待毙?”岳不群道:“不要你多管闲事,这件事还是由当日冲儿足踢两名青城弟子而起。若无以前的嫌隙,那罗人杰好端端地,又怎会来乘冲儿之危?”岳灵珊道:“大师哥足踢青城弟子,你已打了他三十棍,责罚过了,前帐已清,不能再算。大师哥身受重伤,不能再挨棍子了。”岳不群向女儿蹬了一眼,厉声道:“此刻是论究本门戒律,你是华山弟子,休得胡乱插嘴。”岳灵珊心中大受委曲,眼眶一红,便要哭了出来。岳不群向令狐冲道:“你怎地出言对恒山派无礼,说甚么‘一见尼姑,逢赌必输’?又说连我也怕见尼姑?”岳灵珊噗哧一声笑,叫道:“爹!”岳不群向她摇了摇手,却也不再峻色相对了。
    令狐冲说道:“弟子当时只想要恒山派的那个师妹及早离去。弟子自知不是田伯光的对手,无法相救恒山派的那师妹,可是她顾念同道义气,不肯先退,弟子只得胡说八道一番,这种言语听在恒山派的师伯、师叔们耳中,确是极为无礼。”岳不群道:“你要仪琳师侄离去,用意虽然不错,可是甚么话不好说,偏偏要口出伤人之言?这一件事,五岳剑派中已然人人皆知。”令狐冲道:“是,弟子知罪。”岳不群又道:“你在群玉院中养伤,还可说迫于无奈,但你将仪琳师侄和魔教中那个小魔女藏在被窝里,对青城派余观主说道是衡山的烟花女子,此事冒着多大的危险?倘若事情败露,我华山派声名扫地,还在其次,累得恒山派数百年清誉毁于一旦,咱们又怎么对得住人家?”令狐冲背上出了一阵冷汗,颤声道:“这件事弟子事后想起,也是捏着一把冷汗。原来师父早知道了。”岳不群道:“魔教的曲洋将你送至群玉院养伤,我是事后方知,但你命那两个小女孩钻入被窝之时,我已在窗外。”岳不群脸色愈来愈严峻,隔了半晌,才道:“冲儿,此事关系到我华山一派的兴衰荣辱,也关系到你一生的安危成败,你不可对我有丝毫隐瞒。我只问你,今后见到恶人,是否嫉恶如仇,格杀无赦?”
    令狐冲怔怔的瞧着师父,心中一个念头不住盘旋:“日后我若见到恶人,是不是不问是非,拔剑便杀?”他自己实在不知道,师父这个问题当真无法回答。
    岳不群注视他良久,见他始终不答,长叹一声,说道:“这时就算勉强要你回答,也是无用。你此番下山,大损我派声誉,罚你面壁一年,将这件事从头至尾好好的想一想。”令狐冲躬身道:“是,弟子恭领责罚。”
    岳灵珊道:“面壁一年?那么这一年之中,每天面壁几个时辰?”岳不群道:“每日自朝至晚,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便得面壁思过。”岳灵珊急道:“那怎么成?岂不是将人闷也闷死了?难道连大小便也不许?”岳不群道:“当年你师祖犯过,便曾在这玉女峰上面壁三年零六个月,不曾下峰一步。”岳灵珊伸了伸舌头,道:“大师兄是好心。罚大师哥在玉女峰上坐牢,不许我去跟他聊天,那么大师哥寂寞之时,有谁给他说话解闷?这一年之中,谁陪我练剑?大师哥吃甚么呢?一年不下峰,岂不饿死了他?”岳不群怒道:“如果你觉得不服,可以和令狐冲脱离华山派,你们愿意去哪里都可以!”
    岳灵珊眼圈一红,扭头跑了出去。
    第三十九章 排挤
    当日傍晚,令狐冲拜别了师父、师娘,与众师弟、师妹作别,携了一柄长剑,自行到玉女峰绝顶的一个危崖之上。危崖上有个山洞,是华山派历代弟子犯规后囚禁受罚之所。崖上光秃秃的寸草不生,更无一株树木,除一个山洞外,一无所有。华山本来草木清华,景色极幽,这危崖却是例外,自来相传是玉女发钗上的一颗珍珠。当年华山派的祖师以此危崖为惩罚弟子之所,主要便因此处无草无木,无虫无鸟,受罚的弟子在面壁思过之时,不致为外物所扰,心有旁骛。
    当晚,劳德诺也带林平之到了给他准备的卧房,里面陈设简单但很干净,很符合一个武者的身份,林平之谢过劳德诺,也开始了自己在华山的生活修炼。
    转眼间,岳不群回山已经一月有余,这一个月岳不群少有的没那么操心,山下的乡民掌柜也没有上山告状讨债的,心境平和之下,很久没有进展的紫霞神功也隐隐有突破的迹象,岳不群不禁心中大喜。
    这日,岳不群正在静室打坐,忽然岳灵珊像小鸟一样喳喳叫着跑了进来:“爹,你出来陪我练剑。”
    岳不群皱眉道:“什么剑要爹陪你练?”
    岳灵珊道:“是娘刚教我的玉女十九式,娘说着玉女十九式主旨在于变幻奇妙,跟本派着重以气驭剑的法门颇有不同。这剑法专为克制别派剑招之用,如果单是由本门师兄妹跟我拆招,练来练去,变成专门克制华山剑法了。咱们派中,只有爹博识别家剑法,我要练玉女剑十九式,不找爹找谁?”
    岳不群道:“爹哪有什么功夫陪你喂招,如果你要喂招,不妨去找你林师弟,他家的辟邪剑法虽然威力不强,但变招神奇,大有可以借鉴之处,你练‘玉女剑十九式’,不妨由对抗辟邪剑法起始。”
    岳灵珊闻言眼前一亮,笑道:“对啊,那个小林子功夫稀松平常,我拿他喂招再合适不过了。”说罢笑着跑了出去。打发走了岳灵珊,岳不群也不以为意,继续打坐练功。
    这一日,岳不群的紫霞神功终于又有进境,心下欢喜之余,便想去考察一下弟子们的功夫如何了。距离弟子们住的地方尚远,便听到有弟子说话的声音传来,他的紫霞神功还未散去,耳目比平时强了何止一倍,当即听出是陆大有的声音:“那个阴毒的小白脸想也想不到,他每天喝的是他陆爷爷的尿。”一片哄笑后,梁发有些不安的道:“林师弟毕竟也是我们同门,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过了?”
    陆大有笑道:“他算个什么东西,能喝上陆爷爷的尿,是他当孙子的荣幸。”
    岳不群眉毛一挑,正准备过去,忽然传来劳德诺的声音:“你们几个在干嘛?”
    高根名笑道:“二师哥,六师弟正在和我们说他整治小师弟呢。”
    劳德诺不高兴道:“林师弟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师兄弟之间有所亲疏难免,但是不可以同门相残,这是咱们华山戒律。”
    陆大有不耐道:“二师哥,这话我可不爱听了,他姓林的那两下子三脚猫,也配做咱们同门,我也没怎么他,只是给他喝的水里加了点料,让他尝尝他陆大有爷爷的尿罢了。”说着又是一片哄笑。
    劳德诺闻言勃然大怒,吼道:“混账,陆大有,且不说你侮辱同门,你自称是林师弟的爷爷,林师弟却又是师父的关门弟子,你这么说是要当师父的什么人?!”
    此言一出,众人当即目瞪口呆,岳不群闻言心中却是大怒不已,若无劳德努的话,或许无人注意,但是劳德诺此言一出,陆大有所为已经是绝对的欺师灭祖。
    岳不群赶紧止住自己迈出的脚步,将身形隐藏了起来,因为他不出现什么还有转圜余地,一旦现身,除了立时将陆大有几个弟子逐出师门绝无其他的路可走,现在华山派已经没几个人了,不到万不得已,岳不群实在不想出现这种情形。
    此时陆大有也是汗如雨下张口结舌,劳德诺的这个话说的太重了,怎么回答都是个麻烦,毕竟林平之和岳不群的关系已经确定了,陆大有无论如何解释也解释不同,很多时候事情就是这样,不认真,也就是一个笑话,但是一旦认真起来,就是本质上的问题,特别是在这么多师兄弟面前,想推脱也不肯能。
    岳不群虽然心头火起,但是考虑到大局,知道不能让几个弟子因为这个事情发酵下去,于是运气紫霞神功,飞速向远处跃出十数丈,然后显出身形,边走边高声叫了一声:“德诺,梁发,你们几个人在不在?”
    树林中的几个弟子听到岳不群的声音连忙起身,这一下缓解了尴尬,陆大有也连忙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劳德诺和梁发应声道:“师父,弟子在此。”
    岳不群大步走入树林,对几人道:“你们都在这里,在练功还是偷懒?”
    梁发忙道:“师父,我们几个人正在练功。”
    岳不群点头,看了几人一眼道:“怎么你们林师弟不在?”
    劳德诺道:“林师弟刚练过剑回房休息。”
    岳不群也明白最早从令狐冲带头欺负走教书先生后,华山众人都有欺生的习惯,有心拉近一下弟子之间的关系,便道:“你们林师弟来华山时间还短,很多事情还不明白,你们应该有空多告诉他一下,这样吧,师父刚好有空,你们陪师父去看看你们林师弟。”
    众弟子轰然应诺,即便是陆大有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出什么怪声。于是岳不群便带着几个弟子前往林平之的居所,不知道是华山派房屋紧张还是陆大有他们的排挤,林平之的卧房远离其他弟子的居所,孤零零的伫立在一片断崖边上,即冷清又孤单。岳不群微微皱眉,但终究没说什么,只是上前拍了拍门环,林平之看门见到是岳不群和几位师兄,连忙请几人进屋看座,因为座椅较少,除了岳不群坐了唯一的椅子,林平之和劳德诺坐在两个小木凳上陪在左右,其他弟子就直接坐在床上。
    等众人坐好,岳不群笑道:“平之,来华山也有月余了,如何,可还适应?”
    林平之起身笑道:“师父,平之适应之极,师兄们待平之宛若兄弟,就在刚刚,大有师兄还说弟子的住所打水不便,给平之亲自打来两桶清泉水。”
    听闻林平之此言,陆大有等人都憋不住想笑,但又不敢,一时间面容古怪之极,岳不群见到心中虽怒,面上不显,微笑道:“如此甚好,你们师兄弟本就是一家人,理应多亲多近。”
    林平之并未坐下,而是伸手端起一旁的茶壶到道:“不知师父和几位师兄大驾光临,平之也没什么准备,还好刚刚平之感念大有师兄之情,泡了一壶好茶准备享用,谁知师父和众位师兄光临,平之借花献佛,就先请师父一用。”说着话端起茶壶给岳不群满了一杯茶恭恭敬敬的递到岳不群手中。
    若是往常,岳不群喝也就喝了,但是刚刚自己亲耳听闻陆大有给林平之送的这两桶水里面加了什么料,却又如何喝得下去?可是不喝也毫无理由,难道要向林平之现在挑明?那是绝无可能的。当下,岳不群端着茶杯,是喝也不是,放下也不是,关键是他还不能让陆大有他们看出来自己已经知道里面有什么,这已经不是左右为难了,而是四面楚歌了。陆大有等人见此情景也是面色苍白,挑明是绝对不能挑明的,但是难道让师父喝下去?光自己知道倒是无所谓,但是所有的师兄弟都知道就不是闹着玩儿的了,虽然十几年以来,大家在大师兄的带领下吃着师傅喝着师父,没事儿还戏耍师父,但是也没干过让师父喝尿的事儿啊,一旦师父喝了,这件事情就不知道最后发展成什么样子。
    忽然劳德诺站了起来,躬身道:“师父,弟子刚刚练功练的口干舌燥,这杯茶,请师父赐给弟子吧。”
    岳不群闻言心下大畅,心道:“总算还有个劳德诺给我分忧。”陆大有等人也长出了一口气,把心轻轻放到肚子里。
    林平之伸手挡住劳德诺,微笑道:“劳师兄这是挑小师弟的理了,小弟怎会忘记劳师兄,劳师兄的茶小弟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说着话林平之又端起一杯茶递给劳德诺。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眼光中,林平之像变戏法一样,将书桌上的一块丝帕揭开,下面足足有十几个茶杯,林平之在茶杯中一一斟好茶,逐一递给师兄弟,还给陆大有递了两杯,笑道:“各位师兄弟见者有份,陆师兄给小弟送水最为辛苦,当喝双份。”
    说完坐在小凳上,脸带微笑看着诸人,又端起自己身边的一只茶杯道:“这杯茶本是昨日剩下的水所煮,原想喝完后再享用大友师兄送来的山泉。没想到师父与众位师兄来到,刚好可以一偿我对大有师兄的感谢之情。师父,众位师兄,平之在此谢过,请满饮此杯。”说罢也不待众人回应,举杯一饮而尽,轻轻放下杯子,含笑看着众人。
    第四十章  饮尿
    岳不群端着林平之用陆大有的尿泡的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偷眼观瞧所偶的弟子都面色古怪的端着茶杯看着自己,陆大有更是双手各拿着一杯,岳不群心下电转,暗叹一声:“为了大局,受点委屈就受点委屈吧,自从执掌华山派后,自己受的委屈还少么?多受徒弟一次委屈又算什么?”随即强忍着恶心闭眼将茶一饮而尽。
    众位弟子眼见岳不群喝了,也只好苦着脸将杯中茶水吞下,随即运用内功强按着腹中的恶心不让自己吐出来。
    “爹,您和众位师兄怎么都来了?”岳不群刚刚放下茶杯,赶紧和林平之告辞,自己赶紧去找个没人的地方将肚子里面的茶水吐出来,没想到门口忽然传来岳灵珊的声音。抬头一看,岳灵珊拉着宁中则走了进来。
    岳不群皱眉道:“珊儿,你和你娘怎么来了?虽说都是同门,但是男弟子的住所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也不适合乱走。”
    岳灵珊撅嘴道:“爹,人家先和娘去找你,接过碰上挑水的杂役说你和师兄们都来小林子这儿,我们才来的,可不是乱走。”
    岳灵珊一提挑水,搞得屋里的人除了林平之都是胃中一阵恶心。
    岳不群道:“何事?”他现在是尽可能的让自己少开口,免得忍不住呕吐。
    岳灵珊笑道:“就是想让娘和爹看看我的玉女十九式练得如何了,没想到你们都躲在小林子着喝茶聊天呢。”说话转头道:“小林子,我和娘来了,怎么也不说招呼我们一声。”
    林平之连忙起身笑道:“师娘,师姐,平之见礼了。”说罢转身又拿起两个茶杯,在岳不群众人惊慌的目光下,满满的两杯茶已经递到宁中则和岳灵珊手中。林平之微笑道:“师娘、师姐,请用。”
    岳灵珊哼了一声道:“算你还有良心。”说着就把茶杯往嘴里送。
    岳不群心下大惊,他自己喝了也就罢了,但是让妻子和女儿也要喝这陆大有的尿却是万万不行的,但是刚刚自己已经喝下了,如果这个时候阻止,刚刚的事情自己又如何解释?
    陆大有等人心下更是一片冰凉,特别是陆大有,只感到毛骨悚然,他虽然怕岳不群,但是更怕的还是令狐冲,岳不群最多也不过是对他责打一番赶出华山,但是令狐冲则不然,干别的事情令狐冲都无所谓,唯独动了岳灵珊,令狐冲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现在陆大有最后悔的倒不是给林平之送尿,而是刚刚不应该炫耀搞得众位师兄弟人尽皆知,万一有人走漏消息,想想令狐冲背着岳不群对那些乡民百姓施展的手段,陆大有就觉得全身发麻。
    宁中则母女自是不知这些人的想法,就在众人各怀鬼胎急思对策的时候,宁中则与岳灵珊杯中已经空了,林平之笑着又给众人满上,道:“师父师娘,各位师兄师姐,今日既然都到平之的蜗居,平之就亲自下厨坐上一顿家乡便饭,请大家务必赏光啊。”
    岳灵珊笑道:“好啊好啊,我还没吃过福建菜呢,娘,咱们就在这儿尝尝吧。”她知道岳不群素来方正,故此只要有宁中则在场,她都是向宁中则撒娇。
    宁中则也微笑道:“师兄,既然平之有这个孝心,我们就在他这里吃顿白食吧。”
    岳不群刚才见到宁中则母女喝了茶水当场就呆住了,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宁中则已经替他下了决定,一时间也不好在说什么,只是打定主意不再喝茶了,同时告诉众弟子帮林平之的忙,实际上就是想让他们赶紧再打两桶水上来。
    陆大有第一个道:“我们都在林师弟这里吃饭,米面用水必然不足,我先去再打几桶水。”说着话头一个冲出门外,劳德诺几人也到屋外帮着林平之忙活,主要是看住了林平之,防止让林平之再用之前陆大有送来的水。
    人多好办事,不久,一桌丰盛的晚餐已经准备停当,华山众人围坐在桌前,一片的欢声笑语——虽然很多人是在强颜欢笑——至少宁中则母女和林平之是真心的。就在众人称赞林平之的手艺高超时,林平之又端出一大盘的鱼片放在宴席当中,大家看这盘鱼和平时吃的大有不同,不但均匀的成薄片,而且晶莹剔透,上面点缀着葱花和香叶,看起来就很不凡的样子。林平之抱拳微笑道:“师父师娘,众位师兄师姐,这是平之在福建的时候,从东瀛的倭人那里学来的一种东瀛菜肴,咱们中土罕见,名叫鱼生,请品尝。”
    说着拿起公筷,先给岳不群夫妇夹上了一碗,随后给劳德诺到岳灵珊,按照座次一一夹上,岳灵珊最小自然排在最后。岳灵珊瞪着眼睛道:“小林子,师姐平时没少教你武功,才给师姐这么一点点,小气。”
    林平之陪笑道:“师姐,人多鱼少,这样,师弟这份送给师姐了。”
    岳灵珊这才笑着说:“算你有良心。”说罢一边吃一边说:“小林子,你武功低微,这做饭的手艺倒是真不赖,这怎么这么好吃?”
    宁中则众人品尝之后也是赞不绝口,宁中则笑道:“平之,这鱼如何做的这么好吃?”
    林平之笑道:“其实这鱼并没有什么难做之处,今早大有师兄送水来之后,平之便将鱼放在水桶之内,在里面加入各种调味的佐料,鱼在里面既饮用泉水洗干净了内脏,又沾上了佐料的香味,如此过了半日,将鱼捞出抹上调味之物用荷叶包好,随后等开饭的时候,用倭人的刀法将鱼片好,上面淋上滚油即可。”
    这下子,除了宁中则母女,所有的人听了林平之的话无不目瞪口呆,大家都盯着林平之有没有用陆大有送来的泉水,高根名还假装失足故意将水桶推到,自以为万无一失,谁承想林平之已经用那水做好了饭菜了,此时饭菜均下了众人的肚子,除了赶紧用内功赶紧压制免得呕吐以外已经别无他法,一时间忽然席前安静了起来。
    在林平之的蜗居聚会之后的当晚,华山弟子公用的茅厕门口就没断过人,茅厕里面也一直有呕吐的声音不断传出来,高根名和施戴子互相搀扶着面色苍白边走边骂,自从回来以后,几个人一直运功,让自己不断的呕吐,吐完了就喝清水,喝饱了再吐,恨不得能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才好,即便如此,他们还觉得自己满嘴的尿骚味,没办法,这种精神上的问题不像是身上那里受伤哪里流血了,可以眼看着是否痊愈,精神上的感觉看不到摸不着,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是容易解决的。劳德诺双眼通红,今晚呕吐过多少回,他自己也数不清楚了,只知道回来以后光水就喝了三大桶,现在的劳德诺双腿打颤脸色惨白,眼前一直是金星闪耀,甚至于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
    陆大有鼻青脸肿的躲在住所的一角,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呕吐的人,但正因为如此,才更被大家忌恨,几乎所有的人,只要不是在呕吐或者是呕吐的路上,就会对他拳打脚踢,此时的他心中无比的悔恨,苦心孤诣想出来的绝招,本想整治一下林平之,结果不但林平之一口没喝,还让自己被师兄弟记恨上了,而且不知道以后万一有谁嘴快,将这事儿传到岳不群夫妇耳朵里,那又是无穷的后患。陆大有暗自咬牙切齿,对林平之恨之入骨,一定要报今日之仇。
    夜半时分,宁中则坐起身子,皱眉看着再一次走进卧房的岳不群,担心的道:“师兄,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最近练功过甚,导致经脉不稳?来让我替你检查一下。”
    岳不群面如白纸,无力的摆摆手道:“无妨,可能只是偶感风寒把。”
    宁中则道:“师兄,这一晚上,你已经出去呕吐二十六次了。我们这些人,怎么可能会被一点风寒给伤成这样?你看你,都已经犯迷糊了,还是让我给你检查一下吧。”
    岳不群心中凄苦,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说法荒谬绝伦没有任何可信度,但又有苦难言,现在的他四肢酸软无力头晕眼花,只是感觉肚子里面似乎有虫子再爬,难受至极。
    第二日面色惨败的岳不群眉头紧皱,看着冷冷清清的华山练武场只有林平之一个人在刻苦练剑,心中苦涩的厉害。
    在林平之一趟华山入门剑法练完后,岳不群开口道:“平之,练的不错,过来歇歇吧。”
    林平之收剑入鞘,上前躬身施礼道:“多谢师父夸赞,平之不累。”
    岳不群指了指旁边的座位,林平之拱手谢过,正襟坐下。
    岳不群道:“平之,入门这么久,与师兄弟的关系是否感到有不睦之处?”
    林平之笑道:“师父昨天都见到了,自然清楚。”
    岳不群喉头一阵颤动,用力压下又要呕吐的感觉,有些恼火的道:“为师清楚是为师的事情,现在为师是问你的看法。”
    林平之笑道:“师父的看法自然也就是平之的看法。”
    岳不群道:“为师的看法是什么?”
    林平之微笑道:“师父执掌华山十数年,这些师兄除了弟子都是师父养育长大的,他们的情形师父自然最为清楚。”
    岳不群强按下想揍林平之一顿的冲动,沉声道:“为师自然清楚,不过这些弟子都是十几年的交情,你刚刚到此,他们对你难免会有生疏,故此为师方才问你。”
    林平之淡淡的道:“师父是天下闻名的君子剑,弟子虽不才,却也知道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道人非的道理。”
    这话差点没把岳不群噎死,但又发作不得,只好道:“师父自不会让你背后说他人长短,只是想关心自己的徒弟,你心中不感不适便好。”言罢悻悻转身离去,留下林平之一人在演武场精练武艺。
    第四十一章 中剑
    华山正气堂,林平之跪在堂中低头不语,旁边的陆大有面目狰狞,愤恨不已,此时陆大有右颊上敷了一大片草药,血水从青绿的草药糊中渗将出来,显是受了不轻的创伤。
    正坐上的岳不群面色阴暗,沉声道:“平之,大友脸上的伤是你刺的?”
    林平之道:“是弟子一失手所伤。”
    岳不群道:“你是用哪一招伤了大有?”
    林平之道:“是‘有凤来仪’。”
    岳不群奇道:“有凤来仪我并没有传授于你,你如何会使?”
    林平之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是师姐在与我试剑后传授于我的。”
    岳不群登时大怒,拍案道:“混账,为师一直告诫你,学武的大忌便是好高骛远,必须循序渐进,你陆大有师兄是拜师后第五年上,师父才要你大师兄传他这一招的。你如今入门不过数月,便学成这招“有凤来仪”,进境太过迅速,极容易根基不稳,这等以求速成,于日后总功反而大有妨碍。如今功力未到,便不该学‘有凤来仪’这等招数。”
    岳不群气得脸色发红,端起水杯来喝了一口,自在林平之的居所吃过饭后,华山除了宁中则母女和林平之三个人以外,上至岳不群,下至所有弟子,不知怎得都改了喝茶的习惯,全部只喝清水,而且再也没人买过鲜鱼。宁中则曾问过岳不群,岳不群以水可以明智清心有利于修行为由糊弄了过去。
    岳灵珊不服,开口道:“爹,师兄弟比剑,一个失手,又不是故意伤人。”
    岳不群怒道:“住嘴,武功修炼,岂能随心所欲,谁又让你胡乱教授平之剑法,以后下不为例,从今日起,不许你再找平之试剑。”
    岳灵珊撅嘴道:“爹。”
    宁中则在一旁拉住岳灵珊道:“珊儿,听你爹的话,不许胡闹。”岳灵珊见娘也不帮自己,只好鼓着嘴站在一边生闷气。
    林平之低头道:“平之知错,听凭师父责罚。”
    岳不群叹道:“为师知你报仇心切,但是仍要谨记切勿贪功冒进,既然你知错,为师也不再惩处,以后打牢基础在途进步。”
    陆大有在一旁看的自然是心花怒放,虽然对岳不群没进一步惩处林平之有所不满,但是能让岳灵珊见不到林平之他已经心满意足了,作为令狐冲的铁杆小弟,陆大有绝对不许任何人威胁到令狐冲在岳灵珊心中的地位。
    处罚完林平之之后,岳不群让弟子回去好好修炼,单单留下劳德诺交代一些事情。
    陆大有见已经远离了正气堂,挡住正在低头走路的林平之,林平之看了他一眼,也不开口,只是转了个方向,陆大有快步再次挡住林平之,林平之停下脚步,也不说话,只是抬头淡然的看着陆大有。
    旁边的华山弟子见到这个情况,不由自主的就围了过来,两人相持片刻,陆大有终是忍不住咬牙道:“林平之,以后你若安份守己,那就罢了,否则我姓陆的第一个便容你不得。”林平之还是一眼不发,就那样四平八稳的站着,淡淡的看着陆大有,山风吹过,将他的衣襟撩起,显得是那样翩迁出尘。
    不知怎得,陆大有却感到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如果林平之和他搭腔,无论说什么他都好应付,无论是服软、解释辩驳、还是也和他一样放狠话,甚至哪怕是掉头就跑也可以冲着林平之的背影冷嘲热讽几句,但是现在林平之一动不动,既不开口也不走开,自己刚刚放了狠话,对方却没任何反应,自己反而不知道怎么做了。现在旁边还有一帮师兄弟看着,这种不尴不尬的场景,虽然他陆大有的脸皮在华山只比令狐冲稍微薄那么一点,但是也忍不住面色逐渐潮红,这种一拳打在空处的感觉实在让他难受。
    半晌后,陆大有忍不住继续道:“你这卑鄙无耻的小白脸,我不骂你骂谁?我骂了他,你敢回嘴不?以后记得见到我,转头便即避开。没想到这小子竟这般阴毒。哼!凭你能有多大气候,若不是师妹背后撑腰,你这小子能伤得了我?”
    林平之面无表情,眼中古井无波。陆大有有些手足无措了,这个时候掉头就走让身旁的师兄弟怎么看?忽然陆大有恼羞成怒,一记耳光就扇在林平之脸上,他认定这样必可以激林平之动手,自己的武功必然可以拿下林平之,这个尴尬的场景也就自然缓解了。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林平之还是纹丝未动,只是嘴角缓缓流下一丝血迹,但是他的身体依然似标枪一般挺拔,虽然嘴角带血,但是绝未开口。
    陆大有骑虎难下,不由得拔出佩剑叫道:“我就不信你这卑鄙的小白脸装的下去。”
    红光崩现,鲜血四溅,林平之被陆大有的宝剑透体而过,四周看热闹的弟子不禁惊呼出声,他们虽然也随着陆大有一起欺负林平之,但是从未想过真的要杀林平之,此时见到陆大有一剑刺穿林平之的胸膛,不由得惊呼出声。林平之面色惨白,只是冷冷的盯着陆大有,陆大有的脑中也是一片空白,他虽然在羞怒之下出手,但是也没想到事态会如此严重,见到林平之看死人一样的眼神,心中惊惧更甚,刚想一不做二不休的补上一剑,忽闻一声厉喝:“陆大有,住手。”
    原来是劳德诺刚刚赶到,劳德诺见状不敢怠慢,飞身上前扶助摇摇欲坠的林平之,怒目圆睁,顾不得训斥一旁的陆大有,对周围看热闹的弟子叫道:“你们都是死人么?”
    劳德诺身为华山二师兄,在弟子中素有威望,特别是这些年,令狐冲带着华山派弟子四处胡作非为招惹是非,都是劳德诺默默的给他们擦屁股,众弟子对劳德诺都多有尊重,今天看见从来不发火的二师兄发怒,连忙七手八脚的过来要帮劳德诺抬林平之去治伤。
    没想到林平之用尽力气叫道:“别过来。”
    他受伤过重,一张嘴鲜血便已涌出,此时的林平之已是面色惨白,他吃力的对劳德诺道:“劳师兄,拜托你帮我一下。”随即头一歪,昏了过去。
    第四十二章 变故
    当林平之醒来之时,便看到了身边的岳不群睁着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自己,他吃力的一笑,强忍胸前的伤痛,淡淡得道:“多谢师父,平之让师父担心了。”
    岳不群温言道:“平之,别说话,你现在身体还虚弱的很。”
    林平之嘴角扯出一丝苦笑道:“平之给师父添麻烦了。”
    岳不群叹息道:“平之,何出此言,是师父没能保护好你,说起来还是师父有愧啊。”
    林平之淡然道:“师父有师父的难处,平之明白。”
    随着推门的声音,劳德诺端着汤药走了进来,见到林平之醒了,喜道:“林师弟醒了?这就好了,师父抱着你跑了好几处地方,总算找到个神医,现在你总算醒了。来先把汤药喝了。”
    说罢将药碗端到林平之面前,用汤勺舀起来,递到林平之嘴边。
    林平之也不客气,张嘴一勺一勺的喝完汤药,忽然开口道:“二师兄,我能不能说两个字?”
    劳德诺一愣,随即恍然道:“不要了。”
    林平之点头不再言语,情谊,本就不是谢谢两个字可以亵渎的。
    林平之用过药后,岳不群将双手按在林平之的身上,紫霞神功全力运转,为林平之治疗内伤,不得不说紫霞神功是道家的绝顶内功,对人体内伤的治疗拥有奇效,片刻之后,林平之的脸上逐渐有了一丝血色。
    一个时辰后,岳不群缓缓收功,抬头用衣襟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有些吃力的道:“平之,你现在伤势还很重,莫要多言,先好好休息。”说罢盘膝坐在地上,缓缓的恢复刚刚消耗的体力,劳德诺掩上房门在屋外护法。
    林平之伤势本就奇重,如果不是一路上岳不群用紫霞神功给他吊着命,恐怕此时早已气绝身亡了,现在虽然脱离了危险,但是身体依然虚弱不堪,再加上失血过多,头脑始终眩晕,于是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
    当林平之再次睁眼的时候,岳不群已经不在房中,劳德诺正端着汤水在喂着自己,林平之也不说话,任由劳德托给自己喂完汤水,微微喘了口气,无力道:“劳师兄,辛苦了。”
    劳德诺笑道:“林师弟,我们兄弟又何需见外呢。”
    林平之苦笑道:“想小弟在福州见到劳师兄的时候,怎能想到造化弄人,我们在华山以这等方式再见。”
    劳德诺道:“人世间的事情本就是变化无常,林师弟不必多愁善感。”他话锋一转道,“师父向神医问过,你现在伤势已无大碍,只是需要静心将养一些时日,师父一来放心了你的伤势,二来听闻田伯光那淫贼在西安府附近大肆作案,故此师父让我留下来陪你,自己昨日连夜赶回了华山。”
    林平之点头道:“是我给师父添麻烦了。”
    劳德诺道:“林师弟不必为此挂怀,你有没有错,师父知道,我们师兄弟都知道。”
    林平之闻言晒然一笑,劳德诺面上也有尴尬之色。
    但林平之明显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更不想知道岳不群如何处置陆大有等人,随即转移了换题,和劳德诺随意的聊了几句江湖上的掌故,随后劳德诺便以林平之重伤未愈为由,让林平之好好休息,自己也回房睡觉了。
    一个月后,林平之的伤势终于痊愈,得益于岳不群用紫霞神功给他疗伤,让他的内力也有了不小的增长,于是便和劳德诺收拾行装,返回华山。
    路上无话,二人回到华山后,直接前往正气堂拜见师父师娘,但是一到正气堂外,便见梁发、施戴子、岳灵珊等数十名弟子都站在堂外,均是忧形于色,各人见到二师哥劳德诺到来,都是大为欣慰。
    梁发迎了上来,悄声道:“二师哥,师父和师娘在里面见客。”随即将事情简单的讲述了一下,原来是今日有三个自称是华山剑宗的人来找岳不群,还带着嵩山派、泰山派和衡山派的几名长老,说是要让岳不群将掌门之位交给剑宗一个叫封不平的人执掌,此时正在正气堂内争吵。劳德诺一听大惊,连忙带着林平之向内挤去。
    林平之向厅内瞧去,只见宾位上首坐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瘦削老者,右手执着五岳剑派令旗,正是嵩山派的仙鹤手陆柏。他下首坐着一个中年道人,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从服色瞧来,分别属于泰山、衡山两派,更下手又坐着三人,腰间所佩长剑均是华山派的兵刃,第一人满脸戾气,一张黄焦焦的面皮,想必是那个封不平。岳不群夫妻坐在主位相陪,桌上摆了清茶和点心。
    此时只听衡山派一个老者微微冷笑,说道:“素闻华山派宁女侠是太上掌门,往日在下也还不信,今日一见,才知果然名不虚传。”劳德诺对林平之低声道:“这老儿叫鲁连荣,多嘴多舌,惹人讨厌,武林中都管他叫‘金眼乌鸦’。”
    忽然门外传来令狐冲的声音:“瞎眼乌鸦,有种的给我滚了出来!”岳不群一愣,当即斥道:”冲儿,不得无礼。”
    鲁连荣气得眼中如要喷出火来,当即骂道:“原来是嫖妓宿娼的小子!华山派门下果然是人才济济。”令狐冲笑道:“不错,我在衡山城中嫖妓宿娼,结识的婊子姓鲁!”岳不群怒喝:“你……你还在胡说八道!”鲁连荣怒不可遏,大吼一声,便向令狐冲扑去。突然间人影一闪,厅堂中飘出一个人来,银光闪烁,铮铮有声,已和鲁连荣斗在一起,正是宁中则。岳不群道:“大家是自己人,有话不妨慢慢的说,何必动手?”缓步走到厅外,顺手从劳德诺腰边抽出长剑,一递一翻,将鲁连荣和岳夫人两柄长剑压住。鲁连荣运劲于臂,向上力抬,不料竟然纹丝不动,脸上一红,又再运气。岳不群笑道:“我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便如自家人一般,鲁师兄不必和小孩子们一般见识。”
    岳不群感到鲁连荣接连运了三次劲,微微一笑,收起长剑,交还给劳德诺。鲁连荣剑上压力陡然消失,手臂向上急举,只听得当当两声响,两截断剑掉在地下,他和岳夫人手中都只剩下了半截断剑。他右足重重一顿,握着半截断剑,头也不回的急冲下山。
    此时林平之注意到,令狐冲身后的站着六个形相非常的怪人。岳不群也注意道这六人拱手道:“六位光临华山,未曾远迎,还望恕罪。”那六人瞪眼瞧着岳不群,既不还礼,也不说话。令狐冲道:“这位是我师父,华山派掌门岳先生……”他一句话没说完,封不平插口道:“是你师父,那是不错,是不是华山派掌门,却要走着瞧了。岳师兄,你露的这手紫霞神功可帅的很啊,可是单凭这手气功,却未必便能执掌华山门户。谁不知道华山派是五岳剑派之一,剑派剑派,自然是以剑为主。你一味练气,那是走入魔道,修习的可不是本门正宗心法了。这般走上了歪路,那可是贻祸子弟,流毒无穷。”
    岳不群微笑道:“‘贻祸子弟,流毒无穷’,却也不见得。”封不平身旁那个矮子突然大声道:“你这掌门人之位是不肯让的了,是也不是?”说话间便已连刺了四剑,岳不群始终微笑不语,丝毫未动。
    这四剑出招固然捷迅无伦,四剑连刺更是四下凄厉之极的不同招式,极尽变幻之能事。这矮子刺完四剑道:“岳夫人,你只须破得我这四招剑法,成某立即乖乖的下山,再也不敢上玉女峰一步。”
    令狐冲抢着道:“师娘,先让弟子和他斗斗,倘若弟子没练到家,再请师娘来打发他不迟。”他不等岳夫人允可,已纵身拦在她身前,手中却握着一柄顺手在墙边捡起来的破扫帚。他将扫帚一晃一晃,指向那矮子。
    岳不群夫妻知道这人武功比令狐冲可高得太多,当下齐声喝道:“冲儿退开!”但见白光闪处,矮子已挺剑向令狐冲刺出,未曾想令狐冲提着扫帚怪招频出,忽然擦的一声响,长剑插进了竹棍之中,直没至剑柄。
    令狐冲右手顺势一掌横击帚柄,那扫帚挟着长剑,斜刺里飞了出去。
    那矮子又羞又怒,左掌疾翻,喀的一声,正击在令狐冲胸口,令狐冲立即翻倒,口中鲜血狂喷。突然间人影闪动,矮子的双手双脚被人提了起来,只听他一声惨呼,满地鲜血内脏,一个人竟被拉成了四块,两只手两只脚分持在四个形貌奇丑的怪人手里,正是令狐冲背后的几人,将他活生生的分尸四爿。这一下变起俄顷,众人都吓得呆了。岳灵珊见到这血肉模糊的惨状,眼前一黑,登时晕倒。饶是岳不群、陆柏等皆是武林中见多识广的大高手,却也都骇然失措。便在四怪撕裂成不忧的同时,另外两怪已抢起躺在地上的令狐冲,迅捷异常的向山下奔去。岳不群和封不平双剑齐出,向二人背心刺去。两人各自抽出一根短铁棒,铮铮两响,同时格开。御下四怪展开轻功,头也不回的去了。
    瞬息之间,六怪和令狐冲均已不见踪影。陆柏和岳不群、封不平等人面面相觑,眼见这六个怪人去得如此快速,再也追赶不上,各人瞧着满地鲜血和成不忧分成四块的肢体,又是惊惧,又是惭愧。
    隔了良久,陆柏摇了摇头,封不平也摇了摇头。
    第四十三章 离山
    陡然之间变故突生,三个剑宗的门人,还没说完话,已经死了一个,还死的如此凄惨,让陆柏等人都感到心头发寒,又不知那六个怪人和岳不群是何关系,如果现在继续发难,结果恕难预料,权衡片刻,陆柏只好摇头和岳不群说了几句场面话,随即带领封不平众人下山离开。
    岳不群也是云里雾里,今日华山发生的变故让自己也是始料未及,心下又担心令狐冲的安危,见到伤愈归来的林平之二人也只是询问了两句便让众弟子先回房休息了,自己和宁中则留下慢慢商谈今日的变故。
    任谁也没想到,就在华山众人都在头疼的时候,不过几个时辰后,那六个怪人忽然抬着令狐冲又返回了华山派。
    岳氏夫妇听说这六个怪人掳了令狐冲后去而复回,不禁一惊,当即率领群弟子迎了出来。只见这六人二人抬着一个担架,令狐冲躺在担架上。岳夫人忙抢过去察看,只见令狐冲双颊深陷,脸色蜡黄,伸手一搭他脉搏,更觉脉象散乱,性命便在呼吸之间。岳夫人眼泪盈眶,道:“冲儿,师娘与你报仇。”刷的一声,长剑出鞘,便向抬着担架的一人刺去,这人毫无防备,噗的一声,长剑透胸而入。余下五人齐声大呼,一人抱起受伤的兄弟,急忙退开。余下四人倏地抢上,迅速无伦的抓住了岳夫人双手双足,提了起来。
    令狐冲大叫:“不得伤我师娘,否则我便自绝经脉。”
    一人叫道:“小子要自绝经脉,这可使不得,饶了婆娘!”四人放下宁中则,飞奔而去。
    宁中则惊怒交集之下,脸上更没半点血色,身子不住发颤。岳不群低声道:“师妹不须恼怒,咱们定当报仇。这六人大是劲敌,幸好你已杀了其中一人。”
    再去看令狐冲时,岳不群伸手按住他后心灵台穴,欲以深厚内力为他续命,甫一运气,突觉他体内几股诡奇之极的内力反击出来,再仔细辨认,察觉他体内真气共分六道,每一道都甚是怪诞。岳不群不敢多按,皱眉摇了摇头。岳夫人受惊不小,坐在床沿握住女儿之手,兀自脸色惨白,怔忡不安,一见岳不群,便问:“冲儿怎样?伤势有碍吗?”岳不群将他体内有六道旁门真气互斗的情形说了。
    宁中则道:“只有你的紫霞功才能消解,是不是?那怎么办?”岳不群道:“眼下只有见一步,行一步,先给冲儿吊住一口气再说,那也不用耗费多少内力。”宁中则忍不住掉下眼泪来,岳不群以双掌抵住令狐冲双掌的掌心,将内力缓缓送将过去。
    令狐冲忽然开口说话:“林……林师弟呢?”岳灵珊奇道:“你找小林子干么?”令狐冲双目仍然紧闭,道:“他父亲……临死之时,有句话要我转……转告他。我……我一直没时间跟他说……我是不成的了,快……快找他来。”岳灵珊眼中泪水滚来滚去,掩面奔出。林平之一听岳灵珊传言,当即进房走到令狐冲榻前,令狐冲道:“令……令尊逝世之时,我在他……他身边,要我跟……跟你说……说……向阳……向阳巷……老宅……老宅中的物事,要……要你好好照看。不过……不过千万不可翻……翻看,否则……否则祸患无穷……”
    四人等了半晌,令狐冲始终不再说话。
    岳不群夫妇回入自己房中,想起令狐冲伤势难治,都是心下黯然。过了一会,岳夫人两道泪水,从脸颊上缓缓流下。岳不群道:“你不用难过。冲儿之仇,咱们非报不可。”岳夫人道:“这六怪定然去而复来,咱们若和他们硬拚,虽然未必便输,但如有个闪失……”岳不群摇头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咱夫妇只有二人,如何敌得过他们五人联手?何况你已杀了一怪,咱们其实已经大占上风,暂且避开,并不堕了华山派的威名。”岳夫人哽咽道:“我虽杀了一怪,但冲儿性命难保,也只……也只扯了个直。冲儿……冲儿……”顿了一顿,说道:“就依你的话,咱们带了冲儿一同走,慢慢设法替他治伤。”岳不群沉吟不语。岳夫人急道:“你说不能带了冲儿一齐走?”岳不群道:“冲儿伤势极重,带了他兼程急行,不到半个时辰便送了他性命。”岳夫人立即站起,道:“事不宜迟,你立即去将紫霞神功传他。”岳不群柔声道:“师妹,我爱惜冲儿,和你毫无分别。可是你想这可行么?”岳夫人心想丈夫之言甚是有理,不禁怔怔的又流下泪来,哭道:“咱们难道将冲儿留在这里,任由这五个怪人折磨?我留下保护他。”她又是着急,又是伤心,不禁泪如泉涌。
    片刻之间,华山群弟子都已在正气掌上按序站立。岳不群在居中的交椅上坐下,岳夫人坐在侧位。岳不群一瞥之间,见群弟子除令狐冲、陆大有二人外,均已到齐,便以嵩山左冷禅偏听偏信,居然想让剑宗弟子接掌华山的理由,准备带众弟子去嵩山向左冷禅讨一个说法。
    群弟子听了岳不群的话,大感自己的师父豪气,敢向嵩山派讨还公道需要何等的勇气?自然是欢欣鼓舞,连忙各自回房收拾行囊。
    岳夫人道又去探视令狐冲,见他气息奄奄,命在顷刻,心下甚是悲痛,但桃谷五怪随时都会重来,决不能为了令狐冲一人而令华山一派尽数覆灭,当即命陆大有将令狐冲移入后进小舍之中,好生照料。
    待等众人收拾停当,岳不群夫妇率领弟子离开了华山。
    华山距离嵩山不是一日的路程,岳不群一行走走停停,晚间寻到一间白马庙,岳不群心下大喜,将其作为当晚华山派过夜的居所。休息的时候,岳不群忽然发现自己随身携带的《紫霞神功》不翼而飞,登时大惊失色,这《紫霞神功》乃是华山派镇派之宝,也是师父留给自己最重要的东西,万万不容闪失,岳不群登时面如土色,心思电转之下将宁中则和岳灵珊母女叫道身前厉声盘问,见岳不群动了真火,已经瞒不过去了,宁中则才哭着说出,是自己担心令狐冲的安危,偷了紫霞神功秘籍交给岳灵珊,让岳灵珊交给陆大有念给令狐冲休息。
    岳不群大惊失色,心下惦念,连忙拉着岳灵珊就连夜返回华山。
    第四十四章 秘籍
    岳不群心中焦急,带着岳灵珊一路急行,终于在天色蒙蒙亮时赶回华山,刚到山上,便见令狐冲迎上来叫道:“师父,小师妹,你们又回来啦!师娘呢?”岳不群突见令狐冲精神健旺,浑不似昨日奄奄一息的模样,甚是欢喜,见令狐冲身边有一个胖和尚忙一拱手,问道:“这位大师上下如何称呼?光临敝处,有何见教?”那和尚向令狐冲一指:“我乃不戒,找女婿来啦”岳不群只道有意戏侮自己,淡淡的道:“大师说笑了。”忽见恒山派仪琳上来行礼,忙道:“仪琳师侄,不须多礼。你来华山,是奉了师尊之命么?”仪琳脸上微微一红,道:“不是。”岳不群忽然看到令狐冲旁边还有一人,仔细一看,却是那淫贼田伯光,当即怒道:“田伯光,哼!你好大胆子!”田伯光道:“我跟你徒弟令狐冲很说得来,挑了两担酒上山,跟他喝个痛快,那也用不着多大胆子。”岳不群脸色愈益严峻,道:“酒呢?”田伯光道:“早在思过崖上跟他喝得干干净净了。”岳不群转向令狐冲,问道:“此言不虚?”令狐冲道:“师父,此中原委,说来话长,待徒儿慢慢禀告。”岳不群道:“田伯光来到华山,已有几日?”令狐冲道:“约莫有半个月。”岳不群道:“这半个月中,他一直便在华山之上?”令狐冲道:“是。”岳不群厉声道:“何以不向我禀明?”令狐冲道:“那时师父师娘不在山上。”岳不群道:“我和师娘到哪里去了?”令狐冲道:“到长安附近,去追杀田君。”
    岳不群哼了一声,说道:“田君,哼,田君!你既知此人积恶如山,怎地不拔剑杀他?就算斗他不过,也当给他杀了,何以贪生怕死,反而和他结交?去将他杀了!”岳灵珊忍不住插口道:“爹,大师哥身受重伤,怎能与人争斗?”岳不群道:“难道人家便没有伤?”不料令狐冲却道:“田兄已答应弟子,从此痛改前非,不如……”岳不群厉声道:“你……你!他这把刀下,曾伤过多少无辜人命?这种人不杀,我辈学武,所为何来?珊儿,将佩剑交给大师哥。”岳灵珊应道:“是!”拔出长剑,将剑柄向令狐冲递去。令狐冲好生为难,接过剑来,假装两腿无力,扑的一声,长剑插入了自己左边的小腿。岳灵珊奔到了令狐冲身旁,叫道:“大师哥,你怎么了?”令狐冲闭目不答。岳灵珊从怀中取出本门金创药,敷在令狐冲腿上创口。
    岳不群道大怒,右手一拂,将长剑向田伯光射去。那和尚叫道:“使不得!”除下两只鞋子在手,双手力掷,将长剑打落。
    岳不群挥出长剑,满拟将田伯光一剑穿心而过,万不料那和尚这两只僧鞋上竟有如许力道,这和尚大叫大嚷,对小尼姑自称爹爹,叫令狐冲为女婿,胡言乱语,显是个疯僧,但武功可当真了得,双手一拱,说道:“佩服,佩服。大师既一意回护着这个恶贼,在下今日倒不便下手了。?”
    仪琳听他说今日不会再杀田伯光,也放下心来,将长剑交换给岳灵珊。
    那和尚和仪琳又说了半天什么女婿之类的话,仪琳忽然哭着跑下山去,和尚也随即追了下去。田伯光支撑着站起,向令狐冲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转过身来,踉跄下山。岳不群待田伯光远去,才道:“冲儿,你对这恶贼,倒挺有义气啊,宁可自刺一剑,也不肯杀他。”令狐冲脸有惭色,低头说道:“师父,田兄行止虽然十分不端,但他时一条好汉子。”岳不群对这个大弟子一向钟爱,见他居然重伤不死,心下早已十分欢喜,也不十分深究,田伯光这桩公案,暂且便搁下了,伸手说道:“书呢?”令狐冲道:“在六师弟处。”
    岳不群微笑道:“那不戒和尚给你化解了身体内的六道邪气么?现下觉得怎样?”令狐冲道:“弟子体内烦恶尽消,不过周身没半点力气。”岳不群道:“重伤初愈,自是乏力。不戒大师的救命之恩,咱们该当图报才是。”令狐冲应道:“是。”师徒三人来到小舍外,只见陆大有直挺挺的躺在地下。令狐冲笑道:“陆师弟见我不肯观看秘笈,便念诵秘笈上的经文给我听,我阻止不住,只好点倒了他。”
    说罢令狐冲和岳灵珊就开始在床榻之上寻找紫霞神功,岳不群手指拂过,陆大有哎呦了一声醒了过来,懵懂不知的问道:“师父,你怎么回来了。”岳不群冷哼一声便不再理他,自从上次陆大有险些刺死林平之后,虽然一众同门帮忙作证,说时二人比武时误伤的,但是岳不群又不傻,自然明白真相并没那么简单,不过一是考虑大局,二是宁中则苦苦哀求,终究只是打了陆大有三十戒棍草草了事,但是自此岳不群见到陆大有始终是心意难平。
    陆大有也明白岳不群对自己不喜,只好讪讪的躲到一边,帮令狐冲找书,炕上、桌旁、门角、椅底,到处寻找,却哪里有《紫霞秘笈》的踪迹?这是华山派内功的无上典籍,突然失踪,岳不群如何不急?
    岳不群对令狐冲道:“你到底把秘笈藏到哪里去了?”令狐冲心下一片冰凉,呆了一呆,说道:“师父,这秘笈定是为人盗去,弟子说甚么也要追寻回来,一页不缺,归还师父。”岳不群心乱如麻,说道:“要是给人抄录了,或是背熟了,纵然一页不缺的得回原书,本门的上乘武功,也从此不再是独得之秘了。”他顿了一顿,温言说道:“冲儿,倘若是你取去的,你交了出来,师父不责备你便是。”
    令狐冲跪下大声道:“师父倘若仍然疑心是弟子偷了,请师父举掌击毙便是。”
    岳不群摇头道:“你起来!你既说不是,自然不是了。那么这部秘笈,到底是谁偷了去呢?”眼望窗外,呆呆的出神。
    岳灵珊垂泪道:“爹,都是女儿不好,女儿……女儿说甚么也要去找回秘笈。”陆大有本也想说上两句,见到岳不群厌恶的神情,终究是闭上了嘴巴。岳不群道:“咱们四下再找一遍。”这一次四人将小舍中每一处都细细找过了,秘笈固然不见,也没发现半点可疑的线索。岳不群道:“此事不可声张,除了我跟你娘说明之外,向谁也不能提及。咱们这就下山去罢。”
    第四十五章 隔阂
    岳不群四人来到白马庙,岳夫人见令狐冲性命无碍,随伴前来,自是不胜之喜。岳不群悄悄告知宁中则《紫霞秘笈》失踪的讯息,但在宁中则想来,丈夫早已熟习,是否保有秘笈,已大不相干。
    当下岳不群命劳德诺雇了两辆大车,一辆由岳夫人和岳灵珊乘坐,另一辆由令狐冲躺卧其中养伤,一行向东,朝嵩山进发。这日华山派众人在一个药王庙中安顿下来,不曾想半夜被一群蒙面人围攻,华山派人数虽比对方多六七个,但除了岳不群和宁中则没什么高手,结果被蒙面人逐一制住,要向岳不群逼问《辟邪剑谱》的下落,岳不群自是不知。
    没想到就在蒙面人准备对华山众人上刑逼问之时,又被嵩山派、泰山派和衡山派以及华山剑宗几名高手撞上。
    没想到此时,令狐冲忽然大发神威,先连败剑宗高手丛不弃和封不平,惊退五岳其他三派之人,后又一剑刺瞎十五名蒙面高手的眼睛。
    岳不群脱困后,自然免不得询问令狐冲所学剑法的来历,但是令狐冲只是磕头道:“不是弟子胆敢违抗师命,实是有难言的苦衷,因为传授弟子剑法的前辈让我替他保密。”岳不群也不相强,只是师徒之间免不了产生隔阂,对此令狐冲心想:“师父待我恩重如山,今日错怪了我,日后终究会水落石出。”他虽受委屈,倒无丝毫怨怼之意。
    宁中则却是劝岳不群:“不管传授冲儿剑法那位前辈是谁,咱们所受恩德,总之是实在不浅。”
    岳不群只是呆呆地出神,最后决定,既然剑宗已退,再去嵩山已无必要,于是采纳了岳灵珊的提议,先去洛阳看望林平之的外公王元霸,再去福建。
    数日后,华山派众人到了洛阳,王元霸带着两个儿子道王伯奋、王仲强盛情款待岳不群一行,华山众弟子也是以利相还,唯有令狐冲大模大样一副不修边幅得世外高人形象,除了拿王家给的四十两银子的见面礼时手脚麻利以外,完全把王家人当作厮仆一般看待,好在王家人也不挂怀。
    当晚,王元霸大宴华山众人,令狐冲是掌门弟子,自然坐在第二的位置上面,令狐冲也不说话,只是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喝多了就吐在桌子上,随后就撒起了酒疯,见人就骂。劳德诺抢过来扶住令狐冲低声道:“大师哥,咱们歇歇去,这里人多,别乱说话!”令狐冲怒道:“我乱说甚么了?师父派你来监视我,你……你找到了甚么凭据?”岳不群听到他说这句话,却也忍不住变色,他的妻子则是不满的瞪了他一眼,随后追令狐冲去了。
    随后的几日里,令狐冲每日留恋青楼赌场,每天都在城里面招惹是非,好在王元霸在洛阳还有些面子,苦主找上门王元霸就派了两个孙子给他擦屁股,总算没捅出大的篓子。
    在洛阳盘桓了十数日,岳不群等一行向王元霸父子告别,坐舟沿洛水北上。
    一路之上,岳不群始终闷闷不乐。这一日,大船停在岸边补充给养,岳不群又对着河水发呆,宁中则心中记挂着令狐冲的身体,也没注意,华山弟子一直在山中苦修,这次出来游历江湖,倒是三五成群的聚在船头嬉笑不已。
    半晌,岳不群注意到一个人独自坐在船尾手持鱼竿的林平之,忽然发现自上次林平之伤愈回山后至今,岳不群还未曾和林平之正面说过话,洛阳是林平之的外公家,但岳不群现在想想才发现自己一直和王元霸父子呆在一起,几乎没见过林平之。岳不群不禁心里局的怪怪的,这林平之似乎和隐形的一样,一直在自己身边,又好像一直看不见他。
    看着一脸淡然望着河水的林平之,又看看依然在船舱中饮酒的令狐冲,岳不群心中五味杂陈。
    正要吩咐船家开船,忽听岸上有人大叫:“令狐冲,令狐冲,你在哪里?”岳不群夫妇及华山群弟子脸色一齐大变,只见七个人匆匆奔到码头边,为首的正是那六个怪人。
    宁中则立即拔出长剑,运劲向一个怪人胸口刺去。岳不群也已长剑出手,当的一声,将妻子的剑刃压了下去,低声道:“不可鲁莽!”他看六个怪人一个不少,自然知道那日妻子并未将人杀死,当即阻止了宁中则再次招惹是非。只觉船头微微一沉,几人已站在船头。一人大声道:“令狐冲,你躲在哪里?”令狐冲大怒,叫道:“我怕你们么?为甚么要躲?”便在这时,船身微晃,船头又多了一人,岳不群认得,此人正是江湖上有名的杀人名医平一指。只听平一指道:“哪一位是令狐兄弟?”言辞居然甚为客气。令狐冲慢慢走到船头,道:“在下令狐冲,不知阁下尊姓大名,有何见教。”平一指向他上下打量,说道:“有人托我来治你之伤。”伸手抓住他手腕,一根食指搭上他脉搏,喃喃的道:“古怪得紧,老夫生平从所未遇。”
    岳不群夫妇又对望一眼,均想:“甚么人这么大的面子,居然请得动‘杀人名医’到病人的住处来出诊?这人跟冲儿又有甚么交情?”平一指道:“令狐兄弟,你的病因与真气有关,在下无能为力。”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十粒朱红色的丸药,说道:“这十粒‘镇心理气丸’,多含名贵药材,制炼不易,你每十天服食一粒,可延百日之命。”令狐冲双手接过,说道:“多谢。”平一指也不看岳不群,跳上岸走了。
    平一指虽然走了,但是那六个怪人却未下船,华山派众人对其颇为忌惮,也不敢问,也不知是开船还是如何。就在此时,其中一个怪人叫道:“平一指那厮让我等伺候令狐冲一百日,我等便跟令狐冲一百日。开船,开船!”
    令狐冲道:“六位桃兄,你们对我师父师母,必须恭敬有礼,倘若不听,我便不要你们服侍了。”那怪人道:“桃谷六仙本来便是彬彬君子,天下知名。”令狐冲向岳不群道:“师父,这六个桃兄想乘咱们坐船东行,师父意下如何?”岳不群心想,这六人目前已不致向华山派为难,便点头道:“好,他们要乘船,那也不妨,只是我生性爱静,不喜听他们争辩不休。”
    宁中则想到江湖上第一名医平一指也治不了令狐冲的伤,心下难过,禁不住掉下泪来。
    但是从此日起,华山众人所乘的船只几乎天天都被人拦下几次,每次都有江湖好汉要给华山大弟子令狐冲送礼,精致点心、熏鸡火腿之类的下酒物自不必说,更有人参、鹿茸、燕窝、银耳一类珍贵滋补的药材,还有大量的金银珠宝,也不知道是到底是谁送的,送的人只说是受人所托。
    这一日,又有一个衣衫褴褛的落魄书生送给令狐冲八只价值连城的酒杯饮酒。
    当晚,岳不群辗转难眠,突然之间,华山派坐船旁的一艘船中传出一个破锣般的声音喝道:“不要脸的狗男女!胡说八道。令狐冲是英雄好汉,要你们甚么狗屁剑谱?你们背后说他坏话,老子第一个容不得。”岳不群一惊翻身跳出船舱,只见一人向岸边的岳灵珊和林平之攻去,情急之下,大叫:“手下容情!”纵身跃去,身在半空之时,见那巨人一手一个,已抓了林平之和岳灵珊,向前奔出。岳不群大惊,右足一落地,立即提气纵前,手中长剑一招“白虹贯日”,向那人背心刺去。
    突然间劲风起处,有人自身旁抢近,两根手指向他双眼插将过来,岳不群挥剑攻去,那人也不恋战,掉头就跑,但岳不群被他一拦,一追击不及。岳不群追了片刻,看追不上,只好返回船上,只见劳德诺回入舱中,说有人送信道。岳不群接过一看,见信上写着写着:“五霸冈上,还你的臭女儿。”
    岳不群牵挂女儿,自然是心绪不宁,却听舱外又是一片喧哗,出来才得知令狐冲被一个矮胖子掠去了。
    在宁中则的哭喊中岳不群不敢怠慢,问清矮胖子掠走令狐冲的方向,施展轻功追赶而去。紫霞神功展开,不久,岳不群就追上了那个矮胖子,只见此人已抱了令狐冲走向山坡上一间瓦屋。岳不群运起“紫霞神功”,凝神倾听,这一听之下,岳不群不禁眉头大皱,原来这个矮胖子和白日送令狐冲八只酒杯的落拓书生是黄河岸边的大盗”黄河老祖”,他叫老头子,那个落拓书生叫祖千秋,这老头子偷抢拐骗,配制成‘续命八丸’这一救命良药救自己女儿,却被祖千秋偷来给令狐冲吃了,老头子掠来令狐冲是要取令狐冲的心头血代替续命八丸给女儿喝,岳不群听到此处正准备跳进去拼命。突然祖千秋闯进了老头子家,祖千秋低声和老头子不知道说了什么,老头子不但不再取令狐冲的心头血,反而向令狐冲纳头便拜,声称令狐冲是自己恩人的朋友。岳不群在外听的心头疑云重重,不多时,令狐冲内伤发作晕了过去,又有一个汉子闯入屋内而且瞬间发现了岳不群的行踪并出言点破,岳不群无奈现身走入房中,拱手道:“在下挂念小徒安危,可来得鲁莽了。”老头子道连道不敢,岳不群见令狐冲晕倒在床,暗运伸功,伸掌按到令狐冲背上大椎穴上,不多时,令狐冲便即悠悠醒转,叫道:“师父,你……老人家来了。”老头子等三人见岳不群毫不费力的便将令狐冲救转,都大为佩服。岳不群寻思:“此处是非之地,不能多耽,又不知舟中夫人和众弟子如何。”拱手说道:“多承诸位对我师徒礼敬有加,愧不敢当,这就告辞。”见那点破自己行踪的汉子一双眸子炯炯发光,心念一动,拱手道:“这位朋友尊姓大名?”祖千秋笑道:“原来岳先生不识得咱们的夜猫子‘无计可施’计无施。”计无施微微一笑道:“咱们今日见了面,明日还要在五霸冈见面啊。”岳不群又是一凛,虽觉初次见面,不便向人探询详情,但女儿被掳,甚是关心,说道:“小女和一个姓林的小徒,不知给哪一位朋友召了去,计先生可能指点一二么?”计无施微笑道:“是么?这个可不大清楚了。”岳不群淡淡的道:“深夜滋扰,甚以为歉,这就告辞了。”将令狐冲扶起,伸手欲抱。老头子从他师徒之间探头上来,将令狐冲抢着抱了过去,道:“令狐公子是在下请来,自当由在下恭送回去。”抓了张薄被盖在令狐冲身上,大踏步往门外走出。
    当下三人回到河边码头,老头子将令狐冲送入船舱,恭恭敬敬的一揖到地,说道:“公子爷义薄云天,老朽感激不尽。此刻暂且告辞,不久便当再见。”令狐冲迷迷糊糊之中,还是挂念着岳灵珊,说道:“你请他们不可……不可害我岳师妹。”
    过了一个多时辰,忽然就有人抬了两顶轿子,将岳灵珊和林平之送了回来。
    岳灵珊只是啼哭,说是晚上看见钓鱼的林平之便和他说话,却突然被两个人抓了,吓唬她,说那二人自称最恨有人说令狐冲坏话,听了就要将那人吃了。林平之道:“他们倒不是吓唬人,一人问我辟邪剑谱的事,盘问了一会,从怀中取出一块东西来嚼,吃得津津有味,还拿到我嘴边,问我要不要咬一口尝尝滋味,却原来是一只人手。”岳灵珊惊叫一声,道:“你先前怎地不说?”林平之道:“我怕你受惊。”岳不群忽道:“这是‘漠北双熊’,塞外漠北有两名巨盗,一个叫白熊,一个叫黑熊,杀人越货,而且喜欢吃人。”心中暗道:“冲儿怎么会和如此多的黑道人物搭上了关系?”想到此事,岳不群只感觉烦闷欲呕。
    第四十六章 密会
    岳灵珊回来后一直哭泣不止,宁中则便将她待会内舱好生安慰,陆大有等弟子则是将令狐冲抬回他的仓房围着嘘寒问暖,岳不群站在甲板上想冷静一下自己烦躁的心情,忽然林平之走了上来施礼道:“师父,平之准备想师父请辞。”
    岳不群一愣道:“平之,何事要向为师请辞。”
    林平之道:“弟子家中有一长辈现在江西庐陵县许久未见,现在弟子家中遭逢大变,想去拜见这个长辈。”
    岳不群愕然道:“平之,你要去江西探亲?”
    林平之点头道:“不错,师父,其一弟子要去拜见家中长辈诉说一下家中巨变,其二现在江湖中四处传言师父得到了我林家得祖传绝学,弟子继续跟随师父游历江湖对门派也有妨碍。现在师父又要因为大师兄去五霸岗会那些黑道高手,弟子不但帮不上什么忙,还可能有所拖累。不妨弟子先去江西看望长辈,等师父办妥五霸岗之事后,弟子再与师门会和一同前往福建。”
    岳不群皱眉道:“平之,你去拜见长辈自无不可,但是如今你林家得辟邪剑谱再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如果你一旦孤身行走,恐怕会有些麻烦。”
    林平之笑道:“师父,该来的如何逃避也一样会来,就像这次我和师姐一起被掠。况且平之自会注意隐匿行藏,小心谨慎之下谅也无大碍,而且现在我华山派已称为江湖群豪眼中得焦点,弟子独自行动反而更为安全。”说到此处,林平之叹了口气道:“反而是师父,现在每日都要应对那些黑道高手,倒是要多加小心。”
    岳不群沉思片刻道:“但是平之你孤身前往庐陵,为师还是放心不下,要不让德诺与你一起前往,彼此也有个照应。”
    林平之道:“有劳师兄相伴平之自是求之不得,不过此时身边却离不开他。”
    岳不群闻言心中更是烦闷不已,本来自己也不止一个徒弟,大弟子不争气也便罢了,剩下得几个弟子也是烂泥扶不上墙,自己身边唯一可用得只有一个嵩山派来得劳德诺,自己现在还真离不开他,可是让林平之独自出行,岳不群又多少有些不放心。
    见岳不群面色难看,林平之道:“不若师父让八师兄陪我辛苦一趟吧。”
    英白罗是岳不群的八弟子,一向为人木讷,之前陆大有等人一起欺负林平之时,英白罗虽然未加阻止,但是也从未参与,在门派中一向行事低调与世无争。
    果然,林平之提出英白罗的名字,让岳不群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合适的人选,和林平之虽不算交好但也没什么龌龊,由他陪着林平之,既可以陪在林平之左右以防不测,又不至于让自己身边无人可用。
    决心已下,岳不群便私下将英白罗叫道隐蔽处好生吩咐一番,英白罗自无不可。为了掩人耳目,林平之当夜便收拾好行囊,与英白罗连夜搭上另外一条商船改道奔赴江西。
    英白罗天生不爱说话,林平之更是沉默寡言,两人虽然同行,但却是各顾各,一路上倒是相安无事。
    抵达庐陵县后,二人找好客栈,林平之开了两间上房,对英白罗打过招呼,便以会见长辈为民一个人除了客栈。
    林平之出门后,先在庐陵城内四处转了一圈,中午时分在一家小酒馆吃了一碗峡江米粉,边吃边和小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从风土聊到民情,话题一转又聊到了庐陵的官府,小二对这个心上人的县太爷似乎敬仰的很,本来就灵巧的小嘴更变得巧舌如簧,滔滔不绝的讲着这个县太爷的各种丰功伟绩,说庐陵县的老百姓已经把这个县太爷当作天神一般的供了生祠牌位,还说今天这个县太爷又要公审一伙绿林强盗,说到此处还叹气说自己如果不是店里走不开说什么也要去看看。用过饭后,林平之除了酒馆,确定无人跟踪,便起身直奔庐陵县衙。林平之到县衙的时候,正碰上小二所说的县太爷公审绿林强盗,此时县衙大门已经围拢的水泄不通,但是没有喧杂之声,人群虽然拥挤,却不混乱,反而井井有条。林平之本想向里面挤一挤,马上就有维持秩序的衙役过来,告诫林平之要遵守规则,对林平之推过来的银子更像烫手的山芋一般推之唯恐不及,并警告林平之再要行贿严惩不贷。
    林平之也不气,只是贴着衙役的耳朵轻声说了两句话,衙役微微一愣,抱拳转身抛开,不一刻,这衙役边引着一个班头跑了过来。那班头到了林平之近前,仔细打量了一下林平之,沉声道:“公子与我家大人有旧?”
    林平之也不多说,只是从怀中取出一样物事交予班头道:“烦劳大哥在大人有暇之时将此物交与大人。”
    班头伸手接过,深深的看了林平之一眼,点点头,随即转身离去。
    待班头走后,林平之也不着急,虽然站在人群后面见不到堂上场景,但是因为无人喧哗吵闹,故此也可以听的清清楚楚,只听那堂上的县令讲解大明律法裁定江湖盗匪的罪状,毫无偏颇之处,堂下百姓也是频频点头。大约一个半个时辰后,知县便将这些罪犯逐一定罪,随后宣布公审结束,引得堂下百姓一片欢呼随后三五成群的一边讨论着今日的见闻,一边称赞这个县令的手段高明。
    不一会儿,县衙门前只剩下林平之一人,又过了片刻,那个之前进去的班头出来,一边将林平之交与他的物件递还,一边低声道:“我家大人吩咐,请公子到城西的鸿图茶楼的春晓雅间等候。”
    林平之含笑点头,随即转身离开直奔城西。
    鸿图茶楼是庐陵最大的茶楼,据说是洪武皇帝之时所建,至今已有百年,往来庐陵的文人骚客总会在里面流连一番,为了方便文人品茶之际舞文弄墨以助雅兴,茶楼还专门开设了雅座包间供文人墨客使用。林平之在鸿图茶楼的春晓雅间已经喝了两个时辰的茶水,但是丝毫未有不耐之色,傍晚时分,随着雅间隔山开启的声音,一个中年文士走了进来,对林平之拱手道:“有劳林公子在此等候。”
    林平之起身还礼,微笑道;“先生客气了,大人事忙,平之江湖闲散之人最不缺的就是等候的时间,先生请坐。”
    说罢伸手请文士上座用茶,两人相视一笑,对坐在茶桌之前。
    那文士也不客气,丝毫没有读书人的拘谨,反而洒脱异常,还未说话变举起一茶味,鼻子一闻,微微皱眉道:“林公子莫非不饮酒?”
    林平之刚要请教对方的身份,没想到对方忽然提到饮酒,一愣道:“先生饮酒?”
    那文士哈哈大笑道:“唐寅最喜者,莫过于这杯中之物。”
    林平之闻言目瞪口呆,双目直视对方,起身惊诧道:“阁下莫非是那唐伯虎!?”
    唐寅见林平之的模样也是一愣,疑惑道:“莫非林公子听说过在下的薄名?”
    林平之拱手道:“岂止听过,简直是如雷贯耳,早知道先生就是唐伯虎,平之岂能不备好酒,请先生少耐片刻。”
    言罢林平之连忙跑出雅间,吩咐伙计上好酒越陈越好,鸿图茶楼虽然是茶楼,但是美酒却不少,片刻之间,两人的茶桌上茶具一扫而空,换上了各种的美酒。
    林平之再次坐下施礼道:“唐先生,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请让在下先敬先生三杯。”
    唐伯虎也不矫情,陪着林平之饮过三杯后,放下杯子叹道:“没想到我唐寅的丑名连林公子这等江湖人物也知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惭愧惭愧。”他嘴上说着惭愧,但是脸上毫不变色,可见也是见惯了人情冷暖,自从被弘治皇帝下旨不许科举以后,唐伯虎在士林中的名声可是臭名远扬,现在看林平之一个江湖人居然也知道,心下也暗自神伤。
    林平之正色道:“先生大才,有如日月之光,岂是宵小之辈所能明了,如今不过偶有小挫,焉知日后不可名垂寰宇?所谓‘不炼金丹不坐禅,不为商贾不耕田。闲来写就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先生的大作小可佩服莫名,先生岂可妄自菲薄。”
    唐伯虎哈哈大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豪声道:“没想到除了大人,林公子也是唐某的一位知己,痛快。”林平之含笑也满饮一杯。
    放下酒杯,唐伯虎正色道:“林公子,大人有所不便,故此谴唐某来此密会林公子,万望林公子见谅。”
    林平之笑道;“有先生前来,小可依然受宠若惊,大人有大人的难处,小可心中明白。”
    唐伯虎叹道:“大人确是天纵奇才,虽然今日只为一个七品县令,他日却必然一飞冲天不可抵挡。唐某本以为此生不过潦草度过,谁承想还能有这般造化得遇大人,今日大人提到林公子也是赞不绝口,又叹息不可亲身前来与林公子会面,伯虎自然当仁不让替大人分忧。林公子,你我一见如故,你又深受大人赏识,以后也不必对我先生长先生短的那么生分,我年齿较你为长,你不妨叫我一声伯虎兄可好?”
    林平之笑道:“那小弟就高攀了,伯虎兄你唤我平之便可。”
    唐伯虎大笑:“平之贤弟,日后你我便兄弟相称。”然后又是连干三杯,林平之也是举杯不停。
    放下酒杯后,唐伯虎取出一个不大的包裹递给林平之道:“贤弟,大人让愚兄将此物交付给你,并告诉你小心谨慎,如有不可为之时,可以随时来找他。”
    林平之也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交付过去道:“请兄长将此物交与大人,并告知大人,大人的好意小弟心领,如果实在不可为,小弟必会前去相投。”
    第四十七章 背刺
    林平之和唐伯虎在茶楼雅间密谈了良久,最后,唐伯虎叹息了一声道:“难怪贤弟是大人所看重之人,和你一比,愚兄都感觉自己老了。”
    林平之苦笑道:“兄长过誉了,小弟文不能测字,武不能防身。连父母之仇都无能得报,不过是因为家逢大变,看明白了一些事情。”
    唐伯虎怒道:“那些江湖匪类无恶不作,真真是罪不容诛,贤弟如果不是偏要手刃仇人,无须大人动手,只要贤弟一句话,愚兄这就赶赴青城山灭了那余沧海满门。”
    林平之拱手道:“以兄长的武功自然杀那余沧海如探囊取物,但小弟立誓,必要手刃仇人以慰我林家百余口性命。何况兄长不是江湖中人,又何必让江湖上的血腥凭白肮脏了兄长的清名,兄长美意小弟心领了。”
    唐伯虎叹息一声,也不就此多言,起身道:“贤弟心有计较,愚兄也不相强,不过记得,无论什么时候,如有需要务必鸿雁传书,愚兄必然拍马而至。”
    林平之起身拱手道:“小弟必然牢记兄长教诲。”
    随即唐伯虎飘然而去,过了半晌,林平之也结账离开茶楼回到客栈休息。
    第二日清晨,店中小二来找林平之,说他家中有人来请,林平之自知这是唐伯虎安排给英白罗看的,于是林平之邀请英白罗一同赶往所谓的家中长辈家里拜望。
    接下来的十几日里,林平之和英白罗就住在所谓的长辈家里,白日里和英白罗一起练剑习武,到了晚上便关好门户,在房间中打开唐伯虎给自己的包裹取出里面的物事偷偷的仔细研究。
    这一日,英白罗忽然来找林平之,说是接到师门传书,有大事发生,要林平之和自己马上赶赴福建,林平之不敢耽搁,连忙和家中“长辈”请辞,随后和英白罗一起马不停蹄赶赴福州。
    英白罗木讷,一路之上也不和林平之说明是何事,林平之也懒得问,直到二人赶到福州,在福威镖局的旧址见到岳不群夫妇,岳不群才铁青着脸色对林平之说明原委。原来林平之二人离开后,岳不群夫妇便率领着华山弟子到了五霸岗,没想到原来是魔教和黑道人物大排筵宴款待令狐冲,岳不群本想离开,但是宁中则却放心不下令狐冲,软磨硬怕的缠着岳不群等人留了下来,没想到接下来的事情让岳不群为听从宁中则的建议后悔不迭,因为那五霸岗上的黑道人物聚会是魔教圣姑任盈盈办的,魔教和正道向来水火不容,华山派本就是危机四伏,这下子更成了正道人士眼中的过街老鼠当真是人人喊打,岳不群这一次总算痛下决心,虽然不忍心动手清理门户,但还是扛住了宁中则的寻死觅活,传信武林各门派,将令狐冲逐出师门。
    林平之大概了解了详情,心中不屑之感更胜,既不屑宁中则的不分善恶一味护短,也不屑岳不群的优柔寡断姑息养奸,但自己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将自己和英白罗的江西之行简单的讲述了一下就借口路途劳顿回房休息了。这是他两年以来再次回到自己曾经的家,当时父慈子孝何等的快乐,没想到没过多久便物是人非,回到自己曾经的卧房,林平之看着熟悉的一切,不免心中激荡,顿时目中含泪,心中起伏不定。
    当夜,林平之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忽然听到窗外有人轻呼:“小林子,你睡了没有?”林平之翻身而起,辨出是岳灵珊的声音,忙懒声道:“师姐,我已经躺下了。”岳灵珊急道:“小林子,你出来,我有急事和你说。”
    林平之目光闪烁,但还是出言道:“师姐,我已经躺下了,什么事情等明天再说吧,男女有别,师姐也赶紧回去休息吧。”岳灵珊“呸”了一声,小声道:“不识好人心,明天见了你再收拾你。”说罢脚步声渐渐远去。
    第二日,林平之刚刚起床,忽然听到陆大有的喊声:“大师兄回来了,大师兄回来了。”林平之面色一变,连忙准备了一番,然后出门查看。
    刚刚出门,刚好撞见劳德诺,劳德诺拉住林平之道:“林师弟,大师兄回来了,听说拿回了你家的辟邪剑谱。”林平之闻言大惊,连忙跟着劳德诺奔往前厅。到了前厅,便见令狐冲满身血迹的躺在一张床上,宁中则坐在床沿正拉着令狐冲的手,一边擦着眼泪一边一口一个冲儿的嘘寒问暖,岳不群则板着脸站在一旁。在三人的言谈中,林平之才明白,原来昨晚岳灵珊独自去了林家在阳巷的老宅,在老宅里面被两个蒙面人制住,然后两个蒙面人夺了写有林家辟邪剑谱的一件袈裟,随后又被在一旁的令狐冲击杀,不过令狐冲也受了伤,想回到老宅再救岳灵珊结果晕倒在门前,早上宁中则去向阳老宅寻找岳灵珊,才将二人带回。
    岳不群看到弟子们都在一旁,特别是林平之在场,宁中则还在喋喋不休的宽慰令狐冲,再也无法忍受了,低声怒道:“令狐冲,你说你夺回了林家的辟邪剑谱,在哪里?还给你林师弟。”
    令狐冲道:“本在弟子怀中,但是现在不知去向。”
    就在此时,偏偏嵩山派来了几个人,说是令狐冲杀了嵩山派的人,原来令狐冲所说杀的两个蒙面人是嵩山派的两个高手,岳不群固然是怒不可遏,但是宁中则拼死护着令狐冲,甚至于不惜对岳不群突下杀手,以便让令狐冲逃走。偏偏在这个时候,又有衡山派的一众女尼赶到,不由分手的和嵩山派的人打了起来,令狐冲和恒山派女尼联手,最终令狐冲忽然施展魔教的吸星妖法将嵩山派的人逼退,随后,恒山派的几个尼姑说本派师尊有难要岳不群帮忙助拳,但是岳不群看着令狐冲心下犹疑最终拒绝,结果被几个尼姑指着鼻子一顿臭骂。岳不群没有计较只是一笑,劳德诺却是大怒,刚要上前回骂,忽然手臂一紧被人拽住,扭头一看,却是林平之,林平之也不说话,只是缓缓的摇摇头,劳德诺心中不解,但也未在向前。
    令狐冲和恒山派尼姑离开后,宁中则的眼泪始终就没断过,岳不群知道她是护徒心切,也不脑她之前出手偷袭自己致命之处,只好陪她回房好生安慰。其他弟子也自顾自的散了,只有陆大有面带不忿之色,似在为令狐冲鸣不平,劳德诺对林平之道:“林师弟为何阻我?”林平之笑道:“劳师兄仗义执言,但却不是时候,恒山派的女尼虽然一向无法无天,但身处佛门,名声却是不差,而且这些女尼心狠手辣,如果师兄出言呵斥,她们动手,你让师父如何处理?”劳德诺恍然,拱手道:“多谢林师弟提醒。”林平之道:“我们兄弟何必见外。”说完转身回了卧房。
    林平之的卧房在福威镖局的西侧,地处偏僻,就在林平之走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忽然背后冷风乍起,还未有反应,一道剑光依然砍在他的后背,顿时鲜血四溅,林平之惨叫一声摔倒在地,就在此时,忽听到英白罗的声音:“师父。。。”随即英白罗也发出一声惨叫,然后是一声咳嗽,随后再无声息。
    华山众人距离并不远,弹指之间,岳不群夫妇和中为弟子都赶到了现场,只见地上倒着两个人,只见英白罗仰面朝天,脸上被人剁碎,人已气绝身亡,林平之背上一道恐怖的伤口鲜血四溢,但还有一丝呼吸,众人手忙脚乱的讲林平之抬进屋内。岳不群出言道:“都不要乱动,压住伤口,免得失血过多。”忽然林平之不知那儿来的力气,猛地翻了个身,仰面朝天将后背的伤口压住:“剑谱!我林家的辟邪剑谱!”岳灵珊闻言眼睛腾的红了,咬牙扭头向外冲去,岳不群心道不好,忙转身道:“你们几个,快去拦住小师妹,平之这里有为师在即可。”劳德诺众人连忙跟着追岳灵珊去了。
    林平之看屋内只剩下岳不群一人,忽然开口道:“师父,请关好门窗。”岳不群瞳孔猛然收缩,脸上一丝紫气一闪而过,右手不禁按住腰间的剑柄。。。


    第四十八章 坦诚
    岳不群伸手如电,转瞬间关好门窗,手按剑柄飘身站在林平之窗前,双眼死死盯着林平之,林平之勉强扯出一丝苦笑,无力的道:“师父,我林家的祖传剑谱,还望师父交还弟子。”岳不群面色大变,喜怒哀乐各种表情在他脸上瞬间而过,林平之不再开口,只是喘着粗气平静的看着岳不群。
    良久之后,岳不群忽然长叹一声,在怀中取出一件写满字的袈裟,双手递给林平之,面色通红的低声道:“平之,你先收好,你的伤势太重,情绪不宜大动,更不可继续失血,先让为师为你止血疗伤,剩下的事情等你伤势好了为师再为你分说。”说罢将手放在林平之身下将林平之轻轻的翻转过来,但当岳不群解开林平之后背的衣衫后,岳不群登时呆若木鸡,神色变幻比刚刚还要精彩。
    林平之趴在床上,忽地吃吃一笑,翻身站起身行,缓缓脱下已经破烂的衣衫,又除下满是鲜血的血囊,露出里面的一件天蚕宝甲。
    林平之躬身对岳不群大拜而下道:“师父果然不悔为君子剑,平之铭感五内。”
    岳不群口中讷讷,却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林平之换好衣衫,来到发呆的岳不群面前,展颜一笑道:“师父,请坐,你我师徒如今总可以坦诚相待了吧?”
    岳不群这才回过神来,行尸走肉一般被林平之拉到茶桌之前坐下。林平之倒了两杯茶,递给岳不群一只,自己端起一只抿了一口,淡淡的笑道:“师父,我知道不是你。”
    岳不群木然道:“嗯?”
    林平之叹息道:“师父,你被压得太狠了。”
    岳不群忽然将手中的茶杯扔掉,低吼道:“酒呢,你们林家难道就不喝酒么?”
    林平之叹了口气,从床下搬出一个酒坛,又给岳不群拿了一个杯子,拍开酒坛的泥封,给岳不群倒了一杯,然后将自己茶杯中的茶倒掉,也倒了一杯酒,随即放下酒坛坐在岳不群对面,举杯道:“师父,请用。”说罢一饮而尽。
    岳不群猛地一口将杯中酒喝干,随后拿起酒坛就往口中倾倒,片刻便将衣襟染的湿透,岳不群将酒坛猛地一墩,低吼道:“现在你知道了,我拿了你林家的祖传剑谱,为什么不装作不知,日后再去四处宣扬,让我岳某人身败名裂?”
    林平之叹道:“师父,你的苦心,别人不明白,但是平之明白,如今我们师徒坦诚相待,这声师父是平之肺腑之言,为何师父还要见疑?”
    他把玩着酒杯继续道:“昔日家父待平之甚严,常言酒是穿肠毒药,故此我素来少饮酒,这坛酒还是当年平之年少之时背着家父藏在床下的,谁知今日竟成就了我们师徒的对饮。”
    岳不群忽然道:“你不怪我?”
    林平之笑道:“师父,如果我怪你,怎么还会称你师父?更何况我已经表明了知道辟邪剑谱在你手中,你还要救我性命,设身处地的想,平之未必可以做到。”
    岳不群道:“你难道不怀疑是为师伤了你?”岳不群的心态逐渐好转,又开始以为师自称了。
    林平之晒然道:“师父如果动手,平之岂能伤而不死?”
    岳不群急道:“是谁?”
    林平之淡然道:“不是二师兄,就是八师兄,二师兄的可能性小一点。”岳不群注意到,林平之没用习惯的劳师兄来称呼劳德诺。
    岳不群道:“你如何打算?”他并没有问林平之为什么。
    林平之道:“静观其变。”
    忽然林平之神色一动道:“师父,我的伤势还很重,先躺下了。”说罢也不待岳不群回应翻身上床闭眼盖上杯子。
    此时,外面响起宁中则的声音:“师兄,灵珊受伤了。”
    岳不群闻言连忙起身开门离去。又过了片刻,岳不群和宁中则陪着吵吵嚷嚷的岳灵珊又走了进来,岳灵珊走到林平之床边,看着面色苍白双目紧闭的林平之,忽然哭了起来,边哭便说自己去找令狐冲给林平之出气,但是自己打不过令狐冲,还被恒山派一个叫仪和的尼姑刺伤了双臂,说着说着就坐在林平之的床沿抽噎起来。
    岳不群看着有些尴尬,就拉着宁中则走了出去。此时林平之闭目装死,耳中听着岳灵珊的絮絮叨叨,心里也是百味杂陈,这个女子让自己家破人亡,又是非不分,但却是华山上为数不多的有良知之人,只是近墨者黑,故此让人生厌,自己此时被人“重伤”此女却可以挺身而出,也算是报了自己当初为她打抱不平之恩了。
    岳灵珊唠叨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见林平之始终昏迷不醒,抽噎着说道:“小林子,师姐明日再来看你,你要好起来啊,你以前救师姐的恩情师姐还没来得及报答呢。”
    往后几日,岳灵珊每日都来探望林平之,非要亲自给林平之熬药端饭,让林平之也感动不已,不过也因此被逼得每天几乎不能下床,总算等到自己伤势好转可以下床才算清静下来。这一日,忽然岳不群来找林平之,林平之见岳不群面带怒容便知又有事情。
    果然,岳不群坐下后手指颤抖的递给他 ,林平之展开一看,却是少林寺的求援信,少林寺方丈方证说,令狐冲率领着在五霸岗上聚会的几千旁门左道之士准备攻打少林寺,现在少林形势危急,希望各门各派施以援手。
    岳不群胸膛不住起伏,空中不停的念叨着:“逆徒。”
    林平之看完将信丢在桌上,晒然一笑道:“师父,你和师娘如何看?”
    岳不群道:“我和你师娘商量着怎么说也要去一趟少林,无论如何这逆徒也是出自我华山门下,无法不给江湖同道一个交代。”
    林平之道:“那师父找平之又是何事?”
    岳不群愕然道:“平之,你素来有主见,为师自然要问问你的意见,这有何奇怪之处?”
    林平之道:“师父,你还记得当年我在衡山城问过你的一个问题么?”
    岳不群闻言一愣,随即面色一红,林平之明白岳不群已经想到了,随即又道:“那么师父还记得当日华山剑宗上门挑衅,衡山派长老鲁连荣所说过的话么?”
    岳不群面色更为难看,林平之也不欲让岳不群难堪,自顾自道:“常言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如果谁都可以乱来一气,规矩也就坏了,师父是华山派掌门,如果事事都不能做主,那么就会事事都被动,终有一日所谓的华山戒律也就成了一张废纸,到那个时候,不用别人来推,华山派自己就倒了。”岳不群听的满头大汗,他是个聪明人,也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华山虽然表面上一言九鼎,但是从自己的妻子到门下弟子,谁也没真拿自己的话当成话,只是在嘴上一直听从自己安排。但是二十多年来,自己又始终没有一次下过狠心改变这个状况,所以就到了现在这样。
    其实林平之心中有数,岳不群不想趟这趟浑水,因为带队攻打少林寺的是华山派出去的令狐冲,如果去了,怎么做都是错。但是宁中则心中却担忧令狐冲的安危,必然是她执意要求岳不群前去少林,以便可以护得令狐冲周全。但是现在宁中则应该已经向众弟子已经宣布了决定,此时更改无非更让岳不群的权威受损,一念及此,林平之叹道:“既然师父师娘都已经决定了,那么我们就赶紧启程赶赴少林吧。”
    第四十九章 三战
    第二日,华山众人收拾好行囊再次踏上旅途,不过此次岳不群做了新的安排,他与宁中则二人赶赴少林支援,剩下弟子由劳德诺率领返回华山,最后又以林平之要处理一些林家的旧事为由,让林平之留在福州。在华山人马尽皆离开后,林平之也收拾停当,独自出城而去。
    自数年前被青城派追杀至今,林平之还从未如此一个人远行,不过现在他和之前已经判若两人,也不会再有之前那种惴惴不安之感,一路上游山玩水,路遇到不平之事也会顺手除暴安良,在路途上,林平之已经听说了不少关于这次令狐冲率众攻击少林的事情,心下对令狐冲的为人更是不屑,这一日便到达了登封少室山。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但这嵩山之中不但同时容纳了两只虎,还都是硕大无朋的巨虎,少林是武林中数百年来的泰山北斗,门中高手如云,武功秘籍更是数不胜数,底蕴极其深厚。而近二十年来,嵩山派在左冷禅的带领下异军突起,嵩山派不但成为了五岳剑派的盟主,左冷禅更和少林方丈方证、武当掌教冲虚并称为正道三大高手。照理这种情形本不会出现了,但是现在不但出现了,而且还那么理所应当。
    林平之上山前已经在山脚下打探清楚,此时黑道群雄不知怎得已经离开了少林寺,心思电转下,心中有了一番计较。晚上,林平之终于找到事先和岳不群约好暗记的客栈住了进去,当晚,已经从华山返回嵩山与林平之接头的劳德诺找到了林平之,两人在房间密探了良久。
    次日,林平之退了客房直奔少林寺。林平之并没有去少林山门,而是四处打探了一番,最后来到了少林寺一处偏僻的山墙后,确定四周无人后,林平之打开背后的包裹好好的装扮了一下,随后飘身进去少林寺。
    照理来说,林平之这般明目张胆的窥探少林在平时的时候的确危险,但是现在少林遭逢大变,而且还有各路驰援的门派子弟,彼此之间都不认识,所以现在的少林正是防卫最为松懈的时候。林平之本想去少林藏经阁看看,但是因为路途不熟悉三转两转,居然到了方丈室,这个院落极大,正中是方丈室,左侧还有一间偏殿。此刻方丈室内倒是空空荡荡,林平之本想离去,但是听到偏殿内热闹非凡,心中一动缓缓了过去,只见两男一女正在和正道各大掌门对峙。
    只听一个魁梧老者道:“华山派宁女侠我是知道的,岳甚么先生,可没听见过。”岳不群淡然道:“晚生贱名,原不足以辱任先生清听。”一听岳不群叫这个老者任先生,林平之已经了然这个人是魔教前任教主任我行。任我行道:“岳先生,我向你打听一个人,此人武功极高,人品又是世所罕有。有些睁眼瞎子妒忌于他,将他排挤,我姓任的却和他一见如故,一心一意要将我这个宝贝女儿许配给他……”
    岳不群仰天哈哈一笑,说道:“任先生所说的少年,便是敝派弃徒令狐冲这小贼么?”任我行笑道:“明明是珠玉,你却当是瓦砾。”
    忽然一个老和尚道:“老衲却有一事不明,恒山派的两位师太,何以竟会在敝寺圆寂?她两位的遗体在寺中发见,推想她两位圆寂之时,正是众位江湖朋友进入敝寺的时刻。”跟着一声长叹。
    随后又听那女子矢口否认两个老尼姑的死和他们有关,在双方争执中,林平之陡然目光一寒,发现自己的仇人余沧海居然也在,不禁身体发抖,一时之间便没再注意正邪双方的口角。心中只是在盘算是否今日报仇雪恨,但最终他还是强行按捺下这个念头:“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今日杀他余沧海太便宜了他,就算是他的躯体都不能让他少了,不然就让他少了太多的活罪。”一念至此,林平之长出了口浊气,一时之间心念通达心中再无郁结,忽然感到身体内一阵奇怪的感觉,福至心灵,心至慧生,林平之也不盘膝坐下,只是站在那里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体的变化,半晌,林平之睁开双眼,目中带着一丝惊喜:“居然在这个时候突破了,一定是爹娘和前辈的保佑。”
    经过片刻的眩晕,林平之回过神来,连忙将注意力转移到大殿里面。
    只见一个道人道:“任先生,我们比武较技,三局两胜,如果你们胜了,任由三位下山。”任我行道:“我心中对你牛鼻子有一半佩服,觉得你所说的话,也有一半道理。那你们这一方是哪三位出场?由我挑选成不成?”一黑袍人道:“方丈大师是主,他是非下场不可的。老夫的武功搁下了十几年,也想试上一试。至于第三场吗?这场赌赛既是冲虚道长的主意,他终不成袖手旁观,出个难题让人家顶缸?只好让他的太极剑法露上一露了。”林平之心中盘算,这黑袍人将自己和那老道与方证并列,身份必然与方证相等,莫非是左冷禅和武当掌门冲虚?
    任我行道:“我就跟你再打一场,向左使斗余矮子,我女儿女的斗女的,便向宁女侠请教。”左冷禅道:“不行。我们这边由哪三人出场,由我们自己来推举,岂能由你指定。”任我行哈哈大笑,说道:“方证大师,在下向你讨教少林神拳,配得上吗?”方证道:“阿弥陀佛,老衲功夫荒疏已久,不是施主对手。只是老衲亟盼屈留大驾,只好拿几根老骨头来挨挨施主的拳脚。”任我行道:“在下使的是日月教正宗功夫,大师使的是少林派正宗武艺。”
    余沧海道:“呸!你魔教是甚么正宗了?也不怕丑!”任我行道:“方丈,让我先杀了余矮子,再跟你斗。”方证忙道:“不可。”知道此人出手如电,若是如雷霆般一击,说不定余沧海真的给他杀了,当下更不耽搁,轻飘飘拍出一掌,与任我行斗在一处。只见两人相斗用的都是大巧若拙的掌法,虽不花哨但是实用之极,转眼已是百招开外,忽然砰砰两声,两人连对两掌,任我行忽然疾退两步,陡地转身,右手已抓住了余沧海的胸口,左掌往他天灵盖疾拍下去。这一下兔起鹘落,实是谁都料想不到的奇变,眼见任我行与方证大师相斗,情势渐居不利,按理说他力求自保尚且不及,哪知竟会转身去攻击余沧海。余沧海毫无防备,否则决不致在一招之间便为他所擒。众人“啊”的一声,齐声呼叫。
    随着两声闷哼响起,方证大师摔倒在地,而任我行却被一个面戴银色面具的白衣人施展鹰爪功按在地上掐住了喉咙。
    原来适才方证大师身子跃起,犹似飞鸟般扑到,双掌齐出,击向任我行后脑,这是武学中“围魏救赵”之策,攻敌之不得不救,旨在逼得任我行撤回击向余沧海头顶之掌,反手挡架。岂知任我行这一掌固是撤了回来,却不反手挡架,一把便抓住了方证大师的“膻中穴”,跟着右手一指,点中了他心口。方证大师身子一软,摔倒在地。这是第一声砰,但是就在任我行制住余沧海的同时,这个白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余沧海身侧,直接施展鹰爪功点了任我行的穴道同时将任我行按在身下,这是第二声砰。
    一时间,整个大殿忽然安静了下拉,连左冷禅都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脚步。如果仅仅是方证大师被暗算,众人早就一起拥上相救,而左冷禅更会趁机攻打任我行。但是现在虽然方证大师失手,可任我行却被人活捉了。
    五十章 擒拿
    此时大堂中所有的人呼吸似乎都已经停止了,几十双眼睛均盯着这个将任我行按在身下的白衣面具人。每个人都在盘算此人是谁,是敌是友,岳不群虽然面上竭力做出镇定的表情,但是目中却透露出狂喜之色,心中更是一片火热,心中默念:“好弟子啊,这才是我岳不群的弟子,平之这孩子果然有种,自从上山后一直默默无闻,今日却一鸣惊人,一招拿下任我行这魔头,日后谁还敢说我华山派武功不行?哪个还敢说我华山派和魔教妖人勾结?看看这将江湖色变的任大魔头,现在还不是像一只小鸡崽儿一样让我徒儿掐着脖子么?而且还是单手,真真是我的好徒儿啊。”但转念又不免为林平之担心,当下心中七上八下纠结不已。
    任我行此时被林平之按在身下,虽然因穴道被点口不能言,心中却是大骂不止,从林平之点住自己穴道的内力判断,这白衣人武功稀松平常,自己拿下他甚至不用三招,但是自己当时在和方证动手已经是竭尽全力,算计了半天才想到这个万无一失的法子,每一个步骤都计算的恰到好处,但是正因为计算的太过精妙,也导致这几个步骤绝对不能有任何的变化,可以说,当时自己的动作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的反应速度,即便林平之是一个丝毫不懂武功的人,即便自己已经看见林平之对自己出手,自己还是不得不继续自己的动作,毫无防备的被林平之拿下,没想到最终最大的优势反而变成了自己最大的弱点。
    父女连心,任盈盈最先反应了过来,大声叫道:“卑鄙无耻,快放了我爹。”
    林平之冷笑道:“日月神教之中,也有正人君子么?”他故意改变了声音,又有面具遮挡,无人认出他的身份,任盈盈不仅语塞。
    向问天道:“方才明明说好公平比武,阁下出手偷袭,是何道理?”
    林平之不屑道:“我又没帮着老和尚打架,只是这个老东西突然偷袭我,我还不能还手?”当时他出现在余沧海身旁,任我行一掌落下,实在难以分别是否对他出手,他如此之说却也不无道理。
    向问天道:“先请阁下放了任教主,我们再计较。”
    林平之却根本不理他,只是低头看着任我行喷火的双眼,淡然道:“你为什么这么盯着我?哦,你败得不甘心是不是?因为我用的不是真功夫,告诉你,以后学着点儿,若使用真功夫就不算本事了。我打架是从来也不用真功夫的。”任我行气得简直要吐血,但是旁边众人听到林平之的话却有几人陷入沉思,林平之的确好像一点真功夫也没有,完全是靠投机取巧。但若没有一等一的真功夫,又怎能这么样投机取巧?时间又怎能拿捏的这么准?出手又怎会这么稳?这不但手上要有真功夫,脑袋里面更要有真功夫。
    此时正道人物自然是喜形于色,向问天和任盈盈则是面如死灰,任盈盈忽然开口道:“阁下想来也是江湖中有名有姓的人物,如此藏头露尾连个真身都不敢露,莫非是有什么见不得人之处?是英雄好汉就放了我爹,咱们比武定胜负。”
    林平之看也不看任盈盈,忽然转头对向问天道:“向左使,这个任盈盈真是你们魔教的妖女?”
    向问天不明所以,但看了看林平之掐着喉咙的任我行,还是强压怒气道:“任大小姐是我日月教的圣姑,可不是什么妖女。”
    林平之道:“哦,听任大小姐说话,我还以为是那个名门大派出来的呢,真真辱了魔教的名声。”
    向问天怒道:“阁下这是要与我日月神教为敌么?”
    林平之话也不说,忽然伸出一直空着的右手,猛地一记耳光扇在任我行的脸上,清脆的耳光却像惊雷一般响在众人耳中,向问天和任盈盈固然是目眦欲裂,正道人士包括岳不群也是目瞪口呆,须知任我行横行江湖的时候,连武当掌门冲虚道长在江湖上还名声不显,此时却被林平之如此羞辱,要知道江湖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如此折辱一个武林高手却是极其罕见,更不要说是日月神教的教主这样的人物了。向问天张嘴怒喝:“住手!”林平之反手又是一记耳光抽在任我行脸上,他打的并不重,但是足以让任我行双颊各印上一个完美的手印。
    任盈盈一把拉住向问天,忽然双膝一软,向林平之盈盈下拜道:“刚刚是我和向叔叔多有得罪,还请阁下见谅。”
    林平之这才放下手,淡淡的道:“这还像句人话。”
    随即看向向问天,向问天满面通红,但最终还是跪下道:“刚才向某无礼,在此向阁下赔罪。”
    “阿弥陀佛。”忽然方证大师出声道,“这位施主,多谢刚刚出手相助,不过我和任先生双方已经约定三局两胜,如今阁下出手似乎有欠妥当之处。”
    林平之淡然看了一眼方证大师,开口道:“方证大师,你们刚刚定规矩的时候有我么?”方证大师一愣道:“没有施主。”
    林平之又道:“任我行是向问天和任盈盈一方的人,还是大师一方的人?”
    方证大师道:“自然是向施主和任大小姐一方的人。”
    林平之淡淡的道:“那为什么不见他们来求我放了任我行,反倒是大师急不可耐?”
    方证大师一愣,忽然满面通红登时语塞,林平之的话虽然听起来平平无奇,但是内含的杀机实在太重,刚刚向问天和任盈盈虽然对林平之喝骂,但是却自始自终没求过林平之放了任我行,现在被林平之这么一说,真的好像是方证大师已经站在魔教一方了,这个性质就不是闹着玩儿的了,一个对答不好,少林派的声誉就算是毁了。一旁的左冷禅本见方证大师要林平之放了任我行心中大是不满,任我行与嵩山派宿怨颇深,如果让任我行逃出生天,对他们嵩山派可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但是方证大师素来是正道魁首,他也不好插嘴,现在看林平之不但没放了任我行,还给了少林方丈如此大的一个难看,不禁心花怒放,要知道,嵩山派虽然没被少林派压死,但是这几十年在少林寺眼皮子地下,日子也过的不是那么舒爽,如今看到少林方丈吃瘪,左冷禅顿时老怀大畅,但毕竟同为正道三大高手,同时左冷禅也起了拉拢林平之的心思,于是拱手道:“这位少侠所言极是。”在场的都是武林高手,虽然林平之戴了面具还改了声音,但是众人都能听出来林平之年纪不大,故此左冷禅将之称为少侠。
    随即左冷禅上前一步道:“刚刚任我行凭借方证大师的慈悲心肠施展诡计暗算,结果被这位少侠所擒,可谓因果报应。方证大师虽是一片慈悲心肠,但是用在魔教妖人身上却是不妥,所谓除恶务尽,如今任我行已经被少侠擒住,我们只要擒住向问天和妖女任盈盈即可。”
    向问天开口道:“左掌门,我们之前有过约定,现在你们想毁约么?”
    左冷禅冷笑道:“左某岂是你们魔教那等那食言小人,现在只要你二人胜了我和冲虚道长自然还是可以离开。”
    向问天道:“但是我们任教主。”
    左冷禅笑道:“你们任教主是这位少侠所擒,与我们毫无干系,如果你们可以,不妨去求这位少侠。但是如果你们两个都拜在我和冲虚道长手下,就算这位少侠大发慈悲放了任我行,恐怕也是哼哼哼。。。”
    他没再说下去,但是内中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向问天咬牙道:“但是第一场我们任教主赢了方丈大师。”
    左冷禅笑道:“你们任大教主都被人家少侠生擒活捉了,你还有脸说赢了。”
    方证大师忽然道:“阿弥陀佛,虽然任教主被这位少侠所救,但是老衲却是拜在任教主手下,这一场,的确是我们输了。”岳不群道:“方丈大师只是一念之仁,才遭奸人所算。”方证道:“阿弥陀佛。任施主心思机敏,斗智不斗力,老夫原是输了的。”言语间面现慈悲之象,摆明了是不想占这个便宜,果然是一派有道高僧的形象。
    左冷禅面色一冷,强笑道:“既然大师如此说,那么此战便算我们输了。”
    忽然而听到“啪”的一声响,原来林平之又扇了任我行一个耳光,向问天怒道:“阁下为何还要羞辱任教主?”
    林平之冷笑道:“你这老儿为什么要把发髻散开?”
    向问天怒道:“头发长在我的头上,我散不散发髻和你有什么关系?”
    林平之冷冷的道:“那任老儿落在我的手上,我羞辱不羞辱他又有你又什么关系?”
    向问天怒不可遏:“任教主是我们日月神教之主。”
    林平之目光一寒,忽然左手一紧声音如冰:“本少爷是任我行老命之主。”任我行当即面色赤红呼吸困难。
    任盈盈面色大变,再次跪下:“少侠且慢,少侠有何要求但讲无妨,只要可以做到,小女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林平之道:“你倒是奸猾得很啊,连给那个令狐冲治病你都网罗了手下一众高手,现在为了救你爹,你才仅仅说你自己去做,你到底是不把你爹放在心上呢?还是认为本少爷是个傻子?”
    任盈盈闻言,目中却闪过一丝喜色。

    第五十一章 人质
    林平之擒拿了任我行,任盈盈和向问天自然是心急如焚,但是也毫无办法自林平之手中毫发无伤的救下任我行。现在听林平之提到任盈盈率众给令狐冲治病之事,任盈盈则是心中大定,自以为此人必是看中了自己手中的势力,心中暗道:“不怕你条件大,就怕你没条件,只要能把爹救回来,哪怕手下那些乌合之众死光了也没什么,爹回来了招兵买马自然不在话下,再说了,就怕你有命提条件,没命得条件。”当下任盈盈心中大定面上却是不显,开口道:“敢问少侠如何方可放了我爹?”
    林平之嘿嘿一笑,忽然又是一记耳光扇了上去,冷然道:“你给令狐冲治病之时先问过令狐冲没有?”
    在场众人无论是任盈盈向问天,还是正道群雄都已经一个头三个大了,心中暗道:“此人行事太过诡异,简直是不知所谓,必须要先猜中他得心思才能说话,问题是他的心思别人如何能够得知?”
    任盈盈鬓角已经热汗滚滚,嘶哑着嗓子道:“如果少侠肯放了我爹,我日月教绝不会与少侠为敌。”
    又是一记耳光:“敢威胁本少爷?”
    此时方证大师忽然与冲虚道长对视了一眼,冲虚道长上前一步道:“这位少侠,在下武当冲虚有礼了。”
    林平之方要还礼,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岳不群夫妻同时大叫,岳不群叫道:“孽障,你敢!”宁中则喊道:“冲儿,小心!”只见大殿牌匾上飞出一道剑光,快如闪电直扑林平之的后心,而林平之毫无感觉恍若未闻,任盈盈和向问天的眼中已经露出狂喜之色,原来令狐冲一直藏匿于大殿牌匾之后观望,现在抓准时机力求一击必中,眼见剑尖已经接近林平之的后心,令狐冲的眼中已经出现笑意,但是这种笑意忽然变得恐惧至极,因为明明背对着他的林平之忽然转了个身,左手提着任我行挡在身前,令狐冲的剑锋直冲任我行的咽喉,此时令狐冲已经收招不及,忽然灵机一动,自己的左手猛地打在右手腕上同时右手张开将剑抛出,随着当啷一声宝剑落地的声音,随即人影闪动,只听砰砰几声,随即响起两声闷哼。
    这几下电光火石,转瞬即逝。众人再看时,只见令狐冲被任盈盈和向问天抱到一旁,左冷禅双手夹住宁中则的宝剑,岳不群木立当场面色铁青,而林平之手里拎着任我行的脖子,背靠殿柱胸口起伏不定。
    原来刚刚令狐冲虽然扔掉了宝剑,但是身体却不可控制的撞在了任我行身上,顿时两人都是头晕眼花鼻血长流,林平之顺势就点了令狐冲的穴道,然后右手一伸便要擒拿令狐冲。向问天和任盈盈自然不会放过如此良机,飞身便去抢任我行和令狐冲,左冷禅本要起身去拦,但方正和冲虚正好在他前面,因此身形微微一顿,林平之反应奇快,用任我行的身体当作武器向二人横扫,这二人自不敢伤任我行分毫,被林平之逼得退了一退,林平之刚要再次擒拿令狐冲,没想到宁中则忽然在林平之背后出掌印在林平之后心上,将林平之当场击飞,随后宁中则抱起令狐冲抛给向问天二人,此时左冷禅已经飞身上前,宁中则连忙拔剑刺向左冷禅,被左冷禅双手夹住。
    而林平之被宁中则一掌击飞后,在空中勉强转身落在殿柱旁边,靠住殿柱稳住身形,将任我行至于身前,防止被人再度偷袭,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本要上前,见到现在的情形再次稳住身形。
    此时左冷禅面色阴沉,冷声道:“岳夫人,你这是何以?”
    宁中则道:“左师兄,冲儿乃是我夫君的大弟子,妾身不得不救。”
    左冷禅转脸对岳不群道:“岳师兄,你怎么说?”
    只见岳不群额上青筋暴露,喉咙内咯咯直响,却一语不发。
    左冷禅眉头一皱,忽然笑道:“原来岳师兄被尊夫人点了穴道,你夫妻二人倒是演了一场好戏。”
    说罢也不见他提气使力,向后便滑出两步,转身便来到岳不群面前,袍袖一扫,已解开了岳不群被点的穴道,同时但闻当啷一声,宁中则的宝剑已经从中断裂,半截剑尖掉落在地。众人见到他举重若轻,轻描淡写的便与宁中则的对峙中抽身而出,更以高深内力震断宁中则手中宝剑,不禁对他的武功更为忌惮。
    岳不群穴道被解,冲左冷禅拱了拱手,飞身来到宁中则面前,厉声道:“师妹,你这是干什么?”
    宁中则目中落下两行清泪,悲声道:“师兄,冲儿是我们从小养大的,他是什么人你难道还不清楚,这孩子天性纯良,只是爱耍孩子脾气,难道你让我看着有人伤他么?”
    岳不群全身发抖,大声道:“他所作所为,哪一条不是死罪?事已至此,你还要为他护短?”
    宁中则一甩脸大声道:“我不管,我就知道冲儿是你的徒儿,是我华山的大弟子,无论他做了什么,你这个当师父的都应该护着他!”
    左冷禅寒声道:“岳师兄,你执掌华山,今日的事情你怎么说?”
    岳不群心头发苦,大声道:“左师兄,岳某不肖,教出一个欺师灭祖的弟子,岳某已经遍发武林同道,将令狐冲逐出我华山派,他的行为已经与我华山派再无瓜葛,今日之事,乃是我师妹顾念和这个小贼十余年的养育之情,虽然过分,却也是人之常情,请方证大师、冲虚道长和左师兄见谅。”
    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马上道:“不错,岳夫人是女中豪杰,但毕竟爱子之心也是为母之人的真情。我等自不会介怀。”
    少林武当两大掌门都说话了,左冷禅无论如何也不能当小人,毕竟一个母亲的心思,即便不对,但是这些人都大有身份,又如何能够苛责?于是冷哼一声道:“宁师妹护子心切,左某又如何会斤斤计较,不过希望岳师兄多家检点,万勿再有此事。”
    岳不群点头,随即按住还要与众人争辩的宁中则,将宁中则强拉回众人之中。
    解决完宁中则的事情,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回到林平之身上,林平之似乎刚刚受伤不轻,此时背靠殿柱坐在地上,将任我行置于膝上,左手依然按着任我行的咽喉。
    任盈盈看了看面上红肿的任我行,咬牙上前道:“少侠,我和向叔叔可以保证,只要你放了我爹,无论何事,我日月教但凡可以做到的,必为少侠做到。”
    林平之看也没看任盈盈,冷笑两声道:“向问天,你刚刚曾经说你魔教是卑鄙小人,向来没什么说话算话。是不是这样?”
    向问天顿时面红耳赤,这个时候如果说是,那么任盈盈刚刚的话就成了放屁,如果说不是,自己又刚刚亲口这么说的。向问天和任盈盈心中都是大骂不已,此人武功低微,偏偏行事诡异,完全不按常理,这两个人都是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之辈,平时日里用言语挤兑那些正道人士一直无往不利,但在林平之面前却处处受制,被挤兑的无所适从。
    此时令狐冲的穴道已经被向问天解开,他也顾不得去看岳不群夫妻,一心只想赶紧救下任我行,他自认狡诈多智,连忙上前道:“兄台擒拿任先生,自是正道中人,但如此挟持人质岂不是小人行径。”
    一声响亮,任我行又挨了一下,此时的任我行简直恨不得死了,他宁可挨上三刀四剑也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如此羞辱。
    一掌打完,林平之也不说话,只是抬头默默的看着天花板,似乎天花板上有两只老鼠在打架。
    任盈盈忽然跳起来猛地一记耳光打在令狐冲脸上,随即跪倒:“少侠息怒。”
    令狐冲面上顿时一片红肿,但是也明白任盈盈的用意,心下也不生气,此时只要可以救出任我行,别说挨上一巴掌,就是千百下他也甘之如饴,连忙老老实实的也跪在任盈盈身边。唯有宁中则见令狐冲挨打心中不忿,刚要张嘴,但是这次岳不群已经有了准备,提前一步点了宁中则的穴道,宁中则怒视岳不群目中喷火,岳不群心中苦笑但只做未见。
    林平之将目光转向任盈盈三人,冷声道:“希望你们记得,现在你们没资格和我说三道四,我不想再听到狗叫。”虽然林平之言辞恶毒,但三人却松了口气,因为起码对方没再出幺蛾子,虽然言语难听,但起码让己方有了发挥的余地。于是三人皆默默点头。
    林平之道:“令狐冲是吧?你刚刚偷袭我用的是什么剑法?”
    令狐冲道:“独孤九剑。”
    围观众人行中登时一跳,没想到与福州林家的辟邪剑法并称两大绝学剑法的独孤九剑居然被令狐冲学会了,岳不群更是心中大怒:“孽障,当日我夫妻问你剑法和来历,你死不承认,现在为了救任我行魔头居然说的不加思考。”想到十几年的养育之情,岳不群更是心中苦涩不已,宁中则却是目中闪光,为令狐冲能学的这武林绝学而开心不已。
    林平之道:“独孤九剑?是谁传授给你的。”
    令狐冲道:“是我华山太师叔风清扬。”
    岳不群心中更是恼怒不已,风清扬是剑宗高手,与气宗势不两立,令狐冲拜在风清扬门下实已经等于叛出了岳不群门下,悲愤之下,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宁中则眼中异彩连连身体都兴奋的微微发抖。
    第五十三章 静战
    正邪两道的三场比武本来进行的好好的,谁知道突然被林平之横插一脚,弄了一个乱七八糟。任我行被解开穴道后本想找林平之拼命,但是被方证冲虚和左冷禅拦住,说明刚刚的意外已经过去,任盈盈和向问天也说好了不再追究,岂可出尔反尔,现在应该将比武进行下去,任我行心下恼怒,但他也是个枭雄之才,知道现在身在虎穴,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当下只好忍住怒气,只是对林平之放了两句狠话。
    林平之也不计较,更未离开,只是单独站在大殿的一角冷眼旁观。
    双方众人各自休息了片刻,任我行道:“方证大师,现在还剩两场比试,我们尽早比完,老夫下山还有要事。”言语傲慢,似乎自己已经稳操胜券。
    左冷禅冷笑道:“第一场比试任先生大放光彩,下一场不知道是向左使还是任姑娘?”
    任我行勃然大怒,左冷禅这分明是在冷嘲热讽,他纵横江湖几十年,虽然曾经被东方不败关押十余年,但他始终认为那是东方不败暗算所至,今日林平之对他的羞辱可以说是从所未有,现在左冷禅如此讥讽他,他如何忍得?再加上他十余年前和左冷禅动过手,自认必胜无疑,起身道:“姓左的,现在老夫就和你打着第二场,你敢还是不敢?”
    左冷禅笑道:“老夫的武功搁下了十几年,正想试上一试。”
    这二人一向不和,也不多说,直接就交上了手。
    任我行一上来便使杀着,双掌便如刀削斧劈一般;左冷禅忽拳忽掌,忽抓忽拿,更是极尽变化之能事。两人越斗越快,忽然噗的一声响,左冷禅的手指已戳中任我行左胸“天池穴”。旁观众人啊的一声,齐声呼叫。
    左冷禅的手指在任我行的胸口微一停留,任我行立即全力运行吸星妖法,果然对方内力犹如河堤溃决,从自己“天池穴”中直涌进来。他心下大喜,加紧施为,吸取对方内力越快。突然之间,他身子一晃,一步步的慢慢退开,一言不发的瞪视着左冷禅,身子发颤,手足不动,便如是给人封了穴道一般。任我行道:“很好,这一着棋我倒没料到,是我上了当,这一场算我输便是。”原来左冷禅适才这一招大是行险,他已修练了十余年的“寒冰真气”注于食指之上,拚着大耗内力,将计就计,便让任我行吸了过去,不但让他吸去,反而加催内力,急速注入对方穴道。这内力是至阴至寒之物,一瞬之间,任我行全身为之冻僵。左冷禅乘着他“吸星大法”一窒的顷刻之间,内力一催,就势封住了他的穴道。
    武当掌门冲虚道人走上两步,说道:“素闻向左使人称‘天王老子’,贫道今日有幸,若能以‘天王老子’为对手,实感荣宠。”他武当掌门何等身分,对向问天说出这等话来,那是将对方看得极重了。向问天在情在理,实是难以推却,便道:“恭敬不如从命。”抱拳行礼,退了两步。冲虚道人宽袍大袖双手一摆,躬身还礼。
    任我行突然说道:“且慢!”众人怎知此刻任我行丹田之中,犹似有数十把小刀在乱攒乱刺,他使尽了力气,才将这几句话说得平平稳稳,没泄出半点痛楚之情。任我行道:“冲虚道长在贵方是生力军,我们这一边也得出一个生力军才是。冲儿,你就领教一下这位武当掌门的神剑。冲虚道长的剑法以柔克刚,圆转如意,世间罕有,可要小心了。”
    冲虚道人举目望着殿外天井中的天空,过了良久,冲虚道人长吁一口气,说道:“这一场不用比了,你们四位下山去罢。”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骇然。令狐冲大喜,躬身行礼。解风道:“道长,你这话是甚么意思?”冲虚道:“我想不出破解他的剑法之道,这一场比试,贫道认输。”
    任我行一手牵了盈盈,一手牵了令狐冲,笑道:“走罢!”忽听得岳不群喝道:“且慢!”任我行回头道:“怎么?”岳不群道:“冲虚道长大贤不和小人计较,这第三场可还没比。令狐冲,我来跟你比划比划。”令狐冲大吃一惊,不由得全身皆颤,嗫嚅道:“师父,我……我……怎能……”
    岳不群却泰然自若,说道:“人家说你蒙本门前辈风师叔的指点,剑术已深得华山派精髓,看来我也已不是你的对手。虽然你已被逐出本门,但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使的仍是本门剑法。我管教不善,使得正教中各位前辈,都为你这不肖少年怄气,倘若我不出手,难道让别人来负此重任?我今天如不杀了你,你就将我杀了罢。”说到后来,已然声色俱厉,刷的一声,抽出长剑,喝道:“你我已无师徒之情,亮剑!”令狐冲退了一步,道:“弟子不敢!”
    忽然站在角落的林平之冷笑出声道:“好个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令狐冲,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大殿众人这才想起来这里还有这么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左冷禅心下一喜,暗道:“此人武功虽然低微,但是胆大心细,更难得的是这份把控局势的眼光,看他对魔教厌恶至极,又不像是其他门派子弟,如果可以收入我嵩山大事可成也。”其他个人心思各异,唯有宁中则犹如忽遭雷击一般,面色苍白眼中露出恐惧至极之色。
    令狐冲闻言却是大惊失色,他本是一个孤儿,由岳不群夫妇抚养长大,突然听林平之话中的意思,他明显有一个父亲,心情激荡之下,他没有顾及林平之的刻薄言辞,大声道:“阁下何意?”
    林平之并未答话,只是缓缓戴上一副非绸非布的手套走出阴影,淡淡的道:“出剑吧。让我看看风清扬那老乌龟教出来的徒弟是什么成色,不过你放心,我这次会饶你一命,让你回去告诉那老乌龟,让他养胖点身子,回头我将他扒皮抽筋千刀万剐的时候也可以多割两刀。”
    众人闻言无不张口结舌,各路高手一直看的明白,这个古怪的年轻人虽然说是智计百出,更有一招擒拿任我行的战绩,但明显是投机取巧。这个时候不但出言挑战连武当掌教都不敢迎战的令狐冲,更放言要虐杀风清扬,要知道,风清扬可是武林的绝顶高手,在场任何一个高手都不敢说自己可以在风清扬剑下逃生,更不要说击败风清扬了。这个少年难道因为擒住了任我行,自信心膨胀居然失心疯了?
    令狐冲闻言大怒,风清扬不但对他有授艺之恩,更和他脾气相投,林平之如此辱骂风清扬更声言要将风清扬千刀万剐,令狐冲顿时怒发冲冠。
    任我行在一旁沉声道:“冲儿,此人诡计多端,想故意激怒你,切莫上当。”
    任我行也不担心令狐冲打不过林平之,只是担心令狐冲心神失守下被林平之占了便宜。令狐冲登时惊醒,暗想:此人诡计远胜于我,刚刚所谓提到有其父必有其子,也必然是为了让我心态失衡,倒是好算计,不过我令狐冲最得意的也是阴谋诡计,这招对我却不起作用。
    当下也不再说话,拔剑指向林平之。林平之依然是那副懒散的样子,也不进攻,只是静静的看着令狐冲,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二人谁都没动,只是这样的对峙。这下子殿中的人都坐不住了,低声议论不止,任我行和向问天也是惊诧不已,戴面具那小子的武功稀松平常,不知道为什么令狐冲半天还不肯出剑。
    但他们岂知道令狐冲心中的苦恼,独孤九剑的确是武林绝学,号称可以破尽一切武功,但是所谓破尽一切的前提就是有物可破,比如破刀式可破对方的刀法,破掌式可破对方掌法,但是现在对面那位一动不动,什么都不出,你让令狐冲破什么?换句话说,林平之就那么空门大开的一动不动,已经把无所不破的独孤九剑破了一个干干净净。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令狐冲眼角已经滴落汗珠,实在忍不住开口道:“小贼,为何不战?”
    林平之还是那样风轻云淡,似乎根本没听到令狐冲的话,令狐冲话已出口连带着自己的气势便弱了下来,但是对方毫无回应,让令狐冲的气势更弱,这下子令狐冲额头也密布了汗珠。林平之未出一言,已经破了令狐冲最拿手的“破话式”。
    时间就是这样一分一秒的流失过去,天色已经渐暗,大殿内无人出声。渐渐的,每个人都听到了令狐冲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豆大的汗珠顺着脖颈滚滚而下,但对面的林平之却从未有过任何举动,额角更无半滴汗珠,只见林平之凝然卓立,身形丝毫没有防御,全身上下,简直每一处都是空门大开。令狐冲手中的宝剑,看起来无论自任何方向刺出,都可以将林平之击倒,但林平之这份出奇的镇定与从容,却又震惊了他,这使得林平之全身每一处空门,看来又似乎都是诱敌的陷阱——他怎敢出手?令狐冲努力的睁大眼睛,透过面具,林平之的目光中没有丝毫的色彩,就像看死人一般看着自己,令狐冲自己便不免更为慌乱,林平之越冷静,他便越慌乱。
    战场上情况之微妙,往往会与情场有相似之处——双方之间,如果又一方可以出奇的冷静,另一方就难免慌乱,两人之间,如果有一人能出奇的坚强,另外一人就难免脆弱,情场中的“薄情”往往是最吸引人的魅力,战场上的“冷静”永远是最强的武器!只是这种“薄情”和“冷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情场中又有谁能对自己心爱的人如此忍心?战场上又有谁能将随时都可以制自己与死地的对手完全不放在心上?
    令狐冲学会独孤九剑后,与人争斗何止百十次,却从未遇到过如此镇静的对手,他辛苦挣扎,能有今日着实不容易,他本就是天性凉薄之人,而天性两薄之人也无一不是惜命如金之人,虽然这种人嘴上永远说着自己不惧生死,实则只是为了以此博取君子的信任以便让其可以获利,特别是现在有任盈盈这样的美女伴随身边,更是不想失去这美好的一切而孤注一掷。
    第五十章 擒拿
    此时大堂中所有的人呼吸似乎都已经停止了,几十双眼睛均盯着这个将任我行按在身下的白衣面具人。每个人都在盘算此人是谁,是敌是友,岳不群虽然面上竭力做出镇定的表情,但是目中却透露出狂喜之色,心中更是一片火热,心中默念:“好弟子啊,这才是我岳不群的弟子,平之这孩子果然有种,自从上山后一直默默无闻,今日却一鸣惊人,一招拿下任我行这魔头,日后谁还敢说我华山派武功不行?哪个还敢说我华山派和魔教妖人勾结?看看这将江湖色变的任大魔头,现在还不是像一只小鸡崽儿一样让我徒儿掐着脖子么?而且还是单手,真真是我的好徒儿啊。”但转念又不免为林平之担心,当下心中七上八下纠结不已。
    任我行此时被林平之按在身下,虽然因穴道被点口不能言,心中却是大骂不止,从林平之点住自己穴道的内力判断,这白衣人武功稀松平常,自己拿下他甚至不用三招,但是自己当时在和方证动手已经是竭尽全力,算计了半天才想到这个万无一失的法子,每一个步骤都计算的恰到好处,但是正因为计算的太过精妙,也导致这几个步骤绝对不能有任何的变化,可以说,当时自己的动作已经远远超过了自己的反应速度,即便林平之是一个丝毫不懂武功的人,即便自己已经看见林平之对自己出手,自己还是不得不继续自己的动作,毫无防备的被林平之拿下,没想到最终最大的优势反而变成了自己最大的弱点。
    父女连心,任盈盈最先反应了过来,大声叫道:“卑鄙无耻,快放了我爹。”
    林平之冷笑道:“日月神教之中,也有正人君子么?”他故意改变了声音,又有面具遮挡,无人认出他的身份,任盈盈不仅语塞。
    向问天道:“方才明明说好公平比武,阁下出手偷袭,是何道理?”
    林平之不屑道:“我又没帮着老和尚打架,只是这个老东西突然偷袭我,我还不能还手?”当时他出现在余沧海身旁,任我行一掌落下,实在难以分别是否对他出手,他如此之说却也不无道理。
    向问天道:“先请阁下放了任教主,我们再计较。”
    林平之却根本不理他,只是低头看着任我行喷火的双眼,淡然道:“你为什么这么盯着我?哦,你败得不甘心是不是?因为我用的不是真功夫,告诉你,以后学着点儿,若使用真功夫就不算本事了。我打架是从来也不用真功夫的。”任我行气得简直要吐血,但是旁边众人听到林平之的话却有几人陷入沉思,林平之的确好像一点真功夫也没有,完全是靠投机取巧。但若没有一等一的真功夫,又怎能这么样投机取巧?时间又怎能拿捏的这么准?出手又怎会这么稳?这不但手上要有真功夫,脑袋里面更要有真功夫。
    此时正道人物自然是喜形于色,向问天和任盈盈则是面如死灰,任盈盈忽然开口道:“阁下想来也是江湖中有名有姓的人物,如此藏头露尾连个真身都不敢露,莫非是有什么见不得人之处?是英雄好汉就放了我爹,咱们比武定胜负。”
    林平之看也不看任盈盈,忽然转头对向问天道:“向左使,这个任盈盈真是你们魔教的妖女?”
    向问天不明所以,但看了看林平之掐着喉咙的任我行,还是强压怒气道:“任大小姐是我日月教的圣姑,可不是什么妖女。”
    林平之道:“哦,听任大小姐说话,我还以为是那个名门大派出来的呢,真真辱了魔教的名声。”
    向问天怒道:“阁下这是要与我日月神教为敌么?”
    林平之话也不说,忽然伸出一直空着的右手,猛地一记耳光扇在任我行的脸上,清脆的耳光却像惊雷一般响在众人耳中,向问天和任盈盈固然是目眦欲裂,正道人士包括岳不群也是目瞪口呆,须知任我行横行江湖的时候,连武当掌门冲虚道长在江湖上还名声不显,此时却被林平之如此羞辱,要知道江湖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是常有的事情,但是如此折辱一个武林高手却是极其罕见,更不要说是日月神教的教主这样的人物了。向问天张嘴怒喝:“住手!”林平之反手又是一记耳光抽在任我行脸上,他打的并不重,但是足以让任我行双颊各印上一个完美的手印。
    任盈盈一把拉住向问天,忽然双膝一软,向林平之盈盈下拜道:“刚刚是我和向叔叔多有得罪,还请阁下见谅。”
    林平之这才放下手,淡淡的道:“这还像句人话。”
    随即看向向问天,向问天满面通红,但最终还是跪下道:“刚才向某无礼,在此向阁下赔罪。”
    “阿弥陀佛。”忽然方证大师出声道,“这位施主,多谢刚刚出手相助,不过我和任先生双方已经约定三局两胜,如今阁下出手似乎有欠妥当之处。”
    林平之淡然看了一眼方证大师,开口道:“方证大师,你们刚刚定规矩的时候有我么?”方证大师一愣道:“没有施主。”
    林平之又道:“任我行是向问天和任盈盈一方的人,还是大师一方的人?”
    方证大师道:“自然是向施主和任大小姐一方的人。”
    林平之淡淡的道:“那为什么不见他们来求我放了任我行,反倒是大师急不可耐?”
    方证大师一愣,忽然满面通红登时语塞,林平之的话虽然听起来平平无奇,但是内含的杀机实在太重,刚刚向问天和任盈盈虽然对林平之喝骂,但是却自始自终没求过林平之放了任我行,现在被林平之这么一说,真的好像是方证大师已经站在魔教一方了,这个性质就不是闹着玩儿的了,一个对答不好,少林派的声誉就算是毁了。一旁的左冷禅本见方证大师要林平之放了任我行心中大是不满,任我行与嵩山派宿怨颇深,如果让任我行逃出生天,对他们嵩山派可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但是方证大师素来是正道魁首,他也不好插嘴,现在看林平之不但没放了任我行,还给了少林方丈如此大的一个难看,不禁心花怒放,要知道,嵩山派虽然没被少林派压死,但是这几十年在少林寺眼皮子地下,日子也过的不是那么舒爽,如今看到少林方丈吃瘪,左冷禅顿时老怀大畅,但毕竟同为正道三大高手,同时左冷禅也起了拉拢林平之的心思,于是拱手道:“这位少侠所言极是。”在场的都是武林高手,虽然林平之戴了面具还改了声音,但是众人都能听出来林平之年纪不大,故此左冷禅将之称为少侠。
    随即左冷禅上前一步道:“刚刚任我行凭借方证大师的慈悲心肠施展诡计暗算,结果被这位少侠所擒,可谓因果报应。方证大师虽是一片慈悲心肠,但是用在魔教妖人身上却是不妥,所谓除恶务尽,如今任我行已经被少侠擒住,我们只要擒住向问天和妖女任盈盈即可。”
    向问天开口道:“左掌门,我们之前有过约定,现在你们想毁约么?”
    左冷禅冷笑道:“左某岂是你们魔教那等那食言小人,现在只要你二人胜了我和冲虚道长自然还是可以离开。”
    向问天道:“但是我们任教主。”
    左冷禅笑道:“你们任教主是这位少侠所擒,与我们毫无干系,如果你们可以,不妨去求这位少侠。但是如果你们两个都拜在我和冲虚道长手下,就算这位少侠大发慈悲放了任我行,恐怕也是哼哼哼。。。”
    他没再说下去,但是内中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向问天咬牙道:“但是第一场我们任教主赢了方丈大师。”
    左冷禅笑道:“你们任大教主都被人家少侠生擒活捉了,你还有脸说赢了。”
    方证大师忽然道:“阿弥陀佛,虽然任教主被这位少侠所救,但是老衲却是拜在任教主手下,这一场,的确是我们输了。”岳不群道:“方丈大师只是一念之仁,才遭奸人所算。”方证道:“阿弥陀佛。任施主心思机敏,斗智不斗力,老夫原是输了的。”言语间面现慈悲之象,摆明了是不想占这个便宜,果然是一派有道高僧的形象。
    左冷禅面色一冷,强笑道:“既然大师如此说,那么此战便算我们输了。”
    忽然而听到“啪”的一声响,原来林平之又扇了任我行一个耳光,向问天怒道:“阁下为何还要羞辱任教主?”
    林平之冷笑道:“你这老儿为什么要把发髻散开?”
    向问天怒道:“头发长在我的头上,我散不散发髻和你有什么关系?”
    林平之冷冷的道:“那任老儿落在我的手上,我羞辱不羞辱他又有你又什么关系?”
    向问天怒不可遏:“任教主是我们日月神教之主。”
    林平之目光一寒,忽然左手一紧声音如冰:“本少爷是任我行老命之主。”任我行当即面色赤红呼吸困难。
    任盈盈面色大变,再次跪下:“少侠且慢,少侠有何要求但讲无妨,只要可以做到,小女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林平之道:“你倒是奸猾得很啊,连给那个令狐冲治病你都网罗了手下一众高手,现在为了救你爹,你才仅仅说你自己去做,你到底是不把你爹放在心上呢?还是认为本少爷是个傻子?”
    任盈盈闻言,目中却闪过一丝喜色。
    第五十一章 人质
    林平之擒拿了任我行,任盈盈和向问天自然是心急如焚,但是也毫无办法自林平之手中毫发无伤的救下任我行。现在听林平之提到任盈盈率众给令狐冲治病之事,任盈盈则是心中大定,自以为此人必是看中了自己手中的势力,心中暗道:“不怕你条件大,就怕你没条件,只要能把爹救回来,哪怕手下那些乌合之众死光了也没什么,爹回来了招兵买马自然不在话下,再说了,就怕你有命提条件,没命得条件。”当下任盈盈心中大定面上却是不显,开口道:“敢问少侠如何方可放了我爹?”
    林平之嘿嘿一笑,忽然又是一记耳光扇了上去,冷然道:“你给令狐冲治病之时先问过令狐冲没有?”
    在场众人无论是任盈盈向问天,还是正道群雄都已经一个头三个大了,心中暗道:“此人行事太过诡异,简直是不知所谓,必须要先猜中他得心思才能说话,问题是他的心思别人如何能够得知?”
    任盈盈鬓角已经热汗滚滚,嘶哑着嗓子道:“如果少侠肯放了我爹,我日月教绝不会与少侠为敌。”
    又是一记耳光:“敢威胁本少爷?”
    此时方证大师忽然与冲虚道长对视了一眼,冲虚道长上前一步道:“这位少侠,在下武当冲虚有礼了。”
    林平之方要还礼,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岳不群夫妻同时大叫,岳不群叫道:“孽障,你敢!”宁中则喊道:“冲儿,小心!”只见大殿牌匾上飞出一道剑光,快如闪电直扑林平之的后心,而林平之毫无感觉恍若未闻,任盈盈和向问天的眼中已经露出狂喜之色,原来令狐冲一直藏匿于大殿牌匾之后观望,现在抓准时机力求一击必中,眼见剑尖已经接近林平之的后心,令狐冲的眼中已经出现笑意,但是这种笑意忽然变得恐惧至极,因为明明背对着他的林平之忽然转了个身,左手提着任我行挡在身前,令狐冲的剑锋直冲任我行的咽喉,此时令狐冲已经收招不及,忽然灵机一动,自己的左手猛地打在右手腕上同时右手张开将剑抛出,随着当啷一声宝剑落地的声音,随即人影闪动,只听砰砰几声,随即响起两声闷哼。
    这几下电光火石,转瞬即逝。众人再看时,只见令狐冲被任盈盈和向问天抱到一旁,左冷禅双手夹住宁中则的宝剑,岳不群木立当场面色铁青,而林平之手里拎着任我行的脖子,背靠殿柱胸口起伏不定。
    原来刚刚令狐冲虽然扔掉了宝剑,但是身体却不可控制的撞在了任我行身上,顿时两人都是头晕眼花鼻血长流,林平之顺势就点了令狐冲的穴道,然后右手一伸便要擒拿令狐冲。向问天和任盈盈自然不会放过如此良机,飞身便去抢任我行和令狐冲,左冷禅本要起身去拦,但方正和冲虚正好在他前面,因此身形微微一顿,林平之反应奇快,用任我行的身体当作武器向二人横扫,这二人自不敢伤任我行分毫,被林平之逼得退了一退,林平之刚要再次擒拿令狐冲,没想到宁中则忽然在林平之背后出掌印在林平之后心上,将林平之当场击飞,随后宁中则抱起令狐冲抛给向问天二人,此时左冷禅已经飞身上前,宁中则连忙拔剑刺向左冷禅,被左冷禅双手夹住。
    而林平之被宁中则一掌击飞后,在空中勉强转身落在殿柱旁边,靠住殿柱稳住身形,将任我行至于身前,防止被人再度偷袭,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本要上前,见到现在的情形再次稳住身形。
    此时左冷禅面色阴沉,冷声道:“岳夫人,你这是何以?”
    宁中则道:“左师兄,冲儿乃是我夫君的大弟子,妾身不得不救。”
    左冷禅转脸对岳不群道:“岳师兄,你怎么说?”
    只见岳不群额上青筋暴露,喉咙内咯咯直响,却一语不发。
    左冷禅眉头一皱,忽然笑道:“原来岳师兄被尊夫人点了穴道,你夫妻二人倒是演了一场好戏。”
    说罢也不见他提气使力,向后便滑出两步,转身便来到岳不群面前,袍袖一扫,已解开了岳不群被点的穴道,同时但闻当啷一声,宁中则的宝剑已经从中断裂,半截剑尖掉落在地。众人见到他举重若轻,轻描淡写的便与宁中则的对峙中抽身而出,更以高深内力震断宁中则手中宝剑,不禁对他的武功更为忌惮。
    岳不群穴道被解,冲左冷禅拱了拱手,飞身来到宁中则面前,厉声道:“师妹,你这是干什么?”
    宁中则目中落下两行清泪,悲声道:“师兄,冲儿是我们从小养大的,他是什么人你难道还不清楚,这孩子天性纯良,只是爱耍孩子脾气,难道你让我看着有人伤他么?”
    岳不群全身发抖,大声道:“他所作所为,哪一条不是死罪?事已至此,你还要为他护短?”
    宁中则一甩脸大声道:“我不管,我就知道冲儿是你的徒儿,是我华山的大弟子,无论他做了什么,你这个当师父的都应该护着他!”
    左冷禅寒声道:“岳师兄,你执掌华山,今日的事情你怎么说?”
    岳不群心头发苦,大声道:“左师兄,岳某不肖,教出一个欺师灭祖的弟子,岳某已经遍发武林同道,将令狐冲逐出我华山派,他的行为已经与我华山派再无瓜葛,今日之事,乃是我师妹顾念和这个小贼十余年的养育之情,虽然过分,却也是人之常情,请方证大师、冲虚道长和左师兄见谅。”
    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马上道:“不错,岳夫人是女中豪杰,但毕竟爱子之心也是为母之人的真情。我等自不会介怀。”
    少林武当两大掌门都说话了,左冷禅无论如何也不能当小人,毕竟一个母亲的心思,即便不对,但是这些人都大有身份,又如何能够苛责?于是冷哼一声道:“宁师妹护子心切,左某又如何会斤斤计较,不过希望岳师兄多家检点,万勿再有此事。”
    岳不群点头,随即按住还要与众人争辩的宁中则,将宁中则强拉回众人之中。
    解决完宁中则的事情,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回到林平之身上,林平之似乎刚刚受伤不轻,此时背靠殿柱坐在地上,将任我行置于膝上,左手依然按着任我行的咽喉。
    任盈盈看了看面上红肿的任我行,咬牙上前道:“少侠,我和向叔叔可以保证,只要你放了我爹,无论何事,我日月教但凡可以做到的,必为少侠做到。”
    林平之看也没看任盈盈,冷笑两声道:“向问天,你刚刚曾经说你魔教是卑鄙小人,向来没什么说话算话。是不是这样?”
    向问天顿时面红耳赤,这个时候如果说是,那么任盈盈刚刚的话就成了放屁,如果说不是,自己又刚刚亲口这么说的。向问天和任盈盈心中都是大骂不已,此人武功低微,偏偏行事诡异,完全不按常理,这两个人都是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之辈,平时日里用言语挤兑那些正道人士一直无往不利,但在林平之面前却处处受制,被挤兑的无所适从。
    此时令狐冲的穴道已经被向问天解开,他也顾不得去看岳不群夫妻,一心只想赶紧救下任我行,他自认狡诈多智,连忙上前道:“兄台擒拿任先生,自是正道中人,但如此挟持人质岂不是小人行径。”
    一声响亮,任我行又挨了一下,此时的任我行简直恨不得死了,他宁可挨上三刀四剑也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如此羞辱。
    一掌打完,林平之也不说话,只是抬头默默的看着天花板,似乎天花板上有两只老鼠在打架。
    任盈盈忽然跳起来猛地一记耳光打在令狐冲脸上,随即跪倒:“少侠息怒。”
    令狐冲面上顿时一片红肿,但是也明白任盈盈的用意,心下也不生气,此时只要可以救出任我行,别说挨上一巴掌,就是千百下他也甘之如饴,连忙老老实实的也跪在任盈盈身边。唯有宁中则见令狐冲挨打心中不忿,刚要张嘴,但是这次岳不群已经有了准备,提前一步点了宁中则的穴道,宁中则怒视岳不群目中喷火,岳不群心中苦笑但只做未见。
    林平之将目光转向任盈盈三人,冷声道:“希望你们记得,现在你们没资格和我说三道四,我不想再听到狗叫。”虽然林平之言辞恶毒,但三人却松了口气,因为起码对方没再出幺蛾子,虽然言语难听,但起码让己方有了发挥的余地。于是三人皆默默点头。
    林平之道:“令狐冲是吧?你刚刚偷袭我用的是什么剑法?”
    令狐冲道:“独孤九剑。”
    围观众人行中登时一跳,没想到与福州林家的辟邪剑法并称两大绝学剑法的独孤九剑居然被令狐冲学会了,岳不群更是心中大怒:“孽障,当日我夫妻问你剑法和来历,你死不承认,现在为了救任我行魔头居然说的不加思考。”想到十几年的养育之情,岳不群更是心中苦涩不已,宁中则却是目中闪光,为令狐冲能学的这武林绝学而开心不已。
    林平之道:“独孤九剑?是谁传授给你的。”
    令狐冲道:“是我华山太师叔风清扬。”
    岳不群心中更是恼怒不已,风清扬是剑宗高手,与气宗势不两立,令狐冲拜在风清扬门下实已经等于叛出了岳不群门下,悲愤之下,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宁中则眼中异彩连连身体都兴奋的微微发抖。
    第五十二章 交换
    令狐冲当众说出自己所用剑法乃是风清扬传授的独孤九剑,大殿众人都是一片交头接耳,风清扬的武功之高在场众人都是心中有数,此时众人心思各不相同,但对令狐冲均多了一分投鼠忌器的忌惮。
    林平之倒是满不在乎,开口道:“独孤九剑剑谱和任我行,你要哪一个?”
    任盈盈心中冰凉一片,如此独门绝技,自然没人愿意外传,看起来父亲是难救回来了。
    令狐冲回头看了一眼任盈盈楚楚可怜的样子,一咬牙扭头目中喷火道:“要任先生,请给笔墨。”
    众人眼中都是一片火热,那是独孤九剑啊,如此绝学谁人不想据为己有?
    林平之蔑视的一笑,冷声道:“那你就留着独孤九剑吧。”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被林平之制住的任我行,被林平之这句话差点儿把腰给闪断了,见过不按套路出牌的没见过如此不按套路出牌的,难怪任我行几个被此人吃的死死的,这是小人碰上了疯子。岳不群心中也是恼怒非常,暗道:平之糊涂啊,如此神功绝学,岂能不要,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日后哪里去找这种机缘,该死!该死!
    林平之忽然对方证大师和冲虚道人、左冷禅道:“大师、道长、左掌门,三位德高望重,你们认为今日之事,小可是否应该放了任我行?”
    左冷禅自是不愿放虎归山,但是方证和冲虚道:“贫僧(贫道)以为,今日两方比武乃是事先商定,如果可以,还望少侠不要在此时囚禁任先生。”两大掌门开口,左冷禅再不满,也只好点头附和。
    林平之笑道:“既然三位前辈开金口,小可自无不可。”任盈盈三人心中已经骂开了花:神也是你,鬼也是你,你一张嘴反面正面都说了。
    此时的令狐冲满面通红,自己引以为豪的独孤九剑竟然被此人当垃圾一样,这种羞辱饶是令狐冲面皮之厚天下无双,也是羞愤难当。
    林平之忽然道:“不过,我也不能这么白白放了任我行,我对少林的金钟罩,华山派的混元功以及嵩山派的大嵩阳神掌却是钦慕已久,令狐冲,如果你能拿这几种绝学的一种出来,我倒是可以考虑把任我行交给你。”
    群雄的腰已经快承受不住林平之的这种忽悠了,个个在心里破口大骂:“疯子,且不说他说的这几种武功与独孤九剑毫无相比的可能性,单纯说你如果真想换这几种功夫,直接拿任我行去找这几派掌门去换就是了,吃饱了撑的脱裤子放屁多这么一道手,还让那几派有一派大的好处,自己还得罪死了魔教和令狐冲以及他背后的风清扬,此人定是个疯子无疑!”在场的都不是傻子,马上就想到,令狐冲既然已经不在乎独孤九剑去换任我行,自然会拿剑谱去换这几家的武功,而且大概率这几派会答应,因为那几种武功虽然也是不弱,但是绝对无法与独孤九剑相提并论,此人行事简直让人莫名其妙匪夷所思。
    在神功面前,很多人的理智一下子被欲望所超过,余沧海忽然开口道:“少侠,我青城派的鹤戾九霄神功乃镇派绝学,不知少侠可有兴趣?”
    众人无不心中大骂余沧海无耻,难怪当时天下武林无人不惦记林家的辟邪剑谱,唯独余沧海拉下脸面去抢,此人的无耻果然登峰造极。但是骂归骂,昆仑派一件镇山乾坤子上前道:“我昆仑的两仪神功乃是江湖绝学,不知少侠是否有意观看。”峨嵋派金山上人道:“昆仑绝学自然了得,不过我峨嵋派的九阳功也不逊色。”丐帮解风,衡山莫大也纷纷出言自家门派有何等神功。
    林平之目光淡然在众人面前一扫而过,他现在心境已坚,即便见到余沧海也再无冲动的情绪,随即开口淡淡的道:“令狐冲,无论你取到哪家的神功绝学,均可与我交换任我行。”
    众人此时也闭住了嘴巴,只是用炙热的眼光看着令狐冲,大殿内又是一片寂静。
    令狐冲沉默良久,忽然开口道:“请方证大师赐我笔墨。”
    方证点头,随后小沙弥拿来了桌椅笔墨,令狐冲奋笔疾书,独孤九剑虽然叫做九剑,但却不是那么简单,令狐冲足足写了一个时辰方才写完。随后令狐冲拿起剑谱,众人眼光炙热的盯着令狐冲手中的剑谱,目光中透露着贪婪。令狐冲思考片刻,对岳不群道:“师。。。岳掌门,在下想交换你的紫霞功。”
    此时岳不群方才明白林平之的良苦用心,如果林平之直接要了令狐冲的独孤九剑,自己就不便修习,同时一旦用了这个剑法,他人马上就会明白今日的事情真相,而这样由令狐冲来交换紫霞神功,不但以后自己修炼毫无羁绊,还不留任何后患,甚至于还让正邪两道都多少要记着华山派的人情,而紫霞神功到了平之手里,等于还是在华山派里,平之这孩子,做事滴水不漏,真是大才。
    岳不群见所有人都带着嫉妒的眼神看着自己,心中虽然得意,但是面上却露出难色,面对左冷禅道:“左师兄,紫霞神功乃是我华山镇派之宝,此事你看如何?”左冷禅心中登时大怒,对岳不群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为大为反感,但又不得不强笑道:“岳师兄,大事当前,今日华山派所付出的代价,日后我几派必有所补偿。”泰山派衡山派众人心底对左冷禅也是大骂不已:有好处的时候自己独吞,补偿的时候想起我来了,你左冷禅真真不当人子。
    紫霞神功秘籍原本上次被岳灵珊弄丢,岳不群后来自己又写了一本,一直贴身携带,此事从怀中取出交给令狐冲换过独孤九剑剑谱,令狐冲将紫霞神功秘籍抖手抛向林平之,林平之并没有伸手去接,任由秘籍落在自己面前,这让已经准备趁机上前夺人的向问天心中大骂不已。林平之看了一眼面前的紫霞神功,开口道:“现在我们提一下条件吧。”
    向问天怒道:“条件不是已经给你了么?你还待如何?”话音出口心下懊悔不已,刚刚林平之扇任我行耳光的事情自己一气之下居然忘了。
    不过好在这次林平之并没打任我行,只是冷冷的道:“给我什么了?秘籍可在地上,没在我手里,再说了,我刚刚说的是看在三位前辈面上让你们用秘籍来换,什么时候说这是放了任我行的条件了?”方证本想开口,但听林平之提到三位前辈这句话,终究是闭上了嘴巴。
    任盈盈强压怒气道:“有什么区别么?”
    林平之笑道:“当然有区别,交换就是换东西,你给我秘籍,我给你任我行,至于活得还是死的就看我心情了。而放人则是活人,不然怎么放?当时如果要放人自然要有条件,现在我的任大小姐明白了么?”
    任盈盈快被气疯了,自己自认为聪明绝顶狡诈多智,岂料这小贼比自己还要阴险。但是现在有求于人,只好忍气吞声道:“敢问少侠什么条件?”
    林平之笑道:“很简单,向你们要一个人。”
    任盈盈疑惑道:“要什么人?”
    林平之道:“任大小姐的贴身保镖绿竹翁。”
    任盈盈奇道:“要他们做什么。”
    啪的一记耳光,任我行躲过了向问天那次质问,但没躲过任盈盈的疑问,心头登时怒火飞天:“臭丫头,都这个时候了你东问西问的什么?他要你给他就是了。”
    任盈盈恼怒之余恍然点头道:“好,我这就把人交给你。”转头看向向问天,向问天点头纵身出门,无人阻拦,一盏茶的功夫,向问天提着一个人进了大殿,正是任盈盈的贴身保镖绿竹翁,此时绿竹翁已经被向问天制住穴道目中尽是惶恐,他实在不知道自己一辈子忠心耿耿,为什么突然被主上给出卖了。
    林平之看着绿竹翁,开口道:“老东西,你还记得在洛阳曾经出手打断过两个青年的手臂么?那是我的两个表哥,今天我就让你这老狗才赔命,你应该感谢你祖宗积德,多亏当时没下手没太恶毒,否则你休想死的这么痛快。”话音一落,也不管绿竹翁哀求的眼神,猛地一掌拍在绿竹翁的泥丸宫上,随即一脚将绿竹翁踢飞出去,绿竹翁摔在地上登时双眼赤红,虽然他穴道被制不能动弹,但是巨大的痛苦还是让他全身不住的颤抖,口中赫赫有声。众人看的无不心下骇然,此人刚刚还说给这个绿竹翁一个痛快,不让他受活罪,一个痛快尚且如此,那他的不痛快要如何折磨人?魔教中人更是心下惭愧:“看起来此人才是魔道正宗!这是给我们树立榜样来了。”
    方证大师皱眉道:“施主为何让他如此不死不活的受活罪?”
    林平之不好意思的笑道:“在下本想将此贼一掌毙命,谁知道功力不足,惭愧惭愧。”
    在场众人差点晕倒:就这么一个半瓶子醋,居然一招拿下了任我行!
    任盈盈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道:“阁下满意了么?”
    林平之笑道:“满意,在下一项言而有信,既然你们拿出了诚意,我自当遵守诺言。”说罢甩手将任我行抛了过去,左手一伸将紫霞神功收入怀中。
    第五十三章 静战
    正邪两道的三场比武本来进行的好好的,谁知道突然被林平之横插一脚,弄了一个乱七八糟。任我行被解开穴道后本想找林平之拼命,但是被方证冲虚和左冷禅拦住,说明刚刚的意外已经过去,任盈盈和向问天也说好了不再追究,岂可出尔反尔,现在应该将比武进行下去,任我行心下恼怒,但他也是个枭雄之才,知道现在身在虎穴,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当下只好忍住怒气,只是对林平之放了两句狠话。
    林平之也不计较,更未离开,只是单独站在大殿的一角冷眼旁观。
    双方众人各自休息了片刻,任我行道:“方证大师,现在还剩两场比试,我们尽早比完,老夫下山还有要事。”言语傲慢,似乎自己已经稳操胜券。
    左冷禅冷笑道:“第一场比试任先生大放光彩,下一场不知道是向左使还是任姑娘?”
    任我行勃然大怒,左冷禅这分明是在冷嘲热讽,他纵横江湖几十年,虽然曾经被东方不败关押十余年,但他始终认为那是东方不败暗算所至,今日林平之对他的羞辱可以说是从所未有,现在左冷禅如此讥讽他,他如何忍得?再加上他十余年前和左冷禅动过手,自认必胜无疑,起身道:“姓左的,现在老夫就和你打着第二场,你敢还是不敢?”
    左冷禅笑道:“老夫的武功搁下了十几年,正想试上一试。”
    这二人一向不和,也不多说,直接就交上了手。
    任我行一上来便使杀着,双掌便如刀削斧劈一般;左冷禅忽拳忽掌,忽抓忽拿,更是极尽变化之能事。两人越斗越快,忽然噗的一声响,左冷禅的手指已戳中任我行左胸“天池穴”。旁观众人啊的一声,齐声呼叫。
    左冷禅的手指在任我行的胸口微一停留,任我行立即全力运行吸星妖法,果然对方内力犹如河堤溃决,从自己“天池穴”中直涌进来。他心下大喜,加紧施为,吸取对方内力越快。突然之间,他身子一晃,一步步的慢慢退开,一言不发的瞪视着左冷禅,身子发颤,手足不动,便如是给人封了穴道一般。任我行道:“很好,这一着棋我倒没料到,是我上了当,这一场算我输便是。”原来左冷禅适才这一招大是行险,他已修练了十余年的“寒冰真气”注于食指之上,拚着大耗内力,将计就计,便让任我行吸了过去,不但让他吸去,反而加催内力,急速注入对方穴道。这内力是至阴至寒之物,一瞬之间,任我行全身为之冻僵。左冷禅乘着他“吸星大法”一窒的顷刻之间,内力一催,就势封住了他的穴道。
    武当掌门冲虚道人走上两步,说道:“素闻向左使人称‘天王老子’,贫道今日有幸,若能以‘天王老子’为对手,实感荣宠。”他武当掌门何等身分,对向问天说出这等话来,那是将对方看得极重了。向问天在情在理,实是难以推却,便道:“恭敬不如从命。”抱拳行礼,退了两步。冲虚道人宽袍大袖双手一摆,躬身还礼。
    任我行突然说道:“且慢!”众人怎知此刻任我行丹田之中,犹似有数十把小刀在乱攒乱刺,他使尽了力气,才将这几句话说得平平稳稳,没泄出半点痛楚之情。任我行道:“冲虚道长在贵方是生力军,我们这一边也得出一个生力军才是。冲儿,你就领教一下这位武当掌门的神剑。冲虚道长的剑法以柔克刚,圆转如意,世间罕有,可要小心了。”
    冲虚道人举目望着殿外天井中的天空,过了良久,冲虚道人长吁一口气,说道:“这一场不用比了,你们四位下山去罢。”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骇然。令狐冲大喜,躬身行礼。解风道:“道长,你这话是甚么意思?”冲虚道:“我想不出破解他的剑法之道,这一场比试,贫道认输。”
    任我行一手牵了盈盈,一手牵了令狐冲,笑道:“走罢!”忽听得岳不群喝道:“且慢!”任我行回头道:“怎么?”岳不群道:“冲虚道长大贤不和小人计较,这第三场可还没比。令狐冲,我来跟你比划比划。”令狐冲大吃一惊,不由得全身皆颤,嗫嚅道:“师父,我……我……怎能……”
    岳不群却泰然自若,说道:“人家说你蒙本门前辈风师叔的指点,剑术已深得华山派精髓,看来我也已不是你的对手。虽然你已被逐出本门,但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使的仍是本门剑法。我管教不善,使得正教中各位前辈,都为你这不肖少年怄气,倘若我不出手,难道让别人来负此重任?我今天如不杀了你,你就将我杀了罢。”说到后来,已然声色俱厉,刷的一声,抽出长剑,喝道:“你我已无师徒之情,亮剑!”令狐冲退了一步,道:“弟子不敢!”
    忽然站在角落的林平之冷笑出声道:“好个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的令狐冲,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大殿众人这才想起来这里还有这么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左冷禅心下一喜,暗道:“此人武功虽然低微,但是胆大心细,更难得的是这份把控局势的眼光,看他对魔教厌恶至极,又不像是其他门派子弟,如果可以收入我嵩山大事可成也。”其他个人心思各异,唯有宁中则犹如忽遭雷击一般,面色苍白眼中露出恐惧至极之色。
    令狐冲闻言却是大惊失色,他本是一个孤儿,由岳不群夫妇抚养长大,突然听林平之话中的意思,他明显有一个父亲,心情激荡之下,他没有顾及林平之的刻薄言辞,大声道:“阁下何意?”
    林平之并未答话,只是缓缓戴上一副非绸非布的手套走出阴影,淡淡的道:“出剑吧。让我看看风清扬那老乌龟教出来的徒弟是什么成色,不过你放心,我这次会饶你一命,让你回去告诉那老乌龟,让他养胖点身子,回头我将他扒皮抽筋千刀万剐的时候也可以多割两刀。”
    众人闻言无不张口结舌,各路高手一直看的明白,这个古怪的年轻人虽然说是智计百出,更有一招擒拿任我行的战绩,但明显是投机取巧。这个时候不但出言挑战连武当掌教都不敢迎战的令狐冲,更放言要虐杀风清扬,要知道,风清扬可是武林的绝顶高手,在场任何一个高手都不敢说自己可以在风清扬剑下逃生,更不要说击败风清扬了。这个少年难道因为擒住了任我行,自信心膨胀居然失心疯了?
    令狐冲闻言大怒,风清扬不但对他有授艺之恩,更和他脾气相投,林平之如此辱骂风清扬更声言要将风清扬千刀万剐,令狐冲顿时怒发冲冠。
    任我行在一旁沉声道:“冲儿,此人诡计多端,想故意激怒你,切莫上当。”
    任我行也不担心令狐冲打不过林平之,只是担心令狐冲心神失守下被林平之占了便宜。令狐冲登时惊醒,暗想:此人诡计远胜于我,刚刚所谓提到有其父必有其子,也必然是为了让我心态失衡,倒是好算计,不过我令狐冲最得意的也是阴谋诡计,这招对我却不起作用。
    当下也不再说话,拔剑指向林平之。林平之依然是那副懒散的样子,也不进攻,只是静静的看着令狐冲,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二人谁都没动,只是这样的对峙。这下子殿中的人都坐不住了,低声议论不止,任我行和向问天也是惊诧不已,戴面具那小子的武功稀松平常,不知道为什么令狐冲半天还不肯出剑。
    但他们岂知道令狐冲心中的苦恼,独孤九剑的确是武林绝学,号称可以破尽一切武功,但是所谓破尽一切的前提就是有物可破,比如破刀式可破对方的刀法,破掌式可破对方掌法,但是现在对面那位一动不动,什么都不出,你让令狐冲破什么?换句话说,林平之就那么空门大开的一动不动,已经把无所不破的独孤九剑破了一个干干净净。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令狐冲眼角已经滴落汗珠,实在忍不住开口道:“小贼,为何不战?”
    林平之还是那样风轻云淡,似乎根本没听到令狐冲的话,令狐冲话已出口连带着自己的气势便弱了下来,但是对方毫无回应,让令狐冲的气势更弱,这下子令狐冲额头也密布了汗珠。林平之未出一言,已经破了令狐冲最拿手的“破话式”。
    时间就是这样一分一秒的流失过去,天色已经渐暗,大殿内无人出声。渐渐的,每个人都听到了令狐冲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豆大的汗珠顺着脖颈滚滚而下,但对面的林平之却从未有过任何举动,额角更无半滴汗珠,只见林平之凝然卓立,身形丝毫没有防御,全身上下,简直每一处都是空门大开。令狐冲手中的宝剑,看起来无论自任何方向刺出,都可以将林平之击倒,但林平之这份出奇的镇定与从容,却又震惊了他,这使得林平之全身每一处空门,看来又似乎都是诱敌的陷阱——他怎敢出手?令狐冲努力的睁大眼睛,透过面具,林平之的目光中没有丝毫的色彩,就像看死人一般看着自己,令狐冲自己便不免更为慌乱,林平之越冷静,他便越慌乱。
    战场上情况之微妙,往往会与情场有相似之处——双方之间,如果又一方可以出奇的冷静,另一方就难免慌乱,两人之间,如果有一人能出奇的坚强,另外一人就难免脆弱,情场中的“薄情”往往是最吸引人的魅力,战场上的“冷静”永远是最强的武器!只是这种“薄情”和“冷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情场中又有谁能对自己心爱的人如此忍心?战场上又有谁能将随时都可以制自己与死地的对手完全不放在心上?
    令狐冲学会独孤九剑后,与人争斗何止百十次,却从未遇到过如此镇静的对手,他辛苦挣扎,能有今日着实不容易,他本就是天性凉薄之人,而天性两薄之人也无一不是惜命如金之人,虽然这种人嘴上永远说着自己不惧生死,实则只是为了以此博取君子的信任以便让其可以获利,特别是现在有任盈盈这样的美女伴随身边,更是不想失去这美好的一切而孤注一掷。
    第五十四章 致胜
    天色已经大黑,大殿中长起了灯火照如白昼,但是两人依然向木雕泥塑一般。时间还在缓慢的流逝,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林平之的身体还像标枪一般挺拔,令狐冲的眼中越来越是不安,他只觉得手中的宝剑越来越重,似乎已变得重过千斤,手臂由酸而麻,由麻而疼,疼的好像被千万根针在扎着。他头皮也有钢针在扎,汗已经湿透了衣服,但他还是咬紧牙关,忍耐着,尽力让自己不去想身体的不适。这场比试从林平之站在那里开始就已经开始了变化,如果令狐冲当时出剑,也许现在已经杀了林平之,如果令狐冲在没忍住说话的时候出剑,也许已经打败了林平之,但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现在他已经被林平之拉进了另外的一种战斗,一场定力和忍耐的决斗,而家破人亡的林平之最不缺的就是忍耐和定力,但这恰恰是生性轻佻的令狐冲最缺乏的,他现在只有用远远超过林平之的内力来弥补这一缺陷。这一场决斗虽然险恶,但不激烈,虽紧张,却不精彩。这一场决斗由下午开始,直到深夜,已经延续了四个时辰,却没有一个人打扰。
    任我行忽然笑道:“这场比试,胜败终究是会分的,且看谁先饿死,再打得七八天,相信便有分晓了。”众人觉得他这番话虽是夸张,但如此打法,只怕再有几个时辰之内,也的确难有结果。
    任我行心想:“这小贼太过阴毒,久路无轻担,那小贼赤手空拳,可冲儿手中还拿着把剑,这小贼如此纠缠下去,他是立于不败之地,说甚么也不会输的。可是冲儿只须有一丝半分疏忽,那便糟了,久战下去,可于咱们不利。须得以言语激他一激。”便道:“向兄弟,今日咱们来到少林寺中,当真是大开眼界。”向问天道:“不错……”任我行道:“其中一位,更是了不起。”向问天道:“是哪一位?”任我行道:“此人练就了一项神功,令人叹为观止。”向问天道:“是甚么神功?”任我行道:“此人练的是金脸罩、铁面皮神功。”向问天道:“属下只听过金钟罩、铁布衫,却没听过金脸罩、铁面皮。”任我行道:“人家金钟罩、铁布衫功夫是周身刀枪不入,此人的金脸罩、铁面皮神功,却只练硬一张脸皮。”向问天道:“这金脸罩、铁面皮神功,不知是哪一门哪一派的功夫?”任我行道:“这功夫说来非同小可,学这个功夫的人也自觉没脸没皮,所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戴着个面具招摇撞骗。”向问天道:“这金脸罩、铁面皮神功,将一张脸皮练得刀枪不入,不知有何用途?”任我行道:“这用处可说之不尽。我们不是那无耻小人,其中诀窍,难以了然。”向问天道:“此人创下这路神功,从此名扬江湖,永垂不朽的了。”任我行道:“这个自然。咱们以后遇上这等人物,对他们这路铁面皮神功,可得千万小心在意。”向问天道:“是,属下牢记在心。”
    他二人一搭一档,好似逗哏和捧哏一般,任盈盈听的大为惶恐,连忙上前拦住二人低声道:“爹,向叔叔,你们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们这样对那些正道中顾及里面的人必有奇效,但是这小贼明显不按套路行事,你们这一搅合,非但不能乱其心神,只怕反而把冲哥的心神给乱了。”
    二人顿时惊觉,连忙闭嘴,果然被任盈盈说中了,虽然任我行两人已经闭嘴,但是令狐冲的精神本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此事被二人言语一激,大喝一声:“着!”纵身挺剑刺向林平之,但是此时,无论他的精气神还是心胆力,都已经到了灯枯油尽之地,冒然出手已经毫无章法,即便如此,令狐冲还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紧紧盯住林平之,他这一剑并没尽全力,他还留了好几手后招,只要林平之出手,他就会再最快的时间里面找出林平之的破绽,发动后招,然后破敌制胜。
    事实再次令他失望,林平之不但身形,连手指都没动一动,全身依然是空门大开,只是抬头看了令狐冲一眼,目中显出讥诮之色,不过在令狐冲的眼中,自己却像扑向一个深不见底的陷阱,在这一刻他的耳边似乎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他在欺骗你,你刺下去就上了他的当。”
    情急之下,令狐冲将所有的后招化作最后一丝力气,将身体硬生生的转向,在宝剑几乎挨到林平之衣服的一瞬间倒飞了出去,令狐冲本就已经筋疲力尽,此时用强行催动最后一丝力量,再无任何余力,身体像石头一般重重砸在地上,手中宝剑刚好刺中自己的大腿,令狐冲惨叫一声,当即昏迷不醒。就这样,林平之一招都没出,就打的这个让我当掌门认输的武林高手受伤昏迷。
    林平之并没有乘胜追击,目光扫过任我行几人,淡然道:“我说过今日饶你一命,变不会出手,败你们这帮杂碎,本少爷一个眼神足矣。”殿上众人闻言无不倒绝。
    任我行一直在强行压制自己的伤势,此时见到这个场景再也忍受不住,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直接昏死了过去,盈盈惊叫:“爹爹!”扑过去扶住,只觉他手上肌肤冰凉彻骨,转头道:“向叔叔!”向问天纵身上前,伸掌在任我行胸口推拿了几下。任我行嘿的一声,回过气来,脸色铁青,说道:“方证大师,在下认赌服输,盈盈,去看看冲儿如何了。”任盈盈将任我行交给向问天,跑过去一看,令狐冲倒是没有大碍,只是摔晕了过去,腿上的伤口也不是很大,并无危险,不由得松了口气,起身对方证大师道:“大师,男女有别,还望大师救治令狐公子。”方证大师颂了声佛号道:“施主放心,令狐少侠与我佛有缘,老衲自会好生照看于他。”说罢对师弟方生使了个眼色,他们几十年师兄弟,一个眼神方生已然心领神会,马上安排僧众对令狐冲止血施救。
    此时任我行勉强站直身体,运功强行压制体内的寒冰真气,忽然他的脚忽然被一人抱住,空中赫赫有声,众人这才发现,之前被林平之一掌拍趴下的绿竹翁居然此时还未死,林平之当时一掌打完就把他踢到了墙角,他一直在那儿站着也没人注意绿竹翁,后来林平之静战令狐冲,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俩身上,更不会注意绿竹翁了,现在绿竹翁的穴道总算解开了,故此强撑着自己爬到任我行几人面前。
    绿竹翁护卫任盈盈十几年,主仆情深意重,任盈盈和向问天以为绿竹翁还有救,连忙附身查看,过了半晌,向问天忽然一掌拍在绿竹翁胸前,砰的一声闷响,绿竹翁终于气绝身亡。随后向问天站起身行,面色铁青的看着林平之,目光中似乎能喷出火来,也不怪向问天生气,林平之那一掌实在不敢恭维,让绿竹翁经脉似断似连,活肯定是活不了了,但是死也不是那么容易,可是林平之又点了他的穴道,让他连惨呼都做不到,如果不是刚刚穴道自解,现在还要继续受不知道多久活罪才能潇洒死去。
    在场众人见到此情此景,再想到不久前林平之说给绿竹翁一个痛快,无不感到毛骨悚然,看林平之的时候都带了一脸的便秘像:“此人太过可怕了,落到他手里真是他想给你个痛快都给不了,倒不是他不想,问题是,他的这个实力不允许啊。”
    “阿。。。”
    “方证大师。”林平之打断一脸便秘像的方证:“向问天此人在佛祖面前对一个毫无还手之力之人下此等杀手,虽然我佛慈悲但却不度无缘之人,在下恳请方丈大师施展降魔手段超度此獠。”
    方证大师:“。。。”
    左冷禅:“。。。”
    任我行,好了他又晕过去了。
    向问天:“!!!”
    任盈盈:“???”
    众人:“呸!”

    第五十五章 绑票
    三场定输赢一波三折,不过最后总算是落下了帷幕。林平之不耐久留,掉头就准备离开少林,忽然左冷禅拦住林平之笑道:“少侠此番为我正道出了大力,左某在此谢过少侠。”林平之以礼相还,口称不敢。左冷禅道:“我与少侠一见如故,如果少侠不嫌,请少侠赴我嵩山一行,让左某略表谢意。”
    林平之忽然笑道:“小可还有要事,嵩山就不去了,不过刚刚我说过对嵩山大嵩阳神掌仰慕非常,如果左掌门不弃,小可想与左掌门对上一掌。”
    说罢也不待左冷禅回应,直接一掌拍了过去,左冷禅措不及防,但他武功高深莫测,虽惊不乱,当即也是一掌拍出,砰的一声,左冷禅纹丝不动,而林平之则后退三步,随即抱拳道:“嵩山大嵩阳神掌果然名不虚传,小可领教了,左掌门后会有期。”
    随即转身出了大殿下山去了,丁勉勃然大怒便要拦阻,左冷禅一摆手,面上不动声色道:“师弟,不得无礼。”随即冲林平之的背影到:“少侠一路走好,希望有朝一日,我们江湖再会。”
    其他众人看着林平之下山的背影,目中都是各有所思。
    林平之走后,正道中人在此坐下研究如何处置几个魔教人物,最后还是少林方丈一锤定音,既然事先已经约定,那么就遵守约定,于是方证大师宣布将任我行等人滞留少林寺十年,用佛法度化他们,随即自有少林高手安排魔教几人。
    见少林危机已经解决,各派掌门也相继告辞,方证大师一一将众位掌门送出少林,随即回头看了师弟方静一眼,方静微微点头,方证大师在不言语,回方丈室静坐念经去了。
    林平之并不知道几大门派商量的事情,就算知道也不会关心,他此时正在离开嵩山的路上,忽然林平之停住脚步侧耳细听,感觉似乎有人在暗中窥探,心中一紧,赶紧快步走出去,只是每走一步,都觉得身上某些地方在疼着。
    ??穿过几片树林,前方忽然出现一片空地,只见一片僧袍闪动,光头照耀,却不正是一大群少林僧人。
    ??事情虽然意外,却也并未出乎意料,故此林平之也没过于惊异,本来嘛,这本就是少林寺的地头,自己突兀的出现大出风头,又如此神秘,少林寺如果不出点幺蛾子反而不正常了,之前在少林寺有各大门派的人在旁边,少林又是佛门不好当场发难,自己独自下山,他们的机会可算来了,自然要来寻寻自己的晦气。好在自己也不是没有准备,当下林平之停住身形,默默大量这眼前的这群光头。
    ????至于曲洋被人发现,那也自然,这却是凭事理推断,刘正风以琴箫(合,谐),交了曲洋这个朋友,今天是公开了,而刚才比武时,他两人却当众合奏,这只要稍微有点推理能力,也能猜的到那个人就是曲洋。
    不对,林平之瞳孔骤然收缩,他忽然发现一个熟人——劳德诺,就在那一群光头中间,不但被牢牢捆缚,双腿的形状都很奇怪,显然已经被打断了。可还有一个问题是,这次劳德诺过来虽然易容过了,但是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少林寺高僧的眼睛,可是现在他此时已然是易容后的样子,少林和尚并没有去掉他的易容,这都怎么回事啊?
    不及多想什么,林平之赶紧快步走过去,向当先一个貌似在少林寺见过的僧人问道:“阁下可是少林高僧,不知怎么称呼?”冷静与沉默,是克敌制胜的法宝,但是冷静不等于沉默,而沉默更不是万能的,这种时候,如果用沉默来对抗,无异于玩火自焚,林平之此时如果玩儿深沉只会把事情办糟。
    “阿弥陀佛,贫僧正是少林派方生,施主可是今日里大显神威,让贫僧大为钦佩。”方生似乎明显不适应现在林平之的态度,眼中略带惊异,双手合十道。
    “不敢当,后生小子,在少林高僧面前,也不过是个后辈罢了。”
    简单的寒喧了几句,林平之便直问道:“不知诸位高僧拦住小可是何道理?”
    “请问公子可认得此人?”方生一指劳德诺道。
    “不知此人是谁?却让少林高僧擒住?”林平之反问道。
    “好教公子得知,这却是武林中知名的大淫贼,天下为之不齿的万里独行田伯光。”方生答道,不愧是有道高僧,虽然信口雌黄指鹿为马,而面上的表情却恒定如常,他知道什么吗?还是真的不知道?
    “久闻少林派佛法高深,一向慈悲为怀,此人双腿不知是诸位高僧打断的不是?再说不论他的腿是如何断的,却未见你们有所医疗啊。”
    方生脸上神色微有些尴尬,但随之立时恢复,可却不自觉的,便带了些高高在上的傲气,微笑道:“我佛慈悲,却也作狮子吼,震慑群魔,这才是大慈悲,大造化,少林乃天下武学至尊,又岂拘于世俗之见,遇非常之事,非常之人,有时也只好行非常之手段,这却非粗通佛法之人,可以妄测。”
    这话说的踞傲无比,说白了意思就是,你这后生小子,才初出江湖,今天才刚混了点名声,就敢跟前辈论理,也不看看你的身份地位可够格。
    “却原来慈悲善良只是世俗之见啊?”林平之随口笑道,随之以目视劳德诺,两人目光相接,却见他拼命的微微摇头,是了,那是叫自己绝不可说出两人的关系。林平之心中谈疼,要知虽然是嵩山派的奸细,但是与自己一向交好,而且不管现在事情有多诡异,他若不是听自己的话来此,便不会有事。
    这叫我怎么办啊,一时间,林平之只觉得踌躇极了,一时间彷徨无计,更不知如何是好。
    “本打算要如何与施主结缘,可喜施主已经在此,这正是小僧等与施主有些因果,善哉善哉。”方生双手合十,脸现笑容,但那面上却充满了狠戾之色,像是随时要跳出去大砍大杀一般。
    怎么?这话是试探吗?难道?林平之便问道:“这么说来,在下与这一位淫贼施主在此地相逢,却也是因缘了,既是因缘,在下又怎能不为此人尽些绵薄之力呢。”
    “弯的可以化直,小的可以为尊,年轻的可以扮成老的,这确实是因缘啊,施主有这些因缘,岂不是前世里修得的吗?”方生眼中带着讥诮。
    “什么!?你们知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林平之勃然大怒,原来他们根本就是什么都知道的,那事情便好解释了,少林僧人只是却在自己面前故作姿态,摆出一副高僧的架势。
    “这位田施主多行不仁之事,小僧等自是要行除魔卫道之责,这又何需多问。”方生一脸的正气,那样子却与岳不群十分相似,可那神色,就是不太像是个和尚。
    林平之轻轻喘了口气,平复了一下波动的心情,是的,生气不会有什么好处的,这道理本来简单,普通人也懂,可真正要作到,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一转眼,又是一副很轻松的样子了,笑嘻嘻的问道:“这位田淫贼,既然早已多行恶事,却不知诸位大师们为何今日才擒下此人,是以前是没有机会呢,还是今日有什么所图呢。”
    方生却暗暗心惊,本拟他大怒之下,便要破口大骂,岂料一转眼便又是一副事不关己,玩世不恭的架势,本来担心,自己绑架了他的朋友,若他真的大喊起来,把事情叫破,这却不太好办。但现在既然双方心中有数,话就好说了。想来他应该知道,叫破了对双方都没好处。
    “这位田施主,先前虽是作孽已久,只是一直缘份未到,所以尚未与小僧等结缘,今日既已结识了施主,这缘份却是自来了。”方生合掌垂首道,一副宝相庄严之态,但这时话却说到重点了,林平之心道,我?抓了他竟然是因为我?
    “这却是什么缘份,还望大师示下?”林平之问道。
    方生笑道:“施主身着不菲,只看这身衣着,便知道财力之雄,少林立派千余年来,虽也有些大施主供奉香油钱无数,似林公子这般豪富者,也不多见。”
    旁边一人接道:“公子年纪轻轻,武功如此精妙,这家传的功夫,却是非比寻常,还刚刚得到华山派的紫霞神功,少林藏经阁之中录尽了天下武学,似公子这般高明的,却也不常有啊。”
    什么?林平之这却明白,话说的如此好听,原来竟是为了绑票勒索罢了,绑了劳德诺,目的很清楚,为了诈取自己的钱财和武功。
    是了,自己这身上所传乃是在庐陵城的时候,大哥唐伯虎的好兄弟徐经所赠,徐家本就是江南世家大族,商船更是远至南洋各国,当时这件衣服本是徐经赠与唐伯虎的,言称每想起唐伯虎被自己连累不能科举便追悔莫及,觉得对不起唐寅。唐伯虎倒是豪爽,说自己科举不第确怨过徐泾,但居然因此因祸得福得到大人的眷顾,现在不但不怪徐泾,还感叹徐泾送了自己这场机缘,因此严辞不受,最后见实在推脱不过,就说自己现在身在公门,要此物也无用,自己有个兄弟身处江湖之远,此物于他大有好处。于是徐泾又将此物赠与林平之,并告知林平之此物的神异之处。
    林平之这件宝衣虽然价值连城,但是外表看几乎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就像普通的服饰,最多不过看起来有些富贵,即便在富商巨贾眼中,也不过就是一件贵一点的衣服,但是今日却被这些“贫僧”一眼看穿,心下不由暗叹:“这帮贼秃驴,果然非同小可。”
    其实林平之在少林寺刚一现身,少林高僧就注意到了林平之身上这件宝衣的不同凡响,心中自然就想到这个少年必然是一个豪奢之家的人物,家中必然富甲一方。
    至于武学,这些少林僧人更是想当然的以为他小小年纪,武功必是家传,其中有何缺陷,也是尚未练好,若了抢来了林平之的武功秘籍,自是对少林有极大好处,更何况他还在众人眼皮底下刚刚得到华山的紫霞神功,可他们哪里知道,林平之的功夫不但尚未完善,也不是别人轻易可学的。
    还好他们以为自己尚有一个家庭,背后还有高人,否则只怕还不知要作出什么事来。当然,虽以为自己背后尚有高手,却也不惧,现在他们再怎么绑票勒索,绑的却是武林中早已声名狼藉的大淫贼,就算自己的后台出面,也不好说这是作错了,至于说劳德诺不是那大淫贼,对不起,少林寺认错了不行么?
    林平之现在才明白少林派领袖天下的武学是怎么来的,却原来所谓少林功夫,便是千百年来,不断敲闷棍、抢劫偷盗,巧取豪夺,威逼诈骗,抢走别派的秘籍,才有了少林如此庞杂的武学,是了,所谓少林七十二绝技,却不都是天下武林各派的汇聚,却假托什么达摩所传,想达摩一个满口哲学的老骗子,又哪里来的半点武功,更何况这家伙压根和少林就没什么狗屁关系,是少林寺硬拉过来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但这些事他现在管不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朋友被绑票了,这该如何是好,林平之略一沉吟,便一副很不屑的样子道:“这个不要脸的大淫贼,先前与在下,倒也有些交往,那不过看他有几分小本事,跑的又快,足可当得一条好走狗,不想狗却被你们抓了。那也没什么,狗肉随便吃,可我这条狗还很值钱唉,你们得赔我。”
    世上有许多的绑票,而被绑票之人的亲友,最重要的原则之一,那就是万万不能奇货可居,显出极在意的样子,最好让绑架犯以为自己根本不当回事。今天的少林派,只怕也是等自己一付帐就要撕票的,如果自己付的出来的话。不但撕票,只怕还要召集武林中人当众炫耀,到时自己还不是只能哑巴吃黄连。
    现在林平之这么作,骗的了少林高僧吗?他们的心智计谋,可不是世俗的绑架犯能比啊。
    “小施主如此说,老衲便放心了。只是听说这田伯光号称万里独行,却是高傲孤僻之极,这么样的一个人,却能乖乖的给人当狗,这话怕不是欺人之谈么?”方生笑答,说话时已不打机锋,用词越来越俗,神色却也已越来越狰狞。
    “那又有何难解的,在下别的本事没有,骗人的手段倒还有些,所谓一物降一物,狗也终究只不过是狗罢了,可一条名贵的好狗却不是随便就能拣的到的,你们说到底要怎么赔我呢。”林平之越发故作轻松之态,心下却愈发惶然。
    “既然林公子不在乎,那再好不过了,小僧等正准备打断了他的脊梁骨,让他这辈子只能躺在床上生活,还要刺瞎他双目,免得色相入心,再增他心中恶业,不过林施主放心,少林寺自有闲杂僧人,也侍候得田施主下半生衣食起居。”
    林平之所说的话始终强调这个人只是很有用,若是被你们毁了,这是得罪了我,但也只要有合适赔偿便罢,这是显示我并不在乎他生死好坏,别拿他来威胁我,但方生却根本不理会他这一套,口中所说的,却是赤裸裸的威胁。
    林平之只好问道:“一向听说佛门慈悲为怀,却不知大师们这般作法,可是慈悲吗?”
    “此举乃是为田施主曾造下无限罪孽,这是让他在世间化解恶业,免得坠落地狱,正是大慈悲,大造化,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方生说着这话时,语音口气都是极温和的,但双目之中凶芒毕露,便如苍鹰搏兔,嘴角边笑容已凝结,那样子却不像是笑,恰似一个刀刻上去的符号。
    话说到这样,那是彻底撕破脸皮,但也都讲的清清楚楚的了。
    第五十六章 暂住
    正在林平之与少林众僧对峙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笑声:“众位好雅兴,居然在此谈天说地。”说着,一个黑袍大汉率领着一群人走了过来。
    方生等少林众僧面色一变,方生道:“原来是左盟主驾到,小僧有礼了。”说罢双掌合十。
    左冷禅带着嵩山五个太保,嘴上虽笑面上不笑道:“方生大师如今怎得改行做了绑票的了?”
    方生强笑道:“左盟主说笑了,贫僧乃是世外之人,只想着参禅礼佛,怎可能做那等勾当,只是贫僧刚刚擒下田伯光那恶贼准备会寺度化,谁承想半路碰上这位施主,故此与其闲谈片刻,看其是否有意去我少林盘桓数日,既然这位施主不愿,小僧这就告辞回寺了。”
    “慢!”左冷禅冷声道:“大师说拿了田伯光那恶贼,不知此贼在何处?大师如何将之擒拿?”
    其实所谓拿了田伯光,谁都知道是在指鹿为马,但事已至此,戏还不得不演下去了,方生硬着头皮指着劳德诺道:“正是此人,贫僧下山,偶遇此人要采花倒柳,于是将之制住擒拿。”
    左冷禅面色一寒,淡淡的道:“大师不会未曾看出此人已经易过容了吧?”
    方生面露惊异之色道:“易容?小僧老眼昏花,更兼我少林寺虽在江湖但门人弟子少有在江湖行走,老僧对此种鬼蜮伎俩毫无所知。”
    左冷禅心中冷笑:“老秃驴,都这个时候了,还能说出来这种无耻之言,找出贬低他人抬高自己的理由。”
    林平之忽然开口道:“既然大师现在知道了,不妨将此人交还给我,大师既然是佛门中人,不妨还是就此回寺修行吧。”
    方生心中一盘算,今日事已不可为,不如光棍点儿。于是念了声佛号,放下劳德诺率领众僧回了少林寺。
    林平之对左冷禅拱了拱手:“左掌门来的真是时候。”
    左冷禅大笑:“小友客气了,小友请!”
    说罢转身将手一伸,林平之也不答话,迈步上前跟上左冷禅向嵩山派方向而去,自有嵩山弟子上前负责照看行动不便的劳德诺。
    嵩山派会客厅上,左冷禅与林平之分宾主落座,嵩山弟子上好茶水后转身离开关好房门在外把守,屋内只剩下了左冷禅与林平之两人。左冷禅端起茶杯微笑道:“小友刚刚受惊了。”
    林平之缓缓取下面具,起身施礼道:“有左师伯在,几个秃驴何足道哉。”
    左冷禅没见过林平之,闻言微微一愣道:“小友是何人门下?”他见林平之上来就以真面目相见,心中对林平之不禁打有好感,语气也颇为温和。
    林平之笑道:“师侄是华山岳掌门座下弟子林平之。”
    左冷禅有些吃惊,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平之道:“怪不得了,岳师兄有福啊。”毫不掩饰语气中的羡慕之意。
    林平之笑道:“左师伯过誉了,华山派小势微,远不及左师伯率领的嵩山一派,若不是左师伯的照拂,我五岳其他四派恐无今日的声势。”左冷禅闻言连上也不禁闪过一丝自得之色,林平之所说的确实不是恭维话,如果不是嵩山派势力强劲,华山等派这些年确实难有今日的气派,虽然左冷禅做事有些独断专行,但是如果没有左冷禅,华山几派的日子只会更难。
    左冷禅道:“贤侄在少林寺中传书左某,不知何事?”
    林平之淡然道:“无他,只是想代我师父与左师伯结盟。”
    左冷禅笑道:“华山嵩山本就是五岳联盟。”
    林平之道:“五岳联盟是五岳联盟,与左师伯和我师父无关。”
    左冷禅眉头一挑:“贤侄何意?”
    林平之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平之在少林所为师伯也看的清清楚楚,希望我与师伯谈话不那么麻烦,左师伯对五岳剑派联盟如何看待?”
    左冷禅略一沉吟,但还是开口道:“貌合神离。”
    林平之鼓掌道:“左师伯快人快语,不过平之以为,五岳之中,尤其以左师伯的嵩山派和我华山派最为凶险。”
    左冷禅目光一闪,但未开口,只是等着林平之说下去。
    林平之道:“江湖上无论黑道白道,都是罔顾是非只轮刀枪,如果没有左师伯的杀伐果断,江湖上恐怕更多了不知多少恩怨,但是杀伐果断想没有仇家也不可能,不说其他,衡山派的刘正风一事,足以让衡山派对左师伯恨之入骨。而我华山派在五岳剑派中力量最小,虽然有我师父君子剑在,但始终是别人眼中的肥肉,之前在药王庙就有黑道中人对我华山派下手,此事嵩山派的丁师伯等人亲眼所见。故此我才会说五岳中只有我两派最为凶险。”
    左冷禅默默点头,林平之所说皆是事实,他自己也清楚嵩山派看似威风八面,但实际上在江湖上树敌颇多,就算是少林武当也早看不惯嵩山派了,只是现在没什么机会,否则这些豺狼虎豹都会扑上来咬嵩山派两口。
    心中虽然如此想法,但左冷禅只是微微一笑,淡然道:“贤侄所言不无道理,不过你我两派结盟,于我嵩山派又有什么好处呢?”
    “我师父武功虽然不能说力压群雄,但是君子剑的名声却是千金难买。”林平之扫了一眼面露不屑的左冷禅,继续道:“不过名声在庙堂或者民间也许价值连城,但是在江湖上却是一文不值,自保也许有用,但是进取却毫无作用。”
    喝了一口茶,看了看面色逐渐颜色的左冷禅,林平之继续道:“我之前看到左师伯大战任我行,那魔头似乎被师伯制住后,虽然竭力掩饰,但是眉目之间却露出冰霜之色,平之猜测应该是左师伯的内力所致吧?”
    左冷禅见林平之忽然转移话题,虽然愣了愣,但还是回答道:“不错,贤侄如果有兴趣,老夫倒是可以指点一下。”
    没想到林平之起身施礼道:“多谢师伯,请师伯现在指点一下平之。”
    左冷禅心知有异,起身笑道:“贤侄小心,老夫的这门功夫有点古怪。”
    说罢左掌一探,贴上了林平之伸出来的右掌。林平之刚和左冷禅的肌肤相接,全身便是一震,只觉一股冷入骨髓的寒气,从他手上直透过来。左冷禅手掌和林平之的手掌一触便收,但是那种寒气仍让林平之不禁打了个冷颤。
    二人回座后,林平之仔细感受了一下进入体内的寒气,开口笑道:“那任老鬼真能忍耐,不过估计现在已经冻成冰雕了。”
    左冷禅嗯了一声,道:“贤侄认为那任老魔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行若无事?”他对自己的寒冰真气一向自信,但是自从任我行受了他的寒冰真气之后一直行若无事的样子,让他自己产生了怀疑自己花大精力练就的这门功夫是否还有用处,如今听林平之如此一说不禁心下大喜。
    林平之点头道:“我见当时少林寺的秃驴去搀扶任老鬼的时候似乎也被冻得不轻,可见任老鬼只是在装腔作势。”
    左冷禅这才仰天大笑,十几年前他败在任我行手下,今天真的是一雪前耻了。
    等左冷禅笑罢,林平之低声道:“不过左师伯,小侄刚刚询问不为其他,而是之前曾和左师伯对了一掌大嵩阳神掌,故此才有刚刚一问。”
    左冷然道:“这时为何?”
    林平之道:“请师伯先告诉小侄,你刚刚这门功夫是否嵩山所传?”
    左冷禅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之色,但最终沉声道:“此乃老夫自己多年钻研所得,却与本派无关。”
    林平之恍然道:“那就难怪了。”
    左冷禅道:“如何?”
    林平之忽地开口道:“小侄最近一直没得休息,左师伯可否给小侄安排一间住所,这段时间连日奔波,准备在左师伯这里多叨扰一段时间,还望左师伯莫要嫌弃。”
    左冷禅笑道:“贤侄客气了,我这就让人安排,贤侄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第五十七章 信任
    嵩山派给林平之安排的住所紧挨着左冷禅的私宅,这既显示了左冷禅对林平之的看重,又方便二人的交流,林平之对这个安排非常满意,他丝毫没怀疑左冷禅是为了监视他,一个能坐上五岳盟主的人,如果连监视人这种事情都要亲历亲为,早就被人给狙杀了。不过他最近却是是太累了,这一觉就睡到第二次日上三竿才打着哈欠起来洗漱,收拾好后,一开门,就看见外面不远处站着一位嵩山派弟子,他记得此人叫史登达,曾经在衡山城刘正风家里面见过。
    史登达见林平之出来了,忙上前打招呼道:“林师弟,你休息好了?师父吩咐我和狄修师弟负责师弟这段时间在嵩山的起居,狄修师弟刚刚去饭堂打饭了,林师弟昨日睡得可好?”
    林平之笑道:“史师兄客气了,小弟在华山的时候都没休息的这么好过。”
    林平之倒不是客气,在华山的时候,他几乎夜夜都要地方陆大有那几个人给他使坏,不是今天在他门上抹屎,就是明天给他水缸里倒尿,真是的是不厌其烦,像在嵩山派这种好觉只有他以前在福州家里面才曾经有过。想到此处,心里不禁又有点感伤,摇摇头,甩开那些无用的思绪,林平之道:“史师兄,小弟初次到嵩山,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史师兄是否可以带小弟游览一番?”
    史登达笑道:“林师弟想随意走走愚兄求之不得,要知道,我师父一向严格,林师弟有此要求,愚兄刚好也可以偷偷懒了。”
    等等狄修在饭堂打了饭回来,三人用过饭后,二人就带着林平之开始游览嵩山。嵩山是五岳中唯一一座土山,其景色更有独特之处,此时虽然不是出暖花开之时,但是也别有一番特殊的意味。
    从此以后,白日里林平之就在嵩山闲逛,晚上就回房闭门不出。如此过了半月之久,一日史登达忽然对林平之道:“林师弟,家师命愚兄通知师弟,今日晚饭后,家师要与林师弟有事商谈,请林师弟万勿外出。”
    林平之笑道:“左师伯有话训斥,小弟敢不从命?”
    当晚,史登达并没有带林平之去嵩山会客厅,而是直接将林平之带到了左冷禅的私宅。史登达离去后,左冷禅看着林平之笑道:“贤侄真有雅兴,每日里踏雪赏梅好不逍遥。”
    林平之摇头道:“数年来,小侄还是第一次过的如此舒心,早已乐不思蜀也。”
    左冷禅眼中精光一闪,道:“不想再回华山了?”
    林平之叹道:“如果不是因为家师,小侄从未想过华山。”
    左冷禅道:“贤侄在华山过的并不好?”
    林平之晒然一笑道:“师伯何必明知故问。”
    左冷禅道:“此话何解?”
    林平之冷笑道:“师伯尊为五岳盟主,神通广大,些许小事如何能瞒得过师伯?师伯如果继续如此试探,就请恕小侄无礼告辞了。”
    左冷禅大笑道:“贤侄莫怪,此事却是左某不对,左某在此向贤侄赔罪了。”
    林平之并未客气,忽然开口道:“师伯可知道这世界上有几种人?”
    左冷禅面色一整,虽然林平之年纪轻轻,武功也谈不上多高,但在少林寺中的表现,无不展现了这年轻人超凡的智慧和手段,左冷禅丝毫不敢轻视,他知道林平之这个问题绝不是那些无聊的什么男人、女人或者活人、死人,于是看着林平之静候他的下文。
    林平之道:“有两种人,一种人哪怕初次相逢却可以让人以命相托而不负,一种人哪怕相交一生也万不可信。”
    左冷禅沉声道:“不错。”
    林平之接口道:“但是第一种人不是无原则的老好人,必是身具大智慧大才干之人,非大忠大贤之人便必是大奸大恶之徒。”
    左冷禅缓缓点头,面色更为严肃。
    林平之笑道:“大奸大恶之徒并非阴损毒坏之人,他们之时所用的方式方法不被多数人接受,但是却从无作奸犯科之行,故此他们虽然大奸大恶,但却也可托付性命。”
    此时左冷禅看向林平之的眼神中再无一丝看晚辈的戏谑之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尊重。
    林平之不避不让,坦然的面对左冷禅的目光,开口道:“平之想见识一下烈焰神功。”
    左冷禅的目光登时变了,充满了震撼和恐惧,同时也闪过一丝杀气,林平之还未感受到过如此纯粹的杀气,但是他的目光并未退缩。
    半晌后,左冷禅忽然叹息道:“岳师兄知道么?”
    林平之缓缓摇头。
    左冷禅长叹一声;“岳师兄真是收了一个好徒弟啊。”随即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林平之笑道:“小侄从未见过白板煞星,但是也曾有耳闻其烈焰神功的可怕,如果不是小侄无聊的时候将白板煞星出现的时间和嵩山派的行动结合起来,那些死者的关系联系起来,再加上前几日左师伯的寒冰真气和大嵩阳神掌小侄都曾经尝试过,小侄也不会做这个看似荒谬的判断。”
    左冷禅叹道:“但是你连你师父都不说,直言在左某面前,难道你就不怕左某杀人灭口么?”
    林平之微笑道:“别人也许会,师伯不会。”他第一次不在叫左师伯,左冷禅似乎也没留意。
    要和这个世上的人说出这些,左冷禅是最合适的人选了,岳不群虽然不傻,但是为人太过方正,容易走极端,这样的人要不然就是君子,要不然就是坏蛋,没办法做一个纯粹做事的人,可是一个年纪一大把还能创出寒冰真气和火焰神掌的人,必定是个思想通达之极的人物,别人听来会当成胡言乱语的话,他却极易理解。
    半晌后,左冷禅忽然笑道:“如果换别人说这个话,哪怕是登达和狄修那两个孩子,老夫也一掌毙了他,你一个和老夫相识不过十余日的年轻人居然敢和老夫说这种话,而老夫还偏偏就听了你的话,你等等,老夫这就给你演示一下我的烈焰神功。”
    林平之现在也见过不少高手,特别是少林寺一战,正邪两道顶尖高手除了风清扬和东方不败几乎全部在场。左冷禅虽然论武功并不见得最高,但是,但他思想极活跃,境界之高,可不是靠学习他人武功而功夫强横的风清扬,东方不败之流可以相提并论的。那一流人虽然交手时是远胜于他,但其实若论武学思想,连给他提鞋都不配。
    在林平之眼里,也只有这样的人,才可以探讨武学的奥妙。只可惜他即嵩山派掌门之位时,这门派势力微弱,着实只是五岳剑派中垫底凑数的角色,相应的也实在没有像样的武学,无论内功还是招式。他花费一生,悟透武学中上乘境界,甚至竟将几个原本平凡普通的小师弟,带到了个个都有天下大派掌门的武功。
    这才是武林中真正划时代的天才,还不是像令狐冲这种踩了狗屎运给奇遇不断的天才。可叹等他现在真正开始有了上乘武学的基础时,人都已老了,然而这种人就像那种研究科技成痴的科学家一般,再老也要疯狂追求,所以林平之相信,左冷禅必然会热心的想要追寻参悟最厉害的武学。
    可是这么一研究,时间却过的很快,几乎没怎么多参详,看看两个月便已经过去了,虽然林平之记得自己还有许多琐事要作,可那又怎样,事便堆到头上,不理便是,有时候除了马上就可以要了自己性命的事之外,真没多少是什么真正大事,可能左冷禅也是这么想的。
    第五十八章 练功
    转眼已经是立夏了,可左冷禅和林平之两个人还在讨论个不停,这对两个人都有重大好处,左冷禅对武学的知识系统而全面,可以弥补林平之很多不足,但林平之的奇思妙想,也让他大开眼界。这两个人的讨论,多数时候也不避旁人,但却几乎没有人能听的懂什么,包括那些本身已经有了大派掌门实力的人,只有副掌门汤英鄂可以能听的懂一些。
    不过有些时候还是要躲着别人的,比如研究烈焰神功的时候。左冷禅和邪道高手白板煞星之间的特殊关系,毕竟还不太想让第三人知道。
    “我研究这辟邪剑法到现在了,似乎对我们都不是很有用。”林平之抱着写着辟邪剑法的袈裟左思右想,他早就将这个家传剑法拿给左冷禅看过,左冷禅对他的这种坦荡也是佩服至极,“这功夫的路子太特殊,他首先要求的不是天资,而是身体残缺,你几乎没法把它改造的能适合你,甚至就算对我也没用,虽然我一直在追寻武功秘籍与我融合,可是这功夫却与我几乎格格不入,如果把他的特殊之处全删除光,所剩下的也就是我林家之前那样的剑法,对我来说,连可有可无都算不上。”
    “你劝我不要再把心思放到这门功夫上了?”左冷禅问道,现在他对林平之的观点看的极重,其实这两个人互相都是亦师亦友的关系,左冷禅活了一生,才遇到一个有可能指点他的人,现在两个人的对话丝毫不像长辈和晚辈,反而更像一对忘年之交。
    林平之点点头:“借鉴一下倒也不是不可以,但不要在这上面多打主意,你真正需要的不是这个,其实。”顿了一顿,林平之又想了想道:“其实我都想不出你需要的到底是什么,到哪儿找,到你这境界,世间对你有用的东西可当真不多,我知道,你一心想求的武学秘籍中,也包括我林家的辟邪剑法。但练辟邪要什么代价,你也知道了,以你的才智,如果要靠练这种自残的功夫来增强实力,也太浪费天才了一点。”
    “我又有何天才,练了这一辈子,不也就这样了吗?和自古以来真正强者比起来,又算的了哪根葱啊。”左冷禅看了一眼袈裟上修炼辟邪剑法的八字总纲——“欲练神功,必先自宫”——怅然道,说实话,最开始他见到林平之拿出辟邪剑法当真恨不得马上修习,谁想到这门剑法居然如此的古怪,现在一想起来还觉得后怕。
    “别这么说,你的起点太低了,可你也创出了寒冰真气和火焰神功这两路神功。”说到这儿,林平之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即问道:“对了,白板煞星以烈焰神掌为主战功夫,左冷禅却以寒冰真气作战,而你又不能让人知道这两人是同一人,那么必定不能在作白板煞星时使左冷禅的功夫,甚至连嵩山派的各路剑招拳脚都使不得,毕竟白板煞星再怎么凶,也不能说把看见他出手的人都杀光。”
    左冷禅点点头道:“那是当然。”
    “可同样的,左冷禅也使不得烈焰神功了?”林平之道:“像这样的话,也就是说,你任何时候,都不能同时使用所有的功夫,岂不是你从来没有能够发挥全力的时候吗?”
    左冷禅摇摇头:“话不是这么说的,你的说法从道理上看确实如此,能随意使用自己所有的功夫,应该是更强些,可实际上,能用的功夫多些,几乎没有多少用处,我自己试过,寒冰真气也好,烈焰神功也好,单独用的时候,都是犀利无比,但把她们配合起来,也未见得有什么好处。照我想法,如果在别人没防备的时候,突然用出另一种功夫,可能会让人有些意外,也许会有奇效,不过那不能说是功夫的长处,从武学角度来说,我这两门功夫,好像根本不能互补。”
    “是这样啊。”林平之随口答道,随即却愣掉了,眼睛定定的看着前方,像是在盯着什么,其实却是什么也没看见。左冷禅现在已经熟悉他的表情了,知道这是他在武学上有重大发现时的样子,于是也不敢惊动他,只是静静的等着。
    “出手攻我。”林平之突然道,左冷禅有点紧张的问:“你是叫我用烈焰神功攻你,还是寒冰真气?这两手可不是那么好玩啊。”
    “怕什么,这两月来我们俩互相换招也有上百次,也没怎么样了。”
    “可有两次我都差点重伤了你,何况这两门功夫都是相当凶的,我怕......”左冷禅还有些犹疑,林平之又催促道:“怕什么,快出手!”
    “你是叫我用哪一门......”
    “两门一起用,我要看的就是这两门功夫的融合,你左手烈焰神功,右手寒冰真气。”林平之道,左冷禅再不犹豫,心知面前这个大男孩的执着,他既然想到了什么,就非试不可,随即左手指间闪现火光,右掌中青芒闪烁,寒气爆现,同时双掌平推向林平之。
    林平之说的轻松,但真试这招时哪敢怠慢,随即使出一路大嵩阳掌的绝招“诸灭杀阵”迎去,这招式却是左冷禅所创的一套极厉害的掌法,却是嵩山派招式的融合,几乎将嵩山武学厚重猛烈的长处发挥到了极致。
    其时天刚过午后,峻极禅院中也一切如常,却是安安静静,在这安静中如果突然爆出一声巨响,那可是很吓人的,不过好在这时这儿的人似乎都有些听惯了,只有初至此处的人,才觉得有些诧异。
    这一次却是从五岳盟主的私宅中飞了什么东西出来,准确的说,不是宅中的东西,而是屋子的整个一面墙都飞了出来,一路上从另一间屋子上刮过,撞塌了屋顶,然后这面墙才落到了院子里,众人看去时,却是林平之在上面。
    “这两月来,是第几次这样了?”费彬悄悄的问张敬超。
    张敬超答道:“连这次是十四次了,其中有两次,飞出来的左师兄。”
    “林小子如此本事,如此天资,又跟掌门师兄走的如此亲近,只怕日后......”费彬若有所思的道。
    张敬超道:“怕什么,嵩山派从来也不是父子,兄弟,师徒相传,从来也不是只认门内弟子的,听说左师兄当年也不过是嵩山一个外门弟子罢了,若是林小子肯离开华山留在本门,左师兄又授他掌门之位,真到了那一天,咱们嵩山奉林小子为主又有何妨。”
    “嗯,是吗......”费彬随口哼了几句,便悄悄转身离去。
    他们说话间,林平之已站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左冷禅已经站在林平之身边问道:“没事吧?”
    不碍事,好在你是手下留情的,我却是全力,这还不至于伤到我了。”
    “虽然我是手下留情,可你也该明白问题所在了吧?”
    “我知道。”林平之想了想道:“你的两门功夫,完全没法互相配合,两种招式的属性甚至会产生妨碍,确实不如单用一门功夫的厉害。”
    “是啊,你明白就好。”左冷禅道,可同时,却发现林平之又是那种正在思索什么重大发现的表情了,而且这一次的时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长的多,左冷禅只好傻傻的站在旁边等着他。
    许久,林平之才长吁了一口气道:“先天罡气。”
    第五十九章 先天
    左冷禅摇头道:“先天罡气?这名字我倒也听说过,都是传说中仙佛神魔的功夫,那可不是凡俗之辈可及。”
    “什么仙人的功夫,都是些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人编出来骗鬼骗神的话题罢了。既是门功夫,就当然有人能练的成。”
    左冷禅也想起些什么,随即答道:“是啊,只是一门武功,听说还曾被世人创造出来过,好像是古时全真教主王重阳所创,只不过又失传了而已,但总是有武林中人用过。”
    “那倒不是,王重阳创造的那种,并不是先天罡气,他只不过是一辈子都想研究出先天罡气,可是最终也没成功。”林平之摇了摇头没好气的道:“结果这老道士还耍了个滑头,他把自己所创的功夫称作先天‘功’,而不是先天‘罡气’,让后人误以为他创造了先天罡气,可他自己又没说谎。不过在我看来,这比直接说谎还可恶。”
    话说到这样,左冷禅也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了:“你该不是以为我能创造‘先天罡气’吧?难道我这两门功夫融合之后,就是先天罡气?”
    “你以为先天罡气是什么?就是自然之气啊,你的寒冰真气,烈焰神功将这寒,热两种自然之力掌握的如此精纯,只要能有某种办法融合,就是先天罡气,你又有什么疑问。”
    “当真?”左冷禅有些动容了:“可是我自己以前也并非没有尝试过融合两路功夫,然而所谓冰炭不同炉,又怎能作的到,说真的,我甚至创造过发出全身功力,却一无所有,连一丝劲道都没有的功夫,因为两门功夫互相抵消了。”
    “那是因为你的融合方式不对,你只是将两门功夫从表层硬拼到一起,并没有真正将精髓互补。”
    “可是当真能有这样的方法吗?”
    “必须有,而且你如今有我这个忘年之交,我也不许你没有。”林平之的眼神却凌厉了起来:“你知道这门功夫能让你练成什么样的高手吗?”
    “这我倒没想过。”左冷禅摇了摇头。
    “你现在的本事,比之少林方证如何?”林平之问道。
    “要是和他的打的话,当真动手他也敌不过我,但其实......”左冷禅沉吟着。
    “其实纯以武功而论,他高过你甚多,是这样吧?”
    “不错,他差的就是勇气,这种又老又滑头,贪婪懦弱之辈,论勇气和战斗的意志,还不如随便一个普通家庭妇女,他为人保守谨慎的过了头,所以交手时的力量,也差了许多。”
    “倘他和你我一样勇猛呢?”
    “少说的话,也许十招之内,多说的话,也许二十招之内,我注定已经抵挡不了,准确的战况,我也很难估的清,但大概就是这样。”
    “那我现在可以跟你保证,一旦你先天罡气完成,就算方证和你拼命,你也可毙他于掌下。”
    “你有把握?”
    “绝对有把握,先天罡气,法自然之理,万物无不可摧,流动变幻,转化有无穷之数,操控自如,灵动无比,无影无形,无迹可寻,一旦你完成了这门功夫,那绝对能把你自己都吓一跳的。还有,这先天罡气同时也是修习内功之法,增进功力的效率要比你现在的功夫快的多,而且功力的山峰也要极大扩张,虽然你现在远未至山峰,但能扩充总是好的。”
    “你说了这么多,是有什么办法能帮我?否则你大概不会说的。”左冷禅忽然转到正题了。
    “当然,我早就感觉到了。”林平之点点头,也许那就是凝结寒热,化为先天罡气的关键。
    “如果真能练的成你所说神功,那真的要感谢你的恩德了。”左冷禅不假思索的道。
    “恩德?哈,哈,哈......”林平之忽然忍不住大笑起来,一时笑的肚子都有点疼了,左冷禅有些不解的望着他:“你笑什么?”
    待到笑的告一段落,林平之才正色道:“要说恩德,你有没有算过这段时间我们互相研究,你曾经给过我多少恩德,说真的,我是有点算不清,太多了,记都记不全。”
    “这个啊。”忽然左冷禅也有点想笑,但他一向习惯了冰冷,虽然有些笑意,也只是唇齿间有点淡淡的痕迹。
    “是啊,你说你谢什么,再说了,如果你练的好了,我还想学呢,那也不只是对你有好处。”
    左冷禅点了点头:“好吧,既是忘年交,那什么也不用多说了,反正我若有难,你会为我拼命吧?”
    ?“当然,左大哥。”林平之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可是出口后面色便是一红,再想改口已然不及。
    左冷禅倒豁达道:“无妨,我们私下兄弟相称便可,不在人前你尽可如此称呼我。”
    之后的十来天,便是在研究先天罡气中渡过了,不知是为什么,林平之自己也想不明白,他一直以为连鸡肋都不算的辟邪剑谱,其中的精髓竟能起到弥合阴阳,重生功力的奇妙作用,这对左冷禅却恰巧合适。可是无论如何,葵花宝典上的武学,与左冷禅是完全没有任何渊源的,却这般若合符节,或者真照古时高手的说法,武学到了极处,殊途同归,最后都无不同。
    可是他真以此功法,来改善左冷禅的功夫时,却并未如先前想象的那般顺利,初时虽也看似已将两门功夫融为一体,但却成了类似古时“先天功”的一种东西,并不能发出罡气,运转于无形,虽然使出来时,倒也另有奇效,可也不比寒冰真气,火焰神掌更为凶猛。
    “唉,真是失败,我还以为真有办法帮你把功夫创造成呢,却没想就是这么回事,真有点对不起了。”林平之有些丧气的说。
    我们之间不是不用说谢吗,那么也不需要说对不起,再说了,你又帮我创了一样功夫,等于我又多了一门杀手锏,这也是很有用的啊。”
    “可是若不创出这门神功,我总是不甘心,你知道的,说到底,我最看重的,还不是为你练成神功,其实只是为了这神功。”
    “这我还能不知道吗。”左冷禅笑道:“作为真正武学大宗师,其实最大执着,是武学本身,而不是练成了功夫去战胜别人。不过你也不用太急啊,寻常创一门新功夫,少说也得以年计数,你这就着急了吗。”
    林平之摇摇头:“这跟正常创造武学不是一回事啊,其实是你已经水到渠成,只差画龙点睛了,只要突破,随后就是大成,那可不该是耗用年月的。”
    “那也没办法,武学就是如此,有时候顿悟只在片刻,有时候一招得耗尽一生,你说这是画龙点睛,可又怎知这点睛是何等艰难之事,或者比新创一门绝世神功都难。”

    “这么说倒也不错,好吧,也许有些事就是着急不得,真正举世无敌的功夫要是那么好创,就不会是无敌的功夫了。”林平之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我有个直觉,要想突破,真正的关键之处,就在葵花宝典上面记载着。”
    “真的?你有把握?”左冷禅大奇:“葵花宝典?竟与我的功夫有这种相通之处?”
    “这哪里能有把握,我说了,只是直觉,不过我的直觉往往没错,毕竟辟邪剑谱和葵花宝典都是同一个渊源,也许辟邪剑谱没做到的就在葵花宝典之中。”
    左冷禅叹道:“可惜葵花宝典在东方不败手中,从他的手里面夺宝,几乎不可能。”
    林平之忽然笑道:“不是不能,相反是大大的可能。”
    左冷禅一愣,随即道:“你的意思莫非是?”
    林平之点头冷笑。
    左冷禅也面色阴冷,沉声道:“好个贼秃,当真阴险之极。”
    第六十章 并派
    这一日林平之和左冷禅印证武功到了一个瓶颈,不过这段时间里,两人均是大有收获。林平之忽然开口道:“左大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合并五岳?”
    左冷禅一愣,随即苦笑道:“平之,你忽然这么说让大哥却不知怎么回答了。你既然知道我有这个心思,那岳不群肯定也知道了吧?”他于林平之相见恨晚,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只要在无人之时两人已经以兄弟相称了。
    林平之摇摇头,笑道:“我从未和师父谈过这件事,不过我估计师父应该有所察觉,毕竟嵩山派这些年的行动太霸道了些。”
    左冷禅奇道:“你居然没和岳不群谈过?”
    林平之淡然一笑道:“我曾经和左大哥说过这么一句话,有些人即便初次见面,便可以性命相托。师父是一个君子,但却不是可以无话不谈的这种人。”
    他看左冷禅面上有一丝疑惑,忽然转了个话题:“左大哥应当知道,昔日我福威镖局满门被青城派所灭,故此以后有些事情......”
    左冷禅虽奇怪他忽然变了口风,但也未多想,直言道:“这个不用多说,我知道你的意思,青城的余矮子一向对本门极是恭敬,我不可能让本门的人直接去对付他,那终究是不合情理,不过若是你作什么,我当不知道就是。”
    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说道:“好,很好,左大哥,这就是我不和我师父什么都说的道理,因为这就是交这种并不正直的朋友的好处,他至少不会太死板。”
    左冷禅苦着脸道:“你这时在夸我还是骂我?”
    林平之正色道:“夸,绝对是夸赞,而且是大赞,我的师父虽然正值,但是他却忽略了人性,这样的正值更像是一种自虐,因为那种正直不是他本心的正直,而是通过书本和理想强加给自己的正直,这种正直无事的时候倒还罢了,一旦到了办事的时候,不是因为这个束手束脚把事情办砸,就是进入另外一个极端,称为一个坏蛋,所以很多人做了一辈子君子好人,到最后就因为一件事搞得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左冷禅目光闪烁不定,似在品味林平之的话,半晌后长出了口气道:“平之,岳不群有你为徒,何其幸也。”
    林平之笑笑,不知可否道:“左大哥,抛开我们的关系不谈,你对并派持何态度?”
    左冷禅皱眉道:“平之,大哥也不瞒你,我已经打算在一两年之内合并五岳。”
    林平之长出了一口气,心有余悸道:“还好,还来得及。”
    左冷禅笑道;“平之,你想劝我放过华山派?”
    林平之摇摇头,看着左冷禅道:“大哥,你错了,我是担心你一腔心血付诸东流,将嵩山派的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见左冷禅面露不屑之色,林平之也不解释,而是又转了个话题道:“大哥,你说嵩山派和少林派如果放对,谁胜谁负?”
    左冷禅面色一红,但还是老老实实的道:“嵩山虽然不弱,但是如果想对抗少林,无异于以卵击石,这也是我为什么想合并五岳的原因所在。”
    林平之笑了笑,问道:“大哥,你知道秦始皇么?”
    左冷禅面露不悦之色:“平之,大哥虽然是个武夫,但还不至于连祖龙都不知道。”
    林平之道:“大哥,昔日战国七雄,齐国最富,楚国最大,魏国最强,但最终秦国统一天下。你知道靠的是什么么?就是四个字,远交近攻。”
    左冷禅面色一变,道:“平之,说下去。”
    林平之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面上比划着道:“大哥请看,我五岳分处五省,最近的也要急行两日方可赶到,所谓合并,恐怕主要还是名义上的合并,其实其余几派还是各自为政,就算大哥派十三太保中的高手分别去这些门派主持大局,试问,几个高手能否真的控制住这些百年传承的门派内部?”
    左冷禅沉吟不语。
    林平之继续道:“大哥,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打算用江湖规矩以武功定并派后的掌门吧?如果这样,我们做个假设,假设我师父突然超长发挥,而大哥那天刚好跑肚拉稀,结果被我师父打败了,我师父做了掌门,试问我师父领导的动嵩山派么?恐怕我师父今天当上掌门晚上去个茅厕就要被十三太保乱刃分尸了。如果领导不动,左大哥做了掌门怎么领导其他四派,当然,嵩山派势力最强,但绝不是压倒性的优势,做盟主其他几派都不会反对什么,做掌门恐怕就不是反对而是抵抗了,明刀明枪也许大哥还应付的了,但是冷箭下毒敲闷棍就不好办了吧?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大哥应该比谁都明白。小弟言尽于此,还请大哥明查。”
    林平之一口气说完,也不理呆若木鸡的左冷禅,举起茶杯一饮而尽,随即出门回房休息了,出门前似乎自言自语道:“更何况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少林寺就在家门口,这不是往那帮子秃驴嘴里面送肉么。”说话间已经出了房门,虽然见不到左冷禅的样子,但似乎感觉背后的温度忽然降低了下来。
    第二日,林平之刚刚起床,史登达就来叫门:“林师弟,起床没有?”
    林平之推门笑道:“师兄,小弟刚刚起床。”
    史登达道:“林师弟,掌门师尊有请,还请师弟速来。”
    今日左冷禅虽然还是在私宅见的林平之,不过身边还多了一人,林平之也认识,正是嵩山派副掌门、七太保汤英鄂。
    林平之到后,左冷禅挥手打发史登达下去了,转头对林平之道:“平之,我和汤师弟已经长谈过了,现在汤师弟还有些疑问想和你探讨一下。”
    林平之看左冷禅通红的眼睛,知道他没休息好倒是其次,关键数年的辛苦谋划突然被人打了一击闷棍,换做谁也很难接受,肯定还要继续追问自己,不可能因为自己几句话就改变主意,至于让汤英鄂来,则是两个原因,一是汤英鄂虽然是老七,却是嵩山副掌门,能力出众可以独当一面,大局观更是仅次于左冷禅的存在,他在一旁可以对左冷禅拾遗补缺,二是别说左冷禅不是皇帝一样的存在,就算是皇帝也不得不听从群臣的建议,没看见现在的大明皇帝经常被文臣逼得连讨老婆都不能自己做主么?故此左冷禅也不得不民主一点,没法搞一言堂。
    林平之转身对汤英鄂拱手道:“汤师叔有何教诲尽请吩咐,小侄定当言无不尽。”
    汤英鄂的面色也不好看,开口道:“昨日掌门师兄和汤某谈论贤侄所分析的并派之事,师侄还真是用心良苦。”
    林平之笑笑道:“小侄没什么用心,只是实话实说,汤师叔见多识广,自然知道小侄所言为虚。”
    汤英鄂冷笑道:“贤侄过于自谦了,就凭三言两语就想让我嵩山放弃十数年谋划,胃口已经大的离谱了。”
    林平之愕然道:“小侄何时让左师伯和汤师叔放弃多年谋划?相反小侄已经尽心尽力为二位长辈的谋划锦上添花了啊,让嵩山派不但不会出现风险,获利还会远超从前。”
    汤英鄂闻言狐疑的看了一眼左冷禅,左冷禅不悦道:“平之,何出此言,你什么时候给我出过主意,你我虽然相谈甚欢,但也不可在你汤师叔面前胡言乱语。”
    林平之笑道:“昨日平之离开时,不是已经说过了么?可能左师伯未曾注意。”
    左冷禅闻言闭上眼睛,仔细回忆林平之昨日所说的每一句话,汤英鄂也默默的在一旁未出言打扰,林平之则端起茶杯慢慢的品茶。
    片刻后,左冷禅睁开眼睛,眼中的阴翳一扫而空,反而露出了一丝兴奋,但随即又有些颓然的低下了头,汤英鄂和左冷禅相交数十年,那还不知道林平之所言非虚,左冷禅必然已经想到了极重要的事情,熟知左冷禅性格的他当即开口道:“师兄,凡事有利必有弊,你还是先出说来让师弟参详一下吧。”
    左冷禅疏了口气,对汤英鄂道:“师弟,昨日平之离开的时候却是说了句话,当时愚兄心中烦乱,未加细想,现在一想又左右为难。”
    汤英鄂也不着急,缓声道:“师兄,左右为难就是事有可为,就算现在不可为,也不代表明天不可为,师兄还是说出来吧。”
    左冷禅未曾开口,而是起身先到院里巡查一番,随后回屋关好房门,再次坐定后方才低声道:“平之的意思是挑了少林!”
    虽然已是入夏季节,但是刚刚还暗笑左冷禅谨小慎微真是江湖越来胆子越小的汤英鄂却立刻打了个寒战,登时目瞪口呆。
    第六十一章 结盟
    汤英鄂能以七太保的身份就任嵩山副掌门,能力自不必说,见识更是广博,可以说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江湖上的风雨不知道被吹打了多少次,如果说他会被一句话吓住,估计没几个人会相信,但是现在却不得不相信了,因为他已经被左冷禅的一句话吓得一盏茶时间没回过神来了。
    半晌后,汤英鄂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发现自己确实不是在做梦时,看着左冷禅,忽然发现自己更崇拜自己这个掌门师兄了,难怪师兄是掌门自己是副掌门呢,太有道理了,现在再看左冷禅刚才的小心谨慎,汤英鄂已经师兄真的是处变不惊了。
    又沉默了良久后,汤英鄂开口道:“师兄,凭咱们嵩山派,想碰少林无异于痴人说梦啊。”他瞟了一眼林平之继续道:“就算加上一个可有可无的华山派,也不过是给那帮贼秃多送了一道开胃小菜。”
    林平之丝毫不以为忤,华山派在自己师父的率领下,实力委实也太那个一点儿了,连自己都没底气说句硬气的话,不过门派不行不代表自己不行吧?
    左冷禅也叹息道:“平之,你虽然胆大心细手段高明,判断事情的眼光更是独到,但是毕竟行走江湖日短,你可了解到少林有多少高手隐藏,你们可明白少林寺的底蕴到底有多么的恐怖!这些年嵩山派发展的的确很快,但是跟他们相比,简直无异于以卵击石!别说加上你华山派,哪怕就是加上冲虚那牛鼻子的武当,同样也是如此!”
    林平之不动声色道:“加上武当派不行的话,如果再加上一个日月教呢?”
    “日月教!?这不可能!我嵩山派跟日月教仇深似海,断然没有合作的可能!”左冷禅二人闻言异口同声道。
    林平之道:“嵩山派跟日月神教的确有冲突,不过说是仇深似海倒也不见得吧,说到仇恨,我华山与日月教的仇恨只怕更深,这个仇自然不能忘了,但那些仇是任我行和他老爹干的,自从东方不败接任教主,日月教和我们十余年一直风平浪静,但是少林那帮贼秃却一直想放出任我行来,其目的何在二位长辈应当想得到吧?”
    二人听后沉默不语,片刻后,汤英鄂道:“贤侄的意思是说,少林寺会放了任我行?”
    林平之冷笑道:“如果不是为了放出来那任老鬼,少林寺干嘛要留他们在寺内?难道少林寺粮食多的养闲人了?二位在嵩山这门多年,什么时候看见过那帮贼秃干过什么舍粥赈灾的好事?任老鬼为左师伯所伤,又因为小侄的捣乱耽误了疗伤,恐怕这几个月少林贼秃正在给他疗伤,等他的伤好后,再放他出去对付东方不败夺回教主之位。东方不败执掌日月教还可以和我们相安无事,如果任老鬼当了教主,二位说他第一个对付谁?”
    听完林平之的话之后,二人脸色变幻了一下,不过依旧是沉默不语,不过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对方的内心显然并不平静。
    又过了半晌,二人艰难的抬起头来,左冷禅开口道:“你真的有把握?”
    林平之笑道:“目前只有七成,不过如果二位长辈鼎力相助,则有九成把握。”
    汤英鄂道:“还有一成呢?”他素来老成持重,虽然明白九成把握已经是难得,但此事委实太大,不得不在谨慎的基础上再加小心。
    林平之向上指了指道:“在天,就看我们运气如何了。”
    二人闻言面色又是一变,半晌后,左冷禅道:“平之,你先回房休息,我们晚一些再谈。”
    林平之知道二人还要密议,于是也不多说,向二人拱了拱手便起身回房了。对聪明人,特别是久居上位者,没必要说的太透,太透了反而是侮辱了对方的智商也降低了自己的水平,很多时候解释过多便是过犹不及,如果要反复解释才能让对方下定决心,这件事情没干就败了九城,这种赶鸭子上架的事情林平之是绝不会去做的。
    接下来的三天之中,林平之都没有见到左冷禅,他也不着急,每日就是练功打坐,好好消化这段时间自己对武学的理解,毕竟打铁还需自身硬,自己到现在武功究竟如何,说实话他自己心里也没底。
    第四日晚饭过后,左冷禅和汤英鄂居然来了林平之的房间,坐定后,左冷禅道:“今日门下弟子回报,今日有几个神秘的香客出了少林寺不知所踪。”这些日子,嵩山一直派人秘密盯着少林寺,虽然不敢靠近,但是还可以窥探到一二。
    林平之面色一动道:“任老鬼几人?”
    汤英鄂道:“距离太远,几个人又包裹的严严实实,不过从身形判断,应该是三男一女。”
    左冷禅怒道:“那帮贼秃欺人太甚。”
    汤英鄂道:“平之,你的计划是什么?”
    林平之笑道:“如果平之所料不错,任老鬼几人此次的目标一定是黑木崖,平之打算即刻赶往黑木崖,在任老鬼之前见到东方不败,如果机会好了就留下任老鬼几人,随后与东方不败结盟,再去武当找冲虚老道。”
    ??左冷禅迟疑道:“平之,我知道你胸有成竹,但是东方不败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而且你如何能上的黑木崖?”
    林平之笑了笑,从怀中掏出袈裟晃了晃道:“本来的确是艰难无比,但是有我林家的辟邪剑谱在,东方不败肯定会见我。”
    左冷禅从未与汤英鄂说过林家剑法的事情,此事汤英鄂一见林平之手中袈裟不禁惊叫道:“辟邪剑法?贤侄,如此代价你甘愿付出?”
    林平之淡然一笑:“不过是一本剑谱,如果大事可成又算得了什么。”
    左冷禅目中火热:“如果有此物在,东方不败必然会见你,再有你的那张巧舌如簧的嘴,此事真有可为。”
    林平之道:“如果再加上左师伯的五岳令旗,相信就更有把握了。”
    左冷禅当即道:“好,老七,给平之把令旗拿来。”汤英鄂伸手从怀中掏出五岳令旗递给林平之,不愧是枭雄之才,为做决定的时候前后考虑周全,一旦做了决定就绝不拖泥带水。
    林平之接过令旗,起身抱拳道:“平之数月来与左师伯讨教武学,不知道进境如何,如今正好汤师叔在,平之斗胆请汤师叔指教。”话已经说完了,接下来自然就是要秀肌肉了,想要得到嵩山派真正的认同和看重,除了之前的那些东西之外,最重要的无疑就是实力了,而且想要对付少林,最重要的就是实力。
    正是如此,道理和诚意都已经送上了,接下来显然就需要展露一下自己的实力了。
    “哦?”听到林平之的话之后,汤英鄂眼底闪过了一抹精光,目光再一次落到了林平之的身上。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贤侄便跟我们来吧!”最后汤英鄂还是决定答应林平之的请求,他也想见识一下林平之的实力。
    三个人并没有去嵩山派前方的太极广场,而是来到了左冷禅私宅后院的小型演武场,这个地方明显是左冷禅和最亲近的师兄弟修炼的地方,相对于前边广场的热闹,这个地方明显要清静了不少。
    “就在这里好了!贤侄,请吧!”汤英鄂见状,当即开口道。
    “好!既然如此的话,那么请师叔指教!”林平之也没有废话,并未持兵,缓缓戴上一副非绸非布的手套,伴随着一股凌厉的气息也从林平之的身上散发出来,整个人身上的气质直接从一个儒雅的书生变成了一个锋芒毕露的绝世剑客。
    感受到林平之身上的气机之后,不单是汤英鄂,连一旁的左冷禅瞳孔也猛地一缩,他没想到短短的时日,林平之居然成长到了这个程度,他哪里知道,林平之为了今天已经在背后下了数年的苦功。这一瞬间,他们感觉自己仿佛被一个恐怖的凶兽盯上了一般,汤英鄂原本心中的轻视顿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浓浓的凝重。
    “得罪了!”林平之不再有丝毫的废话,双掌一分,便朝汤英鄂的身上笼罩过去。
    “来得好!”汤英鄂也不敢有丝毫的小觑,手中的长剑一荡,以一种诡异的角度迎上了林平之的双掌。
    林平之不避不让,双手在空中划出一条奇形怪状的轨迹,只听到“噗”的一声闷响,随即当啷一声,两条人影一分而过,汤英鄂手持半截短剑愣在当场。
    林平之微笑拱手:“汤师叔,承让了。”
    汤英鄂看看左冷禅,叹道:“可惜。”
    左冷禅明白他的意思,不过此时他的心胸也放开了,淡然一笑道:“师弟,来日方长啊。”
    数十年的师兄弟,两人的默契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汤英鄂当即大笑道:“不错,我五岳剑派崛起之日不远矣。”
    第六十二章 送礼
    林平之笑道:“如果没有左师伯数月来的悉心教导,平之岂有今日之功。”汤英鄂笑道:“平之,你准备何时动身?”林平之冷笑一声道:“不急,且等那几人闹出点动静再说。”左冷禅闻言道;“平之,你意下何解?”
    此时正是嵩山天气最好的时候,当下几人也不回房,就在演武场席地而坐商议起来。
    林平之道:“在二位尊长看来,我五岳剑派之中可有不妥之处?”五岳剑派貌合神离是公开的秘密,但是林平之此问显然不在此处,汤英鄂皱眉道:“平之,你的意思是我五岳中有人暗通魔教?”林平之随手捡了几个小石块摆在地上说:“二位尊长请看,我五岳剑派和魔教之间的位置便是如此吧?”
    二人看了半晌,左冷禅忽然怒道:“你是说。。。”林平之冷声道:“不错,二位尊长这些年可曾真的接触过恒山派?”“恒山派?”左冷禅闻言一愣道,“这些年来左某未曾与其过多接触。”
    林平之面色晒笑道:”那些师太有些,呃,怎么说呢,明明是出家人,做的却没一件是出家人该做的事,说的是慈悲为怀,却没做过半点好事,当真什么恶毒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貌似五岳剑派中除了恒山派的贼尼和我华山派弃徒令狐冲,没人做过杀人越货抢劫良善的丑事。别说那个有老婆有孩子的淫僧不戒天天住在那个尼姑庵里面,就连臭名昭著的淫贼田伯光也和恒山那帮尼姑不清不楚的。”林平之丝毫不掩饰对恒山那帮淫尼的厌恶。
    “唔,那些师太有些。。。呃,怎么说呢。。。”左冷禅想着昔日恒山派与魔教那些魔头们的假把式,心中也是怒火中烧。
    林平之一言戳穿:“是太油滑了,不但不像一个江湖人赞誉的一般是一心向佛的出家人,简直就连一个正经人也不像。”“不错!”汤英鄂一直对恒山派没什么好印象,但他们这些武林高手却很少从林平之这个角度看问题,如今听林平之一说,自己再一想,好像还真特么是那么回事。林平之道:“其实只要悄悄恒山派的立派之地,就知道其中大半关节。恒山派自立派一来就扼守着魔教的南下之路,历来都是正道和魔教大战的重灾区,魔教和五岳剑派的数次大战,他们都是第一战场。但百余年来他为何不仅没有传承败落,反而越发兴旺发达了呢?”
    看着面前二人铁青的面色,林平之冷笑道:“因为他们做了百余年的墙头草!其实我五岳剑派联盟本就是因为对抗魔教不得不为之,这背后未必没有少林武当推波助澜,让我们替他们当炮灰,但是多年我们五岳凭着祖辈的厮杀,成了气候,当然不愿意天天被少林武当指手画脚,故此才会成立五岳剑派联盟,共同进退。”
    左冷禅道:“不错,不过今日一看,五岳之中却是出了一个异类。”汤英鄂接口道:“贤侄细算,几十年来,恒山派真是墙头草随风倒,无论少林武当魔教,还是我五岳剑派,他都是或明或暗的交好,几方都不得罪。”左冷禅道:“原本这些年来,恒山派八面玲珑也无甚大事,就算她们这些淫尼和那些淫贼乱来也不关我们其余几派的事情,但是自从我接掌五岳剑派盟主一位,问题出现了。”
    林平之道:“之前一直是我华山持五岳牛耳,当时五岳剑派虽然与少林武当不足媲美,但也足以让其忌惮,左师伯的嵩山虽然实力强劲,但是与我华山当日所比恐怕还略逊一筹。”
    左冷禅道:“不错,随着华山派的落寞,五岳剑派立刻走上了下坡路,面对魔教与少林武当再也无力正面交锋。只能韬光养晦,这样一来,恒山派便彻底倒向了魔教和少林武当。”说着老脸一红道,“这点左某也有责任,当时左某还是五岳一个普通掌门,在欲望的驱使下就生出夺取五岳盟主的念头,这样一来也自然就没精力去注意恒山派的事务了。”
    林平之忽然开口道:“去年恒山派在福建遇袭是左师伯的手笔吧?”
    汤英鄂接口道:“此事掌门师兄并不清楚,当时师兄正在闭关,当时费师兄和我建议了此时,老夫认为可行,便让钟师兄几人去了福建。”
    林平之道:“汤师叔为何假借魔教的名头呢?”
    汤英鄂道:“恒山派是五岳中最反对并派的,当时老夫只是想找个借口除掉恒山三定,于是便借用了魔教的名头。”此时话已说来,无论是左冷禅还是汤英鄂都已不再遮掩之前的谋划,这也是双方合作的基础,特别是刚刚林平之显露了自己实力之后,嵩山派已经将华山派当作了平等的合作伙伴。
    林平之摇头道:“汤师叔,你老成持重,却是棋差一招啊。”
    汤英鄂道:“你是说。。。”
    林平之道:“汤师叔,你想想,福建远在东南,和她恒山派有什么关系?她们一帮尼姑千里迢迢跑到那里干什么去?”
    见二人沉默不语,林平之便将话说的明了一些:“如果把衡山城对付刘正风和在福建对付恒山派的方式调换过来,结果也许就完全不同了。”
    为避免二人尴尬,林平之并未在就此话题继续下去,而是转了个方向道:“二位长辈,在少林寺的时候,方证大事提到恒山三定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左冷禅道:“定静在福建的时候是被我嵩山所伤,据说是重伤圆寂,但定闲和定逸就不清楚了,只听方证那厮说二人先是前来求情要求贼秃放了那魔教妖女,后来又是前胸中了钢针而死,至于其他却不清楚。”
    林平之闻言心中有数,忽然笑道:“如此一来,估计要有好戏看了。”
    左冷禅二人问道:“不知平之所指是何好戏?”
    林平之道:“二位长辈请容平之卖个关子,但是这样看来,黑木崖倒是不急于去,我们就在嵩山静候,顾及不出几天好戏便要上演了。”
    二人虽心下疑惑,但也知道林平之不是无的放矢之人,既然几日便知结果,也没什么可着急的,便不再追问。
    接下来的几天里面,林平之在嵩山除去练功修炼,便是与左冷禅、汤英鄂二人密谈。
    这一日,左冷禅与汤英鄂铁青着脸找到林平之,开口道:“平之,你说对了,果然有好戏。”说话间将一张请柬丢在桌上。
    林平之也不拿起观看,只是微笑道:“让小侄来猜一猜这请柬的内容,应该是恒山派换新掌门了吧?这个新掌门还是我华山弃徒令狐冲。”
    汤英鄂道:“贤侄果然神机妙算。”
    林平之晒然道:“没什么难猜的,从衡山城淫贼掠走仪琳那小尼姑开始,恒山派就像苍蝇一样围着令狐冲,令狐冲一路走来,恒山派就没离开过他,可以说令狐冲的每一步都有恒山派给他搭桥修路,运气好的吓人。”
    左冷禅沉声道:“平之,恒山派与令狐冲如此行径,特别是将淫贼田伯光和那桃谷六怪等无数左道旁门的妖人皆带入恒山派,我身为五岳盟主,无论如何也不可坐视不理。”
    林平之笑道:“左师伯打算如何?派几大太保去恒山?派几个人?别说恒山派自己,少林武当能否置之不理?”
    汤英鄂咬牙道:“平之意下如何?”
    林平之淡然道:“送礼。”
    左冷禅道:“送礼?”
    林平之笑道:“不错,送礼而且送大礼,礼物我已经替他们准备好了,师伯也无须派那位长辈前往,一个外门弟子足矣。”随后林平之长身而起,抱拳拱手道:“之前平之曾说要离开嵩山办一件大事,如今时候到了,平之就此向二位长辈告辞,请二位长辈静候平之的佳音!”
    第六十三章 恒山
    北岳恒山的悬空寺历来是佛门圣地,过去这里本事纯正的佛门清修场所,虽然也以愚弄贫苦百姓赚取灯油钱为生,但总算未有太多的恶行,不过在蒙元时期,悬空寺的和尚不知道为何一夜之间死了个干干净净,据说是瘟疫所致。不久以后,一群尼姑占据了这个古刹,并将寺院改为一个江湖门派——恒山派,此后不知怎得,附近的村民家中总是有青壮男子无故失踪,恒山派对外宣称乃是日月魔教所为,一时间附近村民对魔教无不痛恨,更对保护了他们的恒山派感激涕零。
    最近悬空寺内热闹非凡,令狐冲此时正在恒山派大堂与淫贼田伯光、桃谷六怪、不戒和尚、夜猫子计无施等一众黑道高手喝酒调笑,一众恒山女尼也分别陪在这些黑道淫贼身边欢笑不已。
    恒山弟子秦绢递了一杯酒给令狐冲道:“令狐公子,你现下来做恒山派掌门。西岳北岳,武林中并驾齐驱,以后你见到岳先生,也不用叫他做师父啦,最多称他一声岳师兄便是。”
    令狐冲却是正色道:“不可,没有师父救我,令狐冲年幼时便会饥寒交迫而死了。”任盈盈不屑道:“那个伪君子有什么资格做你师父,你多日来忍让他多次,也算已报了师恩。像你这样的人,到哪里都不会死,就算岳氏夫妇不养你,你在江湖上做小叫化,也决计死不了。他把你逐出华山,师徒间的情义早已断了,还想他作甚?”令狐冲就是等着任盈盈如此说,当然不会反驳,便将此事轻轻带过,随后大碗喝酒大吵大笑,尼姑庵酒肉的香气伴随着黑道淫贼的奸笑与一众尼姑的莺声燕语,真是欢声一片。
    又喝了一碗酒,令狐冲大笑道:“我做你们掌门,别的好处没有,向山下的那些富户化缘要银子,这副本事大家定有长进。”恒山一众女尼想起那日在福建在令狐冲率领下夜闯民宅强抢民财之事,忍不住都脸露微笑,心中一片火热,毕竟以前恒山派多少还要顾及仅存的一点名声,这种明火执仗的事情做的太少,这些女尼都是青春年华,心中早已寂寞难耐,如今令狐冲答应大家放开这最后的禁忌,岂不让她们心里美的不亦乐乎?令狐冲道:“好,大家不用担心,令狐冲既然答应了定闲师太,说过的话不能不算。恒山派掌门人我是做定了。”恒山弟子尽皆大喜,以前恒山女尼只有哑婆婆一个人有不戒和尚这一个长期的老公,三位掌门师太共用一个田伯光,剩下的众弟子并没有固定的姘头,只能在寂寞难耐的时候下山去掠上一两个青壮男子做个露水夫妻,因为师门管的严格,也只能解完渴后赶紧杀人灭口,毕竟恒山派是名门正派,而且是五岳中最要脸面的佛门,虽然恒山三定经常和田伯光胡来,但都是不许弟子提的,曾经有一个弟子就是因为撞破他们四人的丑态被定闲师太当场一掌拍死了。而且三定死了,田伯光以后就可以对她们雨露均沾了,而且不戒大师为人谨慎,为了能让田伯光以后光明正大的留在恒山,还对外宣称将田伯光阉了,大家一想师父每次见到田伯光的样子,都恨不得现在就尝试一下师父曾经有过的那种欲仙欲死的快活。三定对弟子极其严格,特别是在有人的时候,真的是不食人间烟火。今日看令狐冲带来这许多黑道高手,而且还有大名鼎鼎的漠北双熊这样看起来就让他们心痒难耐的魁型大汉,不由得心花怒放,只盼着昼短夜长,可以早些安息才好。
    二月十六,恒山派张灯结彩,不戒和尚、漠北双熊、田伯光和桃谷六怪等先加入恒山派的男弟子个个披红挂彩,穿着田伯光亲手赶制的开档礼服;仪和、秦娟等女尼都穿粉挂绿从典礼开始目光就从来没离开过一众男弟子的肚脐以下,特别是看到田伯光的女弟子无一不是目不斜视口水长流;令狐冲一身新郎官的打扮,仪琳和任盈盈分立左右。
    不久之后,前来祝贺的各路英雄相继而来,都是曾经跟随令狐冲攻打少林寺的黑道贼寇,这时见性峰上已喧闹成一片。恒山的尼姑绝未料到竟有这许多宾客到贺,均各兴奋,特别是看到来的都是粗豪的赤膊汉子,更是目不暇接心花怒放。有些见多识广的老成弟子,也变得弱不禁风,特别是走过那些护心毛粗重的汉子面前时,总是不慎摔倒,一时间见性峰上一片莺声燕语,数千年来第一次让见性峰真正做到了实至名归。
    到得午间,数百名汉子挑了鸡鸭牛羊、酒菜饭面来到峰上埋灶造饭。一阵阵酒肉香气飘将上来,群尼无不暗暗心惊,看着这些粗豪大汉吃的如此之补,不知晚上自己是否会堕了恒山派的师门威风,不禁暗咬银牙,定要拼命维护师门的江湖地位,不让这些黑道巨擘小看恒山派的功夫。
    不过多时,少林方证大师和武当冲虚道长联袂而来,要道贺令狐冲接任恒山掌门,为江湖再添异彩,日后少林武当必定一改往日作风,经常来恒山派与恒上师太切磋。恒山众弟子更是感到面上大有光彩,令狐冲也是神采飞扬。
    这时上峰来的宾客络绎不绝,大都是当日曾参与攻打少林寺之役的群豪。嵩山、华山、衡山、泰山四派,却均并未遣人来贺。耳听得砰砰砰三声号炮,吉时已届。令狐冲站到场中,躬身抱拳,向众人团团为礼,朗声说道:“令狐冲兼承定闲师太遗命,接掌恒山一派的门户。承众位前辈、众位朋友不弃,大驾光临,恒山派上下,同蒙荣宠,不胜感激。”
    忽听得山道上有人叫道:“嵩山派、华山派前来道贺。”
    令狐冲大喜:“师父终归还是想着我的。”
    只见呼喝声中,两个人飞奔而至,后面跟着数十人。令狐冲定睛观瞧,只有一个人看着面熟,似乎是华山派外门一个负责养鸡的弟子,另外一个穿着嵩山派弟子的服饰,却从未见过。两人奔至人群外数丈处站定,令狐冲:“请问二位是?”华山弟子开口道:“我乃华山外门弟子陈二。”另一人道:“我乃嵩山外门弟子马三。”然后两人异口同声道:“我二人受岳掌门和左掌门之命,联袂前来恒山道贺送礼。”华山陈二借着拿出一张礼单大声道:“我华山派赠送恒山派锦缎对联一副。”随即拿出一副对联,上联写的是“一二三四五六七”下联是“孝悌忠信礼义廉”,令狐冲也不读书自然不知道什么意思,只看见什么仁义就觉得必然是师父夸赞自己,便让人挂在最醒目的地方。随后嵩山马三高声道:“我嵩山派赠送恒山派男弟子上等竹夫人一百件,赠送女弟子极品革先生一百件。”黑道中人听闻什么竹夫人革先生都莫名其妙交头接耳,令狐冲也是云里雾里不明所以,唯有少林派和恒山派众人面色一变,恒山派一众女尼先是面色一喜,特别是听到“极品”的时候有几个甚至不由自主的夹紧了双腿,但是随即反应过来时候不对,赶紧把腿松开,同时变得面色铁青,甚至有不少咬牙切齿就要骂出声来。
    那二人说罢也不待令狐冲回应,向后一招手,后面的几十人便扛着大小包裹跑了过来放在地上。随即大声道:“我二人只是前来送礼,现在礼物送到,告辞了。”
    说罢二人也不停留,转身带人下山去了。
    令狐冲虽然不满,也未多想,转身便叫外门弟子将礼物拿去库房,恒山派女尼自不能露出不妥的表情,只是暗暗决定等无人看见的时候去库房挑选一个自己喜欢的。
    就在此时,忽然又有人飞奔上山,便跑便喊:“大师哥,大师哥!”
    令狐冲大喜过望,原来是陆大有带着施戴子高根名几个人跑上山来。令狐冲连忙迎了上去,笑道:“六师弟,你怎么来了,师父派你来的。”
    陆大有闻言气哼哼道:“大师哥,你现在已经贵为恒山掌门,还提那个伪君子作甚,现在众位师弟已经离了华山来投大师兄了。”
    原来陆大有自从刺伤林平之后,更兼之前骗华山众位师徒喝尿,一直心有惴惴担心岳不群有一天找自己麻烦,天天过的提心吊胆,现在听说令狐冲就任美女如云的恒山派掌门那里还能按捺的住?于是联络了高根名施戴子几个人,找个机会逃下华山投令狐冲来了。
    第六十四章 绣花
    令狐冲见到陆大有来投自然美不胜收的,但是还是板着脸道:“胡说,师父待我们天高地厚之恩,我们死都难以报偿,怎能如此说他老人家。”这是他一贯喜欢的说话方式,自己看见反感岳不群的人就会这么说,然后让对方去骂岳不群,自己再装出一副受委屈也要孝顺的样子,既可以贬低岳不群,又可以抬高自己,还可以将自己的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做的理直气壮,可谓百试百灵。陆大有和他相交最好,二人的配合早就炉火纯青了,当即陆大有怒道:“大师兄就是厚道,那伪君子如此待你,你对他依然如此情谊深厚,真的是有情有义。”
    忽然他抬头看见令狐冲刚刚命人悬挂的对联,怒道:“大师兄,你怎么把他挂起来了,这是岳不群那老儿骂你呢,这副对联的意思就是‘王八’‘无耻’。”令狐冲登时勃然大怒,连忙让田伯光将对联摘下烧毁,田伯光忙施展他万里独行的轻功飞身而起摘下对联,让地下抬头观望的恒山众位尼姑险些晕倒,暗暗发誓一定要和他晚上较量一番。
    令狐冲见到陆大有几人高兴还是超过的其他不快,而且这几人一来,华山派几乎没什么人了,令狐冲更是觉得心下畅快无比,越想越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没有任何错误,岳不群只是因为嫉妒自己才会排挤自己。
    过不多时,大典仪式总算进行完毕,令狐冲也正式成为恒山上百尼姑的主人,可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令狐冲这一天笑得嘴就没合上过。
    方证大师见恒山派开始招收如此多的黑道男子加盟,更是高兴的胡须乱颤,不住称赞令狐冲为武林做了一件大善事,日后也会多带着少林弟子来此长住。
    令狐冲见方证大师与冲虚道长似乎有事,便带着二人到了一处别院,三人坐下后,冲虚和方证先是一逗一碰的将岳不群说的一无是处,随后又说出要让令狐冲想方设法合并五岳剑派成为五岳派的掌门,令狐冲心下大喜,连忙答应下来。
    就在三人密谈的时候,任盈盈又带着任我行到了,三人连忙将任我行请入再次密探良久,最终商量好一切步骤,随后方证和冲虚便带人回山准备了。
    次日,任我行、令狐冲与向问天、任盈盈四人也离开恒山,直奔黑木崖而去。
    到了黑木崖后,向问天先带着几人见了一个目光如鹰隼般的人,介绍此人乃是人称雕侠的上官云,现在是日月教白虎堂堂主,现在已经投诚任我行。上官云对几人详细介绍了目前黑木崖的情形,众人方才知道,最近几年东方不败深居简出,将教中大权都交给了一个叫做杨莲亭的大总管,杨莲亭为人霸道,最近刚刚抓了东方不败的嫡系大将风雷堂主童百熊,正准备处罚。几人商量一番后,决定由上官云假装抓住了令狐冲,带领几人摸上黑木崖,伺机杀死东方不败。
    过不多时,上官云取来了担架等物。盈盈将令狐冲的手臂用白布包扎了,吊在他头颈之中,宰了口羊,将羊血洒得他满身都是。任我行和向问天都换上教中兄弟的衣服,盈盈也换上男装,涂黑了脸。随后上官云带领几人登上黑木崖,到了总舵后后,一个三十岁左右身形魁梧,满脸虬髯的男人走了出来,正是魔教总管杨莲亭。
    杨莲亭走到担架之旁,向令狐冲脸上瞧去。令狐冲目光散涣,嘴巴微张,装得一副身受重伤后的痴呆模样。杨莲亭道:“这人死样活气的,当真便是令狐冲,你可没弄错?”上官云道:“属下亲眼见到他接任恒山派掌门,并没弄错。只是他给贾长老点了三下重穴,又中了属下两掌,受伤甚重,一年半载之内,只怕不易复原。”杨莲亭笑道:“你将任大小姐的心上人打成这副模样,小心她找你拚命。”上官云道:“属下忠于教主,旁人的好恶,也顾不得了。若得能为尽忠于教主而死,那是属下毕生之愿,全家皆蒙荣宠。”杨莲亭道:“很好,很好。你这番忠心,我必告知教主。”随后,命几人在自己身后跟随,将几人带入正厅,只见东方不败高坐在上一语不发。
    盈盈叫道:“动手罢!”
    令狐冲一跃而起,从绷带中抽出长剑。向问天从担架的木棍中抽出兵刃,分交任我行和盈盈,跟着用力一抽,担架下的绳索原来是一条软鞭。四个人展开轻功,抢将上去。只听得东方不败“啊”的一声叫,任我行哈哈大笑,叫道:“这东方不败是假货。”向问天刷的一鞭,卷住了杨莲亭的双足,登时便将他拖倒。
    向问天已点了杨莲亭数处穴道,将他拉到殿口,右掌一起,喀的一声,将他左腿小腿骨斩断了。岂知杨莲亭武功平平,为人居然极是硬朗,喝道:“你有种便将我杀了,这等折磨老子,算甚么英雄好汉?”向问天笑道:“有这等便宜的事?”手起掌落,喀的一声响,又将他右腿小腿骨斩断,左手一桩,将他顿在地下。
    杨莲亭双足着地,小腿上的断骨戳将上来,剧痛可想而知,可是他竟然哼也不哼一声。向问天道:“姓杨的,东方不败如非身有双翼,否则无法逃脱。你快带我们去找他,男子汉大丈夫,何必藏头露尾?大家爽爽快快的作个了断,岂不痛快?”杨莲亭冷笑道:“东方教主天下无敌,你们胆敢去送死,那是再好也没有了。好,我就带你们去见他。”向问天和上官云抬着他在前领路。任我行、令狐冲、盈盈、童百熊四人跟随其后。
    一行人走到成德殿后,经过一道长廊,到了一座花园之中,只听得内室一人说道:“莲弟,你带谁一起来了?”杨莲亭道:“是你的老朋友,他非见你不可。”内室那人道:“除了你之外,我谁也不爱见。”杨莲亭叹了口气道:“不行啊,我不带他来,他便要杀我。我怎能不见你一面而死?”
    房内那人尖声道:“有谁这样大胆,敢欺侮你?是任我行吗?你叫他进来!”
    任我行听他只凭一句话便料到是自己,不禁深佩他的才智,作个手势,示意各人进去。东方不败尖声道:“果然是任教主!你终于来了!莲弟,你……你……怎么了?是给他打伤了吗?”扑到杨莲亭身旁,把他抱了起来,杨莲亭怒道:“大敌当前,你跟我这般婆婆妈妈干甚么?你能打发得了敌人,再跟我亲热不迟。”东方不败柔声道:“莲弟,你想杀了他吗?”杨莲亭怒道:“快快动手!婆婆妈妈的,令人闷煞。”东方不败笑道:“是!”
    突然间粉红色人影一晃,绣花针向令狐冲疾刺。任我行和向问天见情势不对,一挺长剑,一挥软鞭,同时上前夹击。这当世三大高手联手出战,势道何等厉害,但东方不败两根手指拈着一枚绣花针,在三人之间穿来插去,趋退如电,竟没半分败象。上官云拔出单刀,冲上助战,以四敌一。斗到酣处,猛听得上官云大叫一声,单刀落地,一个筋斗翻了出去,双手按住右目,这只眼睛已被东方不败刺瞎。
    四人围攻东方不败,未能碰到他一点衣衫,而四人都受了他的针刺。盈盈在旁观战,越来越担心,一瞥眼间,只见杨莲亭已坐在床上,凝神观斗,满脸关切之情。盈盈心念一动,慢慢移步走向床边,突然左手短剑一起,嗤的一声,刺在杨莲亭右肩。杨莲亭猝不及防,大叫一声。盈盈跟着又是一剑,斩在他的大腿之上。
    杨莲亭这时已知她用意,是要自己呼叫出声,分散东方不败的心神,强忍疼痛,竟再也不哼一声。盈盈怒道:“你叫不叫?我把你手指一根根的斩了下来。”长剑一颤,向他右手斩落,谁知就在此时,一道人影快如闪电,只听当啷一声,任盈盈手中长剑已经断为两截,同时此人长臂一伸,直接掐住任盈盈的脖子,这几下兔起鹘落快的吓人,几个呼吸间已经结束。但杨莲亭的第一声呼叫已传入东方不败耳中。他斜眼见到盈盈站在床边,正在挥剑折磨杨莲亭,骂道:“死丫头!”刚准备飞身上前营救,没想到转瞬间形势大变,杨莲亭非但无事,任盈盈反而被制住,登时心下大喜,手下再无顾虑,只见一片红影闪动,将任我行几人压得动弹不得。只见来人一身白衣,带着一个面具,正是离开嵩山不久的林平之,林平之并没理睬翻着白眼的任盈盈,朗声道:“东方教主不必担心,杨公子平安无事,我这就给他止血正骨。”说罢点了任盈盈的穴道扔到一边,双手如风给杨莲亭止血正骨,然后掏出一粒丹药喂他吞下,杨莲亭顿感疼痛消了大半,拱手低谢了一声,林平之温言道:“杨公子不必客气。”随即高呼道:“教主,此地危险,恐杨公子受那池鱼之殃,在下先将他放入教主的寝室,教主万勿多想。”说罢抱起杨莲亭将他放入东方不败石屋之内,他知道东方不败对此人甚是看重,如果不事先说明,让东方不败误认为他要掠走杨莲亭就弄巧成拙了。
    就在此时,就听外面一阵大乱,一名身材魁梧的白发老者带着十几个人冲了进来,口中大喊:“东方兄弟,你没事吧?童百熊来也。”正是东方不败最得力的亲信,风雷堂主童百熊。
    在林平之制住任盈盈以后,任我行几人已经知道大势已去,特别是令狐冲,一颗心完全在任盈盈身上,现在根本无心恋战。现在又见到童百熊来救,知道再不走就要留在黑木崖了,任我行心念一转,随即喊了一声:“走。”抽身急退,一把抓住任盈盈的腰带便向外逃,令狐冲向问天包括瞎了一只眼的上官云也连忙扭头逃窜,以东方不败的速度,这几个人根本无法逃脱,但是他现在心中记挂杨莲亭的伤势,根本无心追击,故此不但未曾追击,反而转身回了石屋,仔细给杨莲亭检查之后,东方不败才长出了一口气,回身对林平之下拜道:“多谢阁下出手相助,东方有理了。”
    林平之微微侧了一下头,温言道:“教主多礼了。”叮的一声,一根银针擦着林平之的耳朵飞过,直接钉如石壁之中,林平之摘下面具,无喜无悲道:“教主果然身手不凡。”
    第六十五章 三招
    东方不败见林平之轻描淡写的逼开自己必杀的一招,也是微微一愣。林平之云淡风轻道:“教主无须惊讶,忘恩负义的教主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东方不败忽地扑哧一笑道:“有趣,奴家还没遇到过公子这么有趣的人,不过可惜,公子今日还是必死无疑。”
    林平之淡然道:“哦,教主不妨试试。”
    东方不败身形微动,林平之忽道:“慢!”
    东方不败停身笑道:“公子怕了?”
    林平之晒然一笑道:“只是希望教主可以换一把合手的兵器。”
    东方不败瞳孔猛地一缩,忽然正色道:“不错,公子是莲弟的救命恩人,又如此卓尔不群,骄骄不凡,自然不能同那等腌臜之辈一样,请公子稍候。”
    林平之很清楚,东方不败刚刚之所以用绣花针为武器,只是因为身在斗室,又过于在意杨莲亭,故此才会顺手以绣花针为武器,虽然也可以克敌制胜,但毕竟不是他顺手的兵刃,现在东方不败手持一柄神兵利器,他的武功一定会百分之二百的发挥出来。此时林平之的心情也是激动不已,他有几种方法可以不用动手而说服东方不败与自己合作,但最终他放弃了,因为他也想知道自己的武功到底到了什么地步,这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和人动手,对手还是天下第一高手,他需要用生死一线的对决来激发自己的潜能。他知道自己肯定战胜不了东方不败,但是他有信心赢得这场决斗的胜利。
    片刻后,东方不败拿着一柄剑走了出来,此时的他再无一丝之前的娇柔之态,缓缓拔出剑锋,只见他掌中这柄剑通体紫色,剑身狭窄,看起来好似一条紫藤,却比一般的长剑还要长上半尺,从头到尾紫光流动,似乎时刻都将脱手而飞。
    林平之目光闪动,对这怪异的兵刃,只淡淡的扫了一眼,淡然道:“没想到教主如此看重小可,多谢了,能与岳武穆一般死在此剑之下也是小可的荣幸。”
    东方不败哑然道:“你居然连这个也知道?”
    林平之淡淡一笑:“我知道的似乎比教主想的还要多上那么一点。”
    东方不败道:“你还知道什么?”
    林平之道:“教主再问就不怕扰乱自己的心神么?”
    东方不败道:“你就如此急于求死?要知道,虽然你身手很好,甚至可能是这个江湖上最好的几个人之一,但是你绝非我的对手。”
    林平之没回答他的问话,反而道:“我是不是也可以找一件兵器?你看得出来,我没带武器。”
    东方不败愣道:“可以。”
    林平之看了看周围,忽然走到一个已经被任我行杀死的侍卫身边,附身从他身边捡起一把作为礼仪用的大斧。
    东方不败笑道:“你要用这个?”
    林平之道:“用什么都一样,何不用一件威风点的,此处是日月神教总舵,我却一个帮手也没有。”
    东方不败道:“放心,对付你我还不需要有人助拳。”
    林平之道:“如此我们要不要添点彩头?”
    东方不败冷笑道:“你虽然是江湖难得的高手,不过本座相差还是太远,我当真要败你,你连我十招都接不下,更无论胜我了。”
    林平之道:“如此如果我输了,我自会了断在此,如果我赢了,教主又能如何?”
    东方不败不由得心下迟疑,随即好好的回忆了一下林平之表现出来的武功,最终飒然一笑道:“如果你胜了,随你提个条件。”
    林平之笑道:“好,要的就是这句话!那么我就和教主十招定输赢,单打独斗,别人不许插手!”
    “插手做败论!”
    “好!动手!”林平之断然说完,把斧头一抬,摆开了架势。
    东方不败不动如山。林平之也是渊停岳峙,双手握着斧柄,那斧头便贴在他耳侧。这是他的呼吸细不可闻,双手青筋暴起,正是将毕生功力凝集在双手的表现。
    东方不败忽然笑道:“其实,要杀你五招便够!”
    话音未落,一道红云激射而出,直插林平之胸口,林平之看的清楚,两手一拧,大斧高举过头,口中喝了一声:“开!”大斧自上而下如同雷霆万钧,迎着红光劈去。
    砰的一声,巨斧幻起的重重黑影骤然停住。红云来势一顿,林平之眼疾手快,只见东方不败已经用左手斜神,硬生生以单手抓住了斧刃。林平之奋起怪力,连拔两次,那斧头落在一只肉掌中,却是纹丝不动。如此神功,除了东方不败不做第二人想。此时东方不败右手一摆,一剑便要刺出。林平之连忙握住斧柄打横一推!东方不败能将林平之蓄势已久的一击,轻描淡写的接下,林平之若是强夺这斧头,东方不败的绝世功力自然会让他徒劳无功。可林平之这么一推,却借助斧柄的长度,将自己的力量放大了几倍不止。这道理正如一个普通人凭自己的臂力搬不动一座石磨盘,可是却可以借着磨辕之力推动他磨米磨面一般。这一推,东方不败的左手把持不住,虽未脱手,但那斧头却以他的左手为轴,呼啦一下转了半个圈子。变得以斧面对向东方不败,好似在林平之身前立了面盾牌。
    东方不败一剑挥出,不及收回,怕的一声,结结实实的拍在斧面之上。东方不败的功力何等深厚,便是东方不败自己都不敢硬接,忙放松了左手。那右手的一剑则拍的林平之连斧带人倒飞而起,直有三丈有余,林平之才勉强站住。
    东方不败冷笑道:“第三招来了,接着!”闪电般往前一抢,三丈的距离竟被他一步跨过,提剑仍是直捣中宫,不见有什么变化。林平之红了眼,拼命把斧头在此举起,不及变招,仍是所在斧后,打算硬抗这一击。
    东方不败收回宝剑伸出左掌,他要先将林平之赖以躲藏的大斧击飞,然后再拿获林平之,他很久没有这种猫抓老鼠的感觉了,他舍不得一下子就结束。
    啪!又是一掌拍在斧面上。
    呼的一声,那大斧如同离弦之箭,顺着他的掌力直接就飞了出去,丝毫没有任何阻碍,东方不败没料到这一掌居然全没任何受力,不由得一呆,便在此时,眼前一个拳头凌空飞至,砰地打在他的脸上。
    东方不败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倒飞而起,忽听咯噔一声,他已经倒在墙上,只是其势太猛,砰的一声身后半堵墙被他撞塌,他耳听眼前风响,料想是林平之追杀而至,正要反击,却听的金风破空,林平之已经在两丈外冷笑:“其实,要赢你三招正好。”
    东方不败勉强睁眼,鼻上受伤自然泪眼朦胧,果然见到身前两丈外站着林平之,手中已无大斧,两手空空,上身却多了一道伤口,皮肉外翻,鲜血淋漓,显见伤的不轻。林平之却兀自笑着,伸出两根手指,在伤口上按了按,将手指在唇边一舔道:“童堂主的宝刀果然厉害。”
    东方不败心下一片冰凉,心知方才是林平之乘胜追击,却给童百熊所伤。童百熊能做魔教风雷堂堂主,武功也是高强无比,只是,他忠心护主,却害的东方不败一败涂地了。
    东方不败和林平之约斗十招,第三招虽然让林平之击中了面门,但他是何等修为?除了当时双眼不便外,其他绝无损伤,便是他闭上眼睛,也能将林平之毙于剑下。可是童百熊中途插手,却让他违规至败,再也无话可说了。
    第六十六章 邪异
    东方不败,看着林平之,缓缓道:“童大哥动手,也在你的计算之中。”
    林平之笑道:“不错。”
    东方不败忽然大笑道:“痛快,多少年没有这种感觉了。”目光一闪,忽然见到杨莲亭因放心不下,命人将自己抬到石屋门口向外观看,东方不败的面上忽地出现了一丝古怪的表情。
    林平之笑道:“教主不过是走了岔路,稻草虽然可解一时之难,但终究是稻草罢了。”
    东方不败面色大变,叫道:“你知道多少?”
    林平之淡然道:“我已经说过,我知道的好像比教主想的还要多那么一点点。”
    东方不败面色变幻不停,忽然道:“童大哥,你且带人退下,让大夫好好给杨总管治伤。”杨莲亭面色大变,东方不败这是连他都不让留在身边了,而且居然不叫自己莲弟,这是从来未有之事,他刚要开口,忽然看到东方不败的面色,心里徒然打了个突,不自觉的闭上了嘴巴。
    童百熊对东方不败的忠诚已经到了极致,虽然此时见到东方不败的样子心里有一肚子问题,但是还是闭上嘴领命抬着杨莲亭率众而出,在出门时,东方不败忽然开口道:“童大哥,你留下吧。”童百熊一听面上大喜,杨莲亭却如丧考妣的被人抬走了。
    片刻之后,整个小花园只剩下东方不败和林平之还有东方不败背后的童百熊,东方不败将林平之带到还原中的凉亭石桌旁伸手指了一下,二人对面而坐,东方不败拿起茶壶给林平之斟上一杯茶,笑道:“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为人斟茶,连莲弟都没有。”
    林平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好茶。”
    东方不败目光闪烁:“公子好像一点也不惧我。”
    林平之笑道:“今天不惧教主的人好像多了一点。”
    东方不败摇头道:“不一样,他们的不惧,只是面上不惧,实则心中大惧,否则也不会处心积虑,阴谋诡计无所不用其极,因为他们惧我怕我,所以才会如此。但是你不同,你对我没有丝毫惧怕,这点连莲弟都比不上你。”他叹了口气,“莲弟心中对我也是怕的不行,所以总要用呵斥的方法来对我,其实他真的错了,我就算是杀死我自己,也不会舍得动他一根指头。”
    林平之并未说话,只是默默的倾听。
    东方不败这一絮叨足足有一个多时辰,都是各种杂七杂八的鸡毛蒜皮,连日月教里面各个堂主之间的勾心斗角也说了不少,林平之丝毫没有打扰,甚至于为了不打断他,林平之连茶也没喝一口,童百熊多年没见东方不败,虽然有一肚子话,但是他一向唯东方不败马首是瞻,只是闭着嘴在一旁侍立,东方不败让他坐他也不坐,也就由他了。
    当说到风雷堂主童百熊总是一副老大哥的口吻教训东方不败时,东方不败突然一笑,看着林平之道:“也不知道为何,今日我突然感到自己又像是一个人了,这位公子,虽然不知道你高姓大名,但是东方多谢了。”说罢拱手一拜。
    林平之以利相还,淡笑道:“教主客气了。”
    东方不败笑道:“我也是无礼,也许公子早就听腻了,这些都是陈谷子烂芝麻了。”
    林平之摇摇头:“不,很有意思。”
    东方不败大喜道:“好,既然你感兴趣,那我就多说两句,就从我加入日月教开始吧。。。”
    二人就在这个石亭里面,一个说一个听,先说到了月上柳梢头,又说到东方破晓,林平之始终在倾听,只是在某些地方插上一两句话,而这一两句话又刚好骚到东方不败的痒处,让东方不败精神一振,又滔滔不绝的说了下去。童百熊虽然困顿难当,但他是姜桂之性,硬是咬牙硬挺,后来东方不败点了他的睡穴,让他在长椅上沉沉睡去。茶壶里面的茶水早已喝尽了,忽然东方不败面色一红,道:“公子稍后。”说罢鸿影一闪便不知所踪,这或许是东方不败有生以来将轻功施展的最极致的一次了吧,林平之也不意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继续正襟而坐等着东方不败回来。
    一盏茶之后,东方不败用丝帕仔细擦着手上的清水,施施然走了回来。再次落座后,东方不败展颜一笑道:“没想到公子的内力居然如此高明。”
    林平之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东方不败道:“公子就不怕我还要杀你?”
    林平之微笑道:“且不说我们有赌约在先,就凭教主刚刚任凭童百熊众人离开,教主已不存杀我之心了。”
    东方不败一愣道:“你果然知道。”忽然起身一拜道:“还请公子教我。”
    林平之不避不让的受了东方不败一礼,端起茶杯,他刚刚在东方不败方便的时候,又倒了一壶清水,道:“教主客气了。”
    东方不败不但未曾介意林平之的无礼,再次坐到林平之对面,面带喜色。
    林平之喝了口水,淡然道:“教主现在当知当初任老鬼将葵花宝典赠与教主是没安好心了吧?”
    东方不败咬牙切齿道:“不错,就是这老鬼,将本座毁了。”
    林平之道:“教主是否知道这葵花宝典的来历?”
    东方不败愣了愣道:“本座以前之时教中一名不见经传的香主,后来虽然做了教主后多方打探,但是也仅仅知道葵花宝典起源于皇宫大内,后来流入民间为福建少林寺所得,后来又被华山派得到,我教得葵花宝典就是从华山派抢来。”
    林平之点头道:“不错,大体就是如此,不过教主所得葵花宝典已经是残品中得残品了,估计还是教主天资过人,故此能将此残品修炼到如此境界,却是让在下钦佩不已。”
    东方不败苦笑道:“公子过奖了,如果有的选择,东方情愿从未修习过这门邪功,不知公子有何见地?”
    林平之沉吟道:“请恕在下无礼,下面在下要与教主探讨一下,如教主不便回答,那么如果在下说的对,教主就点点头。如果在下所看不错,东方教主恐怕在数年前开始便已经难以控制自己了吧?”
    看东方不败点了点头,林平之继续道:“少林传言葵花宝典是前朝宫中一位太监所创的神功,但在下看来却未必如此。”
    东方不败忽然眼中一片火热道:“林公子莫非已经得到葵花宝典的完本?”
    林平之摇头道:“林某不过只看过家传的辟邪剑谱,完本却远远谈不上,如果可以得到教主的葵花宝典我们一起参详,或许可以推演一下。”
    东方不败略有失望,但眼中又充满了希望:“林公子有几分把握?”
    林平之笑道:“把握一分也没有,但是不做连半分都没有。”
    这话和没说一样,不过东方不败却对林平之又高看了一分:“没本事的人才永远有把握。”东方不败一扫之前面对杨莲亭时候的小儿女状,已经恢复了那江湖中武功机智数一数二的枭雄之态,林平之也不禁暗自点头。
    东方不败端起茶壶倒了两杯水,开口道:“林兄弟知道辟邪剑谱和葵花宝典的关系,自然知道修习这门功夫所付出的代价了。”
    林平之点头。
    东方不败叹道:“我最初也不过以为所为的代价无非就是去了那块肉,谁能想到。。。”东方不败忽然闭上嘴巴,脸上露出一丝恐惧至极的神色。
    林平之见状也不意外,开口道:“只是后来教主似乎不在是自己了,似乎变成了一个独立与世界外的人,在静静的观察这个世间。唯有不断的修炼才能压下这种感觉,原本教主以为这是自己心境难以跟上暴涨的力量,才会有此想法,但今日后来才发现这却绝非偶然?”
    东方不败似乎和看怪物一样看着林平之,长吸了口气,并没有直接回答林平之,而是说起了旧事:“当年,我从任我行手中得到了这一本当世奇功,那时的我虽然对于任我行突如其来的示好极为疑惑,但我无法反抗这门绝学的诱惑。只是当我打开这一本武学后,虽然知晓这是任我行对我使用的计策,我却已经回不了头了!”东方不败静静的说着往事,提起了昔日间葵花宝典的来历,眼中闪过了一丝狠戾,亦有一分狂热。半晌才平复心情。淡淡道:“只因为当时,我知道任我行已经对我起了杀心,我需要力量来自保,更需要力量在干掉任我行后压服教内的反对力量,但是我没想到这一门神功,它太过于邪异,林兄弟既然能说出刚刚那番话,必定深有体会!”
    见林平之颔首,东方不败眼神愈发复杂,似是想起了旧日里的他,涩声道:“但是,任我行也没有想到,这一门神功的来头实在太大,而且竟是与我格外契合,才有了任我行二十多年的地下生活。也有了今日的东方不败。”
    “你知道吗?”东方不败瞧着林平之道:“我当年葵花宝典大成之后,就发觉了这门功法的邪异之处,它竟是能够影响修行者的心性,认知,让他彻底的扭曲。到最后便是断情绝性,彻底化作没有感情的石头。这才是当年任我行没有练它,而给了我的真实缘故。而我为了对抗这样的可能,开始了自己的挣扎,要知道,与这样一门意境深远的功法比起来,少林流传千年的易筋经也不过尔尔,二者是精神层次上的区别,绝非常人可以创出。”
    邪异……
    咀嚼这东方不败说出的这个词,林平之有些茫然,他理解了东方不败的意思。的确,葵花宝典与易当世武林绝学相比起来,最大的差异处就是在于这一门武学竟是会对于修行者的精神层面上产生巨大的影响。
    而关于精神的修行,历来都是那些走到了武学极高处的人物才会触摸。
    第六十七章 稻草
    东方不败的目光逐渐变得深邃,幽幽的道:“现在的我,只是窥探到天人之境的一丝奥妙,就已经难以掌控自我,不由自主的开始变得冷漠无情。”说到这里,东方不败向刚刚睡醒的童百熊微微一笑道:“童大哥,这便是这么多年我不愿意见你的缘由了,毕竟理智告诉我,你当年在我少年时,帮我安葬了父母,后来更拥立我坐了这日月神教的教主,我对你应该是感激不尽的。所以我不能让你和莲弟起了冲突,那我一定会杀死你的!”
    “……”童百熊闻言如遭雷击,喃喃自责道,“原来如此!任我行当真该死!”
    “但这个还不是最可怕的后患。”童百熊陷入了沉默,东方不败却没有理他,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忽然他微微一顿,右手一拂,叮的一声,一枚钢针将童百熊手中的钢刀打落,东方不败回身看着最在地上,面色苍白的童百熊道:“童大哥,我知你心意,但是做兄弟的既然今天和你坦诚相告,不是要逼你去死。”
    童百熊已经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东方兄弟,老哥哥。。。”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林平之忽然淡然道:“童堂主,任我行几人还在伺机谋害东方教主,你一死岂不是让东方教主无人可用了?”
    童百熊一听任我行三字,登时双目通红,一跃而起怒吼道:“任我行,我童百熊必将你碎尸万端。”说罢对东方不败一拱手道:“教主,以前老童不懂尊卑,今日起老童必将严守教规,现在有林兄弟在此,教主也无用老童之处,老童现在先去教中替你整肃一下任我行老贼的影响,属下告退。”说罢起身大踏步向外走去,浑不似刚才失魂落魄的样子。
    东方不败展颜一笑:“林兄弟果然了得,转眼就将老童的性子摸得通透。”
    林平之淡淡的道:“山高九仞,一眼便知其重,但有谁可以移山倒海?在绝对实力面前,再多的算计也是无用。教主又何须如此揶揄兄弟。”
    东方不败笑道:“我都已经叫你林兄弟了,为何还称呼在下教主?”
    林平之淡然道;“教主何苦明知故问?”
    东方不败目光一黯,道:“天下武林,也许只有你敢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了。”
    林平之道:“我之前曾经和一个人说过这样一句话,有的人初次相逢便可托付性命,有的人即便相交一生也无法信任。”
    东方不败目光闪烁:“左冷禅?”
    林平之笑道:“不错。”林平之并不奇怪,东方不败毕竟是江湖中罕见的奇才,不谈武功,其智慧在江湖中绝对数一数二。
    东方不败叹道:“他倒是个人物。”
    林平之并不否认:“故此,如果我不信教主,断不会有刚才之言,教主若不信我,恐怕现在林平之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了。”
    东方不败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道:“林兄弟可知道为何我与莲弟走到了如今?”
    东方不败此言一出,林平之心中也是一动,他知道东方不败这是对他真的开始交心了,稍微沉吟一下,林平之开口道:“小弟是福建人,不知道教主可了解海民?”
    东方不败饮了口水,思忖了片刻,似乎略有纠结,但还是开口道:“林兄弟可是说我是溺水之人,而莲弟便是那根稻草?”
    林平之看东方不败自顾自欣赏着手上茶盏,点了点头,随即道:“修行的葵花宝典有如此大的隐患,而且愈到深处就越难以掌控,而修行本就是趋于完美,教主所修习的葵花宝典本就不全,于是越练也就越难以挽回自我,只能被动的一步步被同化而且越往后越危险,甚至于渐渐趋于变成木偶土石。那么,教主自然是不甘的。于是,终于让教主找出来一个对抗这种趋势的法门。”
    此时东方不败看着林平之的眼神已经变得如同看一个妖怪,手指也忍不住开始颤抖,涩声道:“我真的怀疑你到底是不是一只妖怪,这些隐秘就算是杨莲亭也不知,你从何处探听出来的?”他第一次没有叫出莲弟,此时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明白,林平之无论如何也无法去探听,因为这一切一直都是他最大的秘密,始终被他压在内心的最深处。
    林平之淡然道:“分析,为何你要身着女装?又为何你对杨莲亭那么一个俗不可耐的男人如此痴迷?更奇怪的是为何这个男人对你却如同对待一个仆役?因为你需要,你需要这个人让你感觉到你还是一个人,也只有这个人让你觉得他不会看不起你,他不会鄙视你。你就像一条鱼,其实根本不会淹死,但是你已经忘了如何游泳,只有杨莲亭这根稻草让你觉得你还是一条鱼,你还可以游下去不被淹死。因为在你自己的心底,你鄙视自己,所以如果有人吹捧你夸赞你,你反而会觉得是对你的羞辱,只有杨莲亭对你的羞辱,你反而觉得他是真心在意你,是一个男人对自己女人的控制欲望和掌控欲,这样你就会认为自己是一个人。这是一种潜意识,虽然你理智上并不这么认为,但是你无法对抗你的潜意识,因为人,终究还是一个人,如果只有理智,那么这个人也就同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了,所以你无法抗拒你的潜意识对你的支配。所以你不敢见人,因为你觉得全天下的人都看不起你,都在耻笑你,只有杨莲亭才让你可以重新把自己当作一个人,所以你故意当作自己是女人,是杨莲亭的女人,甚至于连你自己都相信了这一点。所以,其实你并不是想做一个女人,更不是想做杨莲亭那种男人的女人,你只是想做回到一个人。”
    林平之没说一句,东方不败的脸色就白上一分,到最后,东方不败的面色已如白纸一般,全身抖动的就像风雨中的落叶,任谁也难以想到,这个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居然会怕成这个样子。
    林平之稍稍停了停,给东方不败一点时间恢复,随即道:“也许旁人认为是杨莲亭牺牲男色来诱惑你,以便掌握日月教大权。但其实你与杨莲亭之事是你主动为之。而这一切的根源就是当年你在发现葵花宝典的隐患之后,寻求起唤起自身情感的方法。要知道人的七情六欲都是来源于自身的血肉之躯,来源于某些与生俱来的东西控制。你要摆脱,那他只能唤回原本身躯内的欲望,你的身体已经残缺,于是只剩下一个选择,那就是让自己剩余的稀薄情感全部寄托在情意相投,可托付一生的伴侣身上,以此让自己维持人的情感,对抗道化的趋势。所以,杨莲亭就是你的那根稻草,至于为何选择了一个男子,以我的理解来看,多半是伴侣之间只有经历过肉体那点事后,才会真正的达到最为透彻的理解,而且身体上的欢愉也更容易唤起体内的七情六欲。这就是东方不败偏偏对于杨莲亭爱到极处的真相。除非你自己愿意放弃这一身功力。但力量这东西想要如意的活一天,就决不能放弃。你开始想杀我是为了灭口,你不杀我反而和我说这么多,其实是你在我的面前忽然又有了做人的感觉,所以才会说很多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
    此时东方不败已经呆若木鸡浑身冰冷,如果不是间或一转的眼球,简直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林平之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其实你需要的不是一根稻草,而是一根船桨。”
    第六十八章 坏种
    恒山,一只白鸽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线,落入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宅院中。“咕咕”叫着的它马上就被一只素手握着,解下了腿上的卷轴。抖开一看,这只素手的主人登时全身战栗,转过来的面容上,亦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气。此女眸若秋水,粉面含怯,一袭轻纱掩住妖娆身姿,正是任盈盈。
    那日,自任我行在黑木崖受挫,令狐冲力邀任我行来恒山派商议对策,任我行就在此暂时逗留下来,每日间和向问天令狐冲以酒为友,但愿长醉不愿醒。任我行深知,此次没干掉东方不败,下次就会千难万难,而不干掉东方不败他此生都无望再次回到黑木崖上重掌日月神教。甚至于随着时日变迁,他手下的高手们亦将渐渐的选择将他背弃。于是,每日间他便开始在大宅正堂中,日夜流连。
    现在的恒山派弟子增加了太多,而且都是黑道杀人如麻的黑道高手,每日用度远超过以往的开支何止十倍,虽然以前恒山三定在太原府有数家娼寮妓院和赌场,但对现在的恒山派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这让令狐冲这个掌门不得不操心门派的银钱,三日前令狐冲带着漠北双熊和仪琳等几个女弟子下山去远处劫掠,故此大堂里面只有任我行和向问天在推杯换盏。任我行见任盈盈进来面带肃容,新知有事,和向问天都拍了拍伏在自己胯下的恒山女弟子,让她们都先下去,两个女尼心中不满但不敢造次,只好面带潮红退了出去。任盈盈走到二人面前,压低声音道:“爹,向叔叔,刚刚收到飞鸽传书,那个人答应了。”
    任我行二人闻言大喜道:“当真。”
    任盈盈缓缓点头。
    任我行开怀大笑道:“好,太好了。”
    任盈盈道:“不过那人有个条件。”
    任我行冷笑道:“华山派吧?哼哼,他倒是死心不改,好,只要他吞的下就给他。”
    午饭过后,令狐冲率领恒山弟子带着劫掠来的财物回了山门,她们这次去三百里之外劫掠了两个堡子收获颇丰,吩咐仪琳将金银细软记账放入库房,鸡鸭牛羊由仪和负责宰杀,有几个颇有姿色的妇人交与陆大有卖入恒山派在太原府的妓院,还有数十个孩童则交给田伯光接洽丐帮,卖给丐帮作为采生折割之用,漠北双熊更是抓了几个青壮回来说是要做下酒菜用,也一并锁在后院。
    一切吩咐好后,令狐冲兴冲冲跟着任盈盈来见任我行。任我行看着风尘仆仆的令狐冲,越看越爱,笑道:“冲儿,你真是青出于蓝,老夫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你这么能干。”令狐冲笑道:“都是伯父教的好,冲儿还学的不够,日后定会勤加努力,向大哥怎么不在?”看向问天忽然不在,令狐冲不禁奇怪。
    任我行笑道:“向兄弟有要事在身,已经下山了。”他神秘的一笑道:“冲儿,我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令狐冲喜道:“不知是何喜事?”
    任我行道:“你想不想坐华山掌门?”
    被岳不群逐出师门一直是令狐冲挥之不去的阴影,如今听任我行如此一说,不由得一惊道:“伯父不是在开玩笑吧?”
    任我行道:“你看我像是开玩笑么?以你现在的武功,远在那伪君子之上,再加上你之前的师弟来投,由你执掌华山派,岂不比那伪君子强百倍?”
    令狐冲不禁犹豫道:“但是师父待我天高地厚之恩,冲儿就算是万死也难报大恩,如何能抢师父的掌门之位?”
    任我行心下不屑:“你这个小人中的小人,却比伪君子还能装蒜,总用这种话勾搭别人,让别人替你骂你师父,你在勉为其难的接受,这出戏一演就是十几年,也真难为你拉的下这个脸来。”
    任我行心中虽骂,不过脸上不显,微笑道:“冲儿,你知恩图报自然是大大的英雄好汉,但是你能忍心看华山派在那个伪君子的手上覆灭?就算你记挂他对你那么一点点的恩情,你之前也都还给他了,他将你逐出师门的时候,你不但还清了你欠他的,反而是他欠了你的。再说了,就算是你宅心仁厚,你也可以不杀他,废了他的武功刺瞎他的双眼再断了他的四肢,把他锁在老夫在梅庄的地牢里面了此残生也就是了。这样江湖上谁不会说你冲儿以德报怨?谁不说你忠孝两全?”
    令狐冲闻言大喜,觉得任我行所说实在太好了,这样自己也确实是报答了岳不群的救命之恩和养育之恩了,当即拜倒,大声道:“伯父一语点醒梦中人,师父对我不仁,冲儿却不能不义,如今伯父给冲儿如此完美的建议,让冲儿全了师徒恩义,请受冲儿一拜。”
    任我行开怀大笑,搀扶起令狐冲道:“你是我未来的女婿,我不为你考虑为谁考虑?老夫知道你心地善良,忠厚老实,自然不能让你难做了。下面我们就准备一下,等向兄弟从中条山回来,就血洗华山派。”
    令狐冲也激动的不能自已,大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之感。
    三天后,向问天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任我行见他气急败坏的神情便知事情有异,果然,喝了杯酒,向问天将酒杯重重一蹲,骂道:“教主,这二人真不是抬举,明明已经是丧家之犬了,居然还和那伪君子一般摆什么名门正派的臭面子,居然张口拒绝,还说什么华山之事用不着外人插手。”
    任我行奇道:“难道你没提那人?”
    向问天面色铁青:“不提还好,我刚一提,那姓封的就当场翻脸,说什么我是邪门歪道把他当三岁孩童糊弄,不由分说拔剑就刺,属下毫无防备被他压着就打,谁知那姓丛的又跳出来夹攻,他们几个徒子徒孙也过来一通围攻,好在属下跑的够快,不然就栽了。”说罢似乎怕任我行不信,还拉开衣领露出一道精心处理过的剑伤。
    任我行大怒道:“混账,向兄弟受苦了。此事暂且放在一边,反正让他们去也不过是为了一个名正言顺,有他们不多没他们不少,向兄弟你先休息一下,我和盈盈冲儿一惊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去华山,等我们灭了华山派再找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算账。”
    向问天道:“教主不必动怒,还是大事要紧,现在少了他们那一派人马,我们还是再计较一番才好。”
    任我行道:“向兄弟,等等我二人先定好个章程,然后再通知冲儿。”
    向问天皱眉道:“教主,请恕属下多嘴,每次大事都是我们商议好后告诉令狐公子似乎不妥吧?毕竟还有圣姑那一层关系。”
    任我行目光一闪道:“哼哼,向兄弟,我能比岳不群对令狐冲还好么?令狐冲此人,狼心狗肺忘恩负义,如果不是此时尚要利用于他,老夫直恨不得替岳不群清理门户,毙这个卑鄙小人于掌下,居然还痴心妄想娶盈盈为妻,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让盈盈嫁给他?我还不如让盈盈嫁田伯光那淫贼来的好。再说了,你认为盈盈会看得上他这种白眼狼?此人只能利用,不能重用,更不能信用。好了,不说这个短命鬼了,我们还是好好计较一下吧。”
    虽然令狐冲现在功夫了得,但是任我行鄙薄他的为人,但凡大事还是和向问天这个心腹智囊商议,计划妥当后再吩咐令狐冲去卖力气。这就是小人不容于君子,但是更不容于小人。虽然任我行和向问天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看不起令狐冲这个比他们还无耻的坏种。
    第六十九章 并肩
    此时华山的正气堂上,岳不群颓然的坐在椅子上面,人似乎老了十岁,自己辛辛苦苦的为华山奔波操劳,几十年来一直谨小慎微如履薄冰,但是没成想居然成了这样。先是大弟子投靠魔教被逐出师门,随后八弟子英白罗惨死,最近剩下的弟子在陆大有的挑动下一起叛出华山,投奔了令狐冲。现在自己身边只剩下一个自己的妻子宁中则、二弟子劳德诺和自己的女儿岳灵珊,哦,对了,还有一个关门弟子林平之。想到林平之,岳不群的眼中多了一丝希望:“平之一定会带来好消息的,他机智敏达坚韧不拔,不然会给我给华山带来好消息。”随即却又苦笑一声,自己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只有最近这两年收了的这个徒弟林平之日夜奔走,给他带来了一次又一次希望,但是自己想想,好像唯独对平之最为不公,就连陆大有差点杀了平之,自己还是在宁中则寻死觅活的威胁下不了了之,就算换自己是平之,有多少对华山的忠心,恐怕也都消磨没了吧?可是平之不但没有一句怨言,还为自己日夜奔走,远了不说,最近在少林,平之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给自己弄来了独孤九剑剑谱。一念及此,岳不群的心中对林平之充满了愧疚。
    忽然劳德诺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因为走的太急被门框挡了一下险些摔倒:“师父!”为及站稳,劳德诺惶恐道:“大事不好,之前的剑宗弃徒封不平和丛不弃带着弟子又找上山门了。”
    岳不群闻言大惊失色,自己的功夫现在对付一个封不平尚嫌不足,再加上一个丛不弃,虽然有宁中则在,但是自己仅有两个弟子,劳德诺还好,岳灵珊根本就是个添头。这如何是好?
    岳不群还没回过神,封不平和丛不弃已经进入了正气堂,十几名剑宗弟子也鱼贯而入。
    情急之下,岳不群也顾不得自己君子剑的风度和利益了,长身而起大喝道:“封师弟、丛师弟,今日岳某虽然势单力孤,但你们要霸占华山,也没那么容易,今日岳某就拼了一死,和你们周旋到底。”
    说罢便要拔剑,丛不弃大怒,刚要拔剑,却被封不平拦住。
    封不平上前一步,拱手道:“岳师兄,我兄弟二人今日不是来和你抢这个劳什子掌门之位的。”
    岳不群闻言一愣,丛不弃已经叫了起来:“岳不群,你个伪君子,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天天就想着霸占这个掌门之位?我和师兄只不过是看不惯你气宗误人子弟,别的不说,就说你的那个大弟子吧。。。”
    他还未说完,封不平已经止住了他:“从师弟,我们今日不是来谈两宗恩怨来的。”随后转头冷冷的对面色铁青的岳不群道,“岳不群,如果我兄弟二人想要这个掌门,不如过几日等你尸体喂了狼再来,何须今日上门受你的羞辱?”
    岳不群闻言一愣,他资质本就不凡,只是被华山掌门的责任压得喘不过气来,但其为人甚是聪慧,立刻从封不平的话中听出了古怪,当即拱手施礼道:“封师弟、从师弟,为兄错怪二位贤弟,在此向两位贤弟请罪了。”
    丛不弃为人最是斤斤计较,但却是像镜子一般斤斤计较,而不是只计算自己合适别人吃亏的计较,一见岳不群以礼相待,马上收敛怒容,也是一躬到地:“岳师兄,小弟刚刚也有无礼之处,敬请岳师兄见谅,今日我师兄弟二人实在是有十万火急之事,所以才如此着急的前来报信。”
    岳不群连忙请二人落座,随后吩咐劳德诺奉茶,封不平一摆手道:“这些俗礼都免了吧,事态紧急,我先和岳师兄诉说。”丛不弃也道:“就是,火疗眉毛了,还有这个闲工夫,再说了,你现在就一个弟子,怎么上这么多人的茶,还不如让我们的弟子上茶来的实在。”
    岳不群面色一红,也无暇计较丛不弃的揶揄之词,只是目光殷切的望着封不平。封不平瞪了丛不弃一眼,沉声道:“岳师兄,如今我华山派真的是要大祸临头了。”
    他看岳不群面色郑重,也没吊他胃口的心思,直言道:“数日前,魔教光明左使向问天来到了中条山,说是有一桩大造化送与我们二人,看我们不以为然,便说:魔教前教主任我行已经脱困,现在重入江湖,手下网罗了一大批的能人异士,其中包括岳师兄的大弟子令狐冲。那令狐冲虽然是岳师兄的大弟子,却是我剑宗风清扬师叔的亲传,故此,令狐冲想替剑宗夺回华山派掌门之位,越是便来找我们二人,说令狐冲打算改投在我的门下,这样他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剑宗大弟子,随后我们夺回华山派,由小弟就任华山派掌门,从师弟做副掌门,凤师叔做太上长老。然后将岳师兄废去武功、刺瞎双眼断掉四肢囚禁起来,以报我剑宗二十年前之仇。。。”
    封不平还未讲完,忽听门外有人大喊:“剑宗败类,居然来我华山挑拨离间,今日休想活着走下华山。”
    话音未落,一道剑光直奔封不平,正是华山女侠宁中则,宁中则这一剑丝毫没有留手,直是要将封不平斩杀当场。封不平不敢怠慢,连忙拔剑相迎,二人登时战在一处,封不平以为宁中则误会,手中一边抵挡一边出言相劝,但宁中则似乎根本不听,只是一味攻了过去招招狠辣。
    岳不群此时心乱如麻,从心底来说,他不愿意相信封不平的话,但是令狐冲的所作所为和华山最近发生的事情,又让他对封不平的话半信半疑。
    就在岳不群犹豫的时候,胡听丛不弃一声怒喝:“好不要脸!”
    封不平虽然一直未曾进攻,但是他的剑法远胜宁中则,所以十招过后便用剑将宁中则的剑压住,但封不平并未趁势进攻,宁中则自然知道对方手下留情,但她铁了心要治封不平于死地,于是佯装不知,趁封不平哈哈一笑之时,猛然左手多了一柄匕首向封不平猛刺,封不平大惊急闪,但事出仓促,左肩还是中了一下,顿时鲜血直流。
    宁中则刚要乘势进攻,丛不弃已经上前挥剑挡住。便在此时,门外又是一阵大笑,一个声音道:“难怪华山派的剑法独步武林,原来同门切磋也是真杀实砍,佩服佩服!”岳不群面色顿时阴沉似水,他已经听出门外是谁,大喊了一声:“师妹,住手,封师弟二人是好心而来,莫要内讧。”随即飞身出门,宁中则面色一喜,因为她也见到了一个让她朝思暮想的人影,当下顾不得封丛二人,也快步来到堂外。
    封不平面色难看,先点穴止血,丛不弃上前给他包扎,口中不断的咒骂岳不群夫妇,封不平充耳不闻,沉声道:“岳不群也无大错,换做你我也难以一时相信,我们都不满岳不群这伪君子,但是他对华山派却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我知道你心中有气,不过现在大敌当前,我们还是暂时放下这些想法,今日华山大难,我剑宗势必要与他气宗并肩作战。”
    此时任我行和岳不群两方人马已经针锋相对,宁中则见到令狐冲不禁落泪,顾不得岳不群铁青的面色,失声道:“冲儿,你还好么?”
    令狐冲见到岳不群,面色先是一红,但见宁中则呼唤自己,不禁心中感动:“师父虽然误会我甚深,但师娘终究还是了解我的为人,到现在也对我不离不弃。”当即哽咽的喊道:“师娘,冲儿一切都好,冲儿好想师娘的。”
    岳不群放眼望去,只见面前黑压压一片,除去为首的任我行令狐冲,后面还有数不尽的黑道高手恒山女尼,均是各按兵刃对他虎视眈眈,当下心下恼怒,但现在顾不得这些,他也知道令狐冲只不过是个打手,于是冷冷的道:“任先生,今日大驾光临我华山派不知道有何见教?”
    第七十章 再战
    面对岳不群的质问,任我行冷笑一声并未回答,只是目光扫向令狐冲。
    令狐冲心领神会,上前双膝跪地对岳不群大拜而下,起身哽咽道:“师父,回头吧,不然华山派真的就毁了,冲儿实在不忍心看着师父一错再错,最终让华山派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岳不群悲愤的看着眼前的正邪两道之人,而此时其中他最恨的便是他一手养育成人的令狐冲。
    “师傅,束手就擒吧!冲儿以性命担保,绝不会让人杀害师傅!”令狐冲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对岳不群说道。
    “哈哈哈---,没想到我岳不群为华山百般算计,到头来,却被自己一手抚养大的弟子出卖。令狐冲,我真是瞎了眼。当初怎么会将你这个白眼狼带回华山。二十多年辛苦,换来的却是今天的背叛!”岳不群无比苍凉的叱骂着。
    “师傅,虽然你将我抚养成人。但你竟然丧心病狂想要陷华山于死地,冲儿被逼无奈,不得不出手阻止你。”面对岳不群悲愤的叱骂,令狐冲满面含泪痛心疾首,后面的正邪两道一片喝彩:“不愧是令狐大侠,对岳不群这个伪君子可谓仁至义尽。”
    “岳不群,你如果还有半点羞耻之心就应该自刎以谢天下。”
    “岳不群怎么可能有什么羞耻心,你见过?”
    “别说见,听都没听过。”
    “也奇了怪了,怎么岳不群这个伪君子能教出来令狐大侠这么一个仁义无双的好汉。”
    “我可知道,岳不群会什么?令狐大侠是风清扬老爷子教出来的。”
    “原来如此,难怪了。”
    岳不群胸口起伏不定,面如喷血,就在此时,陆大有高根名等人也纷纷上前跪在令狐冲身边,大声呼唤,只盼望这岳不群迷途知返悬崖勒马。
    岳不群怒极反笑:“哈哈哈---,武林同道,你是谁的同道?任我行和眼前的这些无恶不作,甚至吃人的猪朋狗友,还是这些采花盗柳的淫贼?”
    令狐冲又扣了个头,悲痛的道:“师父,你不用处心积虑的挑拨离间了,你醒醒吧,不要再如此的让自己越陷越深了!冲儿宁愿一死,只要师父可以回头!”
    岳不群拔出佩剑,冷声道:“令狐冲,你真的愿意一死以还岳某的恩情?”
    令狐冲大声道:“不错,只要师父回头,敬请斩冲儿人头,冲儿绝不躲闪。”
    令狐冲背后的群雄登时七嘴八舌,这个高呼不可,那个大叫如果岳不群敢动手就将岳不群剁成肉泥。
    岳不群也不理睬,只是冷笑道:“令狐冲,岳某不取你的性命,你可敢与岳某一起跳下这华山绝壁同归于尽,岳某敢,你可敢?”
    这下令狐冲目瞪口呆张口结舌,任盈盈一见令狐冲手足无措,连忙开口道:“岳先生真是好算计,你是华山掌门,这绝壁之下必然暗藏机关,想如此害死冲哥,未免心思太过歹毒了吧?”
    群雄对岳不群又是一片叫骂之声,令狐冲的眼神中也逐渐充满了悲愤。
    岳不群也无意再与令狐冲讲道理了,不去说什么:令狐冲已经决定死在岳不群手下了,那么就算岳不群有机关他又怕什么呢?因为岳不群已经明白,什么样的道理,对于毫无廉耻的恶人来说,他们也都有充足的理由去反驳你,而且比你还要理直气壮。
    岳不群也不再啰嗦,剑指正邪两道开口道:“上来吧,岳某头可断,但志不可缺。”
    忽然他全身一震,不可思议的看着一旁的宁中则。宁中则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低声道:“师兄,冲儿说的对,你不能一错再错了,师妹今日大义灭亲也是无奈之举,冲儿既然说了饶你性命,你还是降了吧。”
    岳不群痛苦的闭上眼睛,声音颤抖道:“宁师妹,如果你还顾念我们二十几年的师兄妹之情,就将岳某斩杀在此,岳某宁死也不受辱。”
    宁中则还未反应,忽然感到背后金风响动,心头大惊连忙闪身逼开,只听到一声冷哼道:“你们是没把封某师兄弟放在眼里么?”
    人随声到,宁中则心下盘桓,终是放弃了岳不群,飞身来到任我行一方,先搀起令狐冲,令狐冲见宁中则投靠,心下大喜,有宁中则在,自己杀岳不群再无顾虑他人的悠悠之口了。
    此时丛不弃已经为岳不群解开穴道,和封不平分立岳不群身侧。
    任我行怒道:“封不平,你二人身为剑宗弟子,居然助岳不群一个气宗掌门,你们可是忘记了与气宗的血海深仇了?你看明白了,今日我日月教群雄皆至,岂是你们几个老弱残兵所能阻挡得?”
    封不平冷然到:“任我行,剑气两宗再如何争斗也是我华山派的家事,轮不到你一个邪门歪道说三道四,今日你魔教想灭我华山派,除非你们踏着我们的尸体走过去。”
    岳不群看向一旁拔剑而立的劳德诺,忽然心中一酸,劳德诺上的华山一直勤勤恳恳,如今华山灭门在即,自己难道还要让他陪葬么?当即开口道:“德诺,今日华山已经难逃一劫,你下山去吧。”
    劳德诺闻言扬眉怒道:“师父将弟子当作什么人了?弟子在华山二十余年,早已把华山当作了自己的家,如今师父杀德诺容易,叫德诺临阵脱逃却是难于登天。”
    岳不群闻言叹了口气,知道劳德诺已经心存死志,却也不再劝解。
    任我行冷笑道:“好,既然你们执迷不悟要与岳不群陪葬,华山上也不缺你们几个孤魂野鬼。”
    虽然现在华山势微,但岳不群、封不平和丛不弃都是一流好手,他自然舍不得自己的部署伤亡,刚要命令狐冲率人冲杀,忽然有一阵狂笑响起,一队人马顺着山路走到正气堂前,为首的正是五岳剑派盟主左冷禅,背后跟着的出了嵩山派人马,还有泰山派的一众道士和衡山派的人马。
    左冷禅大声笑道:“岳师兄,今日华山好生热闹,左某也来凑合热闹如何?”
    要说岳不群平时最提防的莫过于这个始终想合并五岳的左冷禅,但是此时左冷禅的声音在他的耳中确无异于天籁之音,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有一天会如此期待看见左冷禅,连忙躬身施礼道:“左师兄,大驾光临岳某感激不尽。”他实在太过激动,过去他是无论如何说不出这种带着明显语病的话来的,左冷禅也知道现在岳不群心情激荡,微微一笑道:“岳师兄,你我兄弟之间不必客气,尽可以稍后再续,现在还是先打发了这些邪魔外道才是。”
    岳不群虽然疑惑左冷禅为何来的如此突兀,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忙点头答应。左冷禅身为五岳剑派盟主,更兼武艺高强嵩山派实力雄厚,所以虽然此处是华山,但是他一来五岳众人自然以他为首。
    当下左冷禅和华山兵合一路,和岳不群二人站在最前,朗声道:“任老鬼,嵩山一别,别来无恙乎?”
    任我行一见左冷禅来援,双眼微微一眯,五岳之中,他最为忌惮的便是这左冷禅,特别是嵩山一战,他败于左冷禅之手,虽然是措不及防所致,但对左冷禅的寒冰真气也是头疼不已。当下一笑,沉声道:“左掌门,今日是令狐冲和岳不群师徒之间的恩怨,莫非你嵩山派还要插手人家的家务事么?”
    左冷禅冷笑道:“好一个任老鬼,真是无耻至极,他们师徒之间的恩怨,你又带着一帮旁门左道来此为何?更别提左某身为五岳盟主,抗击你魔教妖人自是责无旁贷。废话少说,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是现在我们一拥而上,还是老夫先陪你玩儿玩儿?你划出道来,左某接着。”
    任我行闻言却也不怒,只是眯着眼睛打量着左冷禅背后众人,一看之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嵩山十三太保除了副掌门汤英鄂来了十二个,左老匹夫这是把嵩山派的家底都带来了,后面还有泰山天门和玉字辈的三大高手,老夫这边虽然人数不比左冷禅少,但是高手却欠缺不少,更何况还有华山派三个一流高手。可恨,如果不是杀东方不败失利,老夫何愁高手不足啊。”
    权衡利弊后,任我行忽然抱拳拱手道:“左掌门,虽然你我双方皆有恩怨,但是今日毕竟是华山派的私事,我们的事情不妨先放一放,让华山派先解决他们之间的恩怨你看如何?”
    左冷禅道:“任我行,你是什么身份?你凭什么代表华山派谈论华山之事?”
    任我行哈哈一笑道:“在下只是提议,当然无权替华山派做主。但是在少林的时候左兄不是也代方证大师做过主么?”
    左冷禅冷笑道:“任我行,老夫没时间和你浪费口水,废话少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任我行道:“左兄,我们在少林曾经三战两胜,今日不妨还是仿照少林旧事,不过我和左兄还有各路英雄都不是华山派,自然不便出手,自然还是由华山派的两派人马自行解决,不知左兄意下如何?当然,如果岳掌门自以为必须依靠外力方才可以保住其掌门之位,也不妨你我双方混战一场。”他如此说,自然是算准了岳不群为了华山派的声誉必然会接受,华山派是岳不群舍却性命也要维护的,故此不怕岳不群不上当,这不是阴谋,而是阳谋,阴谋你可以躲避,可以对付,但是阳谋你明明知道,却还不得不跳进去。
    左冷禅闻言沉吟不语,他自知岳不群的性格,不过如任我行所说,这是华山派的事情,他也不得不让岳不群来做主。
    岳不群自然知道任我行的心思,但是他却别无选择,越是开口道:“既然如此,岳某自然奉陪到底。”
    第七十一章 父女
    正邪双方再次定下三战之约,只不过这次是由华山两派做主角,岳不群眼中带痛,目视宁中则道:“宁师妹,你当真是要自绝于华山派的列祖列宗么?”
    宁中则毫不避讳岳不群的眼光,冷声道:“岳师兄,既然你已经叫我宁师妹了,当然知道,无论如何我也会站在冲儿一方,今日你我夫妻情谊已绝,动手时候也不必留情,不是我宁中则命丧此地,就是我手中的宝剑饮你项上之血。”
    话音未落,忽然听到一阵大笑声响起:“好,宁丫头说的太好了。”随即一条人影飞到近前,原来是一个目光如电翩迁若仙的白发老者,这老者一身青衣,腰悬宝剑,手中提着一颗人头。
    “风师叔?”华山派几人惊呼出声,他们虽然知道风清扬传授令狐冲独孤九剑,但是没成想这个老东西居然一直都呆在华山,宁中则更是嘤咛一声,扑进风清扬的怀里不住捶打风清扬的胸膛痛哭不已。
    岳不群目眦欲裂,怒吼道:“风清扬,我师父是你所杀?”
    风清扬闻言冷笑一声,左手推开宁中则,将右手人头向岳不群抛出,纵声长笑道:“错了,你师父其实是你所杀,如果不是你向宁丫头透露了这菜老儿假死瞒名的消息,我还真找不着他,早在十数年前,我就挖了你给菜老儿下葬的墓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自然知道这老儿诈死。可是老夫一日见不到这老儿的尸首,一日便睡不安稳,否则岂能让你这小儿窃据华山掌门这许多年?直到数日前,宁丫头套出你的话,老夫连夜奔袭,终于将这老不死的宰了,可笑这老儿居然相信我可以放你一码的话,自绝于我的面前,否则我还真怕他用气宗最后那招黄蜂尾后针。哈哈哈哈,可惜这老儿白费心机,今日我带着他的人头到此,让他亲眼看着我如何将你们气宗斩尽杀绝。”
    也不理抱着菜清屏的头颅痛不欲生的岳不群和目瞪口呆的封不平二人,转头对宁中则道:“宁丫头,岳不群的人头就交给你了。”宁中则目中含羞,连忙娇声答应。
    令狐冲也连忙跪倒,高呼:“太师叔。”
    风清扬面带微笑拉起令狐冲,温和的道:“冲儿,从今日起,你不用再叫我太师叔了,就叫我爹吧。”令狐冲闻言大惊,不由得瞠目结舌,宁中则过来拉住令狐冲,面带红晕道:“冲儿,你却是我和风师叔的亲生儿子,以后你就叫凤师叔爹,叫我娘吧。”
    令狐冲固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瞠目结舌,岳不群却是恍然大悟,不由得狂笑出声,颤抖的手指点指宁中则两人怒骂道:“好一对奸夫淫妇,真是好算计,难怪你们二人一个放纵令狐冲祸害华山派,一个背后传授令狐冲剑法。宁中则,难道令狐冲是你的儿子,珊儿就不是你的女儿么?”
    宁中则闻言不但不怒,反而冷冷一笑道:“岳师兄,难道你真的以为那岳灵珊是你的女儿?”
    见岳不群闻言如遭雷击,宁中则冷声道:“反正你今日必死无疑,我也不妨告诉你吧,算是对你几十年来对我呵护备至的报答。岳不群,你难道忘记了,当日你大醉不醒第二日发现自己犯了淫戒?我可以告诉你,那个时候偏偏我再次怀有身孕,正在彷徨无助之时,于是想到了你。当时并不是你犯了戒,而是我在你的酒中下了奇淫合欢散,当晚那个女人也不是我,而是我从山下掠来的一个村妇,在你们二人成就好事后,我便将那村妇丢下了山崖喂狼。所以珊儿和你并没有任何关系。”
    岳不群怒喷了一口鲜血,身体已经是摇摇欲坠,站都难以站稳。
    宁中则眼中带笑,继续道:“不过你也不必太难受,至少我不会让珊儿亲手杀你。”
    此时忽然传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娘!”
    岳灵珊不知从哪里忽然跑了出来,但他并没有跑向宁中则,而是奔到岳不群身边,伸手扶住岳不群摇摇欲坠的身体,哭喊着:“爹,莫要如此,珊儿始终都是你的女儿,你始终是珊儿的爹。”
    岳不群本已经心如死灰,如今岳灵珊忽然喊出的一声爹,却让他的眼睛闪亮起来,但随即又黯淡下去:“这毕竟不是自己的女儿。”
    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师父,师妹能分善恶,可知黑白,师父此时不醒更待何时?”
    岳不群抬头一看,却是林平之白衣如雪飒然而至,见到林平之,岳不群似见到了希望,开口哽咽道:“平之,师父。。。”
    林平之上前按住岳不群的手臂,低声道:“师父,祸兮福所倚,今日之事焉知不是华山派重生之时?如今祸患尽去,师父应当高兴才是,如今剑宗师叔归派,叛逆之人尽显,从此以后,华山再无内患也。”
    岳不群闻言如醍醐灌顶,心中暗道:“不错,虽然今日之痛若破腹挖心之苦,但家贫出孝子,国乱显忠臣,在我华山派势微如此的时候,尚有劳德诺甘愿同死,尚有林平之力撑大厦将倾,尚有虽不是女儿却胜似女儿的岳灵珊不惧生死,更有虽然势同水火,但是甘愿与华山共存亡的剑宗兄弟,还有左冷禅等盟友千里驰援,自己为何要丧气如此?”
    转瞬间,岳不群目中神光湛然,抬头喝到:“风清扬、宁中则,今日岳某誓死也要与尔等周旋到底,看是岳某血洒华山,还是尔等宵小授命。”
    任我行见岳不群一扫颓废之极的模样,反而战意更胜从前,不由得微微皱眉,哀兵必胜这个道理他是知道的,但是看了看风清扬,心中又不禁冷笑:“在绝对实力面前,再强的意志力又有什么用处?”
    风清扬也是不屑的一撇嘴,淡然道:“不平、不弃,你二人如何?”
    丛不弃嗫嚅不语,封不平却直立如枪,朗声道:“凤师叔,今日我还叫你一声风师叔,那是念在你我剑宗同门一场,今天我们不说你昔日假借婚娶临阵脱逃之事。但是你勾结魔教意图引狼入室灭我华山道统,我封不平随不肖,但是身为华山弟子,哪怕不敌,也势必与尔等周旋到底。”
    丛不弃一向唯封不平马首是瞻,更是拔剑吼道:“风清扬,谁都有资格说岳师兄,就算我和封不平师兄也可以说岳师兄不配掌门之位,唯独你风清扬不配,你有什么资格去训斥一个为华山兢兢业业二十余年之人?是凭你糟蹋的粮食多?还是凭你不要脸?”
    风清扬大怒:“好小辈,老夫念你们是剑宗一脉,大发慈悲想给你们一条阳光大道,既然你们自寻死路,老夫就成全你们。”
    此时林平之放开拉着岳不群的双手,转身冷冰冰的看着风清扬,开口道:“风清扬?”他的声音尖锐如针刺剑劈刀削,一股纯净无比的杀气蓦的弥漫开来,让身边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风清扬道:“小辈,你是何人?”心下纳闷,自己与这小辈从未见过,怎得对自己如此大的杀气,而且这杀气纯净之极,毫无瑕疵,这个年轻人到底是谁?
    林平之看了看令狐冲,冷笑道:“不久前在少林寺,我叫令狐冲带话给你,让你养胖一点,看来他没告诉你。”
    风清扬更是莫名其妙,但令狐冲和任我行、向问天、任盈盈却齐声大吼道:“原来是你!”
    之前无论是在少林寺还是在黑木崖,林平之都带着面具,此时听到林平之的话,四人哪里还不知道那坏了自己好事的人便是林平之?登时怒火冲天,任我行更是当场就要动手,被任盈盈和向问天伸手拉住:“此时正是坐收渔利的时候,岂能自己亲自动手?”任我行一愣之下,心下了然,自然也就停下了脚步。
    第七十二章 首战
    林平之双目寒光四射,罩定风清扬,风清扬看着这双眼睛忽然有一种不敢直视的感觉。少年时候,自己偶然看见一个狼窝,一时兴起便一把火烧死了狼崽,又在洞口放了捕兽夹,第二天,见到一条饿狼已经被捕兽夹夹断了腿,本想提刀过去将狼杀死,但那条瘸了腿的狼双眼放出的寒光却吓坏的他两腿发软,最后,他吓得丢下猎刀落荒而逃,此后,那双眼睛吓得他做了多年的噩梦。几十年过去了,自己闯荡江湖武功大成,隐然已经是天下第一高手,更自以为再也无所畏惧,但今天林平之的眼神却让他再次想起那双饿狼的眼睛,那是一种死神一般的眼神,风清扬知道自己绝不会看错。
    他想避开林平之的眼睛,但是不知怎得又无法避开,而且他天下第一高手的尊严也不允许他逃避。人就是这样,每当感到恐惧的时候往往反而变得似乎勇猛无比,风清扬猛地怒吼道:“小辈,你和老夫有仇?”
    林平之两个字:“无仇!”他的声音很低,但是森寒无比。
    “有怨?”
    “无怨!”
    风清扬怒道:“无仇无怨,你为何如此仇恨老夫?”
    林平之冷冷的道:“杀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需要理由么?”
    “老夫何曾卑鄙无耻?”
    林平之淡然道:“你死之前我自然会告诉你。”
    风清扬怒笑道:“凭你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配?”
    任我行自从风清扬出现自然心中已经大定,此时间风清扬动怒,唯恐坏了盘算,忙开口道:“风老英雄,林平之此子诡计多端,在少林寺的时候就是这般不断挑动冲儿的怒火,最终用卑鄙手段取胜,如今我方胜券在握,老英雄万勿动怒中了此子的算计。”言罢转头道:“岳不群,刚刚你们已经定下三战之约,现在你是否临阵退缩?”
    岳不群冷然道:“岳某岂是你们那等小人。”
    任我行笑道:“好,既然如此,就不要让这姓林的小子捣七捣八的,我们双方都定下来出场人物,皆是开始比武。”
    岳不群道:“好,我们现在拟定出场武者。”
    随即和封不平林平之商议,风清扬诸人自然也是低声密议。
    片刻后,双方拟定完毕,各自退后,将比武的空地让了出来。
    宁中则率先出场,岳不群身形一动,却被林平之拉住,岳不群疑惑回头,林平之却回头道:“封师叔,这一场便由你出马吧。”随即压低声音说了一句:“除恶务尽 ,绝不可见好就收。”封不平不言点头。
    岳不群目光复杂,终究叹了口气,退了下来。
    封不平冷然拔剑步入场中,他本就不善言辞,此时更不耐多言,之时简单的拱了拱手便一剑刺出,宁中则侧身闪过,两人插招换式就斗在一起。封不平也知道今日事关华山生死存亡,也不多言,出手就是自己的看家本领狂风快剑一百零八式。宁中则虽然武功不凡,但终究差了封不平一筹,虽然在药王庙曾经见过封不平的剑法,但是真正遇上还是措手不及,两人战到三十余招,封不平喊了一声:“着!”一招风卷残云宁中则躲闪不及,被一剑刺在手腕,当啷一声长剑落地。如果没有林平之的嘱咐,封不平也就此收剑了,但是得了林平之的祝福,封不平不但未曾收招反而垫步拧腰下一招风雷震天跟着递出。
    宁中则心头一寒,忽听两声怒吼,随即两条人影飞出直扑封不平,封不平不敢怠慢脸面抽身后退,与此同时岳不群和林平之也飞身迎上。只听的几声兵刃相交之声,随即一声闷哼,四条人影分立两方。
    此时只见岳不群与令狐冲四目相对,两个仓促之间换了一招,彼此都有些呼吸不稳。
    而另一方,林平之对上了风清扬,此时风清扬依然是云淡风轻之色,林平之却面色有些苍白,呼吸间有些不稳。
    吐出一口浊气,林平之冷然道:“破坏比武规矩,三人打一个,风老鬼,你们这是主动认输了!”
    风清扬怒道:“胡说,明明是你们胜了还要取人性命,老夫和冲儿不过是救人罢了,如何算输?”
    林平之冷笑道:“比武之前可曾说过不可取人性命?老匹夫,莫非你要食言而肥?”
    风清扬吼道:“混账,就凭你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配指责老夫?现在老夫就和你打这第二场。”
    左冷禅开口道:“风清扬,你也是武林名宿,如今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言而无信,莫不真是年纪越大脸皮越厚?”
    任我行道:“左冷禅,风老英雄好歹是你们五岳剑派的长辈,你左大掌门莫不是脸起码的尊师重道都忘记了?”
    林平之冷笑道:“任老鬼,上次在少林让你逃过一劫,今日莫不是当真想把你们几条狗命留在华山上?”
    林平之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任我行就怒不可遏,吼道:“林平之,你个小贼,仗着各种鬼蜮技俩小人得志,就凭你这两下三脚猫功夫也配留下老夫?”
    忽地一道尖锐之声传到:“那么你看本教主配不配呢?”
    声落人至,一道全身笼罩在黑衣内的人影出现在场中。
    正邪双方人马均是一阵骚乱,刚刚风清扬一直睥睨群雄,大有老子天下第一之势,如今见到此人,风清扬瞳孔也不由得一缩:“东方不败?”
    任我行几人却是惊疑不定,现在距离黑木崖之战不过三月左右,东方不败却是模样大变,之前在黑木崖的时候东方不败是一身红衣做女人打扮,眉目神情更像一个妇人,但现在东方不败虽然面白无须,但是英气十足,简直就和十几年前在任我行手下做副教主之时一般无二。
    随着东方不败的到场,又是一阵脚步声响,一对日月教教徒也登上了华山,为首的正是风雷堂主童百熊,此时童百熊精神百倍,手提着大刀一声怒吼:“日月神教东方教主驾到,风清扬任我行,尔等还不赶紧跪迎我圣教教主!”
    风清扬还勉强压得住,任我行等人却是火冒三丈,瞎了一只眼的雕侠上官云更是破口大骂,没办法,他已经自绝于东方不败,现在唯有死死抱住任我行的大腿,故此在任我行面前唯恐自己表现的慢了。古往今来这几乎是一条定律:叛徒永远都比敌人更可怕,因为敌人也许还会放你一条生路,但是叛徒必须要将你杀之而后快,否则他既无法在新主子面前获得信任,也无法面对自己叛徒的身份。
    第七十三章 双阉
    东方不败的到场,让华山的气氛变得更是诡异非常,不但任我行一方大感意外,就连左冷禅和岳不群都皱起了眉头。
    风清扬冷眼看着东方不败,开口道:“东方教主不在黑木崖称王称霸,到我华山有何贵干?”
    东方不败还未开口,林平之已经咒骂不已:“风老鬼,什么你的华山?你算个什么东西?”
    风清扬勃然大怒,林平之屡次挑衅于他,已经让他无法忍受了,不过这老贼素来奸诈,自然分的明白轻重缓急,只做没听到,目光始终没离开东方不败。谁知道东方不败比他做的还绝,根本把他的话当了放屁,转身对岳不群一笑道:“岳掌门,十几年未见,岳掌门风采依旧,真是可喜可贺,今日本座特来华山了解一段华山旧案,多有打扰,还请岳掌门勿怪。”
    岳不群拱手道:“东方教主客气了,请问教主是何旧案与我华山有关?”
    有道是主辱臣死,令狐冲见到风清扬被东方不败无视,自然要冲到前面,于是拔剑指向东方不败道:“东方不败,你不在黑木崖绣花和你的莲弟厮混,到此捣乱是何道理?”他话虽然说的很硬,但是身体却有意无意的藏在风清扬身后,黑木崖一战,他深知自己和东方不败相差甚远,现在自己又有了风清扬这个无比强大的靠山,自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贸然出头和东方不败交手。
    东方不败目光一寒:“令狐冲,本座上次饶你们不死,你居然还敢再本座面前桀桀狂吠,真以为风老头护得住你么?”
    风清扬冷笑道:“你以为老夫护不住他么?”
    东方不败对岳不群道:“岳掌门,稍等片刻,等本座解决了这个老匹夫再和你详谈。”随即回头对林平之道:“平之,我挡住风老头,你看谁不顺眼就顺手送他上路。”
    说罢也不见他有何动作,人已经在数丈开外掌中紫光一闪,一剑刺向风清扬。
    风清扬也不怠慢,手中青光闪动,两人已经战到一处。两人都是当下江湖最强大的高手,到底谁是天下第一谁也不知道,此时针尖对麦芒,几个呼吸间已经百招开外,只见一团紫光和一道青影来回碰撞,根本难以看清。
    林平之忽然对左冷禅低语了几句,左冷禅大喝道:“今日三战魔道一方以多欺少已经败了,现在犹自纠缠不休,我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势必与之决一死战,各位同门,一起上,降妖除魔。”
    说罢抽出宝剑飞身直奔任我行,岳不群也不怠慢,挑上瞎了一只眼的雕侠上官云,封不平直奔向问天,泰山天门对上了宁中则,嵩山十二太保也纷纷对上了黄河老祖等魔道高手,诡异的是东方不败率领的魔教高手也纷纷出手帮助五岳剑派对付任我行,童百熊大刀一轮就把不戒和尚罩了进去。此时令狐冲恐宁中则不是天门道人的对手,扭头一看身边紧跟着自己的田伯光,刚要招呼他一起上前夹攻天门道人,忽然耳边响起一声冷哼:“令狐冲,你们今天完了,你就陪本公子玩儿两手吧。”
    令狐冲一见是林平之,登时怒火冲天:“小贼,你又要搞那些站着不动的阴谋把戏?”
    林平之冷笑一声,也懒得废话,也没拿兵刃,挥掌直奔令狐冲。令狐冲大喜,打不怕林平之动手,就怕他又搞少林寺那种不动如山,让自己的独孤九剑破无可破,心中暗想:“只要你动手,就不怕你没有破绽。”口中叫道:“林平之,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看你令狐爷爷的破掌。。。”话音未落,就听到“啊”的一声惨叫,随后又是“啊”的一声惨叫。
    他刚要准备使用破掌式,但是没成想林平之忽然身体转向,直奔他一旁的田伯光,田伯光这种采花贼最为怕死,现在看两派人马的高手混战,自己手底下这两下子恐怕没两招就挂了,于是死死跟着令狐冲,现在看林平之杀到,本想着林平之的目标是令狐冲,马上就想躲的远一点儿,谁知道林平之出手的对象居然是他——一旁看戏做梦都没想到的田伯光,当即中了林平之一掌,因为林平之是突然转向,这一掌并不致命,以田伯光的武功如果拼命,林平之也不可能三招两式拿下他,但田伯光贪生怕死,扭头就跑,刚一动林平之右手一弹一道银光飞出,刚好打在他的胯下将他胯下那团物事击碎,田伯光疼痛难忍之下失声痛呼,这是第一声“啊”。因为田伯光奔跑之际中招,蛋碎棍折的疼痛让他无法忍受,手臂不由得一甩,手中钢刀脱手飞出,刚好从一旁准备追击林平之的令狐冲衣服下摆飞过,堪堪擦着令狐冲的小腹穿过,将一切阻碍它飞过的物体全部斩断,令狐冲的目标是林平之,独孤九剑一旦发动就心无旁骛,此时他的眼里只有林平之一个人,根本就想不到真正的危险来自于田伯光——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对自己出手的田伯光。于是不查之下居然稀里糊涂的中招,只感到胯下一凉已经少了两样东西,这才连忙低头查看,手掌一模都是鲜血,跟着就看到地上的一摊物事,连惊带吓外加胯下剧痛,忍不住高喊出声,这是第二声“啊”。
    林平之一招还没用完,大明又多了两个太监高手。周围所有看到的人无不惊骇,在场男性无论正邪,都不由自主的感到胯下一凉,随即本能的离林平之远了一点:这家伙太邪门了,一动手就干劲利落的阉了两个,有一个还是用敌人手里的武器阉的。。。
    连始作俑者的林平之都不由得惊诧非常,自己身上没带暗器,也是灵光一闪从怀里掏了一块碎银子顺手弹出,本想先阉了田伯光再斗令狐冲,但是没想到田伯光剧痛之下手中钢刀飞出居然那么准,不但准而且还那么准,居然顺势就骟了令狐冲,难道这俩人真的默契如此?要么一起当淫贼要么一同做公公?
    想归想,林平之手底下不停,一个黄龙转身直扑令狐冲,现在令狐冲已经是身负重伤任人宰割了,岂能挡得住林平之?宁中则登时发狂,拼着受了天门一剑,拼尽全力扑向林平之,风清扬也拼命摆脱东方不败来救令狐冲,任盈盈更是提剑攻到——令狐冲是她的头号打手,无论如何不能让令狐冲死。林平之心下暗叹,知道再杀令狐冲已不可能,只好飞身闪躲,闪开三人的攻击,三人也无暇追赶,连忙去探视令狐冲,但是东方不败和天门又岂会坐视不理,自然拼命攻了过去。但是就是这么一阻,令狐冲和田伯光已经被几个恒山弟子抢了回去。
    这几下子说起来慢,实则不过几个弹指之间的事情。此时双方又混战在一起,不过令狐冲和田伯光重伤已经不能再战,宁中则受了天门一剑也退了下去,林平之看岳不群正在大战雕侠上官云,想也不想,飞身而起直奔上官云的面门就是一掌,上官云自对战一个岳不群已经应接不暇,此时多了林平之这个生力军登时手忙脚乱。
    风清扬和任我行看当下的情形已经知道今日事不可为了,同时大喝一声:“住手,我们认输!”
    二人内力均是当世绝顶,所有人听到二人的吼声都将招式一缓,各自跳出圈外。就在众人已经罢手各自归队的时候,蓦的一声惨叫响起,众人一看,原来是林平之双指一探,将雕侠上官云唯一的一只没瞎的眼睛给掏了出来。
    任我行勃然大怒,他手下高手本就不多,现在损兵折将,上官云是他麾下难得的高手,虽然被东方不败刺瞎了一只眼睛,但是战力依然是他手下最顶级的一流,现在唯一的一只好眼又被林平之给弄瞎了,他如何不怒?
    第七十四章 条件
    林平之好像没看见任我行如同喷火的目光,掏出丝帕缓缓的擦拭着手上沾染的鲜血。任我行咬牙切齿道:“林平之,你为何如此不顾江湖道义出手如此狠毒?”
    林平之将丝帕缓缓折起,风轻云淡的道:“上官云正在和林某生死搏杀,林某伤他自然是天经地义,莫非任老鬼你和人动手从来不伤人命?”
    任我行怒道:“但是上官云已经停手了。”
    林平之嗤笑一声:“任老鬼,你和人动手是不是对手突然停手你也会停手?”
    向问天叫道:“狡辩,风老英雄和教主都已经喊了停手,难道你没听见?”
    林平之撇撇嘴道:“有意思,你们两个老货是什么东西,你们说打就打说停就停?天底下好事儿全让你们占了?”
    左冷禅、东方不败包括岳不群本对林平之偷袭上官云也颇有微词,但是听林平之这么说又觉得大有道理:不错,平之是我们的人,我们没说话,平之凭什么听他们的?想通了这点,五岳剑派一方也就不觉得林平之所为有何不妥了。
    左冷禅开口道:“任老鬼,风老鬼,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说完了继续动手。”
    东方不败也道:“不错,等等打发了你们本座还与五岳剑派有旧账要算。”
    他这句话除了林平之,让所有人都心头一惊,所不同的是任我行一方心下大喜,左冷禅一方则是眉头一皱。林平之暗中给左冷禅和岳不群使了个眼色,二人见林平之的眼神,方才稍稍放下心来。
    此时任我行一方已经认为东方不败本来是要寻五岳剑派的晦气,刚好自己适逢其会,所以遭受了池鱼之殃,不禁心中后悔不迭。向问天甚至于心中暗骂:“娘的,早知道今天出门前应该看看黄历。”任我行、风清扬和向问天几人眼神互相交流片刻,风清扬开口道:“岳掌门,今日我们三战定胜负,现在,老夫承认是我们一方输了,我们现在就离开华山,华山掌门是你的了。”
    林平之道:“等等,风老鬼,今天你们上了我们华山,搞得我们山门乱七八糟,造成如此大的损失,你以为就凭你这老货一张嘴就轻轻巧巧的揭过去了?”
    风清扬心下恼怒,自己的亲生儿子刚刚被骟了,虽然是田伯光误伤,但始作俑者却是这个林平之,自己恨不得将这个小白脸扒皮抽筋,方能消自己心头只恨,但是他素来奸诈,更是自私自利之极,否则也不会把亲生儿子扔到冰天雪地里面让岳不群收为弟子离开自己二十余年。故此风清扬面上丝毫不动声色,开口道:“那么林公子有什么话说?”
    林平之笑道:“很简单,第一,你们留下一点东西。”
    风清扬道:“什么东西?”
    林平之道:“或者是秘籍灵丹,或者是十万两银子。”
    风清扬怒道:“十万两银子?你不如去抢!”
    林平之扑哧一笑道:“你算说对了,我现在就是抢,说吧,你们给不给?”
    任我行开口道:“银子没有,不过老夫的吸星大法是天下绝顶武学,我可以给你。”此言一出,群雄无不动容,虽然武林中都管吸星大法叫做吸星妖法,但是这种可以吸取他人功力的武功当真是顶级功法。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睛都不禁热切起来,连左冷寒等人都暗中点头,认为此举可行。但林平之的话让众人更是惊诧不已。
    林平之晃了一下脑袋:“吸星大法任老鬼你自己留着吧,本公子不要。”
    任我行差点被活活气死,自己的吸星大法江湖上不知道多少人求着自己想学,现在自己想给他,这个林平之居然不识抬举,同时心下暗想:“这小子莫非知道什么?”
    风清扬道:“老夫的独孤九剑是天下绝学。。。”
    还没说完林平之就没好气道:“风老鬼,闭上你的鸟嘴,不要。”
    风清扬也绷不住自己世外高人的样子了,怒目道:“那你要什么?反正银子是没有。”
    林平之一伸手:“少林大还丹十颗,白云熊胆丸两百颗。”
    风清扬面色一变道:“什么?老夫没有。”
    林平之笑道:“我当日知道你个老货没有,但是少林寺和恒山派有啊。”
    风清扬道:“白云熊胆丸可以给你,但是少林大还丹概不外传,老夫无可奈何。”
    林平之叹道:“那好吧,看来还是免不了一战。”转头道:“师父,左师伯,东方教主,准备开战吧。”众人一听精神一振。
    风清扬忙道:“慢!好,老夫答应你。”
    林平之笑道:“这样才对嘛,毕竟我们是在谈生意。”
    风清扬咬牙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锦盒,他当真已经心疼之极,捧着盒子的手甚至于微微发抖,这是他坑蒙拐骗到的最好的宝贝,如今剩下的也不过十一颗,现在一下子就出去十颗,说不心疼那是假的,但是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随后又让恒山弟子凑出来两百颗白云熊胆丸,白云熊胆丸是恒山派疗伤圣药,平时派中高手都舍不得使用,这次为了华山大战,恒山派将所有的库存都拿了出来也不过两百多一点点,林平之也是算准了这点才提出这个要求,恒山派凑出来这些现在也算是大出血了。
    风清扬让仪琳将两盒药丸送过去,冷声道:“林公子,满意了吧?”
    林平之将药盒递给左冷禅和岳不群:“师父,左师伯,你们见多识广,先检验一下。”随后微笑着看着胡须颤抖的风清扬道:“风老鬼,别摆出这副死脸子,当场验货童叟无欺是做生意的基本道德,再说了,你风老鬼和任老鬼的人品却是不咋地,让人不能不妨,你要怪只能怪自己的风评不好罢了。”
    此时岳不群和左冷禅都红着脸验完了药,冲林平之点了点头,林平之的做派让他们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但是看着手中的圣药,特别是少林大还丹,心中还是一片火热,这个东西可是武林至宝,连少林寺现在恐怕都拿不出来十颗了。
    林平之一看两人已经确认,回头笑道:“这才对嘛,信用不足就从现在开始好好做。现在,我们说说第二个条件。。。”
    风清扬冷声道:“小子,你不要太过分。”
    林平之笑道:“老鬼,我刚刚已经说了那是第一个条件,有第一当然会有第二,你瞎吼什么?”
    风清扬怒道:“那你就先说明,还有没有第三、第四、第、、、”
    林平之打断他:“停停停,只有第二,你喘口气先别憋死,活了那么大岁数,一点涵养都没有,你别瞪眼,听我说第二条。”林平之的面色陡然一正,所有的人在刹那间都有一种错觉:“这小子便宜到手了,这是要翻脸不认账,掀桌子开打了。”
    第七十五章 战罢
    林平之看了看风清扬身后众人,忽然只见目中杀气四溢,声音发冷道:“风老鬼,任老鬼,你们谁都可以走,连令狐冲那个背叛师门的畜生都可以走,因为他已经被我师父逐出了师门,但是我华山派的几个叛徒你们今天必须给我都留下来,否则谁也别想活着下山。。。”
    叛徒,必须死!
    陆大有几人面色大变,连忙跑到令狐冲跟前跪地磕头如捣蒜一般:“大师兄,万万不可答应啊,林平之心狠手黑,就算你答应了他的要求,他也绝不会守信放你们下山啊。”
    “大师兄,我们几个兄弟都是诚心来投,如果把我们交出去,以后谁还会投奔你大师兄啊?”
    “大师兄,我们兄弟多年感情,难道你真的忍心将我们交给岳不群那伪君子么?”
    令狐冲此时本就为做了太监心中愤懑难平,此时见陆大有等人苦苦哀求,更是不厌其烦,吼道:“有太师叔和任教主在,求我作甚?”
    陆大有等人又连忙向风清扬和任我行磕头求饶,表示但凡可以让他们逃过一劫,必会当牛做马以报大恩大德。
    林平之冷眼旁观,条件已经提了,他很清楚这些人会如何选择。但林平之实在不耐这些人磨蹭时间,于是喊了一声:“我们没有时间看你们演戏,没事儿就赶紧滚下山,别当着我们擒拿叛徒。”说着话一使眼色,五岳剑派众人默默的拔出兵刃,只要对方一言不合,直接就杀过去,左冷禅岳不群等人更是虎视眈眈,森然的杀机丝毫没有掩饰。大有,你说一个不字,我们就拼个你死我活,看谁比谁狠。
    看着走过来的林平之,和后面的五岳剑派与魔教众人,风清扬任我行面皮抽搐了一下,彼此对视一眼,明白对方也乐的如此,因为这样更好,避免了自己拒绝陆大有等人的尴尬。于是心有默契,向手下招呼一声,带着自己的邪道高手下山,自有恒山弟子抬着受伤的人员跟着他们离开,虽然他们之前对陆大有等人有过承诺,但是那种空头支票是建立在获胜的情况下,现在自己都失败了,凭什么还要庇护他们这些丧家犬?毕竟,叛徒谁都不会喜欢,更没有必要为一些不相干的外人拼命。
    他们的离开,也就将陆大有等人显露了出来。
    陆大有等人看着自己的靠山就像甩鼻涕一样把自己抛弃了,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陆大有破口大骂:“令狐冲,你个畜生,就是你从小开始就引诱我们不听师父的话,是你教我们喝酒,教我们如何羞辱教书先生,教我们偷师父的钱去买酒去嫖娼,还教我们下山做贼,败坏华山派的名声。有了好处都是你拿,有了害处都让我们背黑锅。你!你不得好死!”施戴子等人也是大骂不止。
    令狐冲在担架上的背影微微一颤,但是随即扭过头愤怒的吼道:“我令狐冲不是人,难道你们就是好东西?既然你们知道我不是好人,为什么要背叛师父来找我?”
    风清扬眉头一皱,衣袖一拂点了令狐冲的睡穴,一行人就此下山。
    陆大有等人见到逼过来的林平之等人,连忙跪下又是一顿磕头:“林师弟,我不是人啊,是我一直欺负你,算计你,但那是令狐冲那个狗杂种在思过崖让我干的,是他说林师弟你年轻有为长得又比他好,怕小师妹移情别恋,所以让我们想法子除掉你!”
    施戴子叫道:“陆大有,令狐冲只是让你去除掉林师弟,关我等何事?谁不知道你是令狐冲的一条狗,除了你,他还可能让谁去做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也只有你这条狗会这么做!”
    高根名喊道:“不错,施戴子所言句句是真,陆大有,一人做事一人当,都是因为你的挑拨离间我们才会被你蒙骗,你才是罪魁祸首。”
    林平之看着狗咬狗的小人面色平静,左冷禅封不平等人面带冷笑,只有岳不群面色通红,这都是他的弟子啊,他君子剑的弟子就是这个样子,这就是他二十几年含辛茹苦早就出来的华山弟子,岳不群的心中唯有苦涩,心痛的想流泪。
    再远的路也有尽头,何况双方距离并不远,转眼林平之已经走到了几人面前,忽然苦苦哀求的陆大有五人面色一变,眼中再无半点哀求只有无尽的怨毒,五条人影冲天而起向林平之扑来,梁发、施戴子、高根名、舒奇四人手持宝剑分别攻向林平之的四肢,陆大有则像一头蛮牛直接一头撞向林平之的胸口,他们刚刚直起身子的时候大声的求饶,但是附身磕头的时候却已经在低声的秘密商议妥当,借机发难生擒林平之为人质,只要将林平之制住,那么左冷禅岳不群等人投鼠忌器就不得不放几个人下山,就算下不了山,也至少要拉林平之垫背。
    此举连岳不群天门等一种高手都大惊失色,虽然陆大有几人武功比他们相差太远,但是事出仓促,就连他们也没把握全身而退,唯有东方不败和左冷禅面露不屑,东方不败喃喃自语:“无知小儿,这种手段要是能对付的了林小子,本座请愿把头割下来给你们当球踢。”
    林平之并未躲闪,双手连拍,只是淡淡说了一句:“这才象点话,能和令狐冲那卑鄙小人相交莫逆之徒,怎么可能只懂得磕头求饶,特别是在这种求饶肯定没用的情况下。”
    他的话讲完,五个人已经全部躺在地上了。他只是轻轻的拂了拂衣袖,回头对几个外门弟子道:“几位兄弟,麻烦你们将几个叛徒绑好,提到正气堂去,绑的时候注意别勒着脖子,如果勒死了你们可要赔我。还有,把他们的臭嘴都堵上,免得听见什么我不爱听的话。”他在山上的时候和外门弟子一贯和气,几人也知道林平之是在开玩笑,也大笑着应承下来。
    林平之转头对岳不群等人道:“师父,众位长辈,咱们还是回正气堂用茶吧。”
    第七十六章 公案
    简单吩咐弟子处理一下善后事宜,岳不群带领众人回答到了华山正气堂。
    岳不群毕竟是华山之主,坐在了主位之上,封不平和丛不弃正准备坐到客位,被岳不群伸手拉住,两人一愣,随即也不言语,做到了岳不群身后的华山长老的位置上。
    五岳剑派坐在左边客位,左冷禅身为五岳盟主,自然坐在首位,第二位是泰山天门道人,第三是恒山派的鲁连荣,泰山三长老和嵩山太保依次而作。
    日月神教坐在右边客位,东方不败自然居首,童百熊等一众堂主以此而作。
    众人坐下后,左右客位众人对视一眼,气氛忽然变得诡异起来。林平之站在岳不群三人之后,见状干咳了一声,开口道:“众位前辈,今日之事太过特殊,无论众位之前有何恩怨,今日是否还是暂且放下,毕竟现在大家眼前都是一团乱麻。”
    天门道人哼了一声,但也知道林平之所说有理,只是沉默不语。
    岳不群先拱手道:“今日我华山遭逢大难,多亏众位江湖同道出手相助,岳某在此谢过众位的大恩了。”
    林平之暗自点头,自己师父还是有水平的,这个时候如果说同门的话日月神教怎么算?如果说是江湖朋友,五岳剑派和日月神教可是死仇,一个江湖同道,都照看到了,还不失礼节。
    左冷禅笑道:“我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华山有难,我三派自然义不容辞。”
    东方不败笑道:“任我行这叛逆倒行逆施,四处败坏我神教名誉,与五岳同道多有龌龊,昔日本座不知,如今知道了,岂能容他放肆?”
    众人见东方不败如此说,也不说破,且不说今日双方联手对敌,关键是现在掀桌子也打不过人家啊,于是也就当作他说的是真的了,岳不群也是拱手称谢。
    东方不败接着道:“本座今日来其实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和五岳剑派算一笔旧账。”众人猛然一惊,差点忘了今日东方不败说过要来算旧账,一念及此,众人不禁将手按在剑柄上。
    东方不败目光一闪,开口笑道:“众位莫要误会,这笔旧账并不是和众位刀兵相见,而是要搞清一桩公案。”
    众人微微松了口气,但是丝毫不敢怠慢,毕竟双方积怨甚深,难保对方不会突然发难。东方不败将目光转向林平之,开口道:“数月前,本座偶然得知本教的一桩公案,为此本座多方查证,发现根源就在华山,故此前来探查一番。”他向左右看了看,对童百熊道:“童大哥,自古五岳之中华山便以奇险闻名遐迩,华山的风景可是天下一绝,不看看岂不是白来了?不妨你先带兄弟们出去看看华山的风光。”童百熊也不多言,起身施了一礼便率领日月教众人出了大门,日月教人数虽多,行走间却无一丝杂音,让众人钦佩不已。
    左冷禅见状也开口道:“丁师弟,咱们五岳剑派虽然同气连枝,但是华山风景好像还真的没好好领略过吧?”说罢看了一眼丁勉,丁勉也不说话,只是起身拱了拱手,随即带着众太保起身也跟上日月教徒,随即玉音子带领泰山派,鲁连荣的大弟子带领衡山派,丛不弃也带着剑宗弟子跟着劳德诺走了出去。
    转瞬间,正气堂五岳剑派华山派只剩下了岳不群和封不平、林平之,嵩山派只留下左冷禅和仙鹤手陆柏这个智囊,泰山派只剩下天门和玉磬子这个长老之首,衡山派因为只来了鲁连荣一人,所以也只有他留了下来,而日月教虽然高手众多,但却只留下东方不败一个人。
    此时正气堂的气氛又严肃了不少,东方不败开口道:“在坐的都是五岳剑派的头面人物,请问各位,对昔日我神教和五岳剑派之间的华山火拼是否清楚?”
    五岳众人闻言面色一变,东方不败笑道:“本座此番前来不是为了和诸位拼命,还是希望大家开诚布公的好。”
    左冷禅沉吟道:“东方教主,左某对教主所言之事也有耳闻,但是派中长辈对此事却也只是甚少,只知道我派中高手在华山一夜之间折损不少,具体个中详情却不明所以,左某也曾仔细调查过此事,发现其中蹊跷之事不少。”他并没说出蹊跷在哪里便闭上了嘴。
    天门道人沉声道:“贫道倒是曾听先师不止一次提起华山之变,当时我泰山派数名好手也在华山殒命,此事似乎是华山派与魔角之间争夺某样物事所引起的。”他对魔教反感之极,虽然现在和其教主讨论,但言辞间依然称呼魔教,所幸东方不败也未深究。
    岳不群开口道:“天门师兄所言不错,先师也曾对岳某讲过此事。”提到师父,岳不群不禁眼中含泪,本来师父假死瞒名没想到最终命丧风清扬之手,但此刻不是悲伤之时,于是用衣袖擦了擦眼睛,继续道:“先师是在华山之变的第二年拜入华山派门下的,据他所知,当时华山派有一本来自少林寺下院的武功秘籍《葵花宝典》,这个消息不知为何被日月教所探得,照理神功秘籍哪个门派都有,但是不知为何,此次日月教却在当时日月教教主任天行率领下大举来犯,一场混战过后,魔教十大长老身负重伤,但我华山前辈岳肃、蔡子峰两人均在这一役中毙命,而华山得《葵花宝典》,也给魔教夺了去。五年之后日月教卷土重来。这一次十长老有备而来,二次决斗,五岳剑派着实吃了大亏,高手耆宿,死伤惨重,五派许多精妙剑法从此失传湮没。只是那魔教十长老却也不得生离华山。想象那一场恶战,定是惨烈非凡。”
    岳不群讲的内容要比左冷禅、天门道人丰富得多,在场众人想到那两场惨烈得大战也是心惊不已。此事封不平也开口道:“岳师兄所讲确实非虚,当时封某也曾听闻先师讲过华山得两场大战,可惜我们都不是当事人,当时大战发生得时候甚至于我们都没有出生,具体情况恐怕无人能知了。”
    东方不败开口道:“几位所说都是事实,本座也仔细的调查过日月教这次的行动,本来本教的藏经阁中专门有记录教内发生大事的文案库房,但是本座查遍藏经阁,却毫无所获。而参与华山大战的教内高手,除去包括十位长老在内死在华山之上的二十三人,即便勉强或者回来的,没过多久也销声匿迹了,不是稀里糊涂的触犯教规被教主任天行处死,就是莫名其妙的不知所踪。最近几个月,本座想方设法的搜集,只得到了很多支离破碎的情报。故此本座才会有此次华山之行,因为本座相信,如果要揭开这一桩公案的秘密,只有在华山才可以做到。”
    林平之忽然上前道:“师父,众位尊长,教主,平之不才,倒是有个想法,或许可以解开这桩公案。”
    天门道人开口道:“黄毛小子,你才多大年龄,如何可知数十年前之事。”
    鲁连荣面色也颇有不以为然的样子。
    左冷禅道:“天门师兄,岳师兄这位高足素有谋略,在少林寺一战中先是一举擒获任我行,再败令狐冲,实在是我五岳剑派不可多得的人才,既然他说有办法,你我不妨听听。”
    当日少林一战天门也在场,此时听闻林平之便是那面具人,面色顿时一整,看了看岳不群,叹道:“岳师兄毕竟还是收了一位好徒弟。”
    岳不群面上一红,自然知道天门还在为令狐冲等人之事耿耿于怀,心下也是黯然。
    第七十六章 公案
    简单吩咐弟子处理一下善后事宜,岳不群带领众人回答到了华山正气堂。
    岳不群毕竟是华山之主,坐在了主位之上,封不平和丛不弃正准备坐到客位,被岳不群伸手拉住,两人一愣,随即也不言语,做到了岳不群身后的华山长老的位置上。
    五岳剑派坐在左边客位,左冷禅身为五岳盟主,自然坐在首位,第二位是泰山天门道人,第三是恒山派的鲁连荣,泰山三长老和嵩山太保依次而作。
    日月神教坐在右边客位,东方不败自然居首,童百熊等一众堂主以此而作。
    众人坐下后,左右客位众人对视一眼,气氛忽然变得诡异起来。林平之站在岳不群三人之后,见状干咳了一声,开口道:“众位前辈,今日之事太过特殊,无论众位之前有何恩怨,今日是否还是暂且放下,毕竟现在大家眼前都是一团乱麻。”
    天门道人哼了一声,但也知道林平之所说有理,只是沉默不语。
    岳不群先拱手道:“今日我华山遭逢大难,多亏众位江湖同道出手相助,岳某在此谢过众位的大恩了。”
    林平之暗自点头,自己师父还是有水平的,这个时候如果说同门的话日月神教怎么算?如果说是江湖朋友,五岳剑派和日月神教可是死仇,一个江湖同道,都照看到了,还不失礼节。
    左冷禅笑道:“我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华山有难,我三派自然义不容辞。”
    东方不败笑道:“任我行这叛逆倒行逆施,四处败坏我神教名誉,与五岳同道多有龌龊,昔日本座不知,如今知道了,岂能容他放肆?”
    众人见东方不败如此说,也不说破,且不说今日双方联手对敌,关键是现在掀桌子也打不过人家啊,于是也就当作他说的是真的了,岳不群也是拱手称谢。
    东方不败接着道:“本座今日来其实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和五岳剑派算一笔旧账。”众人猛然一惊,差点忘了今日东方不败说过要来算旧账,一念及此,众人不禁将手按在剑柄上。
    东方不败目光一闪,开口笑道:“众位莫要误会,这笔旧账并不是和众位刀兵相见,而是要搞清一桩公案。”
    众人微微松了口气,但是丝毫不敢怠慢,毕竟双方积怨甚深,难保对方不会突然发难。东方不败将目光转向林平之,开口道:“数月前,本座偶然得知本教的一桩公案,为此本座多方查证,发现根源就在华山,故此前来探查一番。”他向左右看了看,对童百熊道:“童大哥,自古五岳之中华山便以奇险闻名遐迩,华山的风景可是天下一绝,不看看岂不是白来了?不妨你先带兄弟们出去看看华山的风光。”童百熊也不多言,起身施了一礼便率领日月教众人出了大门,日月教人数虽多,行走间却无一丝杂音,让众人钦佩不已。
    左冷禅见状也开口道:“丁师弟,咱们五岳剑派虽然同气连枝,但是华山风景好像还真的没好好领略过吧?”说罢看了一眼丁勉,丁勉也不说话,只是起身拱了拱手,随即带着众太保起身也跟上日月教徒,随即玉音子带领泰山派,鲁连荣的大弟子带领衡山派,丛不弃也带着剑宗弟子跟着劳德诺走了出去。
    转瞬间,正气堂五岳剑派华山派只剩下了岳不群和封不平、林平之,嵩山派只留下左冷禅和仙鹤手陆柏这个智囊,泰山派只剩下天门和玉磬子这个长老之首,衡山派因为只来了鲁连荣一人,所以也只有他留了下来,而日月教虽然高手众多,但却只留下东方不败一个人。
    此时正气堂的气氛又严肃了不少,东方不败开口道:“在坐的都是五岳剑派的头面人物,请问各位,对昔日我神教和五岳剑派之间的华山火拼是否清楚?”
    五岳众人闻言面色一变,东方不败笑道:“本座此番前来不是为了和诸位拼命,还是希望大家开诚布公的好。”
    左冷禅沉吟道:“东方教主,左某对教主所言之事也有耳闻,但是派中长辈对此事却也只是甚少,只知道我派中高手在华山一夜之间折损不少,具体个中详情却不明所以,左某也曾仔细调查过此事,发现其中蹊跷之事不少。”他并没说出蹊跷在哪里便闭上了嘴。
    天门道人沉声道:“贫道倒是曾听先师不止一次提起华山之变,当时我泰山派数名好手也在华山殒命,此事似乎是华山派与魔角之间争夺某样物事所引起的。”他对魔教反感之极,虽然现在和其教主讨论,但言辞间依然称呼魔教,所幸东方不败也未深究。
    岳不群开口道:“天门师兄所言不错,先师也曾对岳某讲过此事。”提到师父,岳不群不禁眼中含泪,本来师父假死瞒名没想到最终命丧风清扬之手,但此刻不是悲伤之时,于是用衣袖擦了擦眼睛,继续道:“先师是在华山之变的第二年拜入华山派门下的,据他所知,当时华山派有一本来自少林寺下院的武功秘籍《葵花宝典》,这个消息不知为何被日月教所探得,照理神功秘籍哪个门派都有,但是不知为何,此次日月教却在当时日月教教主任天行率领下大举来犯,一场混战过后,魔教十大长老身负重伤,但我华山前辈岳肃、蔡子峰两人均在这一役中毙命,而华山得《葵花宝典》,也给魔教夺了去。五年之后日月教卷土重来。这一次十长老有备而来,二次决斗,五岳剑派着实吃了大亏,高手耆宿,死伤惨重,五派许多精妙剑法从此失传湮没。只是那魔教十长老却也不得生离华山。想象那一场恶战,定是惨烈非凡。”
    岳不群讲的内容要比左冷禅、天门道人丰富得多,在场众人想到那两场惨烈得大战也是心惊不已。此事封不平也开口道:“岳师兄所讲确实非虚,当时封某也曾听闻先师讲过华山得两场大战,可惜我们都不是当事人,当时大战发生得时候甚至于我们都没有出生,具体情况恐怕无人能知了。”
    东方不败开口道:“几位所说都是事实,本座也仔细的调查过日月教这次的行动,本来本教的藏经阁中专门有记录教内发生大事的文案库房,但是本座查遍藏经阁,却毫无所获。而参与华山大战的教内高手,除去包括十位长老在内死在华山之上的二十三人,即便勉强或者回来的,没过多久也销声匿迹了,不是稀里糊涂的触犯教规被教主任天行处死,就是莫名其妙的不知所踪。最近几个月,本座想方设法的搜集,只得到了很多支离破碎的情报。故此本座才会有此次华山之行,因为本座相信,如果要揭开这一桩公案的秘密,只有在华山才可以做到。”
    林平之忽然上前道:“师父,众位尊长,教主,平之不才,倒是有个想法,或许可以解开这桩公案。”
    天门道人开口道:“黄毛小子,你才多大年龄,如何可知数十年前之事。”
    鲁连荣面色也颇有不以为然的样子。
    左冷禅道:“天门师兄,岳师兄这位高足素有谋略,在少林寺一战中先是一举擒获任我行,再败令狐冲,实在是我五岳剑派不可多得的人才,既然他说有办法,你我不妨听听。”
    当日少林一战天门也在场,此时听闻林平之便是那面具人,面色顿时一整,看了看岳不群,叹道:“岳师兄毕竟还是收了一位好徒弟。”
    岳不群面上一红,自然知道天门还在为令狐冲等人之事耿耿于怀,心下也是黯然。
    第七十六章 公案
    简单吩咐弟子处理一下善后事宜,岳不群带领众人回答到了华山正气堂。
    岳不群毕竟是华山之主,坐在了主位之上,封不平和丛不弃正准备坐到客位,被岳不群伸手拉住,两人一愣,随即也不言语,做到了岳不群身后的华山长老的位置上。
    五岳剑派坐在左边客位,左冷禅身为五岳盟主,自然坐在首位,第二位是泰山天门道人,第三是恒山派的鲁连荣,泰山三长老和嵩山太保依次而作。
    日月神教坐在右边客位,东方不败自然居首,童百熊等一众堂主以此而作。
    众人坐下后,左右客位众人对视一眼,气氛忽然变得诡异起来。林平之站在岳不群三人之后,见状干咳了一声,开口道:“众位前辈,今日之事太过特殊,无论众位之前有何恩怨,今日是否还是暂且放下,毕竟现在大家眼前都是一团乱麻。”
    天门道人哼了一声,但也知道林平之所说有理,只是沉默不语。
    岳不群先拱手道:“今日我华山遭逢大难,多亏众位江湖同道出手相助,岳某在此谢过众位的大恩了。”
    林平之暗自点头,自己师父还是有水平的,这个时候如果说同门的话日月神教怎么算?如果说是江湖朋友,五岳剑派和日月神教可是死仇,一个江湖同道,都照看到了,还不失礼节。
    左冷禅笑道:“我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华山有难,我三派自然义不容辞。”
    东方不败笑道:“任我行这叛逆倒行逆施,四处败坏我神教名誉,与五岳同道多有龌龊,昔日本座不知,如今知道了,岂能容他放肆?”
    众人见东方不败如此说,也不说破,且不说今日双方联手对敌,关键是现在掀桌子也打不过人家啊,于是也就当作他说的是真的了,岳不群也是拱手称谢。
    东方不败接着道:“本座今日来其实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和五岳剑派算一笔旧账。”众人猛然一惊,差点忘了今日东方不败说过要来算旧账,一念及此,众人不禁将手按在剑柄上。
    东方不败目光一闪,开口笑道:“众位莫要误会,这笔旧账并不是和众位刀兵相见,而是要搞清一桩公案。”
    众人微微松了口气,但是丝毫不敢怠慢,毕竟双方积怨甚深,难保对方不会突然发难。东方不败将目光转向林平之,开口道:“数月前,本座偶然得知本教的一桩公案,为此本座多方查证,发现根源就在华山,故此前来探查一番。”他向左右看了看,对童百熊道:“童大哥,自古五岳之中华山便以奇险闻名遐迩,华山的风景可是天下一绝,不看看岂不是白来了?不妨你先带兄弟们出去看看华山的风光。”童百熊也不多言,起身施了一礼便率领日月教众人出了大门,日月教人数虽多,行走间却无一丝杂音,让众人钦佩不已。
    左冷禅见状也开口道:“丁师弟,咱们五岳剑派虽然同气连枝,但是华山风景好像还真的没好好领略过吧?”说罢看了一眼丁勉,丁勉也不说话,只是起身拱了拱手,随即带着众太保起身也跟上日月教徒,随即玉音子带领泰山派,鲁连荣的大弟子带领衡山派,丛不弃也带着剑宗弟子跟着劳德诺走了出去。
    转瞬间,正气堂五岳剑派华山派只剩下了岳不群和封不平、林平之,嵩山派只留下左冷禅和仙鹤手陆柏这个智囊,泰山派只剩下天门和玉磬子这个长老之首,衡山派因为只来了鲁连荣一人,所以也只有他留了下来,而日月教虽然高手众多,但却只留下东方不败一个人。
    此时正气堂的气氛又严肃了不少,东方不败开口道:“在坐的都是五岳剑派的头面人物,请问各位,对昔日我神教和五岳剑派之间的华山火拼是否清楚?”
    五岳众人闻言面色一变,东方不败笑道:“本座此番前来不是为了和诸位拼命,还是希望大家开诚布公的好。”
    左冷禅沉吟道:“东方教主,左某对教主所言之事也有耳闻,但是派中长辈对此事却也只是甚少,只知道我派中高手在华山一夜之间折损不少,具体个中详情却不明所以,左某也曾仔细调查过此事,发现其中蹊跷之事不少。”他并没说出蹊跷在哪里便闭上了嘴。
    天门道人沉声道:“贫道倒是曾听先师不止一次提起华山之变,当时我泰山派数名好手也在华山殒命,此事似乎是华山派与魔角之间争夺某样物事所引起的。”他对魔教反感之极,虽然现在和其教主讨论,但言辞间依然称呼魔教,所幸东方不败也未深究。
    岳不群开口道:“天门师兄所言不错,先师也曾对岳某讲过此事。”提到师父,岳不群不禁眼中含泪,本来师父假死瞒名没想到最终命丧风清扬之手,但此刻不是悲伤之时,于是用衣袖擦了擦眼睛,继续道:“先师是在华山之变的第二年拜入华山派门下的,据他所知,当时华山派有一本来自少林寺下院的武功秘籍《葵花宝典》,这个消息不知为何被日月教所探得,照理神功秘籍哪个门派都有,但是不知为何,此次日月教却在当时日月教教主任天行率领下大举来犯,一场混战过后,魔教十大长老身负重伤,但我华山前辈岳肃、蔡子峰两人均在这一役中毙命,而华山得《葵花宝典》,也给魔教夺了去。五年之后日月教卷土重来。这一次十长老有备而来,二次决斗,五岳剑派着实吃了大亏,高手耆宿,死伤惨重,五派许多精妙剑法从此失传湮没。只是那魔教十长老却也不得生离华山。想象那一场恶战,定是惨烈非凡。”
    岳不群讲的内容要比左冷禅、天门道人丰富得多,在场众人想到那两场惨烈得大战也是心惊不已。此事封不平也开口道:“岳师兄所讲确实非虚,当时封某也曾听闻先师讲过华山得两场大战,可惜我们都不是当事人,当时大战发生得时候甚至于我们都没有出生,具体情况恐怕无人能知了。”
    东方不败开口道:“几位所说都是事实,本座也仔细的调查过日月教这次的行动,本来本教的藏经阁中专门有记录教内发生大事的文案库房,但是本座查遍藏经阁,却毫无所获。而参与华山大战的教内高手,除去包括十位长老在内死在华山之上的二十三人,即便勉强或者回来的,没过多久也销声匿迹了,不是稀里糊涂的触犯教规被教主任天行处死,就是莫名其妙的不知所踪。最近几个月,本座想方设法的搜集,只得到了很多支离破碎的情报。故此本座才会有此次华山之行,因为本座相信,如果要揭开这一桩公案的秘密,只有在华山才可以做到。”
    林平之忽然上前道:“师父,众位尊长,教主,平之不才,倒是有个想法,或许可以解开这桩公案。”
    天门道人开口道:“黄毛小子,你才多大年龄,如何可知数十年前之事。”
    鲁连荣面色也颇有不以为然的样子。
    左冷禅道:“天门师兄,岳师兄这位高足素有谋略,在少林寺一战中先是一举擒获任我行,再败令狐冲,实在是我五岳剑派不可多得的人才,既然他说有办法,你我不妨听听。”
    当日少林一战天门也在场,此时听闻林平之便是那面具人,面色顿时一整,看了看岳不群,叹道:“岳师兄毕竟还是收了一位好徒弟。”
    岳不群面上一红,自然知道天门还在为令狐冲等人之事耿耿于怀,心下也是黯然。
    第七十七章 逼供
    东方不败看了看林平之,哈哈一笑道:“林小子虽然年轻,不过足智多谋,由你来探查这桩公案再合适没有了,本座就洗耳恭听了。”
    众人见这位天下第一高手对林平之也是推崇备至,自然不会再小看于他。
    林平之对东方不败拱了拱手,笑道:“教主谬赞了,小子不过是尽力一试,未必便有把握。”他嘴上虽说没有把握,面上却有胜券在握的表情。
    不多时,林平之先准备了一对众人看不懂的工具,随后将陆大有几人带到堂上,林平之此举倒是让所有的人摸不着头脑,这些人能知道什么?
    林平之也不解释,外门弟子武功一般不咋地,也不知道哑穴怎么点,就用布条塞住了几人的嘴巴,林平之伸手将塞在几人口中的布条拔了出来,开口道:“我来问尔等,令狐冲那奸贼是否曾经和你们说过什么?”
    此时几人心中已经知道今日难逃门规的死戒,但是人便是如此,即便明知必死,只要有一线生机,哪怕这一线生机是自己想象出来的,也要拼命去抓住。陆大有在几人中最为奸诈卑鄙,也自然最为贪生怕死,开口道:“我们说了能留一条活命么?”话音未落便被林平之点了哑穴,随后在一堆工具中拿出一把箍碗匠人用的钻子,冷笑道:“本公子之前在衡山城和里面几位高手学了不少的功夫,虽然数年来一直刻苦钻研,但可惜无用武之地,今日多谢大有兄给平之提供了这么一个机会。”说罢用一个纺织工用的撑子将陆大有的嘴巴撑开成一个圆形,然后小心翼翼的将钻子伸到陆大有的嘴里,对准了一颗牙就开始猛钻,陆大有虽然口不能言,但是喉咙里顿时发出一阵沉闷的吼叫。林平之边钻边笑:“对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看来这些年本公子的苦功没有白下,第一次实战就能做了个七八成,可惜还没有十足的火候,不过没关系,今天这么多的实验品,够本公子过瘾的,你没吃饭是不?声音那么小?大点声,本公子听着不过瘾。”说着左手解开陆大有的哑穴,顿时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了正气堂。
    所有在做的各路高手看着林平之的手段,心中都不由得暗自发紧,不要说五岳剑派,连东方不败心中也是暗惊:“这小子,比我们魔教还狠!”
    高根名几个更是毛骨悚然,舒奇年纪最小,竟然忍不住被吓哭了,当即哭喊道:“林平之,你为什么突施辣手。”林平之头也不抬,一边认真钻着陆大有的牙床,一边淡淡的道:“现在告诉你们一句话:自己弱小的时候,强者说话弱者没有提问题的权力,否则就要承受代价。更别提这陆大有刚刚居然敢和本公子提条件了。舒奇,再要多嘴本公子等收拾完陆大有闲下来自然会让你也尝尝鲜。”
    舒奇一身的冷汗,连忙闭紧了嘴巴,剩下几人也是噤若寒蝉,直勾勾看着林平之炮制陆大有,再想想自己也可能会被如此对待,心中更是冰凉一片。
    林平之还在一心一意的钻研这陆大有的牙床,口中喃喃道:“陆大有,师兄弟这么久,没想到你厉害啊,这么能扛着居然还是一个字不肯说,没关系,本公子有的是时间慢慢等你。”
    所有听到这个话的人心中无不大骂:“你把他嘴都给撑开了,他说个屁啊。”陆大有苦难言,唯有不断地用哀求的眼神拼命看向林平之。
    可惜林平之恍若未见,只是手上不断的加力,最终陆大有白眼一翻,晕了过去。林平之手一松,陆大有像麻袋一样摔在地上,转过身,林平之冷然道:“你们有谁能回答我刚刚的问题?”
    高根名一向沉默寡言,而沉默寡言的人往往又是最懂得说话的人,因为这种人把说话的时间都用在察言观色之上了,这样的人也是最容易分析出来问话者所问问题的本质,虽然林平之并没有说明白,但是高根名却已经分析出来林平之想听什么。于是高根名马上开口道:“我知道,令狐冲在恒山曾经传授过我们一些我们从未见过的剑法,虽然我们武功不好,但毕竟跟着掌门学习了十数年,所以一眼看出那些肯定是华山剑法。”他虽然寡言,但确实几个人中最会说话的,连师父都不敢再叫,而用掌门来称呼岳不群,这样也最符合他现在的叛徒的身份,又最大可能的避免了受到林平之的蹂躏。
    果然,林平之微微一笑道:“高根名,你很聪明,知道在最不利的情况下给自己寻找最有力的结果,但是你太聪明,聪明的让我讨厌。”说罢林平之一把掐住高根名的脖子,用力一甩将高根名扔到一根带有靠背的长凳上,手脚麻利的将他的双腿牢牢困在长凳之上,随即用脚尖挑起一块块转头垫在高根名的脚后跟上,每垫上一块高根名就鬼哭神嚎的惨叫一阵,林平之也不说话,连续的垫了五块砖头,随即冷笑着对惨呼的高根名道:“看在你多少说了两句话的份上,本公子就给你垫上五块小惩大戒,再和我耍小聪明,本公子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这还不叫生不如此?”看着痛苦哀嚎的高根名,所有人心头都泛起这个问题。
    林平之再次回头,脸带微笑配上他俊美的容颜很容易让人感觉如沐春风,不过这种微笑在众人眼里,特别是几个华山叛徒眼里无异于魔鬼妖兽。林平之微笑道:“高根名这厮自以为可以吊我的胃口,说话躲躲闪闪,我相信你们几个不会和他一样吧?记住,我要的是干货,不是杂七杂八,再有人和我装糊涂别怪我不客气。你们要是觉得本公子脾气好,容易糊弄,尽可以试试。”
    恐怕在场众人没一个会觉得林平之脾气好,但是梁发几人不敢造次,施戴子开口道:“陆大有将我们几人带到恒山后(他已经不敢说是陆大有引诱自己了,因为林平之的手段实在太辣,说这些明显带有感情色彩和指向性的话也许会让陆大有更难受,但是自己也未必能有好结果,不如尽可能只说客观事实。),令狐冲对我们几个还是很看重的,特别是听任我行说准备让他坐华山派掌门后,令狐冲更把我们当作他坐掌门的基本实力,于是在恒山的时候,他传授了我们很多我们从没见过的华山剑法,还说日后等他执掌华山后,更要一举平定嵩山、泰山等其他四岳,而且他已经掌握了其他几派的剑法绝学,平定五岳指日可待。”
    此言一出五岳剑派众人面色大变,岳不群也是脸色铁青,在场的都是高手,自然知道本派剑法绝学外泄是何等大事。
    林平之点点头,开口道:“令狐冲有没有说他这些剑法的来源?”
    施戴子低头道:“没有,关于这一点,我们几个人不止一次问过他,但是令狐冲对此保密非常,故此从未开口说过。”说着话他看了一眼旁边晕过去的陆大有,低声道:“陆大有与令狐冲相交最好,或许他可以知道。”
    岳不群此刻有些安奈不住,开口道:“平之,先弄醒陆大有慢慢拷问。”
    林平之眉头皱了皱:“既然让我审理,师父你乱开什么口?”
    左冷禅和林平之交往较多,虽然心下也关心施戴子所透露出的信息,但是见状还是开口道:“岳师兄,平之自有主张,既然我们让他问,还是由他做主吧。”岳不群张了张嘴,叹了口气,颓然坐下。
    第七十八章 石洞
    施戴子讲述了自己从令狐冲那里学到了新的华山剑法,舒奇和梁发也分别补充了自己的见闻,和施戴子大同小异,不过都不知道令狐冲剑法的来源。
    林平之略一思忖,拎过一桶冷水将陆大有泼醒,对陆大有冷然道:“陆大有,令狐冲是从何处得到了华山失传的剑法?”
    陆大有此时也知道自己肯定没好结果,看了看旁边几个同伴,冷笑两声,闭口不言。众人以为林平之又要对陆大有动刑,陆大有自己也做好了被收拾的准备,谁知道林平之一阵大笑,回头对岳不群道:“师父,弟子已经知道令狐冲在何处得到了剑法传承。”
    岳不群闻言大喜,不禁站起身行道:“当真。”五岳其他众人也是心中却是七上八下,虽然不知真假,但是如果真如陆大有等人所说,令狐冲在某处得到了众派的剑法传承,那真是顶天的大事。现在林平之自称已经知道事实真相,如果这师徒二人打算独吞传承,华山派自然是中兴有望,但是其他门派的剑法被其所得的话,后果堪忧啊,特别是左冷禅,心中更是激荡不已。
    果然,林平之忽然笑了笑,转头道:“不过众位尊长远道而来,现在已经疲惫不堪,平之看还是先让众位长辈休息一下,明日再说如何?”
    众人听罢险些喷血:“这么拙略的借口你怎么想出来的?”
    左冷禅了解林平之的为人,心中尚可安定,天门道人脾气最直,当即喝到:“林小子,少说废话,老夫就算三天三夜不吃不睡也不打紧,今日之事休想如此糊弄我等。”
    林平之笑道:“天门师叔莫急,小侄只是看众位长辈太过紧张,开个玩笑,不过小侄却是已经知道这剑法传承的来历了。”
    说罢看着陆大有道:“陆大有,你真的不说?”
    陆大有以为林平之在炸自己,哼哼两声不再言语。
    林平之挥手解开梁发等四人的穴道,开口道:“你们四个拖着陆大有。”随即对岳不群等人道:“众位长辈,请随平之来。”
    说完开门向外边走,临走的时候拿起一把匕首随手一挥,斩断了高根名双脚的脚筋,口中喃喃道:“不能让你跑了。”众人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别说高根名腿已经差不多废了,就算是出了门,外面有五岳剑派和魔教上百位高手,他能跑哪儿去?”不过现在也没人关心,只是一股脑的跟着林平之走出正气堂。
    只是天门道长见东方不败也起身跟在后面,不禁怒道:“此乃我五岳剑派的秘辛所在,你个邪魔外道凑什么热闹?”
    林平之笑道:“天门师叔请勿发怒,此次的秘密也事关日月教一方,况且我相信以东方教主天下第一人的身份,也断不会觊觎我五岳秘辛。”
    东方不败大笑道:“不错,还是林小子知道本座,不像某些人,武功不咋地还怕别人学他的三脚猫功夫。”
    天门道长怒哼一声,却也没再言语,对东方不败的武功,他还是承认的,也不相信东方不败会偷学五岳剑派的功夫。
    华山派的思过崖在玉女峰绝顶的一个危崖之上。危崖上有个山洞,是华山派历代弟子犯规后囚禁受罚之所。崖上光秃秃的寸草不生,更无一株树木,除一个山洞外,一无所有。华山本来草木清华,景色极幽,这危崖却是例外,自来相传是玉女发钗上的一颗珍珠。当年华山派的祖师以此危崖为惩罚弟子之所,主要便因此处无草无木,无虫无鸟,受罚的弟子在面壁思过之时,不致为外物所扰,心有旁骛。
    之前令狐冲被岳不群惩罚,就在这个思过崖之上面壁思过。林平之带领众人来道思过崖后,忽然转身问岳不群道:“师父,昔日你让令狐冲在此面壁思过,但是你是否曾经进入过这个面壁的山洞?”
    岳不群闻言一愣,思忖片刻道:“平之,你的意思莫非是那个秘密就在这个山东里面?”林平之淡淡一笑:“令狐冲不过是一个混混,又不是什么神仙天才,莫非还真的如他所言自己可以创造武功?”
    岳不群闻言面上更红,昔日令狐冲曾经突然使出各种怪招,自己连番逼问,那孽徒都说是自己创造而出,自己还未加深究,现在想起来,华山派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自己这个掌门的确是罪魁祸首。
    林平之自然不想让自己的师父难堪,当下也不多言,只是带着众人进入洞口,进得山洞,见地下有块光溜溜的大石,只见石壁左侧刻着“风清扬”三个大字,是以利器所刻,笔划苍劲,深有半寸。岳不群见到更是面红耳赤,自己这个掌门人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杀死自己师父的剑宗叛徒就这么大模大样的在这里逍遥自在,自己居然一无所知。
    石洞深不过三丈,转眼,众人已经走到石洞尽头,面前已经是一片石壁,众人四下寻找,洞内一目了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左冷禅皱眉道:“平之,这个洞内似乎平平无奇啊。”
    林平之也不说话,只是让梁发几人将陆大有拖了进来。林平之看着陆大有道:“陆大有,令狐冲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陆大有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直接对林平之破口大骂,林平之反而面现惊喜之色,伸手点了陆大有的哑穴,也不去炮制他,只是用手指在石洞四处敲击,左冷禅和东方不败一愣之下也马上效仿林平之在四处敲打起来。忽然,东方不败叫道:“林小子,这片石壁声音不对。”林平之上前用手敲击,果然传来空洞的声音,林平之不禁哈哈大笑,陆大有却如丧考妣。
    此时的林平之根本没心思炮制他,只是对岳不群道:“师父,请过来仔细一看。”岳不群此时已经倒了林平之旁边,仔细观察之下,发现这面石壁实则已经被人打开了,只是在后来又用石板仔细的封闭了起来,这个人还很细心的在外面细密的抹上泥浆,这样时间一场,这面石壁边被青苔覆盖,再也看不出来原来是一处入口。
    岳不群怒目圆睁,哪里还不知道这是令狐冲干的好事,怒吼一声,猛地一掌拍出,只听得一阵闷响,石壁被岳不群一掌打塌,露出后面的一个山洞。林平之拉住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岳不群,开口道:“各位尊长,请点好火把。”
    随后几人各拿着火把,陆续进入山洞,这石壁后当真是别有洞天,在洞口伏着一具骷髅,身旁放着两柄大斧,在火把照耀下兀自灿然生光。众人情知里面必然不简单,于是更加快了脚步。走了十余丈,孔道仍然未到尽头,只见地下又有两具骷髅,一具倚壁而坐,一具蜷成一团,再行数丈,顺着甬道转而向左,眼前出现了个极大的石洞,足可容得千人之众,洞中又有七具骸骨,或坐或卧,身旁均有兵刃。一对铁牌,一对判官笔,一根铁棍,一根铜棒,一具似是雷震挡,另一件则是生满狼牙的三尖两刃刀,更有一件兵刃似刀非刀、似剑非剑的奇门兵刃。不远处地下抛着十来柄长剑,天门沉声道拿起一柄剑道:“这是泰山派的用剑。”其余长剑,有的轻而柔软,是恒山派的兵刃;有的剑身弯曲,是衡山派所用三种长剑之一;有的剑刃不开锋,只剑尖极是尖利,知是嵩山派中某些前辈喜用的兵刃;另有三柄剑,长短轻重正是华山派的常规用剑。此时众人心中已经有了猜测:“莫非此地便是当初正邪双方华山之战的地方?”
    举起火把往山洞四壁察看,只见右首山壁离地数丈处突出一块大石,似是个平台,大石之下石壁上刻着十六个大字:“五岳剑派,无耻下流,比武不胜,暗算害人。”每四个字一排,一共四排,每个字都有尺许见方,深入山石,是用极锋利的兵刃刻入,深达数寸。十六个字棱角四射,大有剑拔弩张之态。又见十六个大字之旁更刻了无数小字,都是些“卑鄙无赖”、“可耻已极”、“低能”、“懦怯”等等诅咒字眼,满壁尽是骂人的语句。
    第七十九章 剑招
    虽然石洞壁上的各种言语极尽讽刺只能,但是来的都是一派宗长,不是那些因为几句话就会怒火冲天的毛头小子,即便是天门道长也是如此,天门道长之所以喜欢发怒,脾气直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在某种情况下或者不好表态,或者不明情况,利用发怒来给自己获得一个缓冲的时间。现在几人虽然看到石壁上有各种辱骂自己门派的言论,但是知道事情不简单,很默契的视而不见,继续看向石壁四周。
    此时众人已经熟悉了石洞中的光线,借助火把的光芒,终于看清楚了四周石壁的情形。之间四面石壁分别刻着:“范松赵鹤破恒山剑法于此。”这一行之旁是无数人形,每两个人形一组,一个使剑而另一个使斧,粗略一计,少说也有五六百个人形,显然是使斧的人形在破解使剑人形的剑法。在这些人形之旁,赫然出现一行字迹:“张乘云张乘风尽破华山剑法。”这一行字旁边又是无数人形的拆兑之图,旁边则是衡山派、泰山派和嵩山派被人破尽剑招的各种图形。
    东方不败道:“这些名字,正是当年我日月教的十大长老,他们果然死在了此处,还是被你们五岳剑派用卑鄙手段害死的。”今日东方不败和五岳剑派虽然联手,所以今天动手时肯定不可能的了,但是彼此积怨甚深,有机会讽刺一下五岳剑派,东方不败还是很乐于去做的,虽然他认为五岳剑派干掉十长老的手段非常好,丝毫不卑鄙。五岳剑派众人现在却无暇顾及东方不败的言辞,他们此时看到这些图谱时已经大惊失色,除了眼前的剑招什么都见不到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自己门派中久已绝传的武功居然被人清清楚楚的刻在了石壁之中,而且还有人专门刻下了破解的招数。如果是五派中的弟子门人看到这些,也许会恐惧不已,认为本门剑法不堪一击,不过在场诸人皆是江湖上一流高手,更是一派尊长,自然不会对所谓的破招感到恐惧,这个世界上有矛就有盾,谁输谁赢到最后看的还是谁的功夫高,而不是比划的好看,动手出身的这些人自然不会把嘴炮这种东西看的如何可怕。
    五岳众人看着石壁身躯微微发抖,饶是左冷禅这种枭雄人物也是内心激荡不已,自从当年五岳剑派与魔教十长老两度会战华山,五派好手死伤殆尽,五派剑法的许多精艺绝招,随五派高手而逝。左冷禅汇集本派残存的耆宿,将务人所记得的剑招,不论精粗,尽数录了下来,汇成一部剑谱。这数十年来,他去芜存菁,将本派剑法中种种不够狠辣的招数,不够堂皇的姿式,一一修改,使得本派一十七路剑招完美无缺。他虽未创设新的剑路,却算得是整理嵩山剑法的大功臣。此刻陡然间见到本派剑谱中所未载,而比之现有嵩山剑法的诸式剑招,显得更为博大精深,不由得欢喜赞叹,看出了神。
    林平之看着左冷禅等人如醉如痴的样子不禁好笑,轻咳一声,开口道:“众位尊长现在可明白了?”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看向林平之的眼光各不相同,左冷禅等人自是大喜过望对林平之更是内心感激,毕竟如果林平之推断出来这个结果之后私藏起来,自己门派遗失掉的瑰宝就真的失传了,而且林平之完全可以将之用在五岳会盟夺盟主的时候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岳不群则心中除去对令狐冲的愤恨,也略有失望之感,毕竟这里面所记录的各派剑法如果运用好了,在五岳会盟上未必不会成为一招杀手锏,但是现在显然已经不可能了。
    林平之笑道:“各位尊长,如果不急着回各自的门派,平之斗胆请各位尊长多留几日,既方便各位尊长记录本派武功,也可以让我华山派对众位尊长来援之情聊表寸心。”
    即便没有林平之这个话,这些人也打算不走了,开玩笑,见到自家失传的宝贝,就算华山派赶人,自己赖也要赖在这里,现在林平之给了这么一个台阶,众人自然忙不迭的答应。
    林平之笑道:“既然如此,今日天色已晚,而且没有记录之物,不如先行用饭休息,明日我们准备号笔墨再来此地观图临摹。”
    众人也知林平之所言是实,于是皆点头称是,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出山洞。准备下涯的时候,封不平忽然开口道:“岳师兄,我和丛师弟多年来未回华山,更对华山无尺寸之功,还曾经对师兄口出不逊,现在想起来心中疼痛难当,此处乃是我华山有罪弟子面壁思过之处,小弟想今夜在此面壁思过,望师兄成全。
    岳不群面上一喜,他当日知道封不平不放心洞中剑法,想留下看守,自是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仙鹤手陆柏一见那还不明白,当即也是拱手道:“岳师兄,小弟昔日对师兄曾有误会,而且封师兄对岳师兄的误会,也多有小弟的罪过在内,小弟也愿意陪封师兄在此面壁。”
    多新鲜,回头我们都下山了,就留你华山派的人在里面,回头明天就你们华山派的剑法还在,其他门派的剑法多几招少几招谁知道?别的门派的剑法少了也就少了,但是嵩山派的可不能少,虽然上次老子帮着你封不平三兄弟来夺华山掌门,但你毕竟是华山派的,这个时候估计你也不会记着老子的恩情,嗯,当然换做是我也不会记着这个恩,没办法咱老鸹落在猪身上,不得不防啊。
    金眼雕鲁连荣开口道:“陆师兄如此说,让小弟更是无地自容,如果陆师兄该罚,那小弟现在就自请责罚。”说罢直接就向洞中走去。
    封不平陆柏一看不禁大感惭愧,也来不及说其他的了,直接追着鲁连荣就进了洞。
    天门道人和玉磬子面面相觑,他泰山派上次没参加对华山派兴师问罪,结果现在反而没了理由,二人不禁心中大骂:“他娘的,现在这年头好人没法做了,特么的这几个混蛋,做坏人做出理由来了,老子做好人反而不知道咋办了。”
    林平之微微一笑,忽然开口道:“玉磬子老真人,我华山玉女峰顶据说曾经是道教中重阳真人曾经修炼之地,对道家之术的修炼有奇效,不过夜间寒冷,不然小子真相请您在此尝试一下。”
    玉磬子闻言大喜:“小友说笑了,我等习武之人何惧这么一点风寒,既然是重阳真人修炼过的地方,我老道无论如何也要静修一夜。”
    说罢转身运气轻功向洞内飞去,他虽然是最后一个,但是却和前面三个人几乎同时进了洞。
    东方不败忽然道:“可惜啊,早知道如此,本座也应该带着童百熊堂主一起上来。”以他的武功,对石壁上的武功,无论是五岳剑派的还是那魔教十长老的都没什么兴趣,如此说只是单纯看这几个人不爽罢了。余下几人闻言一愣,随即互视一眼,忽然间哈哈大笑,嘴上说着今日是个好日子,心里各怀鬼胎的下涯去了,自然会有各派弟子送饭食和衣物给思过崖上守夜的四位高手。
    第八十章  黄雀
    从思过崖下来后,东方不败直接就回了日月教的营地用饭休息,岳不群左冷禅天门道人一起用过饭后也各自休息了。
    林平之饭后则是回到正气堂,让几个外门弟子打下手,又炮制了陆大有高根名一阵子消化消化神,随后吩咐了外门弟子几句,也回去休息了。
    第二日,四人带好文房四宝,叫上东方不败,再次联袂回到思过崖。崖上四人因为互相监督,昨夜谁也没再进洞去看武功图文,倒是好好睡了一觉。
    因为今日准备的齐全,众人进了洞各自找自己门派的武功图文进行记录,除了衡山派只有一个鲁连荣在记录,其余三派都是掌门亲自记录,而剩下的三人则是在一旁护法,顺便可以趁机偷看其他门派的武功,他们都很清楚,几人这次抄录完了,必然要将这些图文彻底毁去,毕竟自己门派的绝技怎么可能留在别人的地盘上?这次不看以后就没机会了,所以都是趁机多瞄两眼别人的武功,再防备别人看自己的武功,当然,自然还是没人护法的衡山派被看的最多,毕竟谁让他们没人来?鲁连荣心中早已经破口大骂,他倒不是骂这三派人马,而是痛骂自己的衡山掌门莫大先生,如果不是莫大先生天天吊儿郎当,他又何苦如此?咬牙快些,争取最快临摹完毕赶紧毁了石壁武功,然后再把北岳恒山的武功记录下来,反正东头损失怎么说也要从西头找补一点儿回来。
    东方不败和林平之二人则是仔细搜查洞中的蛛丝马迹,连所有的尸骸都仔细的检查了多遍,力求不放过任何的疑点。
    洞中无岁月,直到外间传来丁勉劳德诺等人呼喊的声音,几人才知道已经倒了中午饭的时间了,几人草草的用过午饭,也顺便稍稍恢复一下紧张的心情,甩甩有些酸麻的手臂,隔行如隔山,除了岳不群,几个人都觉得手臂酸疼,比和人过招还要劳累。稍稍休息后,几人再次回到洞中的书案前奋笔疾书。
    涉及本派最大的机密,几人虽然一直在写,但是速度却不是很快,因为一是墙上图文虽然简洁,但是涉及的武功招式却极其繁琐,需要相当仔细的进行一番研究。二是担心自己抄错了故此每一副图文都要再三确认。这样一天下来几人虽然累的手臂酸麻,但是并没有抄录太多,这些武功太重要了,他们也不敢让派中其他的人来协助,一是为了保密,二是这种东西一个人记录还好,如果两个人以上来写,难免产生歧义,华山派在这点上是有过血的教训的。
    不过好在因为在华山派的地盘,准备又充分,还有了时间,几人这几日就住在了洞里,除了吃饭睡觉几乎都在认真抄录。
    在第三天午时,林平之忽然发出一声惊呼:“这里有古怪。”话音未落,耳边风声响起,惊得他回头一看,八个人已经站在他背后。看着几人目光中透露出的贪婪,他不禁苦笑道:“几位长辈,这么小的地方就不用施展轻功了吧?”
    岳不群紧张的问道:“平之,又发现了什么?”
    林平之开口道:“难道诸位尊长都没发现这个地方最不和常理的一个地方?”
    陆柏笑道:“有什么不合常理的?最不合常理的就是这个地方几十年来一个活人也没有。”
    他说的是笑话,但是林平之却没有笑,不但林平之没有笑,连东方不败也没有笑,左冷禅的眉头也皱了起来,陆柏看着面色严峻的师兄刚想发问,忽然自己也感觉意思不对,站在那里苦思冥想起来。
    东方不败拍掌叫道:“不错,既然一个活人都没有,怎么两派大战只有我日月教的十位长老死在这里,你们五岳剑派居然一具尸体也没留下来。”
    鲁连荣在几人中反应最慢,开口道:“这个机关是我五岳剑派所设,自然死的都是你魔教中人了。”话音未落,他也反应了过来,不禁面色大变。
    天门道:“不错,鲁长老所言极是,但如果真是这样,为何我五岳中人的兵器却在此地?”他从腰间拔出佩剑道,“这把剑是我泰山派先代掌门传承之物,在我派中仅次于我开山祖师东灵真人的东灵铁剑,却为何被遗失在此处?”在这个洞中各派遗留的兵器都是自己派中早已遗失数十年的珍品,众人之前已经把洞中属于本派的兵器尽皆收取了,只有北岳恒山派的武器被岳不群以保管为名纳入了华山派库房,为此当时还引起了众人的几声非议。
    鲁连荣也拔出佩剑道:“不错,在下这把剑是我衡山派祖师独孤大侠的佩剑,一直为我派中传承之物,无论如何会被随意丢弃。”他的佩剑上印有八个大字:“剑在人在,剑去人亡。”
    陆柏更道:“更何况,如果双方没有交手,断不会留有五派兵器在此,如果有兵器在此,说明两方曾经动过手。”
    玉磬子道:“如果动用了机关,说明我五岳技不如人,故此才会战败后动用了机关,双方大战,彼此必定不会留手,胜的一方都难免有所损伤,那么败的一方不可能没有死伤,而且战败发动机关必然仓促,别说死者,连伤者都难以脱身,如何搜遍整个山洞却无一我五岳剑派人马?”
    陆柏忽然面色苍白,颤抖的道:“莫非我五岳剑派的前辈尸体被这十个魔头给、、、给、、、”他的语声恐怖,让众人想到一个事实,顿时感觉周身一寒。
    东方不败眉毛一挑,冷哼了一声但并未开口。
    岳不群却皱眉道:“陆师弟,如果像你说的一样,这些前辈的尸体被几个魔头给糟蹋了,但是骨头呢?”
    陆柏语塞,不错,就算这十个魔教长老丧心病狂,以五岳剑派的前辈尸身当作了续命的食物,但总不会将骨头都给吃了吧?哪怕就算是他们连骨头都吃了,也不可能消化掉啊,待到他们的尸体都化作枯骨的时候,依然可以在他们的尸骸中发现那些残骨的存在。可是现在林平之和东方不败将这个山洞搜索的不留死角,不可能没发现这么重要的东西。
    左冷禅捋着胡子开口道:“平之你的意思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林平之冷笑道:“螳螂捕蝉不假,但恐怕这只蝉是黄雀伪装的。”
    众人又是一愣,现在连天门道人和鲁连荣对林平之都有了很深的了解,知道这个年轻人绝不会无的放矢。
    林平之抚摸着石壁,面容变得有些狰狞,冷声道:“果真是一条计中计的绝户计,好毒、好狠,为了杀敌连自己人都不放过。”转身对几人道:“各位尊长,不是小子卖关子,但是小子现在还有几个环节没想明白,请几位尊长多给小子一点时间。”
    左冷禅道:“平之,你素来多智,不用着急,慢慢思索便是,如果有什么掌故之事不懂,随时可以问我们几个,我们毕竟比你多活了二十几年,过去的事情知道的比你多谢。”
    林平之到了声谢,随即在石壁旁席地而坐,仔细的思考。其他几人回到各自的书案前继续奋笔疾书,这些人虽然心中惦念林平之所讲之事,但是总还是可以在每一个时刻找到自己最应该做的事情,可以做到一定的高位,这是最基本的素质。只有对石壁武功丝毫不感兴趣的东方不败坐在林平之旁边陪着他思忖,也便于林平之向他打听一些过去的事情,听了林平之的话,他也想到教中的一些传闻,此刻也认真的思忖起来。
    第八十一章 掘土
    突然林平之睁开眼睛大声道:“各位有没有听到老鼠的叫声?”进洞的每个人俱都心事重重,又有谁会留意到老鼠叫,本都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林平之语声中却充满了兴奋之意,就像是刚发现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大家谁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对这种无足轻重的小事如此关心,可是大家还是不由自主侧耳听了听,都是武林高手,耳力比正常人强何止一倍?一认真,果然听到了老鼠悉悉索索的叫声。
    鲁连荣忍不住问道:“林小子,老鼠叫了难道也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么?”陆柏笑嘻嘻道:“想不到林小子现在还有心思关心老鼠是不是饿了,妙极妙极。”他在嵩山的时候常和林平之开玩笑,故此说笑。林平之根本不理他,仍是满面兴奋之色,道:“此地既没有水,也没有食物,更被封印了这么多年,就算曾经令狐冲进来,但又马上封闭了洞口,老鼠怎么会进来,还可以活这么久?五岳剑派的前辈若想将十长老饿死,渴死,此地又怎会有水有吃的?”这句话说出来,大家才发现这果然又是件很神秘的事。
    林平之道:“人虽然是万物之灵,却缺少动物那神秘的本能,譬如说,一条狗可以靠它的嗅觉追踪至千里之外,人是就绝对做不到。人也许并不是没有这种本能,只不过已渐渐退化了,因人并不需要倚靠这种本能来求生存。”鲁连荣大声道:“有道理,有道理!“他现在似乎对林平之口服心服,无论林平之说什么也都觉得有道理,其实这道理地却未必真的懂得。
    林平之道:“动物的本能,也并不是完全相同的,譬如说,狗的鼻子特别灵,蝙蝠对声音的反应特别敏锐,候鸟对天气的变化知道得最早,一些自身没有抵抗能力的野兽,对危险往往有种神秘的感觉。”这道理在以后也许会有很多人知道,但在现在这个时代简直比什么.内功心法、绝世武功都要深奥玄妙些。
    大家都不觉听出了神。
    林平之忽又一笑:“各位可知道世上最会钻洞的是什么?
    东方不败道:“老鼠!但这件事却和五岳中人的去向有什么关系?”林平之道:“当然有关系,若是我猜得不错,我已可找出五岳前辈在哪里?”左冷禅大喜道:“快说,他们在那里?“
    林平之并未回答这句话,只是说了一声:“各位尊长稍等片刻,等等平之回来便向各位说明。”随即飞身出动,一顿饭的光景,林平之带着几十个弟子挑了数十桶清水,还背着不少的工具回到崖上,打发弟子下崖后,林平之提着两桶谁背着工具回到洞里,将工具往地上一抛,拎起一桶水在地面上仔细的泼洒起来,一桶水泼完再换一桶,周而复始他泼的异常仔细,不漏掉任何一个可以的地方,每一次泼完就认真的观察水的流向。再泼了十几桶水之后,林平之捡起一把铁锨,来到一个地方便用力的挖了起来。
    林平之现在的身体经过多年打磨,早已不下于江湖上任何的一流高手,内力灌注之下,铁锨挖的飞快,不一会儿他整个人已经挖进了地里,只有不断上扬的泥土碎石抛洒出来。
    如此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林平之满面泥土的跳了出来,丢下铁锨,又挑了一把锄头跳下了坑,众人也不言语,只是未在坑边看着丽平之再里面忙碌,林平之未曾叫他们帮手,他们也不敢贸然动手,毕竟如果里面真有什么秘密,他们一不留神给弄坏了就追悔莫及了。
    林平之不断的从坑里面跳出来,换一件工具再跳进去继续忙碌,由于衣服不便,后来林平之干脆就脱了个赤膊在坑里面像一只地鼠一样在打洞。
    时间过的飞快,转瞬就到了掌灯时间,好在洞中没有昼夜之分,现在洞里面不缺火把松明,里面的光亮堪比白昼,也有各派弟子不断的送上来给养,几人也不需要下崖。
    用过晚饭后,林平之继续打洞,余下众人继续抄写武功图谱,唯有东方不败一直守在坑旁看着林平之忙碌。
    终于,在亥时左右,林平之再次跳出坑来,大笑道:“找到了,总算找到了。”随后面对围过来的众人,坏笑道:“大家是想今夜就见分晓,还是等到明日?”
    岳不群道:“平之,切勿玩笑,如果可以自然是越早越好。”
    左冷禅也道:“平之,知道你辛苦,不过众位叔伯心急如焚,你还是多辛苦一下吧,众位叔伯自然会记挂你的功劳。”
    东方不败也开口道:“林小子,别卖关子,要是你累了就告诉我们怎么做,本座亲自干也未尝不可。”
    林平之笑道:“各位尊长误会了,小子不是卖关子,而是担心里面的秘密更胜外间的这个石洞,现在天色已晚,众位叔伯已经劳碌多日,如果一旦见了下面的秘密必然废寝忘食,须知疲劳作业只会事倍功半,所以小子建议今夜我们所有人都好好休息一夜,明日养精蓄锐才好。”
    众人也知林平之说的乃是正理,不过心中更是难耐,东方不败道;“林小子,他们几个最近的确是殚精竭虑,不过本座却是无妨,不如今夜本座陪你去看看吧。”
    左冷禅几人大怒:“东方不败,此乃我五岳剑派的地方,岂容你越俎代庖。”
    岳不群更是大声道:“此乃我华山禁地,非我华山派之人不得入内。”
    登时左冷禅几人转头面对岳不群怒目而视,林平之苦笑道:“众位长辈莫吵,虽然江湖上讲究门派之别,但是毕竟我们最近刚刚同仇敌忾打退了任我行等人,现在份属同盟,不能伤了和气。当然,思过崖里的一切秘密都应当是我华山派的,左师伯,天门师叔,鲁师叔,别这么看我,我说的也是事实,所以我们还是定下一个章程,那就是无论最终我们发现了什么秘密,都只能在场的人知道,绝对不能外泄,大家都是世外高人,自然明白我的意思。”
    左冷禅几人的面色这才好转,陆柏道:“平之,这里面就是你的点子最多,我们就听你的,今天就不进去了,明天我们一起观看。”
    他说我们,自然是担心夜里林平之一个人先偷偷的跑进去,谁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宝贝秘籍,先进去的自然大占便宜,虽然如果林平之不说这个些等他们走了再挖他们毫无办法,但是既然现在知道了,自然不能因为承林平之这个情而不在意这些细节,毕竟贪婪是每个人都有的,自私更是人之常情。
    至少岳不群心中就对林平之这种做法颇为不满,但是这么长的时间,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掌门做的有多不合格,又看到近年来林平之频频的救华山于危难之间,对林平之的举动也有了盲目的信任,更明白林平之的做法必然符合华山派的利益,虽然自己还看不明白,但是林平之肯定会告诉自己的,结果也肯定会是如此,当下也就懒得操心了。
    林平之自然明白陆柏的意思,当下笑笑,也不多言。只是拱了拱手道:“平之身上太过肮脏,先去清洗一下,几位长辈请便。”
    第八十二章 尸骸
    挖了一天的土,即便林平之已经今非昔比,但还是感觉浑身疲惫,毕竟劳动和打架不是一回事,这种硬碰硬的纯体力工作不是内功多强就可以弥补的,故此这一觉他睡得非常香甜,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悠悠醒转。一睁眼,林平之吓得差点蹦起来,只见大小十六只眼睛正通红的看着自己,目光中带着的都是无尽的渴望之色,如果不知道这八个人是为了什么,林平之真想跳起来就跑。
    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林平之起身施礼道:“抱歉几位长辈,平之昨夜睡得。。。”还未说完话,天门道人一把拽住林平之的手腕拖着就走,嘴里骂骂咧咧的:“快点儿干活,年纪轻轻哪儿那么多废话。”话音落地人已经站到了林平之作业挖的坑边。
    林平之苦笑一声,见过狠的没见过这么狠的,比地主老财使唤长工还狠。心中虽骂,但手上不停,脚尖一挑,一把锄头被他抓在手里,不过他并没有跳进坑里,而是换了一个地方刨起地来,昨日他在挖的坑里面横向打了一个洞,此时他就沿着打洞的方向开始刨,不久,一道长约一丈,深约一丈,宽五尺左右的深沟便被刨了出来,这条沟的一面是泥土,另外一面却像是一面石门,众人一看心中当即明白,所谓的秘密必然就在这面石门之中,登时心头火热起来。
    林平之并没有马上打开石门,而是跳出坑来,在他堆积工具的地方提出一个包袱,打开以后,里面都是蒙巾,林平之将蒙巾浸入水桶,回头道:“各位长辈,先请靠后,然后用浸透水的丝巾蒙住口鼻。”说完自己先拿起一条将面部蒙上,众人也不怠慢,都将脸蒙的严严实实,左冷禅和岳不群甚至于还蒙了两层,鲁连荣眉头一皱,干脆蒙了三层,心中暗自得意:“这次总算我衡山鲁某人压了你们一头。”
    林平之跳到石门前剥去黏在上面的泥土,再次小心察看有无门缝或机关的痕迹,火把光亮照出,只见门中位置有一根铁棒插在一个大门环里。林平之双手用力去拔铁棒,但门环上的铁锈已锈住铁棒,取不出来。封不平上前递上自己的佩剑,林平之拔出长剑,刮去铁锈,双手拔出铁棒。只见石门上下左右还有四个门环,均有两尺多长的粗大铁钮扣住,他削去铁锈,将铁钮一一掀起,抓住门环向里一拉,纹丝不动,于是双手撑门,用力向外推去,石门叽叽发声,缓缓开了。这门厚达丈许,哪里像门,只是一块巨大的岩石。林平之与众人人对望了一眼,脸上均露欣喜之色。为了防止里面有什么毒气,林平之先将石门全力推开,然后跳出土坑招呼大家后退。过了约一盏茶的时间,林平之估计石门的有毒气体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于是当先带路右手高举火把,左手拿剑,首先入门,一步跨进,脚下喀喇一声,踏碎了一堆枯骨。他举火把四周照看,见是一条仅可容身的狭长甬道,刀剑四散,到处都是骸骨。东方不败忽然指着巨门之后,道:“瞧!”火光下只见门后刀痕累累,斑驳凹凸。左冷禅骇然道:“这里的人都给门外那十位长老关住了。他们拚命想打出来。可是门太厚,石头又这么坚硬。”岳不群道:“就算他们有数十柄干将莫邪一样的神兵利器,也攻不破这座小山般的玉门。”林平之道:“他们在这里一定想尽了法子,最后终于一个个绝望而死……”天门道人不解道:“如果十长老算计了五岳中人,那么他们又怎么死在了外面?如果说他们是心甘情愿和五岳前辈同归于尽,为何又要刻下辱骂我五岳剑派之事?这可令人想不透了。”林平之道:“这就要我们继续寻查下去了,说着向前边走,后面众人紧随其后。为了保证安全,封不平、陆柏和玉磬子三人都留在门口看守,有这三个人在,就算风清扬来了也可以挡上一时片刻。余下六人在林平之的带领下继续慢慢前行,这次林平之背了一捆火把进来,每走几步便在墙上点燃一支,既可以照明,又可以防范万一,看的其余无人暗中点头:“胆大心细,此子日后比不可小觑。”
    甬道很短,不过两丈左右,跨过一堆堆白骨,前面出现一座大殿。只见大殿中也到处都是骸骨,刀剑散满了一地,想来当日必曾有过一场激战。
    看着眼前的一幕,饶是众人见惯了生死也不由得目瞪口呆,左冷禅喃喃自语:“莫非这就是当年的正邪大战之地?”
    鲁连荣颤声道:“但是为何会在此处,此处必然是华山派的机密所在,为什么两派的决战之地会出现在这里?”
    岳不群也嗫嚅道:“岳某在华山几十年,不要说见到,就是岳某的师尊也从未提过这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东方不败道:“如此机密所在,恐怕华山派自己派中也没几个人知道,我日月教如何能知道这里,还在这里陷入混战?”
    林平之忽然笑了起来:“众位长辈,无论如何的隐秘,一旦出了瑕疵,必然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现在既然我们找到这里,所谓的秘密难道还会远了么?”
    随即迈步开始仔细的搜寻起来,口中道:“大家务必小心不要弄坏了地上的尸骸,他们如此死法,也许都是我们探究真相的证据。”
    众人闻言也放下心中杂念,在四周仔细搜寻起来。
    这间大殿实际上只是一个巨大的山洞,虽然经过了人工修饰,但是依然保留着古朴的原始风貌。林平之小心的逼开地上的一堆堆骸骨,仔细的搜寻着每一个地方。此事,忽听天门道人一声惊呼,连忙飞身赶了过去,只见天门道人手指着两具白骨,面色苍白口中呵呵有声,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此时众人都已经围拢过来,这两句尸骨的确与众不同,他们并不是倒卧在地,而是保持着生前的样子直立在地上,其中一具直立的骸骨身上还挂着七零八落的衣服貌似一件道袍,骨格形状仍然完整,看骸骨的模样他右手似乎抓着一柄长剑刺在另一具骸骨身上,看来当年是用这一剑杀死了对面那人,但是此时他右手中空空荡荡,并没拿着任何物品,而对面的这具骸骨双手已经插入他的胸膛,将他的肋骨尽数击碎,也因此,这两人就如此相互支撑着几十年来骸骨不倒。
    林平之的眼光扫向这句骸骨的左手,惊叫出声:“岱宗如何?”
    众人心中皆是一惊,岱宗如何是泰山派的镇山剑法,这一招可算得是泰山派剑法中最高深的绝艺,要旨不在右手剑招,而在左手的算数。左手不住屈指计算,算的是敌人所处方位、武功门派、身形长短、兵刃大小,以及日光所照高低等等,计算极为繁复,一经算准,挺剑击出,无不中的。可以这么说,岱宗如何是一招不败的剑法,这一招‘岱宗如何’击无不中,杀人不用第二招。剑法而到这地步,已是超凡入圣。现在泰山派无论是掌门天门道长还是他的三位师叔,甚至包括他的师父炽焰子都不会这一招。如今看这句骸骨左手指骨的姿势,分明是岱宗如何,但即便如此,居然也仅仅看看和对方拼了一个同归于尽,对面这具骸骨的武功又是何等惊人?
    此时天门道人已经回过神来,忙撩开道袍跪下叩头道:“师祖在上,不孝徒孙天门给师祖叩头了,徒孙不孝,让师祖埋骨在此数十年未见天日。”
    说罢起身忽然又对林平之跪下,唬的林平之连忙跳开叫道:“天门师叔,如此大礼小子万万不敢承受,折杀小子了。”
    岳不群左冷禅连忙讲天门拉起,岳不群道:“天门师兄何必如此。”
    天门垂泪道:“如果不是平之发现此间所在,我天门焉能有让师祖遗骨回归故里之时?更何况本门绝技回归,平之受的受的。”说罢还要下拜,被左冷禅几人强行按住。鲁连荣更开口道:“天门师兄,今日之事,我们几派都欠下林小子一个天大的人情,如果你要拜,我们都要拜,但就这面轻轻巧巧的磕几个头就把这个人情还了,也未免太有失我们的体面了,不如日后我等有机会好好报偿华山派,报偿林小子也就是是了。”左冷禅也点头称是,天门也不再坚持下拜,只是对林平之口中谢意连连。鲁连荣的几句话,不但化解了双方尴尬,也等于给了华山派和林平之一个承诺,林平之对此人不禁另眼相看。暗道:“无论是金眼雕还是金眼乌鸦,就凭这几句话,此人不亏是五岳剑派头一排的人物。”
    第八十三章 中毒
    半晌,天门道人的情绪才算平稳,林平之道:“天门师叔,请将佩剑取来我们试着比划一下。”天门明白林平之的意思,颤抖着抽出佩剑,比划着虚放在泰山祖师的骸骨手上,众人一看果然严丝合缝,这两个人必然是同归于尽。但是能与岱宗如何同归于尽,对方又是何等人物?
    众人思索了一阵依然毫无头绪,岳不群却陡然惊叫出声:“不对,这一招好像是我华山派失传已久的华山狱握爪。”在场众人中林平之自然是不知道岳不群所说的这门功夫,就连东方不败和其他几人也不知道岳不群说的是什么功夫。
    岳不群话一出口便叫苦不迭,果然只见泰山天门道人双目喷火已经盯住了自己,当即开口道:“天门师兄,万勿误会。”左冷禅也忙道:“此间蹊跷太多,天门师兄,岳师兄,大家无论看到什么都稍安勿躁,平之,你来说说怎么回事。”林平之苦笑道:“平之知道此间必然隐藏诸多秘密,如果搞清楚定需要时日,左师伯你让我如何在片刻之间理清?更何况,我师父说的这个功夫,我连听都没听说过。”
    岳不群开口道:“左师兄,不要说平之不知道,就岳某也不知这门功夫到底是什么,只是曾经听先师不止一次和我提起过,我华山本有一门镇山功夫称作华山狱握爪,其威力远胜少林龙抓手,一旦使将出来当真可以断石分金,乃是华山派唯一的一门登峰造极的外门功夫,但是具体的情况,先师也未曾细说,因为先师说此门功夫早在数十年前就在本门遗失。”说罢叹息不止。
    诸人听了这些话也是唏嘘不已,看起来这个地方会有太多的秘密等这诸人去发现,但是一想到此处众人心头又是火热,因为机密多的地方必然也是机遇多,看起来这里面应该还有远胜外间石壁武功的东西存在。
    就在此时,忽听当啷一声,众人一看,却是林平之出手如风点了天门道人的穴位,随即横抱起天门道人叫道:“众位尊长,快随我来。”随即运起轻功快速跑了出去,众人随不明所以,但是对林平之都极信任,也忙跟着他飞奔而出。
    此时封不平三人正在石门外焦急的等待,忽然见到林平之几人飞奔而出,连忙上前相迎,林平之也不多说,先将天门轻轻放在地上,众人也围拢过来一看,之间天门面色赤红,眼中带着一种野兽一般的凶光,喉咙里面隐隐的发出吼叫之声。
    众人见状大惊,忙问林平之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平之叹了口气,先取下面上的湿巾丢在一旁,开口道:“几位叔伯,先把此物取下烧毁。我先为天门师叔解毒。”
    几人闻言连忙也赶紧将面巾取下丢在一起,随后一旁的陆柏浇上火油一把火将之烧为灰烬。
    此时林平之提过一桶清水,直接抓起天门将他的头整个按在水中在提起,如此往复十余次,这才将天门在此放平,此时天门被水呛的咳嗽不止,但是眼中的凶光逐渐消失,多了一丝的迷茫。林平之长出了一口气道:“还好,小子没赌错,否则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此时众人哪里还不明白天门在石门里面已经着了道了,自己心里也不由得七上八下,如果不是林平之及时提醒,恐怕自己也像天门一样了。
    此时天门道人已经恢复神智,只是身体酸软无力,开口道:“平之,为何贫道忽然到了此处?”
    林平之道:“天门师叔,此处不是讲话之所,稍后平之在向你说明。”
    随即转头道:“众位长辈,此处古怪甚多,大家最近这段时间都消耗大半心力,小子认为需要暂时缓解一下,而且各位尊长门派中都有诸多事务想来也急需处理。故此小子建议,我们现在不妨暂且下崖,各位长辈和本派中人先做安排,再休息一两日,待等精力恢复心无旁骛,小子再多准备一些防范万一的物件,我们再行细查,不知各位尊长意下如何。”
    林平之的话岳不群自然第一个举双手赞成,封不平也没有什么异议,但是其他几派人马则大是不满,虽然心里都知道林平之所言皆是正理,更是摆在自己面前的事实,但是现在发现如此大的一个宝藏,如何踏实的下心来,特别是这个宝藏还不在自己家里,虽然五岳剑派同气连枝,但是毕竟还是有分别的。人性便是如此,一时之间,出了岳不群封不平二人开口赞成,其他诸人皆是默不作声,半晌后,鲁连荣率先开口道:“林小子所言乃是正理,老夫赞同。”他是几派中唯一一个不是掌门的存在,身份低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在衡山没那么大压力,此次来华山所得已经物超所值,而且他没什么门派中事处理,不过下个思过崖,又不是离开华山,他肯定是不搞清楚秘密不抄完武功是不会走的,自然容易说话。不过从众心理也是人的天性,有一个人开口了,剩下的人在不开口也说不过去了,天门道人开口道:“罢罢罢,别说林小子对我泰山有大恩,就是刚刚老道的命都是林小子救得,老道赞成。”
    左冷禅和林平之相交最深,看天门都同意了,自己自然无所不可,至于东方不败,他在日月教中说一不二,根本不在意门中事务,自然也是同意。
    不过大家对崖上的机密毕竟放心不下,思虑再三,最后还是选择让陆柏和玉磬子留下把手洞口,林平之叮嘱二人万勿随意进入石门,二人见到天门道人的惨状,也自然是点头称是。
    安排好了人手守候思过崖,众人这才放心下山。
    下崖后,众人回到了正气堂召见各派弟子,几位掌门人离开多日,各派弟子自然忧心忡忡,现在看见做主的回来了,急忙赶过来拜见。
    东方不败最为潇洒,只是吩咐了童百熊几句,童百熊便领命率众教徒离开了,只留下四个教中好手负责伺候东方不败,并作为传达消息之用,东方不败是天下第一高手,童百熊自然放心,更何况林平之在黑木崖数月,让东方不败性格大变,隐隐然又回到了从前那个指点江山的魔教教主,和童百熊的关系也恢复到了从前,故此童百熊对林平之心怀感激,更曾在私下提及想与林平之八拜结交,不过被林平之以年齿相差过大为由婉拒了,即便如此,童百熊对林平之是相当的信任,自然不怕自家教主在华山出什么意外。
    天门道人也是方便,他有三个师叔,现在玉磬子必然要陪自己留下来,自己让两个师叔返回山门,再加上自己的几个嫡传弟子,足矣应付大部分问题,于是三言两语之后,玉音子也带着泰山派众人离开,只留下两个天门的亲传弟子。要说最方便的还是鲁连荣,他回来只是告诉几个徒弟,自己有事情要在华山和岳掌门师徒盘桓几日,留下一个大弟子陈越,就打发其他弟子回去了,看的左冷禅心头嫉妒。
    麻烦归麻烦,左冷禅还是不得不仔细处理嵩山派的事情,嵩山派作为五岳盟主,事情自然就远比其他几派要多,更何况嵩山派人多势众,但是人多势众就代表着人多嘴杂,人多嘴杂就代表着无事生非,这么多血气方刚的武林高手聚在一起,不出是非反而是奇闻了,左冷禅在自然稳如泰山,但是如果离开久了,就难免不会有什么内讧,虽然不会出大事,但是必然导致内部矛盾重重,不利于门派发展,特别是这次自己驰援华山,将十三太保带出来十二个,就留下一个副掌门汤英鄂看家,同时派里面还有十几个自己收拢的黑道高手,时间久了恐怕汤英鄂独木难支。本来左冷禅打算此次来华山,破敌之后最多留上两三天的时间,商量一下之前和林平之议定的一些事情。没想到现在突然出现这么大的一个变故,如果是普通的东西也就罢了,哪怕是比较高明的武功秘籍,自己也可以让几个太保留下,但是现在看到的东西已经远超过自己的想象,不说事关嵩山派的传承问题,也不说隐藏的五岳剑派和魔教之间的惊天机密,单单就是外间石壁上的武功心法就不是他可以拒绝的,故此他必须亲自留下来。思索再三,左冷禅决定还是让陆柏留下来,于是仔细交代了丁勉一番,让丁勉带着其他人返回嵩山。
    第八十四章 师叔
    华山以外的几派掌门纷纷安排自己派中的事情,照理华山派是本地的地主,应该没什么安排的,但是事实往往就是这么有意思,这个地主比客人还不好安排,之前有大敌压境,后来思过崖的事情又大出众人意外,但是现在分派事务才发现,这个地主有两个,华山剑气两宗的事情还没完呢。丛不弃不知道思过崖上发生了什么,上来就和封不平商量是不是回中条山,或者现在趁着左冷禅等人都在,干脆直接逼宫,直接废了岳不群的掌门之位让剑宗上位,封不平本来满脑子都是思过崖上的武功秘籍,现在猛然听丛不弃的建议,顿时又想起来剑宗和气宗的恩怨问题了,当下大是踌躇。
    岳不群看见剑宗众人,心里也是十五个吊桶打水,本想回头找宁中则,这才想起来自己这个贤妻良母的好师妹已经去做那风老头贤妻良母了,定安五内俱焚,好在这个时候岳灵珊来找他,一声“爹”让岳不群才缓过点儿神来,虽然现在知道这个女儿也不是自己亲生的,但是毕竟叫了自己十几年的爹,现在又和其母决裂坚决留在自己身边,自己也多少有了一些寄托,父女二人皆是心头一酸,不由得抱头痛哭,真是看者伤心闻者落泪,不过这些门派来的都是男人,也不好过来相劝。剑宗两人一看岳不群这个掌门干成了这个样子,心里也是感觉岳不群又可怜又可气,心下反而有点犹疑,两人不是利欲熏心之辈,说到底还是心里对当年的剑气之争耿耿于怀。
    林平之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此时感觉火候差不错了,走上前对这俩师兄弟施礼道:“二位师叔,小侄有事想与二位师叔相商,不知师叔是否方便借一步说话?”
    封不平二人虽然对岳不群不大看得上,但对这个小师侄还是很看重的,特别是封不平,经过这几天在思过崖上的相处,对林平之极其看好,这个让东方不败都看重的小师侄却是华山派的希望,武功又高为人更是没得说,特别是那层出不穷的手段,让人叹服,就连那炮制人的手段都让人望而生畏,看看那陆大有和高根名几个活生生的例子就知道了。
    当下二人也不装大,还礼笑道:“平之贤侄客气了,贤侄相请,我二人求之不得。”
    林平之微微一笑,将两人请到旁边的一个厢房,自有仆役送上热茶,林平之先请二人喝了口茶,淡淡笑着道:“二位师叔,这次长途奔袭来援,真是辛苦了。”他丝毫不提一个谢字,但反而让二人大为受用,本来嘛,这华山本就是自己的门派,怎么能像对待外人一样,表面上是客气,但骨子里面就是让人认清自己的位置。
    封不平道:“华山派有事,封某和丛师弟自然义不容辞。”
    林平之点头道:“就是如此,不过两位师叔和众多师兄弟在外游历时日也不算短了,这次总不会没回来休息几日便又要下山游历江湖了吧?”
    二人听闻这个话当场愣住,要知道,林平之说这个话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毕竟他是岳不群的弟子,特别是现在看起来,林平之已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替岳不群当这个家了,不要说岳不群就剩下劳德诺和林平之两个弟子了,就凭现在五岳剑派其他几个掌门和魔教东方不败对林平之的态度,包括林平之的手段武功心智计谋,都足矣影响岳不群的决定。现在林平之说这个话,就等于是他们随时可以回到华山,甚至于说,现在他们已经就是华山的一份子了。
    二人饶是久历江湖,对林平之这个话还是惊得目瞪口呆,因为回华山可以说是他们师兄弟几十年来最大的愿望,现在成不忧已死,只剩下他们两个相依为命,如果可以回到华山真的就是叶落归根了。
    过了好半天,封不平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吃吃道:“平之贤侄,你不会是和你师叔开玩笑吧?”虽然话是这么说了,但是一句“你师叔”说明封不平已经在内心接受了林平之的话,准确的说,是他希望林平之所说的会是真的。
    林平之笑道:“二位师叔,平之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和自己的亲师叔开玩笑吧?”
    丛不弃叫道:“林小子,你说话我信,不过那伪君子我不信。”
    封不平喝道:“师弟,休得胡言。”
    他刚刚转过头,就被林平之一笑阻止了要说下去的话,林平之笑道:“封师叔,不必如此,平之不是家师,更不是那些不成器的弃徒,丛师叔言出有因平之是理解的。”
    丛不弃不服气的看了封不平一眼道:“我就说嘛,林小子识大体,师兄你这辈子就是太谨小慎微了,说实话有时候都觉得你和那伪君子像师兄弟。”
    林平之不待封不平发怒,忙接口道:“丛师叔,你不是掌门,你不明白我封师叔和家师的难处,他们很多时候也不想这样,但是不这样门派怎么办。丛师叔,你是有封师叔在一旁挡风遮雨,我师父身边有谁呢?但封师叔也是幸运,他身边有你这样能为他拼命的先锋师弟,我师父身边又有谁呢?平之入门晚,也就是最近这一年半载才能帮得上师父,但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华山派衰败的太厉害了,平之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独木难支啊,就说现在吧,我华山之上发现了传承的宝藏,但是却不得不和其他的门派共享,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我们势力低微,如果我们独享,就算现在没人知道,但是任我行令狐冲这些奸贼刚刚退去,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在以后甚至于明日卷土重来?如果我不想方设法将这些门派的高手留下来一段时间,这些宝藏我华山能守得住么?现在和人家分,我们还能分上那么一杯羹,如果我们独享,恐怕不但一分好处捞不到,连我们的性命和门派的前途都会毁于一旦啊!”
    丛不弃已经从封不平口中多少听到了思过崖上的一点风声,虽然封不平没和他说石门的事情,但仅仅就是外面石壁的武功已经让他心热难奈,需知剑宗最为看重的就是剑法招式,对高明剑招的渴望剑宗远远胜过岳不群这样的气宗高手,这也是丛不弃和封不平听林平之让他们留下来心中大为激动的一个原因。
    丛不弃此时已经气的面红耳赤,不过他也知道背人,只是低沉的吼叫:“我华山派的东西凭什么让这些狗贼占便宜,这简直是我华山派的奇耻大辱,岳不群这掌门真真不配。”
    封不平不似丛不弃那么冲动,不过听到林平之的话也是面色难看,他这才明白林平之为什么要让这些门派的高手看到思过崖上的那些东西,当时自己也是难以接受,但是此时一想,这却是是华山派现在最好的选择,心下也是凄凉,没想到昔日可以和少林武当比肩的华山派居然衰败至此,岳不群固然是难辞其咎,但自己又为华山能做什么呢?甚至于自己做的还不如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一时间,封不平像是苍老了十岁,此刻,他连和岳不群争掌门的心思都淡了不少。
    林平之看在眼里,心中知道二人已经被自己打动了,但是他也知道,这个世界上,无论多么高尚的人,如果你只依靠所谓的情感和恩德,最多只能让他感动一时,但绝对无法让他感动一世,人们常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但是为什么兄弟反目成仇的比比皆是,父子之间一直争吵不休?其根本原因就是:打虎也好,上阵也罢,只是短时间之内的事情,在这个时间内,感情和恩德足矣让一个人为此付出哪怕生命的代价。而生活和工作则不然,他中间掺杂了太多的东西,特别是“长时间”这个最可怕的东西,他足矣消磨掉再多的感情和恩德。故此,想真正的维系长期相敬如宾的关系,实际的利益关系是绝对不可以缺少的,野蛮的上下级关系可以对待一个庸人,但绝不能对待一个抱负的人,特别是这个有抱负的人还有真真正正的本事。
    林平之知道现在需要拿出来一点实际的东西了,于是自怀中取出一本书递给封不平道:“封师叔,二位师叔远行归来,小侄实在没有像样的礼物,这里有我师父让我转交给师叔的一样东西,请封师叔笑纳。”
    “岳不群送我的东西?”封不平心中疑惑的双手接过,忽然眼睛瞪的溜圆,惊呼出声:“紫霞神功!”
    第八十五章 回归
    封不平拿过林平之递过来的礼物,不看则可,一看之下当时就呆住了,丛不弃也跳过来,一看之下也是大惊失色:“真的是紫霞神功,那伪君子真的会把这个送给师兄!”
    别人不知道紫霞神功,他们二人身为华山门徒岂能不知,要知道当时菜清屏就是凭着一手紫霞神功力压江湖,连剑宗的第一高手风清扬都不敢对其锋芒,就是因为菜清屏的紫霞神功大成,故此风清扬才会假借所谓的婚娶临阵脱逃。虽然紫霞神功未必是江湖上最顶尖的功法,但绝对是华山气宗的无上瑰宝,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见到紫霞神功,更想不到居然是气宗的徒儿送给自己的,而且这个师侄还说是岳不群让他转赠。这一切足矣让这师兄弟二人震惊、感动同时又羞愧不已。
    封不平双手颤抖,面对林平之道:“平之,这真是你师父让你送给我们的?”
    林平之笑道:“师叔难道不信小侄?就算师叔不信小侄,也应该知道紫霞神功是华山气宗不传之秘吧,那如何可以到小侄手中?”
    林平之这句话,让封不平二人疑虑全消,不错,他们太清楚紫霞神功对气宗代表着什么了,别说其他,菜清屏如此偏爱岳不群,在华山之变前也从未传授岳不群紫霞神功,可以说,这门功夫出了气宗的首领,谁也拿不到,林平之自然也不可能拿到。他们自是不知道少林寺之战的事情,也不可能知道这本紫霞神功秘籍是令狐冲用独孤九剑换回来的。只是想到岳不群如此推心置腹,自己还疑虑于他大大不该,丛不弃最是斤斤计较,此时猛地扇了自己几个打耳光,对着正气堂跪下哭道:“岳师兄如此仁义,小弟还编排他的不是,当真是猪狗不如。”封不平的双手颤抖:“岳师兄大仁大义,封不平受教了,有了这紫霞神功,我的狂风快剑无敌大成矣!”
    林平之默默的看着他们未发一声,这个时候最好的方式就让他们自己去消化这份沉重,如果自己出言安慰或者赞扬岳不群只会适得其反,就像是你种下一粒种子,最好的方式就是给他施肥浇水,但是绝对不能粗暴的去拔苗助长,外力的干涉必须要在一定的范围之内。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二人方才恢复常态,封不平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对林平之道:“平之贤侄,你师父有没有让你告诉我和你丛师叔什么话?”
    林平之笑道:“我师父只说了一句话,不过他要我以我的名义告诉二位师叔,就如同师父要让我以自己的名义将紫霞神功交给封师叔一样,但是小侄实在不敢贪天功为己有,故此还是实话实说,可是我师父让我说的这句话我却不好出口。”
    丛不弃虽然在外人面前经常抢话,但那是为了帮封不平说出不方便出口的话,不是在那种情况下,只要封不平在,他从来不开口,此时心中虽急,却也只是着急的看着封不平。封不平道:“贤侄,不必如此,岳师兄有什么话你照说就是,如果有不妥之处,大不了我不让他知道你未曾按照他所说的话去作罢了。”这还是封不平第一次再没有岳不群在场的时候称呼他为岳师兄,林平之也好似没有在意,低声道:“师父让我转告封师叔,他自觉现在已不配胜任华山派掌门一位,希望封师叔接掌华山掌门,只是希望封师叔接任掌门后不要再起剑气之争,让华山派恢复以往的荣光,这本紫霞神功就是师父因此让我转交封师叔的,希望以后华山弟子无论修剑法还是修内力,都可以自由选择,但是同门相残再也不能发生了。”
    刚刚的神功已经让封不平二人心情激荡,现在林平之的这番话就像一道惊雷,当场将二人轰的外焦里嫩。
    几十年来封不平师兄弟一直以回华山,重建剑宗,夺回华山派掌门为目标,现在猛然间听说岳不群打算让位给自己,反而一时间无所适从,眼前忽然又掠过刚刚岳不群与岳灵珊抱头痛哭的情形,心下暗想:“是了,岳师兄几十年来为华山出生入死,没想到最后,自己的枕边人居然是自己的仇人,辛辛苦苦养育二十几年的大弟子居然叛离师门投靠魔教,而且还对自己反咬一口,剩下的弟子几乎全部叛变。唯一的女儿也不是自己亲生的,这些事情有一件就足矣将人击垮,何况这么多的事情都发生在了他一个人的头上,就这样他还要苦苦支撑,如果不是这次平之连横合纵找来这么多的帮手,华山派就会被灭门,他也难有善终,即便如此他这几日还在兢兢业业的努力为华山争取一分生机,自家的事情都没顾得了。换做我是他,我能否撑得住,这个时候的他恐怕还是自责超过伤心吧,这也难怪他自认德不匹位,想将掌门之位给我,又赠我紫霞神功了,他这是自领惩罚啊。我能为华山派做到这一步么?”封不平一直以自己是华山派最忠诚的弟子自居,但是此时他看着手中的紫霞神功,忽然觉得自己与岳不群相比,无论是心胸还是气量都远远不如,一时间百感交集。但是抬头看见丛不弃,心中又想:“丛师弟和成师弟和我从小相依为命,他们俩都盼望我早日执掌华山一派,现在成师弟被那六个怪人所杀,但丛师弟始终对我不离不弃,如果我不做这个华山掌门,怎么能对得起丛师弟的一路相伴。”人总是如此,心中的执念并不是那么容易放下,哪怕是相赠紫霞神功的恩德,哪怕是让出掌门之位的情谊,并不能让封不平彻底打消做掌门的欲念,只不过他过不了自己那道关,故此将理由想到了丛不弃的头上,这也是人最容易犯的一个毛病,虽然他自己根本没有意识到,更不可能承认。
    此时丛不弃更是五内俱焚,觉得自己之前逼迫岳不群简直不是人做的事情,看到封不平注视着自己,不由得开口道:“封师兄,岳师兄如此仁义,如果我们还不懂得好歹,和禽兽何异?师弟看来,这个掌门岳师兄坐也是一样,我们师兄弟只要回了华山,叶落归根让华山发扬光大,何乐而不为?”这也是人的习性,也许丛不弃自己都没有发现,其实他的心底并不十分希望封不平坐掌门,以前是相互扶持的兄弟,现在是共同奋斗的伙伴,虽然一个是兄一个是弟,一个做主一个辅助,但本质上是平等的,如果还是岳不群左掌门,他们回了华山派就都是长老,虽然有个大长老二长老,可是依然是平等的,但如果封不平做了掌门,丛不弃只能是个长老或者副掌门,在名义上和本质上都不会再平的,不怕开始就不平等,就怕几十年的平等忽然变成不平等,虽然这种情况还没出现,但自林平之拿出紫霞秘籍出说岳不群要让位封不平的时候,在他们的潜意识中,这种不平等已经产生了。虽然这二人的理智中都没有什么想法,但是潜意识中的变化足矣改变他们的行为,这就是真正的人性。
    大明末年闯王李自成和部下始终兄弟相称不定下上下关系,结果后来率军攻占北京城,但是入城后当了皇帝居然没人认他,李自成麾下头号大将刘宗敏公开扬言:“一样做响马,凭什么现在他是君我是臣。”更是直接警告李自成,让李自成在紫禁城里当皇上玩儿去,外面的事情李自成少管,他刘宗敏说了算,结果导致李自成的阵营一片散沙,李自成根本站不住京城,最后兵败一片石落得一个惨淡收场。历朝历代,开国帝王不乏起于田亩中人,无论是大汉开国的太祖高皇帝还是世祖武皇帝烈祖昭皇帝,还是本朝开国的洪武朱皇帝,都是一介布衣出身,并未出现这种情况,里面原因众多,但是名分早定尊卑早划却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为什么历朝历代皇朝往往刚刚有嫡长子就会被拥立为太子?就算皇帝不急大臣们也要督促皇帝尽早拥立皇太子,其用意便在此处,这是国本之争,因为皇帝多数不止一个儿子,虽然都喊皇帝万岁,可是如果皇帝和大臣不是失心疯,知道自己总会龙驭归天,一旦皇上驾崩,万里江山怎么办?自然需要太子,但是立太子必须趁早,因为一旦立了太子,其他的皇子虽然还有小心思,但是在大义面前已经低了一头,所谓名为兄弟实为君臣、名分早定、尊卑已有,这样以后皇太子顺理成章继承皇位,兄弟们如果不服在大义上面已经说不通了,不但避免的国本动摇天下大乱,也避免了同室操戈祸起萧墙手足相残。但是如果太子定的太晚,或者干脆不定太子,等皇上死前再定继承人,这些皇子之间如果没有恶行竞争就是癞蛤蟆配马鞍——奇(骑)了怪了。满清时期康熙废了太子后不立太子,结果导致康熙后期诸子夺嫡朝政打乱,雍正登基后对所有的兄弟都起了杀心,几乎所有兄弟都被他诛杀殆尽,就连与世无争的三皇子允址也被其迫害致死,同母弟弟十四皇子允题被其幽禁一生。雍正唯一没迫害反而厚待有加的兄弟两个,一个是废太子胤礽,一个是十三阿哥胤祥,一个是名分早定的太子后来被康熙两废,在大义上已经完全对雍正没有任何的威胁,一个是从小就已经和雍正定下了主次的名分,从雍正坐贝勒其二人便有了尊卑之分。皇家如此,小民百姓家依然如此,所不同的只是程度上的差别罢了。
    比方一个人在工作单位里面,如果入职的时候就有一个领导,哪怕这个领导的能力不如自己,自己虽有怨言也不会心态过于失衡,但是如果一个和自己从小玩儿到大的好朋友和自己一起入职这个单位,马上就当了自己领导,哪怕这个朋友比自己能力强,自己心里也不会舒服。一个家庭如果早定下来其中一个孩子继承家产,虽然兄弟之间依然会有不服,但是总在一定范围之内,如果是老爷子临终遗嘱的时候再将家产留给某个儿子,这几个兄弟大概率会对薄公堂,甚至于会手足相残,这就是人性的潜意识在作怪,说不清,但是确实存在。
    第八十六章 骂师
    封不平本来已经有了放弃争夺掌门之位的想法,现在听丛不弃一说,登时心中的阴翳尽去长长出了口气,对林平之微笑道:“平之贤侄,岳师兄的好意我们兄弟心领了,但是封师叔实在无意争夺掌门之位,特别是岳师兄如此仁厚,虽然华山派现在偶有小挫,日后必然会中兴,你转告岳师兄,只要更给我们兄弟和门下弟子一间茅屋遮风挡雨我兄弟就心满意足了。”
    林平之起身笑道:“二位师叔言重了,我这就去禀告家师,他老人家听说二位师叔归来必定欣喜非常。”
    林平之起身告辞,留二人在厢房喝茶,封不平这几日也确是劳累,更兼得要给丛不弃好好讲讲思过崖石壁剑法的事情,也就乐的在此间休息谈话,思过崖的一切,也是他决心留下来的一个原因,虽然这也是他自己没认识到的,人总是对很重要的事情感觉不到,这就是为什么有的人的成长总是有一种极限。
    “什么?封不平他们准备留下?”岳不群刚刚安慰完岳灵珊,心情刚刚平复一些,这才坐下来,现在听到林平之的带来的消息一下子就椅子上蹦了起来。
    林平之吓得往后一退,开口道:“师父,你这是高兴还是生气?”
    岳不群面色变化不停,对林平之道:“平之,你老实告诉师父,是不是你和他们说了什么?否则这两个剑宗余孽为何突然提出要留在我华山派。”
    林平之鼻子差点被岳不群气歪了:“都什么时候了,你看看就你身边的俩弟子,还端什么大派掌门的架子?真打起来你两只手够人家师兄弟四个拳头锤的不?”
    生气归生气,毕竟是自己师父,对自己虽然不如令狐冲,也马马虎虎说得过去,更何况自己也确实需要华山派强大起来,不过自己虽然不能骂自己师父,但是也不能惯着他,于是林平之压了压火,开口道:“师父,你别总是一口一个剑宗余孽的叫着,说到孽,令狐冲造的孽多了去了,也没见你把他怎么样,反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姑息养奸。陆大有逼着你喝尿,你为了顾全大局也喝了,包括连我都差点儿死在陆大有手上,也没见陆大有少几根毫毛。怎么现在人家上门帮着你解围,你倒脾气上来了?这么多年了,你这个软欺硬怕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了。”
    岳不群差点被林平之一句话噎死,指着林平之手指乱颤:“好啊,好啊,现在连你也。。。”
    林平之撇嘴道:“我怎么了?我至少一直和师父你说实话,一直办实事,说实话师父,我最恨别人叫你伪君子,有人这么叫你我就想和他拼命,你知道为什么不?”
    岳不群闻言面色稍霁,坐下猛喝了口茶道:“算你还有良心,为什么?”
    林平之咬牙切齿道:“因为连最有资格这么叫你的我都没这么叫你,他们有什么资格这么叫你。”
    岳不群一口茶猛地喷了出来,脸色青紫,瞪着林平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林平之冷笑道:“师父,我说错了么?弟子不图你能记得弟子的好处,但是你扪心自问,自从平之上山,一桩桩一件件,你有哪件事对不起令狐冲陆大有等人?又有哪件事对得起我林平之?你也就是在嘴上总是对我好,你的确看不出来令狐冲的卑鄙无耻,那是因为令狐冲对你做的一切你学过来都放到我的头上了。师父,弟子懂得什么叫知恩图报,但是你说如此下去等弟子报完恩了是不是还应该报仇?难道你真的要逼着所有的弟子众叛亲离不成?”
    看着胸口剧烈起伏的岳不群,林平之面色不变,惨然一笑道:“师父,现在华山落得了什么境地别人不知道你难道不知道,都倒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想着内斗?平之记得你在木高峰手下的救命之恩,无论师父你是路见不平还是觊觎我林家的辟邪剑谱,但是平之一向论迹不论心,你确实对平之有大恩,如果没有师父庇护,平之也许已经身丧衡山城,故此平之殚精竭虑为师父分忧。可是师父,平之纵有天大的本领,华山的掌门人终归是你,如果你不知道在大事和实事上以大局为重,只在表面上以大局为重,现在你已经看到下场了,平之这一次能帮你,但是帮的了几次?”
    岳不群心中百感交集,他听着林平之的话,虽然难听,但是却不得不承认,林平之说的是对的,如果林平之在其他的时候说或者换个方式说,也许他会恼羞成怒,甚至于会讳疾忌医,但是他此生心中最为在意的莫过于壮大华山派,好报答恩师的救命大恩,此时在华山风雨飘摇之时林平之先是力挽狂澜,现在又以华山前途为因斥责自己,自己想不听也不行。岳不群号称君子剑,无论是真君子还是伪君子,最在意的就是这个脸面,如今被自己的徒弟指着鼻子痛骂,却无法还嘴,还无法不听。只能说林平之这个话说的时机把握的太好了。
    岳不群此时胸中翻江倒海,不断的自问:“华山如今的这个情形,莫非都是我造成的?但是宁中则早已深怀二心,令狐冲天生坏种,陆大有等人天性奸邪,这又岂能是我可以控制的?而且我接掌华山之时已经风雨飘摇,我又有什么办法挑剔?这又真的怪我么?”
    想到此处,岳不群猛地开口道:“为师承认行事有不当之处,但情有可原,我接掌华山之时华山已经残破不堪,如果不是我尽心竭力支撑,华山恐怕早已覆灭。”
    林平之摆摆手,冷笑道:“世上什么东西最不值钱平之不知道,但是如果肯定是很不值钱的东西,过去的事情没有如果。我知道师父想说什么,无非是宁中则不贤,令狐冲不肖,众弟子无德。但是退一万步说,即便你无法改变他们,你为何要纵容他们?如果你早一日逐令狐冲于师门,何至于现在的华山派成为江湖笑柄?如果你早一日拒绝宁中则的无理取闹,你何至于有今日在江湖群豪面前颜面尽失?如果你能早一日坚决执行门规戒律,即便华山弟子十不存一,但何至于今日乡间田里的百姓提到华山弟子无不破口大骂?我入门当天你就给我讲过华山戒律,但是你扪心自问,你执掌华山至今可曾真的执行过家法?”
    林平之每说一句,岳不群的面色就苍白一分,到最后空中喃喃,已是无言以对,因为林平之所言不错,岳不群对华山戒律虽然律己甚是严格,但是对于弟子却总是无限的放纵,一而再再而三的宽容,实在无法逃避了,也不错是用最轻的方式做做样子,几十年来从未有一次真的执行过家法,就连令狐冲在衡山城伙同田伯光四处作恶,岳不群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的让令狐冲去思过崖每日好酒好菜的伺候着,就这样令狐冲发现了思过崖的秘密还给隐藏了起来。
    想到这一切,岳不群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座椅上,忽然,他想到了什么,开口叫道:“你刚刚说你知道陆大有逼我喝尿,那你又为何不言?这你又作何解释?你又有何资格如此说为师?”
    林平之闻言啐了一口,冷冷的道:“师父,你那儿来的脸面在此质问于我?当时你明知茶里面是尿,你为何又一饮而下?嘿嘿,当时你知道,你所有的弟子都知道,但是你还装作不知道,为什么?你知道陆大有等人侮辱于我的时候为什么执行家法?即便你心存师徒之情不忍责罚,为何不出言呵斥?就算最后你还是不忍呵斥,为何不提醒与我?反而装模做样的来我住处表示一下没有任何用处的关心?当时你所有的弟子都知道你的茶中有尿,他们为什么不说?你自己也知道,又为什么要喝?当时所有在我房间的人,除了你和劳德诺无一不是害人者,而师父你是帮凶劳德诺是寒蝉,你们这些人都装傻充愣,我是唯一的受害人,我为什么反而要说?师父,莫非这就是你执掌华山的办法?师父,你外号君子剑,当知道什么是君子可以欺方吧?君子者刚直不阿是非分明,师父行侠仗义不错,但是在对待宁中则令狐冲一干奸贼的事情上,却黑白不分是非不明,在此事情上,师父真愧对君子剑三字,说一句伪君子也不为过。”
    林平之的话让岳不群真的无地自容,不错,当时林平之是唯一的受害人,还是整个华山最弱小的一个人,岳不群这些人都在装糊涂,却让一个最弱小的受害人来出言为欺负自己人说话,这有些太过卑鄙了。
    岳不群嘴唇颤抖,想说又不知道说什么,他不敢看林平之,只是将目光垂落地上,盯着自己的鞋尖。
    林平之叹了口气,见状未在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在外面仔细将门关好,他知道,现在岳不群心里最盼望的也许就是让自己赶紧离开,让他自己呆一会儿,因为这个时候,心虚的人最怕的就是见到自己的债主,特别是他不知道怎么还债的时候,当然,如果这个时候债主提出什么要求,或许是最容易得到的时候,但是林平之并不希望从此以后两个人成为这种关系,故此,他给了岳不群这个缓冲的时间。
    第八十七章 大事
    林平之刚刚出门,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林小子,现在没事的话过来和本座聊聊。”
    林平之回头一看,原来是东方不败在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悠闲地坐着,林平之笑笑走了过去,坐在东方不败旁边的另一张长椅上开口笑道:“东方教主不亏是东方教主,到哪里都有人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东方不败淡淡的道:“有一天你也领袖一方人马的时候,这不过是等闲之事而已,林小子,你刚刚可以骂过岳不群那伪君子了?”
    林平之并不意外,以东方不败的才能,可以看出自己对岳不群不满之极并不奇怪,不但东方不败,在嵩山之时,左冷禅就看出来自己对岳不群的态度。
    林平之端起杯茶品了一口,淡然道:“东方大哥总不是来和小弟拉家常的吧?”
    在无人之时,无论是和东方不败还是左冷禅甚至于汤英鄂童百熊,林平之都是以兄弟相称。
    东方不败笑道:“林兄弟你这张嘴啊,老哥为什么找你莫非你不知道?”
    林平之面容一整,开口道:“老哥,现在兄弟还不好确定什么,不过看起来你的事情应该有着落了。”
    东方不败身子一动,身下的椅子吱的一声,随即他又松弛下来,不过目中已是火热一片,低声道:“当真?”
    林平之道:“当有九分把握。”
    东方不败长出了一口气:“没想到居然真的在华山,你是怎么想到的?”
    林平之道:“分析,当初华山虽然说得到了南少林的葵花宝典,但是葵花宝典究竟是什么却没几个人知道,为何日月教会一反常态前来强夺?须知就连少林易筋经闻名已久,日月教也没这么大的兴趣。更何况,既然日月教已经抢走了葵花宝典残片,为何时隔几年还会再次来犯?此其一。另外都说华山剑气两宗是因为华山前辈蔡梓枫岳肃两人分别在莆田少林寺抄录,故此所抄内容不同,由此产生分歧从而导致华山分为剑气两宗,这话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但是稍加细想却是疑点重重。我先祖远图公留下的辟邪剑谱老哥也看过了,不过就那么一点,就算岳蔡二人是偷看的少林典籍,也不至于这么一点东西还抄不完,就算分开抄录,也只会是这人抄上半部那人抄下半部,只会抄出来不同的东西,如何能抄出两本似是而非的东西?况且即便是剑气两宗的武功因此而起,怎么两派中人的武功没有丝毫与葵花宝典有类似之处?此其二。老哥曾说当时任我行曾告知老哥,葵花宝典乃是日月教历代教主独门执掌的神功秘籍,这更是胡说八道,想那葵花宝典残篇乃是任我行的岳父任天行在华山派所强夺,当时任天行自然不可能修炼过这门功夫,任我行自己也没练,老哥乃是第一个修习这门功法的日月教中人,怎么就成了任我行口中的日月教主传承之物?此其三。故此我才断定,当初日月教和华山之间的大战绝不是那么简单,此种必有隐情,而关键就在华山。”
    东方不败叹道:“道理就是这么简单,但是如果不去想,谁也不会觉得有何不妥,我直到不久前,还一直认为葵花宝典是日月教的传世功法,现在一想当真可笑。”
    林平之忽然开口道:“老哥,那任我行是任天行的儿子?他的武功比任天行如何?”
    东方不败面带不屑,冷笑道:“他不是任天行的儿子,而是任天行的女婿,任天行何等武功,恐怕十个任我行也不是他的对手。”他目中似有一种向往之色道:“据说他的武功已经达到化境,乃是不世出的奇才,可惜他死的时候,为兄还不过是个少年,无缘见到这个高手的风采。”
    东方不败思忖了一下,幽幽道:“为兄也是做了教主以后,从教中宿老口中才知道,据说任天行年近六旬才得了一个女儿,自然视作掌上明珠,可是他的女儿生的奇丑无比,还兼有一种怪病,后来年近三十也无人愿娶,当时任天行已过耄耋之年,再加上身上的伤病之痛,自感时日无多,便许下重誓,谁若娶他的女儿,不要说他的满身武学,就算是日月教主之位也甘愿送他。当时的任我行不过十七八岁,但却野心勃勃,对任天行立下重誓,并自愿入赘任家改姓为任,任天行自然大喜,不但收了这个赘婿,还将日月教住之位交与他继承。”
    林平之仔细听着东方不败的讲述,眼中露出一丝敬佩:“任我行果然了得,为了权势武功居然可以这么作践自己,佩服佩服。”
    东方不败苦笑道:“林老弟,你是富贵之家出身,不明白我们这些乡野之人的苦啊。”
    他未曾多说,但是林平之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东方不败又何尝不是为了这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甚至于连做男人的资格都失去了。林平之不愿在此事上纠缠,转口道:“不过照着老兄这么说,任天行应该也不相信任我行这个人的品行。”
    东方不败一愣,心思电转之下脱口道:“不错,这样的就说得通了,任我行的武功来历本就古怪之极,他的吸星大法虽然邪异,但是缺点太多,当真动手他绝不是我的对手,而且据我所知,他的武功有一个巨大的缺陷,所吸取的他人功力并不能真的为己所用,虽然损人但是也不利己。如果任天行对他信任,为何连一门像样的功夫都不传给她?”
    林平之点头道:“不错,只怕就连这个吸星大法也是任我行通过什么歪门邪道搞来的,任天行应该只是想给自己女儿找个归宿,至于任我行,应该打算让他当个傀儡教主,然后让自己的亲信手下将其架空,等自己女儿诞下孩子,长大成人后再接掌教中权力。”说到这里,林平之猛地一惊,他扭头看向东方不败,东方不败也目瞪口呆的看着林平之,同时脱口而出:“任盈盈!”
    林平之道:“大哥。。。”
    东方不败一摆手,沉声道:“我知道兄弟想问什么,此事我本不觉的如何,如今却感到处处透着古怪。当时我不过是日月教的一位香主,名不见经传,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被忽然的提拔了起来,而且几年的时间就做到了光明左使的高位,当时我进入黑木崖,心中还暗自高兴,同时对黑木崖上的教中高手也颇为轻视,因为那些高手的武功并不比我强到那里。后来我做了教主才知道,就在那几年,教中的高手经常离奇死亡,其中有几位高手的武功远在任我行之上,但却莫名其妙的就死了,这几人死后,任我行在一次宴会上设置机关,中途借口去茅厕,但是他走后机关发动,千斤火药爆炸,将与会高手炸的尸骨无存,之后任我行大肆杀戮,然后从外间分舵不断调派高手进入总舵,我也是那个时候被他调入黑木崖。”
    东方不败喝了口茶,手握着茶杯,低声道:“后来我暗算了任我行以后,因为想着任我行的提携之恩,对任盈盈就没想赶尽杀绝,而因为任我行倒行逆施,教中对其早已不满,又有童百熊大哥等人死命支持,我也用不着任盈盈收拢人心。就把她封为教中圣姑养了起来,数年前,任盈盈说教中烦闷,我也没在意,就让她出门去找个喜欢的地方居住,谁知道她在洛阳短短几年,居然能召集起这么大的一股势力,开始我还想应该是任我行的虾兵蟹将,今日听兄弟一说,这应该是任盈盈自己的势力。但是她一个小姑娘,以前教中高手又被任我行屠杀殆尽,她又是怎么招收的这些人马?”
    林平之面沉似水,静静的听着东方不败说完,开口道:“也许现在日月教中还有任天行留下的什么力量,也许任盈盈发现了她祖父留下的什么秘密,但是无论这些秘密是什么,总会有真相大白的一日。现在看起来,华山思过崖里面,肯定不但埋藏着五岳剑派的机密,也有关于日月教的惊天秘闻,甚至于。。。”
    他没有说下去,但东方不败是何等人物,立刻道:“甚至于什么?”
    林平之没有回答,反而答非所问道:“教主知道几十年前,天下发生的最大的大事是什么?”
    东方不败面容一鄂,他知道肯定不是什么日月教、五岳剑派,甚至少林武当都不算,这些江湖事也许在各门派中是顶破天的大事,但在天下来说和大海中的一朵小浪花也没什么区别,位置做到他们这个程度上的人,自然不会像那些底层的江湖高手一样,井底之蛙的认为江湖事江湖了,江湖高手别说对百姓,连朝廷官府都不放在眼里。
    东方不败不亏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智者,略加思忖,目中忽然出现恐怖至极的光芒,失声惊呼道:“土木之变!?”
    第八十八章 骗局
    大明自太祖洪武朱皇帝立国以来,有两件事关天下大势走向的大事,其一就是太宗文皇帝朱棣发动的靖难之变,但是靖难之变毕竟是叔侄两人争天下,而且世祖朱棣又施行仁政治理天下,故此对天下的影响并不算太大。但第二件事情则是让大明江山险些变天,那就是数十年前,英宗皇帝北上御驾亲征瓦剌,结果大军在土木堡全军覆没,英宗皇帝朱祁镇也被蒙古人生擒活捉,然后瓦剌太师也先率蒙古铁骑南下,兵临京城,如果没有当时的忠素公于谦于少保力挽狂澜,恐怕天下汉人将会在被蒙古人踩在脚下。
    念及此事,连东方不败的脸上也显出惊怖之色,眼中更是惊骇非常,他是张家口人,虽然当时他还未出生,但是他的祖父祖母都死在瓦剌骑兵南下的兵乱之中,父母生前不止一次和他提到土木之变,自然印象深刻。虽然他曾看过教中大事记载,知道当时日月教曾经为于少保刺探军情,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日月教和五岳剑派的大战居然会与此有关。
    林平之道:“老哥,没什么奇怪的,我们江湖人其实也不过是大明子民的一分子罢了,而且我们对朝廷的用处远不及那些农夫走卒,也只有这个时候我们才会有用得着的地方。当然,现在这还只是我的猜测,具体的情况还是要仔细探查才可以。”
    东方不败开口道:“天门道人是怎么回事?”
    林平之道:“不知道,当时我只是看见他因为见到其死去的师祖,激动之下摘下了面巾擦拭其师祖的骸骨,随后在我们说话的时候,他从地上捡起一个开了封的瓶子闻了闻,然后就开始变化,故此我判断他是吸入了什么有毒的东西,虽然不知道毒性,但是我知道水可以给多数让人失去理智的迷药解毒,故此才会用清水浸泡他的头颅,现在看来运气不错,这个法子还好有效。不过下次我们进去必须要好好准备一下。”
    东方不败叹道:“这不是运气,当时我们这些人都被石门里的事务牵扯了注意力,你在那种情况下还可以有心思去观察,已经很不容易。”
    林平之刚要说话,忽然听到岳不群的声音传来:“平之,你来,为师有话和你说。”
    东方不败笑道:“小子,你师父可能有大事,快去。”
    林平之拱手一笑,转身跑向岳不群。
    再次进入屋内,岳不群的样子好了很多,人也似乎轻松了不少,坐下后,沉声道:“平之,你刚刚的话说的对,为师的确不是一个好掌门,虽然为师一生为了华山派四处奔波,可不但没让华山走出困境,反而让华山派更险些陷入深渊,封师弟他们暂且不说,现在门中只有我们师徒三人,你二师兄的情况你也大抵了解了,外面还有任我行和那孽障虎视眈眈,特别是风清扬那厮武功高强,现在这个时候,为师自感无能继续支撑,故此。。。”
    林平之起身道:“师父,莫要再说了,之前师父自以为可以重振华山是出于激情,现在打算放弃掌门也是出于激情,师父,激情已经害过你一次,难道你还想再被害第二次?”他不看岳不群的眼神,继续道,“圣人云:朝闻道夕死可以。师父现在既然已经明白了,为什么不能真真正正的扛起华山掌门的职责呢?”
    岳不群颤声道:“平之,难道你真的不怨为师?”
    林平之笑道:“怨,当然怨,但是这个怨的程度也只是对师父的过失拾遗补缺,大不了就像刚刚指着师父大骂一番,现在怨已经出了。自然已经无事了。”此事林平之的笑容中带出无限的洒脱。
    岳不群看的一呆,忽然也失笑道:“以前我总误认为那孽障为人洒脱,其实现在才明白,那不是洒脱,而是浪荡。平之,你为人虽然方正,但才是真正的洒脱啊。为师不及也。”说罢他似乎也放下了一幅担子,正色道:“平之,那么如果你认为为师害可以继续执掌华山,下一步该怎么做?封不平师兄弟又该如何处理?”
    林平之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师父,你对封不平二人如何看?”
    岳不群沉吟一下,还是实话实说:“这二人都是高手,特别是封不平,武功绝对不会在我之下。更难得的是他们对华山派的忠心,前些日子如此危险,他们而在并不知道你会找来如此强大的援军,可是还是毅然决然回华山准备以死护派,足见对华山的忠心耿耿。”
    林平之道:“如果他们二人回归华山派,师父认为可好。”
    岳不群道:“如果他们真的可以回来,当然再好不过了,特别是现在华山只有你我师徒的时候,更是雪中送炭,但是剑气两宗恩怨不小,而且就算是现在他们放下这个恩怨,日后两派弟子再起争端。。。”
    林平之道:“师父,少林寺的武功是不是既有内功也有外功?”
    岳不群不满的白了他一眼道:“你难道不知道少林寺号称72绝艺,别说内功外功,还有。。。”
    他忽然住口不再言语,眼珠却飞速的转来转去,半晌后,他抬头道:“不错,为什么我华山会有剑气之争呢?”岳不群忽然发现,这个问题本来很简单,但是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问题自己从来就没注意到呢?其实不单是他,几乎所有的人都有这个毛病,就像小孩子不能用手指着彩虹,否则手指会烂掉,没人知道是为什么,但就是很自然的相信并且让这种说法流传下来,甚至于已流传就是上百年上千年。
    林平之忽然开口道:“师父,弟子是福建人,曾经多和来往的海商打交道,也接触过一些西洋人,曾经有一个来自叫做热那亚那个地方的西洋人给我讲过一个他们国家的故事,有一个国王,他晚上喜欢在花园闲逛,有一次他感觉有点无聊,就顺口问面前站岗的两个卫兵:‘你们每天换几次岗?’两个卫兵说每次要换三次岗,因为今天国王心情不错,想多聊聊天,就随口问:‘知道你们每天在这里站岗为什么么?’卫兵说不知道,只是做卫兵以来,他们一直就负责在这里站岗。国王忽然也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也不知道这两个卫兵为什么突兀的站在这里,因为虽然他每天都在这里散步,但是今天一问才发现,这个地方似乎没有什么好守卫的,于是就让卫兵将卫队长叫来询问,结果卫队长居然也是一无所知,只知道上一任的卫队长卸任的时候将这个任务交给了他,国王心下更为疑惑,加上他正好闲着无事,就又叫来了王宫的总管大臣,结果总管大臣还是不知道,这下国王来了兴致,于是召集王宫的所有官员开始调查,结果调查结果所有人都一无所知,国王就下令调查王宫的档案,并且让官员向已经告老还乡的老臣门打听,最后过了一个月,才在前两任王宫总管的记录中查到,原来是一百三十多年前,当时国王祖先的一个公主晚上在花园看到一颗玫瑰花很漂亮,于是要求一定要保护好这朵玫瑰花,这样好让她第二天再来看,于是老国王便叫来两个卫兵负责在此看护这颗玫瑰。第二天,年幼的公主早就忘记了这件事情,但是两个卫兵没接到下岗的任务,就继续在此站岗,而卫兵首领也将这个岗位确定了下来,此后这里每天都会有六名卫兵分作三组交替站岗,这个岗位一站就是整整一百三十年,直到被现在的国王发现。”
    林平之缓缓的说完这个故事,岳不群不禁破颜笑道:“这个国家的士兵却也好笑,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一辈子就相信自己应该在哪里站岗。。。”
    忽然他的面色一变,惊恐的看着林平之,嘎声道:“难道说,我华山根本就没有什么剑气之争?”
    林平之道:“师父目光如炬,你看封不平二人的内功如何?”
    岳不群张口结舌,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所谓一语点醒梦中人,岳不群本来今天就连续被林平之打击,现在脑子里面就像响起一声惊雷:“莫非我华山派所谓的剑气之争,只是一个骗局?”
    第九十章 毁旗
    第二次,各派掌门起床后陆续来到正气堂,岳不群身为主人自然坐在主位劳德诺在一旁侍立,东方不败独自坐在左首,为避免东方不败尴尬,林平之坐在他的旁边。五岳剑派等人坐在右首,封不平几人坐在鲁连荣之后。因为昨日休息的十分充足,今日众人面上均是红光满面,天门道人也是一扫中毒后的颓唐。
    等众人到齐后,天门本想问林平之昨日自己中毒之事,还未开口,忽见主位上坐着的岳不群起身离座,走到封不平面前,忽然一躬到地,没等封不平,岳不群开口道:“封师弟,我华山派如今弟子凋零,岳某无能将华山派带领至今不但未能光大门楣,反而险些陷本门于危亡之中,此次大变,多亏封师弟和丛师弟以及五月同人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岳某自感无颜继续执掌华山,先自愿将掌门之位交与封师弟,如今正好左盟主和泰山衡山两派同门在此,封师弟就在大家的见证下,执掌华山。”
    说罢撩衣服便准备跪下,登时唬得封不平丛不弃手忙脚乱,赶紧跳起来拦住岳不群,昨日林平之说岳不群欲将掌门之位传给封不平,二人当时虽然深信不疑,但当林平之走后,两人头脑冷静下来,又不禁心头犯疑,要知道华山掌门非同小可,以前可是能于少林武当并列的武林大派,现在虽然没落了,但是谁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中兴,就算中兴无望,就凭现在华山的情形,也要好过江湖上九成的人物。二人晚上商谈良久,因为有林平之给封不平的紫霞神功秘籍,二人又觉得此事大有可能,最终两人认为,也许岳不群也和他们一样,是一时冲动,头脑冷静了也未必真的会将掌门之位让出来,即便是让,也许只是私下里面和两人唠叨一下,两人一旦拒绝,岳不群也就顺坡下驴了。
    二人万万没想到,岳不群居然今日在大庭广众之下就会提及此事,需知此事正气堂里面坐着的人,除了东方不败一个,剩下的都是五岳剑派中一言九鼎的人物,岳不群在这些人面前提出来,如果自己同意,这个掌门之位就算是稳了。更何况这几个人中,嵩山派左冷禅之前就支持封不平取代岳不群成为华山掌门,衡山派也是支持,甚至于在座的陆柏和鲁连荣都是上次跟随自己上山逼宫的帮手。可以说,现在华山派的掌门之位已经近在眼前,只要自己开口,这个掌门之位绝对跑不了了。封不平几十年来一直心心念念的两件事情,一是回归华山派,二就是夺得掌门之位。虽然昨日和丛不弃商定,如果岳不群真心让出掌门之位,二人就留在华山,以岳不群为尊,好好的辅助岳不群中兴华山派,但是现在两件事居然就这么容易的摆在了自己面前,说不心动是假的不能再假了,看到面前的岳不群一脸真诚,自己心中又对自己感到鄙薄,正在危难之际,忽然丛不弃开口道:“岳师兄,丛不弃以前错怪了师兄,一贯对师兄无礼,更是曾经出手想伤师兄,今日才明白师兄乃是真君子,丛不弃不知道如何,但是从此以后,丛不弃再不会做以前那种猪狗不如之事。”说罢撩衣服对着岳不群跪倒便拜,岳不群连忙双手相搀,抓着丛不弃的手臂眼中含泪:“丛师弟,师兄几十年一个人苦苦支撑,现在终于有了同门师弟,师兄高兴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怪你。”说罢二人抱头痛哭。
    这一下子,封不平受不了了,丛不弃这么一来,如果自己再受这个掌门之位,别说其他人,连自己徒弟都看不起自己了,连忙也撩衣服跪倒,叫道:“岳师兄苦苦支撑华山派二十余年,封不平师兄弟却只顾一己私怨,从未给华山做过一件好事,如今师弟大彻大悟,以后唯岳师兄马首是瞻,再无他念,万望师兄莫要辞去掌门之位,华山掌门唯岳师兄旁人无能执掌。”
    岳不群又是伸手拉过封不平,师兄弟三人抱头哭作一团。
    五岳中人看到也是唏嘘不已,待三人哭罢多时,左冷禅起身笑道:“恭喜今日华山派三兄弟破镜重圆,我等众人也心有同感,岳师兄万勿再推才是。”
    泰山天门衡山鲁连荣也纷纷称是。
    有道是世易时移,变法宜矣,此时无论是左冷禅的嵩山派还是鲁连荣的衡山派,都希望华山派上下齐心,因为情形已经不同了。
    东方不败面露不屑,冷笑着低声对林平之道:“林小子,这是你捣的鬼吧?”
    林平之笑道:“老哥这是高看小子了。”
    东方不败撇嘴道:“岳不群早有这个手段,别说令狐冲,连左冷禅也早然他拿下了,这个伪君子,倒是好运气。”哼了一声便不再言语,林平之也是面露苦笑。
    师兄弟三人擦了一把眼泪,随即岳不群回到主座,对左冷禅抱了抱拳道:“左盟主,今日岳某两位师兄弟回归本派,岳某在此禀明左盟主,此后我两位师兄弟便是我华山派长老,另外,我封师弟为我华山派副掌门。”
    封不平丛不弃听闻连忙上前领命,二人此时正式回归华山派,更为委以重任,心中自是激动难平,随即二人也不再回客位,而是坐在了岳不群两侧。
    左冷禅含笑道:“如此甚好,我五岳剑派又多了两名英雄。”
    忽然左冷禅面色一整,站起身形,右手从怀里掏出一面小旗道:“各位同门,可还识的此物?”
    众人一见,竟是五岳剑派的盟主令旗,心中疑惑,不过还是起身道:“此乃五岳盟主令旗,见令旗如见盟主亲临。”众人心下更是奇怪:“你本人都已经到这里了,还拿着这令旗作甚?莫非也想过一把举旗发号施令的瘾头?”虽然都觉得左冷禅不会如此无聊,但是看到他这种古怪的行为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左冷禅冷笑一声道:“不错,可惜,这面破旗现在还有何用?”说罢也不见他运功用力,只是右手微微一晃,这面代表五岳剑派盟主的令旗便被其内力震得粉碎,上面镶嵌的宝石朱玉顿时掉落一地,五岳中人既惊讶他毁旗的行为,又震惊他的绝高内力,不由得惊呼出声,唯独东方不败白眼一翻面露不屑,林平之眉头紧皱盯着地上散落的珠宝暗暗心疼:“和你说令旗现在没屁用了,没让你毁了啊,这么值钱的东西,你给我多好!”
    左冷禅毁了令旗,冷笑两声,重新坐下,面向众人道:“众位兄弟,我们当时组建五岳联盟,在江湖上是何等的威名?所谓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当真不是虚言,多年来,我们几派互相扶持,抱团取暖,度过了一次又一次危机,但是谁能想到,最近几年来,我们五岳之中却叛徒频出。曾几何时,我们的五岳联盟现在居然已经名存实亡。别的不说,北岳恒山派现在那群淫尼已经公开的投靠了任我行令狐冲一众魔头,与我其余四派针锋相对。南岳衡山派,自刘正风之后,衡山掌门莫大先生装神弄鬼,自诩神龙见首不见尾,实则躲在暗处伺机释放冷箭,去年我的四师弟大嵩阳手费斌在洛阳遇到一个蒙面人偷袭,虽然身受重伤,但是侥幸逃得一命,据费师弟回忆,来人很像潇湘夜雨莫大先生。”
    左冷禅顿了顿,看了看众人的反应继续道:“可以说,现在已经没有了北岳恒山派,我们五岳联盟已经不存在了,又加上一个南岳衡山派难辨敌友,鲁师兄,左某不是再说你,你千万莫要在意。如今这劳什子五岳令旗留着还有什么用处?难道让江湖朋友看笑话不成?故此今日左某干脆当着大家的面将它毁去,免得让人耻笑。”
    第八十九章 裱糊
    经过了一日的安排,晚上的时候,各派人马都已经离开了华山回了本门,而几位掌门也经过一天的紧张安排,身心疲惫不堪,天门道人因曾经中了迷药,为了防止有后患,匆匆用过晚饭后就回房运功去了。岳不群封不平东方不败几人被林平之的话都刺激的够呛,也用过饭后和众人打个招呼就回房静坐,让自己把思路理清。嵩山派的工作量最大,左冷禅对丁勉等人安排了一天,早已经口干舌燥,也回屋早睡。只有衡山派的鲁连荣神清气爽,用罢晚饭后不但未有任何疲惫,反而神清气爽,见其他人都已经各自回房,林平之也要离开,开口道:“林小子,看你精神头不错,有没有空陪我这个不成材的师叔逛逛你们华山的夜景啊?”
    林平之闻言拱手微笑道:“鲁师叔说的哪里话来,此乃小子分内之事,鲁师叔既然开了金口,小子敢不从命?”
    鲁连荣大笑道:“林小子,别和你师叔拽文,你师叔虽然不成器,但是眼光还是有的,连左盟主和东方不败都对你小子青眼有加,你对我这个老不尊还能如此客气,真是难得,既然你不烦,我老头子就劳烦你了。”说罢大笑着和林平之走出房门。
    说起来,此次华山上面,鲁连荣最为普通,论武功,他恐怕连丛不弃都未必能赢,论身份他不过是衡山派一个长老,论江湖地位,他能被人叫做金眼乌鸦可见地位也不算高。但是林平之对他却是恭敬有加,这让鲁连荣心下十分欣喜。不过林平之对他的尊重却不是伪装出来的,说实话,他从心里是很尊重这位衡山长老的,可以说整个南岳衡山,他林平之唯一看得起的也就是这个金眼雕鲁连荣,衡山掌门莫大自诩神龙见首不见尾,实则是没有担当整天只会躲在暗处敲闷棍,副掌门刘正风就不用说了,为人阴险卑鄙连亲生骨肉都可以拿去做人情,结交匪类罪不容诛,在衡阳大牢林平之炮制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那厮现在应该已经被千刀万剐了吧?”想到刘正风,林平之不禁掠过这样一丝想法。
    但是这个鲁连荣却不同,虽然在衡山派中他地位不高,却一直在想方设法为衡山派奔走,上次伙同嵩山派与封不平到华山问罪,虽然林平之身为不同阵营,也对他的做法没什么恶感,衡山派本来因为莫大和刘正风已经快和华山派一样落魄了,这个时候再没人站出来,离破产就不远了。此次驰援华山,衡山派掌门莫大脚底下抹油早就溜了,有是这个鲁连荣,带着几个仅有的弟子千里驰援,这份情林平之记了,所谓位卑未敢忘忧国,这个鲁连荣算是做到了。更难得的是这个老家伙非常能认清自己的地位,不争不抢,但是也不会随意的放弃自己应得的利益,这点在思过崖就可以看出来,而且能在自己这个晚辈面前勇于自嘲,这是需要勇气的,但虽自嘲却不自辱,这又需要胆色,在众人面前从不胡乱插嘴,在合适的实际又可以把握开口的机会,这又需要眼色。可惜此人在门中地位不高,也没修习什么高深武功,不知道他们上代掌门脑子里面装的什么,这样的人才弃而不用,反而让莫大刘正风之流执掌衡山,估计可能又是一个君子剑吧?林平之自嘲的一笑。也许他金眼乌鸦的外号就是因为他这样地位不高却总是冲在前面才得来的吧?做事的人总是难以得到公正的评价。
    林平之带着鲁连荣边逛边给他讲解华山的风景,鲁连荣时不时的插上一句,两人逛的倒是轻松自在,林平之发现和鲁连荣相处最为轻松,这也是一个人的能力体现。
    走到一处山崖边,林平之给他讲解这是华山的鲫鱼背,又称韩愈断命处,据说唐朝的韩愈游览华山到此,走上鲫鱼背高呼:“我命休矣。”随即用随身带的毛笔在此写上:韩愈断命处。然后放声大哭。
    鲁连荣大笑走到一块石墩前坐下,拍了拍旁边的一块石墩,林平之也撩衣端坐。鲁连荣笑道:“林小子,你以后必然前途无量。”
    林平之含笑到:“希望借鲁师叔吉言。”
    鲁连荣道:“林小子,这次华山之行老夫没白来,不但见识到你这个后起之秀,更见到了衡山派失传多年的武功绝技,如今将这些带回衡山,老夫就算死了,也有脸去见我衡山派的列祖列宗了。”
    林平之忽然道:“鲁师叔此行可与莫大先生商议过?”林平之口中从未称呼莫大为师叔过,鲁连荣似乎有感,微微叹息道:“掌门师兄神龙见首不见尾,老夫也难得一见。”
    林平之站起身行躬身施礼道:“鲁师叔如此大义,小侄在此谢过。”
    鲁连荣连忙起身相扶道:“贤侄客气了,五岳剑派同气连枝,贤侄北岳恒山已经堕入魔道,嵩山泰山都来驰援华山,老夫虽然无能,但是总还有一条命,还有几个听话的孩子,无论如何不能让衡山派置身事外。”
    林平之正色道:“话虽是这般说,可事却不能这么做,鲁师叔高义来援,更显得某些奸邪小人的卑鄙无耻。”
    鲁连荣明显不愿在此事上纠缠,开口道:“贤侄切莫如此,想当初老夫也曾经来华山逼过你师父,还和你师母。。。啊,和你气宗交过手,这次也算是让老夫对此前的无礼做出一点弥补吧。”
    外人面前不谈自家是非,不给自己脸上贴金,不靠踩着自家人的脑袋抬高自己,虽然这个自家人却是不是东西。林平之对鲁连荣又高看了一眼。
    林平之笑道:“当时的事情,事出有因,过些时日自然真相大白,误会也就不存在了,不过鲁师叔,如果此次你来华山未曾见过莫大先生,只怕日后还有妨碍。”
    鲁连荣目光一缩,片刻后淡淡的道:“老夫的名声老夫自己知道,江湖上也知道,连令狐冲那小贼都知道老夫那个不雅的称号,有些妨碍又有何妨?老夫也不缺那么一点点妨碍。”说罢哈哈大笑,只是笑声中充满了无限苍凉。
    林平之暗挑大指:“有肚量,这才是做事的人,娘的,衡山上代掌门不是又一个君子剑就是个白痴。”
    等鲁连荣笑罢,林平之冷声道:“可是如今正道萧条,魔道兴盛,绝非好事,鲁师叔淡泊名利,但是鲁师叔不单是衡山派的一份子,更是我五岳剑派的一份子,还是江湖正道的一份子,如果鲁师叔一味的忍让,岂不是让好人受气坏人扬眉?”
    鲁连荣闻言面色一变也阴沉了下来,过了半晌,才艰难的开口道:“不过老夫又能如何?衡山派沦落至今,已经门不像门,派不成派,只剩下衡山派的一个名字罢了,就像一个房子已经四面破洞到处漏风,而老夫就是一个给死人搭灵棚的裱糊匠,这里贴张纸,哪里刷点胶,让这个房子还像一个房子的样子,但是如何可以遮蔽风雨?其实老夫所能做的也不过就是东走走,西串串,让人们别忘了,江湖上还有我们这一个南岳衡山派罢了。”语气中带着三分凄凉,五分不甘,还有两分的的愤怒。
    林平之恨声道:“鲁师叔的心情平之感同身受,其实华山派又何尝不是如此,既然如此,鲁师叔不能再继续沉默下去了,与其最后郁郁而终,不如现在放手一搏,也许还有望中兴衡山派。”
    鲁连荣闻言猛地一抬头,本来昏黄的老眼忽然射出两道金光。
    第九十一章 走狗
    谁也没想到,左冷禅忽然在众人面前将象征着五岳剑派联盟盟主的令旗毁去,然后讲了一番话,更然各种人不明白左冷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天门道人率先道:“左师兄,既然如你所言,北约恒山已经投靠魔道,南岳衡山也是首鼠两端,那么目前我们在座这么多师兄弟还在此做什么?望左师兄说个章程。”
    左冷禅忽然长叹一声道:“左某现在已经心灰意冷,哪里还有什么好主意。”众人心中不禁嗤之以鼻,左冷禅的野心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见,说他心灰意冷,还不如说田伯光忽然成了柳下惠更让人相信,嗯,田伯光现在估计确实是柳下惠了,因为他已经被林平之阉了。连他的三师弟陆柏都有些面上发烧:“师兄果然就是师兄,怪不得师兄能当掌门,还能将嵩山派发扬光大,就这份言不由衷就是小弟一辈子也学不来的。”
    果然,左冷禅继续道:“但是现在魔道猖獗,我正道势微,在此生死攸关之时,左某虽有归隐之心,却不能置江湖同道而不顾。”陆柏的脸已经像猴屁股一样了,心中暗叫:“师兄啊,差不多行了,您老就莫在自吹自擂了,赶紧说正事儿吧。”
    左冷禅继续道:“但是老夫心乱如麻,一时也难有个章程,好在我几派中后继有人,就在昨日,岳师兄的高足平之贤侄给我提了一个建议,左某乍听之下感觉似乎有可行之处,但是左某如今心乱如麻,也难以看清其中利弊。平之贤侄,既然你也在,你就给诸位叔伯好好讲上一讲你的看法吧。”说罢左冷禅正襟坐下。
    林平之见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当下不敢托大,起身施了一礼,开口道:“既然左师伯让小子讲一下,那小子就斗胆和叔伯们说一下在下的浅见。我几派扶持至今,可以说是相濡以沫情深意重,但是所谓大浪淘沙,就连龙生九子还各不相同,何况人呢?现在北岳恒山派已经被我正道淘汰,南岳衡山派的败类也无法容忍鲁师叔这样的正人君子,将他排挤了出来,现在我们等于是四派对两派,虽然我们表面占据优势,但是那两派背后却有魔道妖人支持(林平之众人现在都注意不提魔教,而是以魔道妖人称呼任我行等人,以免东方不败的反感。),特别是,根据小子从各方面的蛛丝马迹可以肯定,少林和武当也在他们背后推波助澜。”
    这下子泰山和衡山派坐不住了,连陆柏和封不平丛不弃都脸色大变,要知道,让他们对抗北岳恒山和南岳衡山的莫大,他们毫不犹豫,让他们打任我行甚至于东方不败他们也敢答应,但是少林和武当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不提他们名门正派泰山北斗的名气,他们的实力绝对是武林最顶尖的存在,虽然魔教看起来势力庞大,东方不败更号称天下第一高手,但是如果说相比少林武当,却还差的太多。几百年的数一数二大派,其底蕴雄厚的根本无法想象。
    天门道人沉声道:“平之,贫道知道你足智多谋,不过你说少林武当在他们背后捣鬼,是否危言耸听,要知道,我几派现在可经不起折腾了,空穴来凤玩万万不可以当真。”
    林平之笑道:“天门师叔,不说其他的,去年的少林三战,师叔也在场,请问任我行几个人怎么现在大摇大摆的在恒山吃喝嫖赌呢?”
    天门道人皱眉道:“据方证大师所说,这四人是在少林寺打晕了送饭的僧人逃出来的。”
    林平之笑道:“天门师叔,这种谎言你真的相信么?”
    天门老脸一红,他自然知道这个话根本不可信,但是不信又能如何?难道去质问少林方证大师为什么没把人给看管好?
    林平之冷笑两声,面上如同罩上了一层严霜,阴冷的说道:“好个方证大师,好个少林派,居然视我等如同无物一般,连这等理由都可以轻描淡写的说出来,真的是把整个江湖当作他少林派一家的天下了。”
    听了林平之的话,在座众人面色皆是勃然变色。
    “好一个少林寺。”天门道人听了林平之的话,第一时间就是心中一阵愕然,随即面色涨得通红,其他众人也是面红耳赤,不同于林平之的愤怒,他们的面上更多的是一种羞愧,他们都是名门正派的掌门,特别是左冷禅,更是曾经的五岳盟主,但是他们现在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羞辱,不错,就是羞辱。
    少林寺号称天下武林的泰山北斗,数百年的底蕴积累,连日月教都不敢正面其锋,以前日月教曾经偷袭过武当,但是没有招惹过少林寺。更何况,当时无论是任我行还是令狐冲都被左冷禅和林平之重伤,特别是任我行中了左冷禅的寒冰真气,没有外力的帮助根本不可能短期恢复,但是以少林寺的铜墙铁壁,这四个人居然溜了,还是毫无声息的溜得,任谁也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少林寺就用这个理由告诉大家了,还说的轻描淡写理直气壮,要知道,无论是任我行还是令狐冲都不是少林寺的人擒住的,但是当时少林寺就是自恃强大,硬生生从群豪手中扣下任我行几人,说是要度化他们十年,结果十天都不到就让少林寺放了,然后还用这种哄小孩子的谎话来搪塞众派,就好像之前群豪在少林的拼杀和约定一切都没发生过。
    好似一如往昔。
    众人都不是傻子,都明白,这是少林不认为他们会质疑少林什么,即使是不相信,也只能装聋作哑,一如既往的咽下去这口气,甚至于继续充当少林的工具打手,碰上需要的时候一句话让众人赶去少林寺再次上演一次三战的闹剧。
    毕竟,他们少林是武林魁首,而五岳剑派不过是近些年抱团取暖才有今日的成就。只要五岳剑派知道什么叫轻重,就不难做出日后的行事方式。
    说白了,就是不在乎五岳剑派对于他们会有什么影响,即使他们经常用五岳剑派当作替罪羊。
    但这种不在乎,却是对五岳剑派最无言的蔑视。
    毕竟,没有人会在乎一堆炮灰在想什么。
    想着这些在座众人除了东方不败,心中不由得生出无名之火,一时间他们虽然面上尽可能的不显,但是心中无不暗中咬牙切齿默默发誓,今日之辱,日后必定要让少林用血来还。
    人就是如此,虽然很多的问题非常清楚,甚至于摆在眼前,但是长时间的习惯已经让他们对某一件事情麻木,就像“与善人居,如入兰芷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则与之化矣。与恶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就连肉体都容易被同化而麻木,精神上的麻木与同化更是自己难以发现的。多年与少林寺之间的这种习惯性的交往,已经不能认识到,其实双方从来就没平等过,虽然表面上那些方丈大师一口一个:“英雄好汉”但是却从来只把他们当作走狗,没人愿意当走狗,特别是心高气傲的一代高手掌门,自己没认识到的时候只能无意识的去做走狗,但是如果有一天走狗忽然明白了,那么谁也不敢保证,这条走狗会不会反咬主人一口。少林寺百年来走的太顺利了,已经顺利到他们也忘记了,自己对走狗并没有绝对的掌控,所以林平之知道,只要让这双方的关系被双方都认清,五岳剑派这条当了几十年的走狗一定会一口咬断少林这个恶主的脖子。
    果然,在场诸人忽然认识到自己被人当了数十年的打手和白痴,顿时怒不可遏,天门道人怒道:“平之所言不错,但是少林势大,总不是我们所可以抗衡的,特别是现在我们如同一盘散沙,左师兄刚刚说你有主意,你就直接说出来吧,对不对的总要说出来让我们几个老的好好商量一下。”
    在分析完目前几派面对的敌人后,堂上各派掌门的心思也就更重了一些,毕竟大敌当前,如果不想个是实际点的法子,极容易被人各个击破。
    林平之见众人安定了下来,缓声道:“小子这里有个不成熟的计划,现在提出来,希望各位长辈加以斧正。”他又在腹中理了理思路,毕竟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太大,搞不好就成为众矢之的,连自己师父都可以砍了自己,不小心不行啊。
    第九十二章 摆设
    林平之整了整衣襟,开口道:“小子以为,目前我们各派实力过于分散,现在五岳等于去掉了一个半,虽然貌似实力弱小了,但却好似毒蛇蛰手壮士断腕,以断去毒肢而换来新生,所以小子以为,现在却是我们四派的好机会。。。”
    天门怒道:“林小子,婆婆妈妈半天的正事还不说,吊什么胃口,你平时不是这样啊,怎么越到关键时刻越是磨磨唧唧的。”
    鲁连荣目光一闪,道:“天门师兄勿恼,我看林小子是有什么顾及。”
    天门没好气道:“有什么顾及,难道我们几个老家伙还能和一个孩子置气,除非是这小子打算灭我们道统。。。”天门忽然一惊,闭上了嘴巴,能做到一派掌门的无论脾气有多么暴躁,但是绝对没一个傻瓜,更没一个饭桶。过了半晌,天门盯着默默无言的林平之,迟疑的开口道:“林小子,你小子该不会是真的。。。”他看着林平之还是默默无语,脸色逐渐由红转白,又由白变红,忽然怒吼一声:“你个小兔崽子,你还真是憋着这份坏心思呢,老道踢死你!”说着就往林平之身上扑,还好他旁边的玉磬子和陆柏一左一右把它牢牢的按住,玉磬子急道:“天门师侄,稍安勿躁,你刚刚也说了,就算林小子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也不会着急的。”
    天门怒道:“但是师叔,这小子要灭了我们泰山道统啊,我非得劈了他不可!”
    玉磬子也是姜桂之性,登时大怒,大喝道:“天门,你好歹也是泰山一派的掌门人,现在我们几派开会,一个小辈说了几句话,还没说明白你就要打要杀的,还有没有一个当长辈做掌门的样子?而且林小子什么时候灭了我泰山道统,就算退一万步,林小子打算这么干,但是现在干了么?就算再退一万步,他干了,干成没有?再说了,这里有左掌门和岳掌门在此,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训华山派的弟子?”
    天门也不是浑人,登时面色一整,身体也软了下去,陆柏和玉磬子也放开了双手。天门正理一下衣服,对林平之一拱手道:“贤侄,师叔无礼了,请贤侄见谅,还请贤侄讲话说的再明白些,免得师叔不懂犯浑。”
    林平之连忙还礼,口中连道不敢,心中却是冷笑不止,泰山这对叔侄果然是好搭档,一唱一和,表面上看玉磬子是在教训天门,更是为林平之出气,实则一直在强调泰山派绝不会同意和其他门派合并,最后更点出来左冷禅和岳不群,再强调自己是华山派弟子,天门无权处罚华山弟子,那自然其他门派更无权对泰山派指手画脚了。天门道人开始看似莽撞,实则已经再给玉磬子反应时间了,否则以他的功夫真的要动手又怎么可能轻易让玉磬子和陆柏就给按住,其实他是担心华山派和嵩山派以及衡山派已经商议妥当,自己孤掌难鸣,故此演出了这么一手苦肉计,所以说是苦肉计,天门一个掌门,在这么多人面前被嵩山派的陆柏和本门师叔按住,无论如何这个丑是出了,但出丑总比动手丢命强,林平之不得不承认,这是天门能找到的最好的办法。
    林平之心中暗叹,看起来泰山派始终都是个麻烦,不过有麻烦是必然的,就看如何去解决麻烦。林平之见天门归座,开口道:“其实天门师叔是误会小子了,小子岂敢提出如此无礼之事,小子只是感觉,目前五岳剑派已经不再适合我们正道,与其如此,不如破旧立新,重新建立一个新的组织。”
    天门此时心情才算稍稍平复,但是心中并不踏实,因为真的如此简单,林平之刚刚绝对不会是那种表现。
    果然林平之继续道:“这个新的组织,小子认为应该有一个新的组织形式,首先,他不是一个单独的门派,也就是说,嵩山派、泰山派、南岳衡山派和我华山派还是以前独立的四派,但是在这个四派基础上,我们建立一个新的联盟,然后这个联盟对各门各派的内务都不会干预,但是涉及到任何的江湖争斗则必须统统进退。”
    陆柏忽然开口道:“这和之前的五岳联盟没有区别啊?”
    林平之笑道:“陆师叔,小子的话还没说完,不过陆师叔既然问了,小子就问陆师叔一个问题,请问陆师叔,少林寺为何如此强大?”
    陆柏笑道:“少林寺无论是高手数量,武功秘籍还是门人弟子,在江湖上都稳居第一,这样的门派不强就没天理了。”
    林平之笑道:“那么请问陆师叔,少林寺在哪里?”
    陆柏嗤笑一声:“当然是在少室山。。。”他忽然呆住了,不错,林平之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因为冀北有少林寺,四川有少林寺,福建、广东都有少林寺,所谓的嵩山少林寺,其实只是他们所称的少林总院。
    天门叫道:“林小子,你还说不是要灭我道统。。。”
    玉磬子一把按住天门,开口道:“平之,说下去。”
    林平之笑道:“天门师叔稍安勿躁,待小子把话说完再任由师叔责罚。”他转头对陆柏道:“陆师叔也是想到了,少林寺其实早就已经遍布大明,故此他才有强大的力量,我四派分属天南海北,可以说利弊各半,有利者是我们可以更多的掌握情报以及资源,弊端则是距离太远难以沟通。所以小子的意思是尽可能的扬长避短,我们新建的联盟在很多地方都要进行革新,首先是在联盟的管理上面,以前左师叔任盟主的时候,虽然表面上看是一言九鼎,但是每次的行动都只能指望着嵩山派的众位师叔和师兄弟出力,与其说是在行使五岳剑派的盟主权力,不如说是在行使嵩山派掌门的权力,每次虽然是打着五岳盟主的令旗,但实际上还是靠着嵩山一家的实力以力压人,最后即便把事情做了,不但要出钱出人出力,搞不好还要背黑锅挨骂,说句难听的话,左师叔这个盟主其实和一个摆设没有区别,只是依靠一派的实力硬扛着,顶着地主的帽子干着长工的活。”说到此处,林平之转头道:“左师叔,小子言出无状,但现在是我几派的生死存亡之际,还请左师叔大人有大量,万望海涵。”
    左冷禅面色铁青,林平之那一句摆设让他自尊心大受打击,但是仔细一想却不得不说林平之说得对,故此心中虽然难受但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平之所言不错,老夫自家事自家知,这些年老夫花了多少冤枉钱就背后挨了多少骂。”
    陆柏面沉似水,他是带着令旗外出最多的太保,没人比他更清楚林平之所说的话了,此前倒是没什么感觉,今日听到林平之所言,真的如黄吕大钟,面上更是发烧,心中暗想:“难怪左师兄看重这小子,过有过人之处,枉我自认机智,这么多年居然没发现如此大的漏洞,如此下去我嵩山派所谓的并派就算成功也是镜花水月。”想到此处,陆柏躬身一礼:“林贤侄,师叔受教了。”
    林平之微微闪身,但是受了半礼,他今天所说的话当得起陆柏一礼,如果是其他时候也许他会推辞,但是此时他所说的乃是事关四派合并的大事,谦虚固然重要,但是现在更重要的是威信。
    岳不群目光闪烁,忽然对左冷禅一礼道:“左师兄,岳某昔日只见到左师兄的蛮横霸道,今日细思,才体会到左师兄多年来的难处,岳某在此向左师兄道谢了。”
    左冷禅鼻子也有些发酸,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解自己苦衷的不是自己的师弟们,甚至连自己都没了解到,反而还乐在其中,而这个华山的小子却了解到了,见岳不群行礼,连忙回礼道:“岳师兄言重了,左某也是多有不妥之处,也望岳师兄见谅。”两人相视一笑,未在开口缓缓坐下。这样的人不是不善言辞之人,但不是多话之人,有些话说到了,明白了,理解了就足够了,无需多言。
    第九十三章 下令
    林平之略微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小子认为,如果我们在此组建联盟的话,结构既要比以前紧凑,也要比以前松散。”
    他稍稍一顿,对众人解释到:“所谓要比以前紧凑,就是我们需要有一个配合,首先,这个联盟不再只有一个盟主,而是需要一个元老会,元老会有两个名额,既可以是掌门也可以是门中的长老或者弟子,盟主两年推选一次,盟主不再单纯依靠比武,而是元老会进行表决,支持人数最多的人就可以当选盟主。另外,每个门派都要公开自己的银钱账目,根据每年各派的收支情况,每年都要缴纳盟费,这样联盟每年的开销就不用总是让一家承担了。再有,联盟需要有自己的力量,故此,每个门派都至少要派出三名弟子,分别在其余的门派常驻,这样既便于彼此沟通联络,更有助于互相的了解,既避免了合作御敌之时的生疏,又可以在各派取长补短。同时,无论我们四派中哪一派做了盟主,都需要在自己门派内设立一个联盟专用的营地,然后四派中每一派至少派出一人,多了不限,长期驻扎在此,无论是何种行动,包括类似于刘正风那样在本派之中出现叛徒,都要以联盟营地中之人为先锋,四派联合行动铲除内奸。”
    说到这里,林平之闭上了嘴巴,他知道,需要众人先消化一下,毕竟此时非同小可,需要慢慢的和大家沟通。
    此时,在座众人已经听的呆住了,这种联盟的方式他们以前不要想,连听都没听说过,虽然不知道真正操作起来如何,但是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他们都知道林平之还没说完,但是只是现在听的已经让他们消化不了了,他们明白林平之在给他们时间礼节,而他们也正需要一点时间思考商量一下,所以连脾气最急的天门都没有催林平之讲下去。于是各派人马除了鲁连荣孤家寡人,一个门派的人都头挨着头交头接耳的讨论起来,而鲁连荣也闭上眼睛坐在那里盘算起来。
    之前林平之无论是和岳不群还是左冷禅等人,都没仔细谈过这些事情,只是简单的说认为自从恒山派叛变,五岳只剩四岳,南岳衡山的莫大又首鼠两端,等于剩下三岳半,再叫五岳联盟实在不像话,其他几人也都如此感觉,但是万没想到今天林平之会提出如此出乎他们意料的提议,而这个提议看起来很怪,但确实感觉和之前那个草台班子的五岳联盟不是一个档次,故此心中还是非常有一种期待。在座的都是一派掌门长老,都要对很多人负责,如此大事,不慎重绝对不行,故此讨论起来绝对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林平之也知道这事情急不得,于是回到座位,端了杯茶,一边品,一边看着众人两三成群的低声讨论。
    东方不败看着林平之若有所思道:“林兄弟,你没给本座安排什么活儿吧?”
    林平之笑道:“老哥就是老哥,兄弟这儿还真给你这样的人物准备了一个活动的位置,到时候就看老哥和众位前辈的意思了。”
    东方不败目光闪烁:“你让我这么一个魔教教主在你们这个联盟干活?”
    林平之微笑:“老哥这么聪明,自然知道不可能。只不过兄弟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回头老哥自然知道。”
    东方不败笑了笑,也没在言语。
    又过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是,最先开口的却是孤家寡人的鲁连荣,鲁连荣轻咳一声,苦着脸道:“平之,你也知道,你鲁师叔不过一个有名无实的闲散长老,如此大事,你让老夫如何应承你?”
    林平之起身满面堆笑道:“鲁师叔,你万不可妄自菲薄,虽然您只是南岳衡山的长老,但是这么多年,在座所有人都不是瞎子,谁看不见衡山派到底是谁在为门派日夜奔波?您老不但不辞劳苦,更不在乎名誉,只为了衡山派日夜操劳,如此君子,虽然没有掌门之名,但是做的却比那占着茅坑不拉屎天天装成一副世外高人摸样的墙头草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陆柏开口道:“不错,林小子这话说的半点不错,鲁师兄,别人不知道你,我仙鹤手还不知道你的功劳?你这个话说的却是大大的不该。”
    这就是林平之这个小辈先开口的好处,很多话本就适合他这个小辈先开头,然后让长辈接下去,他不开头,哪个长辈都不好说。
    林平之鼓掌道:“平之谢过陆师叔仗义执言,鲁师叔,小子虽然年幼,却也知道江湖上以忠为本,以义为先。鲁师叔数十年为南岳衡山风餐露宿日夜奔波,这是你的忠。我华山遭逢大难,可能万劫不复,鲁师叔虽不是掌门,却带着门下亲传弟子全家来援,这是你的义。鲁师叔如此忠义之人,如果还要被那奸邪小人排挤,才真是苍天无眼。”
    林平之提到鲁连荣驰援华山,岳不群三人就不得不表态了,华山三兄弟当即起身对鲁连荣道:“平之所言甚是,鲁师兄大忠大义,我师兄弟向鲁师兄拜谢了。”
    说罢便拜,晃得鲁连荣连忙起身回拜,口中连称不敢。
    林平之一看火候已到,忙对左冷禅道:“左师叔,如今虽然左师叔毁去令旗,但是我五岳剑派联盟还未公示江湖宣布解散,师叔还是五岳盟主,何不在解散联盟前以盟主身份下达最后一道命令,此次我几派共同进退,既让左师叔这个盟主在最后实至名归,又可以给江湖朋友看看我们联盟虽然解散,确散的磊落,散的师出有名。也算给师叔执掌五岳联盟做个圆满的了断。”
    左冷禅先一愣,随即心头滚烫:“不错,自己虽然当了二十几年盟主,可每次都是自己嵩山派一个跳光棍儿舞,看着威风霸气,但哪有什么王者之风。这次就算这个联盟解散了,老子也要解散的风风光光,让人看看我左某人不是无能之辈,不是没人听咱的号令,这也是老子首次真正的指挥几派的人马,这个盟主到最后老子总算是值了。这个林小子,把一切都算到了,确实要的!”
    左冷禅一捋胡须,走到大堂中间,朗声道:“众位,今日,左某就以五岳剑派盟主的身份发号最后一道命令。”众人闻听,连忙起身都走到左冷禅面前,躬身施礼,齐声道:“属下听令。”这一瞬间左冷禅心里这个美啊,特别是看着岳不群、天门道人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样子,简直就像三伏天喝了冰镇酸梅汤,这是华山和泰山的两派掌门啊,自己当了二十几年盟主,何曾如此风光过?更别提他们都不是光杆司令,后面还有几个长老了,虽然南岳衡山只有一个鲁连荣,但是以前虽然自己请得动他,但是既然是请,自然没办法下令。现在这些人居然都在自己面前俯首帖耳,随即目光一黯:“可惜啊,这么威风的第一次,居然也是自己最后一次作为五岳盟主下令了。”但旋即目光更亮:“他奶奶的,刚刚林小子提的那个建议如果真的成了,岂不是比这个劳社子五岳盟主更风光?这盟主除了老子谁还能做?”这种激动在心中如电光火石般掠过,但是已经深深的扎下了根。
    左冷禅清了一下嗓子,朗声道:“我五岳剑派家门不幸,连出败类叛徒,本盟主令:其一,北岳恒山派自甘堕落,投靠魔道妖人,从此不再分属我五岳剑派同盟,日后对北岳恒山派众淫尼杀无赦!”
    众人大声领命:“谨遵盟主训令!!!”声音整齐划一,各人都是内功高手,虽然只是几人出声,却响彻云霄。
    左冷禅面上红光更显,目光更亮,声音更高:“其二,南岳衡山派掌门莫大,放纵门人弟子为非作歹,先是刘正风勾结匪类冒犯天条被官府正法,后是背后行凶偷袭嵩山同门费斌,更坐视华山危难于不顾,本盟主令,此后废除衡山莫大掌门之职,由衡山派长老鲁连荣继任衡山派掌门!”
    众人声音更是嘹亮:“属下领命!!!”鲁连荣激动的身躯微微发抖,过于激动的他没有注意到,左盟主的身躯比他抖得还要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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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8-06 11:47:50  更:2022-09-04 02:3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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