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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浮生若梦》纯属虚构

作者:无心无梦小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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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年男人的尊严,有三大支柱:兜里的钱,社会上的面,老婆的脸。这三样,我只有一样:老婆的脸。但却不是好脸,而是一幅悔不该当初嫁错人的脸。
    这也怪不得她吧。女人,谁不想嫁得好一点?像我这样一个公司的小职员,不到四千的工资,在现在这社会生活,已经很可悲了。更何况在这个家族式的企业里,毫无前途可言。公司的每个重要职位,都有着血缘的烙印。优秀的能力,只是你还在工作的原因而已。我的那个主管的口头禅就是:公司不缺人,干不好给我滚蛋!
    我其实很努力的。我一直相信天道酬勤,但直到那一天,那个算命先生跟我说天道酬勤是个神话。你出生的平台,已经决定了你发展的上限和下限。区别在于你在这个区间的运行方向是不是接近上限。
    我挺讨厌这算命先生。他的长相,像山羊成了精。戴着一副纯是装饰的眼镜——他不在算命摊上时,从来不戴。每天把雪白的须发梳理得一丝不乱,有三分仙风道骨里藏着七分妖气的诡异。他的算命摊位,就摆在街头,在红旗大街我每天上班必经的路上。直达公司的公交车站,离他摊位不足三百米。每天上下班,都能看到他坐在马扎上摇着扇子忽悠人。看年龄,应该也有七十几岁了吧!这风雨无阻的敬业,让我佩服。这段时间他开始纠缠我了;说我最近会有坎坷。轻则丢工作,重则有血光之灾。每天让他烦得心头火起,好想揍他。但老流氓是惹不起的。你碰他一下,他往地上一倒:下半辈子就得养他了。
    我的老婆吴馨,算是个美人儿。她的出现,对我那个有点才华又不得意的老丈人来说是个意外,所以有了无心插柳的意思。因为在她出生的前一年,她哥哥隆重登场了。重男轻女的老丈人一高兴,给起个名字叫得意,没想再要孩子。名字都不错,只是和姓连在一起,就好像有点别扭了。说吴馨算是个美人,是因为她长相身材都不错,却缺少美人的媚与鲜活。也许因为嫁了我不是很甘心吧,将就着的不满和冷漠一直让我们的生活缺少欢乐。我是很爱她的,否则也不会在她怀了别人的孩子失恋时娶她。现在看来这是个错误。一个不爱你的人,永远不会被你感动,更别说因为感动爱上你,不管你付出多少。到如今我终于相信了那句话:如果没有爱情,就娶一个爱你的人,这样至少还有半个天堂。如果没有爱情,别娶一个你爱的人,那样弄不好一辈子透心凉。
    学生时代,吴馨是我的女神,高傲而优雅,像天鹅。但漂亮的女孩从不缺少追求者,她的周围,群狼环顾。和他们相比,我太普通平庸了 。普通平庸得只能偷偷地暗恋,不敢有任何的奢望。也许是我的懦弱和平庸给了她一种安全感,我们的关系还可以——就是偶尔会聊聊天的那种。当她被毕业的南方学哥抛弃时,肚子已经很显眼了。她那个有点守旧的爸爸气得半死,听说我愿意娶她,当场就同意了。话说回来,我那时也挺伟大的,她要把孩子生下来,我居然同意了!只是婚后不久,她意外的摔了一跤,孩子没保住。但现在她说:我那时若不是怀孕有点抑郁,打死也不会嫁你!我唯有苦笑,却不敢反驳——爱的人是卑微的。如果不是那么早结婚,我会出去闯一闯的 ,或许就有了不一样的天地!到现在,每天卑微的爱着,忍着,也习惯了。习惯了的生活,也是一种好生活。虽然常常是一肚子的气,满心的不甘:我所有的好都被低收入给毙了!
    今天早上,她跟我说:要不咱俩离了吧,正好也没孩子。这不温不火的日子我过够了。你就当行行善放了我。
    我被她没头没脑的话弄懵了:我哪里又惹到你了?!啥意思?
    吴馨:你没惹我。你是个好人,但我厌倦了这个城市和现在的生活,我想换个活法。
    我说:你想好了?
    她说:我决定了。
    她决定了!我忽然就怒了:你决定了?问我同意没?你当我是什么?手纸吗?想擦就擦,想扔就扔!
    她说:我决定了!
    我说:那还跟我说个屁!你自己离去!
    我早饭也没吃,就去上班。路上山羊精拉住我:你今天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
    我顿时大怒,指着他鼻子骂到:老杂毛,别以为我不敢打你,再诅咒我,我弄死你!
    山羊精摇头晃脑:好人不好当啊!你会回来找我的。
    我说:我要是来找你,就是想弄死你!
    我在一家房地产公司上班。公司的规模,不大不小。说它不大,是因为只在鹅城有业务。说它不小,是因为在鹅城还颇有实力。说白了就是公司只在鹅城有背景,典型的家族企业。这几年房地产不景气,再加上疫情的影响,所谓的上班,基本上就是在办公室喝茶看报磨时间。
    我在公交车上接到了经理胡大志的电话:由于防疫的原因,今天我自己值班,你不用上班了。哪天上班,我再通知你。
    多少有点奇怪,怎么是他打电话通知我?而且通知的这么晚?平常这时候,正在准备出门上班。但今天早上走得早,还有二站地就到公司了。不想回家,但又能去哪呢?我想起办公桌的抽屉里那本没看完的小说:拿上书,寻一个有阳光,有花开的清净处,在这个不如意的春天里,偷回一点好心情。
    公司离车站还有一段距离。我抽着烟,慢慢地往前挪。少年抽烟因为好奇,青年是因为无聊,中年是因为压力。男人,不易。在这个时代,不甘心混日子,努力却又看不到回报的希望。在悲观里努力却又得笑着面对人生,然后还得扛起所有人的期望。自己的疲惫和无奈,只能自己吞了慢慢消化。吸烟,吸进一口口有毒的烟雾麻醉,吐出一口口心塞苟安。明知有害,却戒不了。到了公司,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我拿了小说正要走,忽然听见含糊微弱的求救声:救命……。我吓了一跳,以为是幻觉。侧耳倾听,似乎还有哭声从经理办公室传出。我去开经理办公室的门,门被反锁了。里面又是一声:救命!我一脚踹开门,却见胡大志光着屁股把刘海妃按在沙发上正扒裤子。胡大志吓了一跳,见是我,竟然不放手,虎着脸骂:滚出去!刘海妃挣扎着哭喊:梅哥救我!我一下子反应过来,今天的休息,是胡大志谋划的一个局。他垂涎刘海妃已经很久了,只是刘海妃很聪明,一直没给他机会。我说:放开!狗东西你犯罪了你知道吗?胡大志:你马上走,明天你就是副经理!以后我罩着你!我说:好!却飞起一脚,踹向他的光屁股。胡大志一躲,前面勃起的凶器露了出来。我的脚一偏,踢个正着。胡大志一声惨叫,跪在地上。我问刘海妃:报警吗?刘海妃茫然望着我轻轻摇摇头。我问:以后怎么打算?刘海妃不语。我问:还在这干嘛?刘海妃摇头起身往外走。我跟着她:不能这么算了!
    她哭着说:我现在只想回家。我跟着她出来,叫了出租车想送她,她不让我送。我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真想回去揍胡大志,可刘海妃都走了,我又能怎么样?忽然之间,我发觉自己的工作好像没了。茫然的走在街头,仿佛梦游一般。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被山羊精拉住:就知道你会回来找我!不能再往前走了!再往前会有血光之灾!你坐下我给你解解!我茫然的看着他------原来我已经走到红旗大街了。我问他:你算得准吗?他说:不准不要钱。我说:你算到我要揍你吗?山羊精:年轻人,可不敢犯浑!我飞起一脚,他就飞了出去。我早就想揍他了,今天的怨气太多,忍不住了。
    我一直认为,北方人脾气的暴烈,与天气地域有关。南方人的怒,如同一个铁球,是坚硬得圆滑且有延展性。北方人的怒,如同钢刀,被冰与火淬炼过,锋利得刚性十足,伤人伤己。各有各的优缺点吧,但现在这社会,还是圆滑一点好。我也想圆滑忍让,一直也在圆滑忍让。只是今天,太多的不如意堆到一起蚕食了理智,怒火爆发了。
    一脚踢飞了山羊精,我继续向前走——没人敢拦我,但我知道自己惹事了。反正生活已经糟透了,再坏点又能怎么样?可刚走出三五十步,我看到了吴馨!她依偎在一个男人怀里,巧笑倩兮,顾盼贱兮,从不远处的商场出来。我愣住了:和她一起生活许多年,何曾见过她如此灵动的笑容?不是她没有,原来是在我面前没有!那个男的,有点眼熟,像当年抛弃她的那个学哥。俩人差一点撞到我身上才发现我,僵在当场 我一把薅住男人的脖领:查良峰?没错吧?
    吴馨冲上来掰我的手:你先把手放开!
    我看了看男人惨白的脸,对吴馨说:这才是你要离婚的原因吧?小白脸儿是比我好看。忘了他把你玩腻了怎么抛弃你了的?
    吴馨:我愿意!放手!
    她掰不动我的手,居然用牙咬!我用另一只手推开她,抬手狠狠地给了查良峰一个耳光:这是你当年应得的……还没来得及打第二下,吴馨疯了一样冲上来,嚎叫着,使出了九阴白骨爪 。我惨笑着把查良峰推到她怀里,松了手:这他妈的才是爱情。我有一万个杀了你的心,只不过舍不得伤她。敢再对她不好,天涯海角,我一定弄死你!滚吧!
    吴馨扶着吓坏了的小白脸儿走了,围观的人群在我恶毒的目光 下散了。脸上被吴馨挠到的地方一条条的火辣,摸了一下,见红了!我掏出一百元扔在旁边的地摊上,拎了一桶军工白酒正要走,忽然听到有人说:爷们儿,你得给我个说法!我回头一看,是山羊精——恶毒的盯着我,灰头土脸,妖气冲天。
    你得给我个说法!他说:我算错了你打我砸我的摊子我认,这么打我不行!你得给我个说法!
    我咬着牙笑:要说法,行!跟着我。等我喝点,再给你说法!
    他还真跟在我后面!我拎着军工白酒进了尚志公园,在假山那找了一个僻静处开喝。疫情闹得,公园里没几个人。我喝酒,山羊精蹲在不远处用眼睛剜我。
    我说:来整点儿?
    他说:你得给我个说法!
    他翻来覆去就这一句话。我把兜里的钱掏出来给他,我说我只有这么多,老婆也跑了,爱要不要。他不要。问他要什么说法他又不说,本来打了他心里还有几分歉意,竟又被他磨的渐渐火起。
    我说:趁我还没醉,赶紧滚!我特么的今天够倒霉的了,别惹我!
    他说:你活该!我算到了你不信!
    我说:你算到我会揍你了吗?忽悠一下就算了,追着恶心人诅咒人,就是自己找不自在。
    他愣了一下:我没算错,你得给我个说法!
    我拿起一块石头扔过去:滚!
    本来没瞄他,但他一跳,恰好便砸在腿上。他一边哀嚎一边喊:活该你老婆跑了工作丢了,这么对我.你倒霉的日子还在后边呢!
    我不理他,继续喝酒。可今天的军工白,像假酒,越喝越冷 。头脑清醒得可怕,只是浑身的肌肉越来越无力。
    军工白,在鹅城,曾经是骄傲的存在。但现在,一如鹅城的军工,早已经是名存实亡。鹅城的没落,固然有经济发展的原因,也有很多政策方面的原因。从鹅城迁走了许多的企业单位,同时带走了许多人才。到现在,人才人口的流失,注定了鹅城还要没落下去。这个在中国历史上非常年轻的大城市,与同级别城市相比,尽显老态。
    但酒就是酒,甭管有名无名,喝多都醉。我倚着石头喘粗气,含糊地自己安慰自己:有什么呢?吴馨走了也好,至少不用每天看那一张悔不该当初嫁错人的脸了!可以找个更年轻漂亮的……,刘海妃那事儿,碰上不管那还是人吗……?那破工作,那点工资,早该辞了,若不是当年急着结婚,哥们会在那破地方低声下气……?吴馨……,还想她干什么,没出息!从此永远不提!山羊精有点冤枉,可你一个算命的连个眉眼高低都看不出来?我心都特么的碎了倒霉到家了你还来撒盐不揍你揍谁?山羊精,来,你狠狠揍我一顿出出气!山羊精……?你怎么还走了?下雨了?这雨来的真是时候!这一浇,清凉!爽!怎么这雨有点骚味???
    我扭头往上看:山羊精正站在假山高处提裤子!
    我日你祖宗!我骂着努力支撑起身子往上爬。当我驱动被酒精泡软的手脚爬到山羊精曾经站着的地方,却见山羊精已经在公园外面的街道上迈着方步,三分仙风道骨,七分妖气纵横!我看着他飘然远去,却只能动嘴:我弄死你,老山羊!
    我 在假山上睡了一会才回家,黄昏时,带着一身骚气。一路上无数人侧目,我却毫不在意。当一个人觉得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时,他也会想抛弃这个世界。回到家,一开门.竟是一地的狼藉:像是一个藏宝人的家被盗了。吴馨的东西全不见了。好狠的女人!你走也就算了,至于把房间弄成拆家的模样吗?这个家怎么说也曾经是你的,也许不值得你留恋,但怎么就让你憎恨了?我打开电视,那里唱着一首老歌:最爱你的人是我……对你付出了这么多,你却从未感动过……。
    我开了一瓶酒,玉泉方瓶。人说一个人家的藏酒,就能代表这个人家的等级。还真是有道理,我家的藏酒,都像土特产。我以前回家从不喝酒,现在想想,真没必要。一个人不把自己当回事,没人拿你当回事。一个人不把自己活舒服了,没人让你舒服。委屈自己时,你永远也讨好不了别人。可惜我懂得太晚。爱是卑微的,但不该委屈自己。委屈的爱,是高利贷,我现在在加倍偿还。说白了,我是自找,活该!
    坐在一地的狼藉里,看着电视,喝酒。电视演了什么,除了那首歌,什么也不记得。一会傻哭,一会傻笑。一会醉,一会醒。只觉得夜好黑,好漫长。忽然一声脆响夹着风雨砸了进来。我晃动已经迷糊的头,看到玻璃被砸碎了,风和雨正从那个黑洞里涌进来。离我的脚不远的地方,有一块包了纸的石头。我拿起那已经松脱的纸,那上面有字:给我个说法!
    老山羊,我弄死你!我恨恨地骂。起身去厨房拎了一把刀冲了出去!可外面空荡荡的,昏暗的路灯照着一片冷清。我拎着刀在风急雨骤的夜里搜寻,却只是让自己的怒火更加猛烈。忽然一辆警车鸣着警笛冲到我跟前。我看着眼前的警察,忽然明白可能中了山羊精的连环计 。傻笑着,扔了刀,上警车。
    吴馨第二天带了律师来领我。还没办离婚手续,她法律上还是我老婆。警察联系的她,我在警察那只是说有人砸了我家玻璃,别的什么也不说,怎么处理,随便。警察跟吴馨说:他精神好像不太正常,在这还想耍赖呢!回去好好看着点。可一出门,吴馨就说:我们现在直接去离婚,需要的东西我都备好了,那边也找好人了,不用排队。我说:好。
    她从来,就没正眼看我。爱你的人在你落魄倒霉时,会心痛。普通人,也会有点同情。不爱的,只会更加鄙视。离婚手续,已经只需要我签字而已。我没一点的犹豫不舍了。拿了离婚证,我扭头就走。
    酒也醒了,婚也离了。我游荡在鹅城的街头,漫无目的。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学府路。好久没来这里了,今天的学府路,已经不复当年。学校还在,变化不大,可我仿佛已经很老了。看着走过身边的年轻学生,真想回去重来。可谁又能回得去?我坐在角落里,嗮着太阳,百无聊赖 。忽然电话响了,是公司的财务经理范雅湘。我预感到是什么事了。接了电话:范姐好!
    范雅湘:你好,胡经理说把你开除了,怎么回事?
    我叹口气:要是别人问我真不能说,你问我就说实话了。胡大志在犯罪的时候被我制止了,他就恨上我了。
    范雅湘:犯什么罪?
    我说:这么说吧,我制止了,要是追究,也是三年以上七年以下。追究的权力是另一个人的。
    范雅湘:我明白了。昨天公司的监控坏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说:范姐,我能怎么办啊?公司姓胡,他开除,那我就得走人啊。再找工作呗。
    范雅湘:我看看帮你争取个辞职吧,姐的能力有限,成就成,不成也没办法了。
    我说:谢谢范姐。
    任何单位的财务主管,都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会计,至少是公司核心层的重要成员。公司虽然是家族企业,但成员之间相互也有制衡。从胡大志对范雅湘的尊重上,至少,范雅湘的后面有人。范雅湘的电话,或许就是胡氏集团的某个人想了解情况。
    生活还得继续。放下电话,我又想起山羊精。现在酒醒了,心态也比较平和了,忽然觉得不对劲:按说,我打了他,他想报复也好,要说法也好,要钱也好,最简单的方法是报警进医院啊!可他没有!他居然用了一个以牙还牙的方式报复。七十岁的人,不应该啊?唉!算了,毕竟是我先踹他的,于理有亏。他尿了我一身,又砸了我的玻璃,还把我弄到警局,气也算出了吧。去跟他讲和算了,七十岁的老流氓,不能惹的。
    我去红旗大街的算命摊,他不在。我问旁边的老头,老头说:来过了,说你会来。让我转告你:你要是怕了知道错了,也不是不可原谅。跪在这磕三头,喊三声,荆爷爷我错了,饶了我。这事就了了。
    我笑了:本来想跟他道个歉,看来老山羊是不想善了。
    老头说:你若不肯呢,他就让我告诉你,荆轲的后人,虽然老了,也不能辱没祖宗,肯定让你百倍偿还。
    我大笑:还惹了个黑社会世家。还荆轲的后人,还辱没祖宗,笑死我了!就算荆轲是他祖宗,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一个无勇无谋的亡命徒而已!白浪费了樊於期一颗大好的人头,太子丹的厚爱重托。燕国因为他多死了无数无辜的人。我看他老朽了,想让一步,既然他这么牛逼,那就随他便。告诉他,放马过来,爷们接着!
    我找了一个修窗的把坏了的玻璃换了,洗了个澡,然后去吃饭。饭店很小,只我一个顾客。服务员懒洋洋的不愿搭理我。北方的普遍现象,就是服务没笑脸态度差。素质修养还是偏低。我也一样,没好到哪去,七十岁的老头也敢打。
    要了两个小菜,一瓶纯粮土烧。服务员说:有军工白。我一阵反胃,说:除了军工白啥都行。
    我一边喝一边琢磨:这山羊精看来有点道行。别管他怎么蒙的,居然有点准儿。挨打了不放赖,也是硬茬打法。不能轻视他——昨天要是抛开年龄的问题,其实是我吃亏了。奇怪的是我昨天那暴怒的一脚,似乎没有伤到他,或许他练过?我住的小区房子虽然很老旧,但我家在四楼,比鸡蛋还大一点的石头扔上去,还真需要有好手劲和准头!自称荆轲后人,自然姓荆,这是我对他唯一的了解。他不肯干休,自然会再找我麻烦。酒不能再喝多了,要不然……。
    一瓶酒,我只喝了一小半就不喝了。人说花开半妍,酒喝微醺。还真是,微醺的状态,让人兴奋。有位伟人说——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 。我居然和一个七十岁的老人斗了,这可输不起!怎么说咱也是正当壮年的爷们,他都要退出历史舞台了。可以认输——但人家不让;决不能斗输。既然斗,就得刺激他一下,发怒的人,更容易出错。山羊精的字还真不错,“给我说法”这四个字,写得方正硬气,力透纸背,有颜体的痕迹 。我要了一张纸,写了八个字,用魏碑:流氓老矣,尚堪斗否?我拿着纸去了红旗大街的算命摊,他当然不在。我吐口唾沫把纸贴在他平常出摊的地上,在一群三教九流的站街人的冷眼里,哼着小曲,回家。
    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山羊精昨天的行为,说明他绝对不简单,不是普通的老流氓。习书法的人喜欢说字如其人,这是有道理的。想写好字,就得集了精气神,心无旁骛。一笔下去,功力修为就融进字里了。刚硬的人,讨厌柔若无骨的花柳体。柔软的人,也不喜欢写力重形刚的僵硬。
    我躺到床上,想睡一会。山羊精不是怕我才躲我,是在扬长避短。体力上不如我,就得玩阴的,斗智。玩阴的,一般都会选夜黑风高。白天睡一觉,晚上好打起精神。逮到他的影,就赢了一半。
    可我睡不着。躺在那里,又想起吴馨。到底还是惦记她,虽然她 无情。我不相信浪子回头,因为大多数的浪子回头,是撞了南墙无法再浪。我也不相信破镜重圆,因为所有的破镜重圆,都免不了伤痕累累的脆弱和变异。真正悟了的人,是极少数。所以大概率,她将来还会被抛弃。吴馨或许也知道,只不过有一种爱情像吸毒,明知道是不归路,却戒不了那个瘾,于是有一天算一天。爱情在东西,勉强不来。难得的就是心甘情愿,就像飞蛾扑火 。我当年娶她,也曾经想过她永远不会爱我,但还是娶了,也如飞蛾扑火。所以今天的一切,也算自找。愿她一切都好吧,终究,我给不了她想要的,无能为力。
    电话在我昏昏沉沉的时候响起。是吴馨的父亲打来的。吴馨的父亲叫吴泰斗。说实话,这个前岳父对我还不错。有一次酒后聊天,他说:名字很重要!你看你和吴馨的,名字:吴馨,梅用,天造地设的缘分,多般配!我第一次听到你名字时,就知道你是吴馨的归宿。你看我的名字,吴泰斗。我这一辈子不得意,就毁在名字上了。人家说——那个人,叫泰斗?!在以谦虚为好的传统文化里,听名字就先让人生厌了。吴馨在一边撇嘴:那他应该叫梅費才更般配,一个无心,一个没肺。吴馨和她妈妈一样,从来瞧不起她父亲,甚至嫌弃。嫌弃,瞧不起自己男人的女人,教育不好孩子,很容易毁了孩子还不自知。
    吴泰斗:你怎么和吴馨离婚了?!
    我说:她要走,谁拦得住?
    吴泰斗:那也得拦啊!你应该告诉我们,我们帮你。
    我说:她心一直没在我这,她不爱我,何必在纠缠她。放她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吴泰斗:她妈妈也不爱我,这不一辈子也过了?她现在不接我电话,你带她回来一趟!一日夫妻百日恩,就这么散了你不可惜?!
    我说: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我看见她和查良峰在一起。
    吴泰斗沉默一会,挂了电话。
    觉是睡不成了,起来泡壶茶。想想前岳父也是挺可怜:一辈子持君子之道,却在外不得意,在家没地位。唯唯诺诺,看老婆脸色过了半辈子。一家四口人,他一次跟我说:我排第六!因为还有一条狗。我安慰他:有容乃大,爱了才怕。男人真正的本事,不是耀武扬威,而是能忍善耐。心有天下,方寸之地不小。时势不来,英雄虎踞龙盘。前岳父爱听,吴馨却说:终于知道你为什么看没有用的古文,原来是用来讨我爸的欢心。
    正喝茶,吴得意打电话来:你跟我爸说什么了?!
    我一愣:他问我和吴馨离婚的事,让我带吴馨回家一趟,我说她和查良峰在一起,找不到她。怎么了?
    吴得意:坏了!我爸拿刀出去了!我妈说从来没见过我爸那么凶狠的表情!吴馨不接电话,你快去珠穆朗玛宾馆截住他,我也马上到。
    珠穆朗玛宾馆,离我家的直线距离大约六百米。宾馆的高层,甚至可以俯瞰我住的小区。我飞奔到宾馆的前台问来没来一个老头问找查良峰,服务员说没有。我长舒了一口气,走到门口抽烟等他。
    大约十五分钟,吴泰斗从出租车上下来。脸色阴沉平静,仿佛欲雨的乌云。他看我一眼,没表情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说:路过,在这抽根烟。正想着去哪里吃饭呢,您就来了。好久没和您喝了,相逢不如偶遇,咱一起喝酒去!
    吴泰斗想推开我:一边去!我有正事!
    我哪里敢放他过去!拉住 他的手:你怎么这么无情,这就不认我了?
    吴泰斗:少装傻充愣!你救不了我闺女,我得救!
    正纠缠,吴得意和她妈妈到了。吴得意拉住他:爸,咱先回去商量商量怎么办,再找他们。
    吴泰斗怒目圆睁,一把推他个趔趄,厉声道:商量个屁!都滚回去!
    吴得意怕了,他妈妈也怕了,如此愤怒到不顾斯文的吴泰斗,他们没见过。
    我那势力惯了的前岳母说:梅用,你劝劝他……。
    我忽然看见吴馨和查良峰旁若无人的朝这边撞来,依然巧笑倩兮,顾盼贱兮!
    我一把抱住吴泰斗。前岳母喊:吴馨快跑!
    吴馨这才看见我们,觍着红晕残存的脸反而凑到跟前:为什么要跑?我跟他已经离婚了!
    前岳母说:你爸带刀了!
    吴馨:带刀?干什么?
    我说:他想杀了害过你一回的小白脸。快滚!我一撒手,他可死定了 。
    吴馨看了看拼命挣扎的吴泰斗已经扭曲的脸,转身拉了查良峰跑进宾馆。我在吴泰斗的耳边说:她刚才开心的笑容,你多久未见了?吴泰斗一下子就僵在那里。我接着说,毛 都说过: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他去吧。这么大了,她有选择和犯错的权力。再说,万一她从此开心快乐了,岂不是更好?
    吴泰斗仰天长叹,低声说:放开我吧。
    我放开手,吴泰斗看着我想说话,最终却摆摆手,转身离去。佝偻的身影,仿佛一下子老了。
    我对前岳母说:蔫人出豹子。他的血性,您从来就没懂过。
    我在这一刻忽然庆幸自己和吴馨离了婚。对付着过下去,我的未来,就会和吴泰斗一样:一生懦弱地容忍一个看不起你的强势女人,一方面可以说是爱得深沉,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委屈自己的爱情悲剧?再加上教育失败不省心的子女,哪是一个心塞了得!

    回到家,忽然感觉好累。心冰冷凄然的憔悴。
    最刺激我的,不是吴泰斗书生已老,却想提刀杀人。真正的读书人,都有至少三分激昂血性。他就是因为血性还在才读得进去。心火不熄,修行不止。纵然被老婆和生活压迫磨砺得形似懦弱庸碌,藏在内心深处的神依然在。他太想保护吴馨了,但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能为力。这让他愤怒到失去理智。
    最刺激我的,是吴馨在查良峰怀里的开心。性关系他们早就有过,还弄大了肚子,人家不过是旧地重游而已。单纯从关系的角度讲,我是后来人;从爱情的角度讲,我是局外人。单恋从来就不能称为爱情:爱情是两个字,是两个人的相互依恋,不能分开。只是,我用了那么多的时间和心思,没让她对我有一点的感情,没能给她欢乐的时光,这让我无比沮丧和挫败:它证明了我的无能,废物。这比吴馨抛弃我更让我悲哀:她宁肯冒险跳火坑,也不愿意跟我。
    我坐在地板上,喝着酒,恨自己。自己内心深处的自认不凡,碎了一地。貌似虫,心藏龙,这是我想要的。可现在发现,我的心也是虫。
    我想起和吴馨作爱的场景。在我,依然很美好。那是因为我爱。而她,在那些场景中,更像一个美丽的充气娃娃。或许,还不如一个充气娃娃,除了有体温。酒越喝越悲凉难受,忽然想:她风流快活去了,我特么的也可以啊!我自由了,想干啥都行!
    只是我没有多少钱。我的工资,每月交给吴馨。离婚时她一分也没给我。积攒的私房钱,少的可怜。
    在鹅城,有一条街,满街都是洗头的,洗脚的,按摩的……。我没去过,以前常听同事讲。今天就去那里走走。
    我没想到这里这么冷清:都关着门。看来喝多了,忘了疫情还在。近黄昏,冷冷清清,这次第………,等等,居然有一家开着门!一个女人坐在门口的凳子上吸烟。拿烟的姿势,很有风情。我叼上一根烟走过去:美女,借个火,忘带了。
    美女不屑的笑了,瞟我一眼,把烟递给我。我点了烟,深吸一口:我说这条街怎么这么萧条惨淡,原来所有的美好都被你占了。
    美女笑了,还挺好看:这萧条惨淡可不是我闹的,是疫情闹得。没人来,就都关门歇业了。你这不会是路过吧?
    我笑:都说漂亮的人聪明,果然火眼金睛!心里郁闷,听说这里能让人开心,就来看看。
    她笑:都说漂亮无脑吧?
    我说:是漂亮的聪明,胸大的无脑。你的不大不小刚刚好!你这身材,若当模特,肯定能火!
    她笑:你挺会聊天。我只是住在这看店的,不是你要找的那种人。走吧。
    我说:我知道,你这气质容貌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只是我一看见你,腿就软了,现在骨头也酥了。走不动了。要不你行行好,让我进去坐一会,歇一歇?漂亮的人,心也好。今天能遇见你,太幸运了。
    她笑:还赖上我了。起身进了里面,我跟进去,关上门。
    美女给我泡了一杯茶,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聂小倩。
    我说:我叫宁采臣。
    聂小倩笑:你当我骗你呢?我老家在大杨树的林区。父母没什么文化,起这名纯属巧合。我是真聂小倩,你却是假宁采臣。
    我说:那我明天就去改名。
    聂小倩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改了名字你就不是你了?你今天喝多了酒,明天酒醒了,还会是这样子吗?
    我抓住她的手:看到你,就醉了,不用喝酒。
    聂小倩把手抽出去:我已经上岸了,不做了。我这一生最后悔的就是曾经做过这行。我看你是斯文人,应该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有些错,最好别犯,一旦开始,很难回头。
    我一愣,忽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聂小倩:喝完茶,你就走吧。如果你还想,就晚上来。会有一些女孩在街头钓鱼,不要调情讨好,直接谈价钱,否则她们知道你是新人,会宰死你。
    我苦笑,从没想过,会被这样的一个女人教育了。我何尝不知是错?应该是今天看到吴馨在查良峰 的怀里,点燃了我的妒火。让我丧失了理智,无视道德和信念。古人说奸近杀,赌近盗。果然!我默默地喝完茶,起身给聂小倩鞠了一躬:没想到,今天有幸遇见了小凤仙。
    聂小倩一脸苦笑:我只是聂小倩,但愿你是蔡锷。
    我不是蔡锷,我是斯文败类。太菜,还有点性饥饿。吴馨只在她想时,才肯让我动手脚,当充气娃娃。最近二个月,根本不让我动她。现在看来,查良峰早就来了。而且,可能她妈妈也知情。
    回到家,我把酒都收了起来。酒乱人性,至少最近,不能喝了——这段时间精神状态不好。所谓的借酒浇愁,现在看,是添愁添乱。
    我开始收拾房间。把一地的狼藉,慢慢归位。也把我最近一段时间错乱的心情,慢慢归位。原来做家务也不是轻松的工作,想做好,也很费力,费时间。拖完地,仿佛给自己的身心也洗了一个澡。已半夜快一点了。没睡意,泡壶茶,心神似乎终于平静了。忽然一声脆响,然后又一声。二块石头,二块碎玻璃,二张纸: 绿帽小儿,床上无能!
    字用的小篆,写得软软的像面条。老山羊!我恨恨地骂。如果晚上喝了酒,我大概率会拎了刀冲出去。他应该和昨天一样没跑远,藏在哪里观察我的反应。我今天几乎忘了他,但他在,像黑夜里的蝙蝠。
    我从窗户往外望了望,当然是空荡荡的昏暗。山羊精应该很熟悉这个老旧的小区。我躺到床上,想着小区的几个出口,推测他可能进出的路径,不知不觉睡着了。忽然又一声脆响惊醒了我,我在床上没起来,看看表,4点整。
    美女给我泡了一杯茶,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聂小倩。
    我说:我叫宁采臣。
    聂小倩笑:你当我骗你呢?我老家在大杨树的林区。父母没什么文化,起这名纯属巧合。我是真聂小倩,你却是假宁采臣。
    我说:那我明天就去改名。
    聂小倩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改了名字你就不是你了?你今天喝多了酒,明天酒醒了,还会是这样子吗?
    我抓住她的手:看到你,就醉了,不用喝酒。
    聂小倩把手抽出去:我已经上岸了,不做了。我这一生最后悔的就是曾经做过这行。我看你是斯文人,应该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有些错,最好别犯,一旦开始,很难回头。
    我一愣,忽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聂小倩:喝完茶,你就走吧。如果你还想,就晚上来。会有一些女孩在街头钓鱼,不要调情讨好,直接谈价钱,否则她们知道你是新人,会宰死你。
    我苦笑,从没想过,会被这样的一个女人教育了。我何尝不知是错?应该是今天看到吴馨在查良峰 的怀里,点燃了我的妒火。让我丧失了理智,无视道德和信念。古人说奸近杀,赌近盗。果然!我默默地喝完茶,起身给聂小倩鞠了一躬:没想到,今天有幸遇见了小凤仙。
    聂小倩一脸苦笑:我只是聂小倩,但愿你是蔡锷。
    我不是蔡锷,我是斯文败类。太菜,还有点性饥饿。吴馨只在她想时,才肯让我动手脚,当充气娃娃。最近二个月,根本不让我动她。现在看来,查良峰早就来了。而且,可能她妈妈也知情。
    回到家,我把酒都收了起来。酒乱人性,至少最近,不能喝了——这段时间精神状态不好。所谓的借酒浇愁,现在看,是添愁添乱。
    我开始收拾房间。把一地的狼藉,慢慢归位。也把我最近一段时间错乱的心情,慢慢归位。原来做家务也不是轻松的工作,想做好,也很费力,费时间。拖完地,仿佛给自己的身心也洗了一个澡。已半夜快一点了。没睡意,泡壶茶,心神似乎终于平静了。忽然一声脆响,然后又一声。二块石头,二块碎玻璃,二张纸: 绿帽小儿,床上无能!
    字用的小篆,写得软软的像面条。老山羊!我恨恨地骂。如果晚上喝了酒,我大概率会拎了刀冲出去。他应该和昨天一样没跑远,藏在哪里观察我的反应。我今天几乎忘了他,但他在,像黑夜里的蝙蝠。
    我从窗户往外望了望,当然是空荡荡的昏暗。山羊精应该很熟悉这个老旧的小区。我躺到床上,想着小区的几个出口,推测他可能进出的路径,不知不觉睡着了。忽然又一声脆响惊醒了我,我在床上没起来,看看表,4点整。
    在迷迷糊糊的恼恨中不知何时睡着,忽然又被一阵砸门声惊醒。起来开门一看,是肖老师。肖老师现在不是老师,退休了。但她喜欢别人叫她老师。她现在的工作,有点像北京的朝阳大妈。而且工作的劲头和水平,在我看来,和朝阳大妈有一拼——这个小区的事,几乎没有她不知道的,也几乎没有她不想管的。。
    我的天啊,吓死我了,以为你怎么滴了呢!敲了半天的门没反应,我都要报警了!肖老师说:听说昨晚你家玻璃又让人砸了?我就过来看看。
    我一边笑着把她让进屋,一边说:这几天有点累,睡着了没听见。
    肖老师一边看客厅被砸的玻璃,一边说:是挺累的,白天在珠穆朗玛宾馆捉奸,晚上被人砸玻璃,还二次,三块!
    我连忙说:不是捉奸,我和吴馨已经离婚了。
    给倒杯水,不会来事儿!肖老师坐到沙发上:也算捉奸。你们离婚前她就总去那。没法跟你说啊这事儿!我觉得跟这样的女人离了是你的幸运!你是个老实的好孩子,她配不上你。我学生多,正给你琢磨呢!放心,一定给你找个比她还漂亮的好姑娘!
    我给肖老师倒杯茶:不怪她,是我没本事让她过好日子。
    肖老师:什么是好日子?有吃有穿有住的地方还有人护着就是好日子!她不懂珍惜罢了。昨天要不是你仁义,离婚了还管她家的事,她家不就出大事了?吴泰斗也可怜,那么窝囊的一个人,都想动刀了。
    我问:您认识他?
    肖老师笑:当然认识。吴泰斗年轻时又帅又有才,很多女孩都知道他。只可惜不会挑女人,找了一个怨妇。每天被女人骂的男人,怎么会有好运气?所以女人很重要的!你及时止损了,是福气!
    我说:还是您有水平!您几句话,我心里就舒服多了。要不说人不可以无师呢!醍醐灌顶!
    肖老师笑:少拍马屁。说说玻璃的事吧,你得罪谁了,天天砸你玻璃?
    我说:我也懵呢,没得罪谁啊!这谁呀大半夜的闹,有那力气揍我一顿就完了。
    肖老师:不会是那个第三者吧?
    我说:不会。那个小白脸,偷个人还得吴馨护着他,没这胆,也没这力气。
    肖老师:要不报警吧,事不大,但也扰民了。这样弄不好你哪天又要拎刀想杀人。
    我尴尬:不用报警吧?警察也忙,这点小事,不值得。看看再说,没准儿他累了,不砸了。我那天是烦心事太多了,喝醉了才拿刀。现在戒酒了,不会犯浑了。
    肖老师:对吗,挺好个孩子,不能犯浑!酒最近别喝了!有事跟我说去。你弄个监视器对着外面,这样他再砸你玻璃,就能抓住了他了。连上网,用手机随时可以看。
    还真是!我怎么没想到。
    修完窗户,我去买了监控器材,安在窗户的角落里——楼前的空地,一览无余。我去红旗大街给山羊精添堵拱火,用粉笔写在地上;
    神机妙算,挨揍不算。
    老不入流,总是下流。
    荆轲误人,后辈鬼神。
    回来的路上,我接到范雅湘 的电话:公司商量了一下,觉得以公司裁员为由解除和你的合同对你更好一些,这样你可以拿到一些补偿金。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一下。
    我一愣,口风不对!不开除我这没有根基背景的小人物就不错了,怎么这么客气?我说:谢谢公司领导们,我要是可以提要求的话,那就是最好多给点钱了,小人物生活不易。另外,公司这么照顾我,要是对我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说,我很笨的。
    范雅湘:公司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对你呢,没什么要求,就是公司内部的事情尽量不要跟别人说。
    我说:明白了。如果没有道德和法律上的义务,我什么都不记得。这个保证行吗?
    范雅湘:行。刘海妃失踪了。她昨天离开家,电话关机了,谁也找不到她。你要是有她的消息,马上告诉我。有问题解决问题,凡事好商量,千万别出事。
    我说:好。
    我有钱了。不太多,但对于离职的员工来说,很慷慨地解渴。我当然明白为什么给的这么快且慷慨——让我别乱说话。但我也明白地告诉了他们,如果有道德和法律上的义务,我不会沉默。
    我和刘海妃不是很熟,她来公司才半年左右。平时没什么交往。结了婚的男人自由时间很有限,和年轻的单身们没法比,也混不到一块去。现在我只能同情她的遭遇,仅此而已。
    有点钱了,应该犒劳自己一下,吃点好的。我想起聂小倩,该谢谢她,请她吃一顿。
    我又去了那条街,河中街,在黄昏时。远远的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胡大志。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径直走到聂小倩跟前抱住就亲。而聂小倩风情万种地演绎着欲拒还迎。真特么的傻!我骂自己:居然信了她。她那天的纯洁,不过是看到穷人的反应。我掏出手机,开始拍照,直到他们进来屋。 我一直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看着,直到他们被警车接走。感觉有些对不住聂小倩,但我不能放过胡大志。
    回到家,我开始在电脑上把拍到的视频和照片整理加工。现在没用,或许以后用得着。我没有和坏人斗争的伟大情怀,但绝对有给坏人落井下石的心。快弄完的时候,一声脆响!是厨房的窗。我住的房子,南北向。南面二个房间,主卧室和客厅,北面是小卧室和厨房。我今天在山羊精砸的南面窗户装了监控,他今天砸北面的窗。我看看一下表,差五分钟一点。我坐在那里没动。我知道以他的狡猾,敢砸就证明我现在抓不到他。我继续自己的工作。 我现在有钱了,明天多弄几个监控,藏在外面进出小区的必经之路上。老山羊,你知道科技是什么吗?!
    我一直睡到中午才起来。终于好好睡了一觉。睡眠不足的人,表面上或许看不出来,但智力上有很大的影响,像用已经发热的手机打游戏,卡顿延迟是轻的,卡死也常见。
    走进厨房,这回山羊精居然画画了:一颗绿豆芽,两行字:小而无力,天生就绿。这老东西专往我最疼的地方戳!老山羊,今天我睡好了,我在外面蹲你一宿,就不信抓不到你!
    修玻璃的都不忍心了:哥们你这是得罪哪路大神了?
    我说:是大神!一个算命的大神天天烦我,没忍住把他揍了。这不,打不过我就用这手段了。
    修玻璃的说:在以前,这算道上的讲究打法,不经官。现在早没人这么玩了。以前是有一些讲究人没办法才混社会,所以还讲道义规矩。现在混社会的根本没有讲究人了 ,都是真混子。你揍他,他往地上一躺就行了。 犯不着这样。
    我说:哥们不是一般人啊!对这方面挺了解。
    修玻璃的叹口气:年轻时不懂事儿,混了一段时间。后来瞎讲义气,替人扛事儿,现在就混成这样了。气死父母才想明白,太晚了。
    我见他眼中有了泪光,心生怜悯:谁没犯过错走过弯路?回头就好,永远不晚!老人们在另一个世界会知道的,也会为你高兴。
    他苦笑叹:有另一个世界吗?
    我说:肯定有啊!佛教讲天堂地狱,重生转世,因果报应,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从物质不灭的角度,轮回就一定存在。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那个世界一直存在。
    修玻璃的笑笑,说:我估计你惹了黑鱼。
    我一愣:黑鱼?
    他说:就是身上有事儿见不了光得藏起来的。甚至可能是逃犯。用不了躺平这招,就只能这么干了。
    还真有可能!只是一个七十岁的老头能有什么事呢?他在那个街头混迹好多年了,每天人来人往的,没有这样躲藏的!难不成他是高人,大隐隐于市?但一个大隐怎么会和我较劲?
    我查看监控,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更没有山羊精的身影。是巧合吗?我想:我在南面装了监控,他就砸北面的窗。那假如我把监控放到北面会怎么样?我把监控挪到北面,就出去散心。
    鹅城有一片网红海,叫鹅城的海。离市区四十多公里。早就听说,却一直没去过。说是海,其实是江水的开阔处,略有一点浩荡的感觉。有沙滩,有烧烤类的小吃,还出租帐篷。最主要的,有人气。看水没有海的感觉,但看人还真有点晕。我从来不喜欢人多,爱独处。找了个人少的地方,边看水,边小酌。在这,少喝点心情会更好一些。至于戒酒,就戒不开心的酒吧。
    春天很美,但北方的这个时节,还比较凉。脚泡到江水里,一会就有冷的感觉。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女人,看背影,有娇俏的美感。她引起我的注意,不是因为她在夕阳映衬下诱惑的身姿,而是她像雕塑一样的造型和一直放在水里的脚。这是一个有故事的形象,但我不想管闲事。我自己有一堆的乱事,更何况不一定管得了,人家也不一定喜欢别人管。可一阵风的刹那,我看到在被风扬起的长发下 ,那张脸似曾相识。我走过去,还真是她!我挨着她坐下,也把脚泡在水里。她看了我一眼,没说话。过一会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说:我到这来散心,看到一个美女坐在水边,还以为是美人鱼的童话再现了呢。没想到居然是你。你啥时候来的?
    她说:昨天。
    我说:不会就这么一直泡着脚坐到现在吧?
    她说:租了个帐篷。
    我说:不会是孤零零在水边那个吧?
    她说:就是。
    我说:就知道只有你有这情怀胆量,别人一定害怕:要是晚上涨水,会把人冲走的。
    她说:冲走也挺好,干净省心了。
    我说:别呀!你要这样浪费自己的美貌年华,还不如当行善便宜我。
    她看着我没表情地说: 也好,当报答你了。
    那现在是不是我干什么都行?你什么都听我的?我问。
    她说:是。
    那现在回帐篷。我一边说,一边拉她起来。她却没能站起来,脚凉到抽筋了。我把她抱进帐篷,让她躺到充气垫上。她闭了眼,我坐到充气垫上,把她的一双脚放贴胸口上边暖边揉:好凉,冰一样。她睁开眼看着我,我说:你答应我了——我干什么都行,你听我的。可不能耍赖啊!
    她看着我,不说话,过了很久,眼泪忽然就出来了,不止不休的:我不想活了。被人欺负了,男朋友还不信我,和我分手。他居然说我不肯和他上床,却去勾引有钱人。
    我说:傻姑娘,他不知道你的好,分手了是你的福气啊!想一下,跟这个不懂你的好的人过一辈子,那才真正是悲剧!为这样的人,值不值?

    她不说话,只流泪。我说:昨天我在河中街看到胡大志,让警察把他弄去喝茶了。
    她看我一眼:你怎么会去那里?
    我尴尬笑笑:老婆跟别人跑了,心情不好,喝醉了就想去干点坏事。其实我比你惨多了,娶了一个不爱我的人。多年以后,她和前男友团聚了,一脚把我踢了。我拿起另一只脚边揉边说:但我的生活里不只有她啊!其实,人还是得对自己好一点。干吗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我呢,没什么本事,就努力把自己活好。活好自己,就能让父母放心一点。这也算是一种孝顺吧。我每次和他们视频时,都先理发,理得短短的,显得脸很大。然后跟他们说,我很好,都胖了呢!
    她不说话,只是看着我。我接着说:我小时候生活在农村,离兴凯湖不远。家里养了一群牛,冬天天气好的时候,就把牛放出去让它们自己在田野里找吃的,傍晚把它们找回来。有一天中午突然变了天,狂风夹着雪昏天暗地的。我赶紧出去找牛群,要不然它们可能迷路被冻死。那天我中午出去,晚上八点多才把牛群赶回家。身上的衣服表面,都结了冰,硬硬的,像乌龟的壳。脚冻得没有知觉,想放到火上去烤。我妈妈哭着把我的脚放在 怀里,边暖边揉。我就是那时学会的这一招,今天居然用上了。我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想我妈了。我这段时间状态不好,都不敢给她打电话,怕她担心。

    我拿起酒,喝了一口,正要继续说,她开口了:给我喝点。我把酒递给她:白酒很辣的,小口喝,别呛着。
    她喝了一大口,说:你老婆不爱你,你怎么娶的她的?
    我苦笑:她怀孕了,情人跑了。我爱她,就当了接盘侠。
    她终于笑了,有点凄然:原来你也是个大傻子!
    我说:是啊是啊!知道吗,她情人来了好久,我居然没察觉。直到前几天在大街上看到他们搂在一起逛街,还居然被她挠了,看,就是这几道。
    我和她边说边喝酒。我是假装喝,她是真喝。那一瓶酒,除了我先前自己喝了几口,都被她喝了。她醉在那里,把空酒瓶一扔:拿酒来……!我跑出去买了一瓶回来,她已经睡着了。
    能睡着就好。人悲伤痛苦时,最怕的就是睡不着。我就想让她喝醉,让她睡着。超负荷的神经如果得到充分的休息,也许很快就会恢复正常。她很美,醉态更美。肤若凝脂,满脸红晕,鬓发凌乱,吐气生香。修长的身材不加掩饰地展示着玲珑的美,娇俏的媚,若隐若现的诱惑,玉润珠圆的好。我不敢多看她诱人的睡态,怕下一秒精虫上脑,控制不住自己干坏事的冲动。
    我在帐篷外,弄起一堆篝火,买了些烤肉串,慢慢地吃, 慢慢地喝。我不能醉,也不能睡,我得时刻注意她的动静。毕竟在河边,毕竟她处于不正常状态。这夜色昏暗的孤独,悲凉无奈得静好。有一种坏坏的欲望在膨胀,但我知道,那里熟睡的美好,不属于我。她说的某些话,不能当真。我是一个平庸无能到了自己都恨的人。拿什么喜欢人,又拿什么让人喜欢?
    年轻时的际遇,让我曾经非常自卑:我那时认为我喜欢一个人,可能就是在害人。直到吴馨失恋时,我以为我有了爱人救人的机会,可现在看,还是害了人。毕竟她在我这,不曾得到过快乐。一个不能人女人快乐的男人,被甩了是理所当然的报应。回头看和吴馨的婚姻,多少有点趁人之危的味道。今天的刘海妃也是处于伤心欲绝的边缘,我救不了她。从来在感情的世界里,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我现在能做的,不过是满足自己想当好人的愿望,守护一下,仅此而已。

    凌晨,太阳刚升起时,寒气透骨。又乏又冷,我钻进帐篷。刘海妃还在睡,看样子还得睡一会。我解下鞋带,一头系在她的脚趾头上,一头系在我的手指上。这样她醒来一动,我就能知道了;靠在她的脚下小憩。
    我梦见我在钓鱼。咬钩的鱼力气很大 差一点把我拽到水里……。不对!我忽然想起刘海妃,一下子醒过来——刘海妃醒了。坐在那不好意思地看着系在脚趾头上的鞋带。我笑笑,说:月老真会开玩笑,红绳用完了,用鞋带系。别担心,这个跟假证件一样是无效的。
    刘海妃:你是怕我偷偷跑了吗?
    我说:不是。我是怕我自己梦游跑丢了。现在感觉怎么样?头疼不疼?一般醉酒后第二天头会有点晕。
    刘海妃:还好。
    我说:是不是给你妈妈打个电话?
    刘海妃:我电话扔江里了。
    我把我的电话递给她。解了鞋带,走出帐篷——居然已经是下午了。过了半小时左右,刘海妃出来,径直朝昨天下午坐着的地方走去。我跟上去,她没回头:别跟着我,我洗脸去。
    她洗完脸,把手机还我:我爸爸妈妈开车来接我回去。
    我说:把老人吓坏了吧!以后不能这样了。都大孩子了。
    刘海妃:你回去吗?
    我说:我想再住一晚,这地方真不错,帐篷归我了。再说我也怕你父母看见我揍我——万一他们以为是我把你拐跑的怎么办?
    我把刘海妃送到 公路上,远远地看着她上了父母的车,然后打电话叫出租车来接我。
    回到市里,我在离家不远的小饭店吃饭。一边吃,一边用手机看昨夜的监控录像。没录到我想要的东西,但在二点二十分,有一声脆响。那声音我已经很熟悉了——山羊精砸了阳面的玻璃。我放下手机,边吃边想:如果我今天在半夜蹲守,会不会有收获?
    我在外面闲逛到半夜12点,回到小区。找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开始蹲守。这地方略有一点远,但可以看清楼前的全部和楼后的路。感觉很刺激,像当了特工。蹲守却极端的枯燥无聊,有几次都打瞌睡了。快四点时,我正盯着楼前的空地发呆,一声脆响!我睁大眼睛:楼前没人!楼后的路上也没人!我懵了,看监控,北面没有任何异常!那就是南面的窗户,可楼前可见的范围里,可以投掷石头的范围里,没出现过人!我头皮一阵发麻——见鬼了!?
    但世界上没有鬼,鬼是人心扭曲的折射。我点了一根烟,望着空荡荡的小区开始思索。忽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他会不会就住在对面的楼里?如果是,那么很多疑问一下子就有了合理的解答。比如他算的准是因为他早就看到了我的生活点滴;比如他砸玻璃肆无忌惮是因为他可以舒服地在家里喝着茶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比如他不砸有监控的地方是因为他看到了我弄监控……。这太可怕了!如果他真的住在这里,而我竟然从来没有在小区里见过他,那他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换了个地方,远远地观察我家前面的那栋楼。一个人想要在住的地方隐身,无非二个方法:一个是深居简出,一个是早出晚归。他每天出去算命,应该是后者。我的猜测在五点整时得到了证实:那个身影出现了:从1单元出来,脚本轻快地溜出小区。我没有跟上去,凌晨五点的街头,空荡荡的,没法跟踪。知道他住哪里了,就不难知道他是谁,他去哪里,干什么。先回去睡觉,养足精神,再查他个底儿掉!
    回到家,果然是南面的玻璃被砸了二块。有一张纸:咋不补了?
    我冷笑,上床睡觉。
    九点多时,被敲门声惊醒。又是肖老师吗?但好像不是,敲门声谨慎得太礼貌。我开了门,一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五十岁左右的样子,保养的得很好。从衣着气质上看,应该是有层次的体面人。
    他说:你好,我是刘海妃的爸爸。
    我愣了一下,忙把他让进屋里,倒了杯茶:不好意思,我今天早上刚回来,玻璃碎了还没来得及收拾,家里有点乱。
    刘海妃爸爸:一个人住?
    我说:是。
    刘海妃爸爸:我来是有事儿求你。我家海妃现在的状态你也知道。,我和她妈妈都吓坏了。她什么都不和我们说,昨天晚上,还非要喝白酒!还叫我陪她喝。喝醉了时叫我梅用,我们才知道你的。
    我说:是这样,我们以前是同事。前天我去鹅城的海去玩,遇见了她。我看她状态不好,就陪她喝酒聊天。她和男朋友分手了,心情不好。
    刘海妃爸爸:她能遇见你太幸运了,这孩子被我们惯坏了,谁的话也不听,还好你能把她劝回家。但她现在的状态依然很不好,我们很害怕。她妈妈以前得过抑郁症,我们怕她会抑郁。我们现在和她交流有问题,你现在能和她说上话,所以来求你帮帮她!
    我苦笑,我自己还在痛苦里挣扎呢。一回到这个家,除了山羊精能分散一下我的注意力,剩下的时间,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吴馨。一想起她,我就郁闷,委屈,自卑,痛。
    我说:能帮得上的我一定尽力。但我这人挺笨的,恐怕没什么用。
    刘海妃爸爸:其实也简单,你就想办法带她出去玩,分散她的注意力。只要不闷在房间里,过一段时间什么都淡了,就好办了。这张银行卡你拿着,随便花。另外我们也会给你酬劳,多少钱都行!
    我说:我未必帮能得到她,尽力试试吧。酬劳不必,我反正现在也闲着。
    刘海 妃爸爸起身给我鞠了一躬:谢谢你。我们这挺唐突的,实在是没办法了,她妈妈这几天差点儿要疯了。我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理解他,就如同我理解当年的吴泰斗。当年我去看吴馨时,他同我聊天,忽然间就哭得像个孩子。父母的心,只有当父母能理解。吴泰斗一直对我很好,未必是他觉得我真的够好,或许是出于当初对我娶吴馨的感动。
    我很奇怪刘海妃爸爸怎么会找到我的家,但没问。在鹅城,或者说全国,越是不发达的城市,越需要讲关系。有关系,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早年鹅城有一个笑话,说鹅城的公共厕所都有两个入口:一个是排队进的,一个是有关系的进的。
    刘海妃的爸爸是个很细心的人,他把刘海妃的生活习惯,性格爱好,给我讲了一遍。甚至给出了几个约她出去玩的方案流程。我感慨说:您这样的父亲,太难得了,海妃好福气。
    刘海妃爸爸:要是个男孩我也就不用这么操心了。女孩子,一步错,可能一生就毁了。
    这几天在家,我吃的都是煮方便面加鸡蛋。上学时太穷,每天都这么吃。现在是没心情,随便对付。这鸡蛋,还是吴馨买的。我拿起鸡蛋时莫名伤感。上学时一位老教授说:男人其实挺可悲的。上帝给男人的定位,就是为女人而存在。当时挺不以为然,后来发现可能是正确的。至少男人想让女人动心,需要百十条优点好处,处心积虑的讨好和长久的时间积累,还不一定能成功;女人想让男人拜服疯狂,却只需要一秒引诱,只要她够美。对于饥饿的男人而言,几乎没有不美的女人。所谓的各花入各眼,是饥饿度不够。
    送走刘海妃爸爸,吃饭, 修玻璃,然后我去找肖老师。山羊精既然住在这里,她就一定知道他,或许能打探到有价值的信息。
    我说:听说咱们小区住着一个七十多岁,算命特别准的大仙,我最近太背,想找他算算。您知道他住哪吗?
    肖老师:什么大仙,别搞封建迷信!你说的是荆丰收,陕西农村来的一个无儿无女的孤老头,没啥能耐,大街上混口饭吃。租的房子在你家对面的六楼。你说你一个读了那么多年书的人,怎么还迷信上了?!他有那本事,还用站大街?会一辈子连个老婆都没混上?
    陕西的?我说:这么远,怎么跑这来算命。
    肖老师笑:忽悠人的事儿,怎么能在家门口干?再就是老话说的,远来的和尚会念经。这不,你都想听忽悠了。
    我说:也真不容易。七十的人了,虽然孤身一人,也该回乡养老了。
    肖老师:他住的那个村,叫齐家村。因为原来的居民,大多数姓齐。现在那里的人都快搬没了,成弃家村了!他怎么会回去?
    我说:我是听别人说他算的准,就有点动心了。听您一说,都是忽悠人 的。
    肖老师:不忽悠人怎么挣钱?我看你是让吴馨给伤得糊涂了。我有个学生人不错,比吴馨漂亮多了,哪天约来你们见见怎么样?
    我赶紧逃:肖老师我今天还有事,先走了。
    肖老师:你这孩子,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别跑啊……。
    鹅城大妈的热心,绝对如骄阳烈火一般。让她们关心上,可以天天让你相亲。当然,这是她们的好。只是有些人受不了,比如我。男人,甭管多没用,都想找一个天鹅一样的女人。现在的我,还没有这心思。就算有,看不上的不想将就,看得上的人很可能看不上我。我现在宁可一个人过,也不想再面对一张悔不该当初嫁错人的脸。那日子,太憋屈。我也不可能再那样爱一个人如吴馨。
    刘海妃爸爸有一句话是对的:治疗失恋最好的方法,就是再去恋爱。我听懂了他的暗示:只要他女儿高兴愿意,他们什么都可以接受。可怜天下父母心!这可真是被刘海妃吓坏了,有病急乱投医的莽撞了。可我和刘海妃不可能。男人爱上女人,可以简单地从美貌开始——这方面,刘海妃拥有足够的资本。我和她喝酒的那一天,就几次拿她和吴馨作比较,结果是她没输。原谅我的龌龊,男人说到底还是荷尔蒙驱动的动物。看到美女没有一点爱的想法,那是骗人。
    但女人不同 。女人爱上一个男人,一定是从优秀开始的。这一点,我没有。我现在可能有机会得到她,也是趁人之危。但不可能让她爱上我。我娶过一个不爱我的女人了,结果是两个人痛苦的悲剧。我答应刘海妃爸爸带她出去玩,也有帮我自己走出来的企图:和她在一起时,想起吴馨的时候会少很多,也很弱。用她的好去模糊吴馨留下的记忆,有点卑鄙,但有效。
    我约刘海妃时,她竟然直接问我:我爸爸把我卖了多少钱?我大笑:知父莫若女!还是见面聊吧,这一句二句的电话里也说不清。我知道你刚醒不久,正想要吃东西呢,三十分钟后我在你家楼下等你好吗?好吧。她说:我这一点隐私都没了,居然连住哪里都告诉你了。一会见吧。
    刘海妃家,在学府路,离服装城一站地。出租车路过服装城时,我忽然在人群中发现一个摇头晃脑的身影:山羊精!他跑到这来了!得来全不费工夫!太让人惊喜了。
    刘海妃看着我喜笑颜开的脸,说:至于这么得意吗?
    我说:约美女当然是高兴的事。
    到了我请她吃饭的地方,刘海妃叹口气:看来我爸爸把我卖得挺彻底,喜欢哪里,喜欢吃什么你都知道了。
    我说:可怜父母心啊!你把他们吓坏了。想一想,你爸爸居然来我家求我带你出来玩。以你爸爸的层次,这可有点折节弯腰的意思了。听说你妈妈健康状况也不是很好,得让他们放点心不是?
    刘海妃:我这不是按他们的意思出来了吗,被我妈逼得还化了点妆。
    我说:画龙点睛,可能就是指你这样好的化妆术吧。美得放光,又看不出化妆的痕迹。
    刘海妃:以前还真不知道你挺会说的。你是个好人,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说:我知道。年龄,性格,经历,层次,相貌,爱好,我们都不合适。我是你爸爸雇来陪你散心的。你得想办法让他们放心一点。要不然他们紧张,你也会有额外压力。看你的意思吧,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刘海妃:要不然我雇你假扮我男朋友吧。给他们演几天再说?
    我说:没问题。反正我暂时没啥事。况且,还有双工资:你爸爸雇我陪你玩,你雇我扮男友。
    刘海妃:想的美。我爸说的不算。就我雇你,你得听我的。
    我说:行。这是个好差事,有美女陪,还有钱赚。
    吃完饭,天也黑了。刘海妃说:我想自己逛逛,你随便。二小时后在这碰面,你送我回家 。
    我说:好。
    我根本没吃饱。她喜欢吃的,全不对我的胃口,尽管我从不挑食。也许是一直比较穷的缘故吧,享受不了那些贵且味道古怪的美食。我去了一家大排档,要了些板筋心管,二瓶啤酒,边听人唱歌,边喝。也许我老了,现在的年轻人喜欢的歌,享受不了了。终于忍不住,拎了大绿瓶子过去:能让我唱一首吗?年轻的歌手把话筒给我,问:唱什么?
    我说:清唱。
    酝酿一下情绪,灌上几口,唱起一首老歌——把悲伤留给自己。
    我闭上眼,一如我当年在旷野里,随心所欲地唱。唱完睁眼,居然有人鼓掌。年轻的歌手说:唱出老婆跑了的感觉了!再来一个!
    我一下子被他逗笑了,说:来音乐!再唱一个死老婆的感觉——来生缘!
    再一曲终了,我睁开眼,却看见刘海妃站在人群里,而她后面 的不远处,竟然看到二个熟悉的身影——吴馨和查良峰。是我眼花了吗?我揉揉眼睛再看,没有了。
    我回去继续喝酒,刘海妃坐到我对面:可以啊!没想到你还会唱歌!
    我把那瓶剩下的吹干:哥当年在田野里唱,方圆十里,兽逃鸟遁!来到城市这些年,已经不是自己了。
    刘海妃又要了一提啤酒,六瓶:喝点,休息一会。然后咱俩合一个敢不?
    我笑:没啥不敢的,只是你们年轻人的歌我不会。
    刘海妃:老歌,你应该会,梦醒时分。
    送刘海妃回去时,我已经有些醉意朦胧。伤心的人,还真戒不了酒。刘海妃问我:你今天的情绪反差有点大啊!
    我笑笑:在想一首诗,好久没写了,憋住了。
    你?写诗?她夸张地笑:那写好了给我看看。
    我说: 好。
    回到家,我从网上找了一张癞蛤蟆和天鹅的图片,配上字发给刘海 妃:
    有人生来就优雅成美好
    炫云端可望不可及的高
    阳光蓝天都是寻常景色
    向往着远方未知的奇妙
    偶来的小雨沾湿了羽毛
    居然值得昏天暗地苦恼

    有人生来就只能仰头望
    泥潭里为生活上窜下跳
    梦想是片刻的岁月静好
    栖身是坎坷的一地鸡毛
    最好的享受是抬头仰望
    任由三尺垂涎流出嘴角
    应付完刘海妃,意犹未尽。心里突然冒出三个字,天知晓。还有若有若无的凄然旋律。太久没这样的感觉了,太久没有写歌曲的冲动了,我拿起笔,把自己沉在情绪里,写词,想曲。写完初稿,已经凌晨四点。忽然发现今天山羊精没砸玻璃。忘了吗?我忽然有了一个坏主意。拿了一枚图钉,到山羊精住的单元门口,模仿山羊精 的步伐和开门动作,把图钉放在他可能落脚的地上,找了一小块狗屎遮盖一下。山羊精穿的是很少见的平底布鞋,图钉的长度,足够穿透他薄薄的鞋底而又对其他人没有什么危险。
    我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九点四十分,是修玻璃的:哥,今天要修玻璃吗?
    我苦笑:今天不修。明天吧,我给你打电话。
    吃了点早餐,给刘海妃发了一条微信:原来想你的早晨,竟是这样美好。忐忑燃烧甜蜜的等待,如信徒期盼天使的征召。
    过了一会,刘海妃回:什么情况?几个意思?
    我回:你花钱雇的,得专业点。需要时可以用来骗骗你爸妈。
    她回:吓我一跳。你昨天的诗,把我爸逗乐了。他说写得还挺生动形象。
    我回:当然生动形象。我就是那样。
    刘海妃:下午四点见面吧,我们去看一场电影,然后去昨天那地方撸串K歌。
    我回:遵命。
    我去河中街找聂小倩。她依然坐在门口,优雅地抽着烟。我掏出500元钱,她立刻笑出了甜蜜讨好:帅哥进屋聊……。
    我笑笑,她已经不记得我了:帮我办件事,这钱就是你的。服装城那有一个算命先生,你去让他算一卦,回来把录音给我。
    她问:这么简单?
    我说:是。
    其实山羊精说什么我并不感兴趣。我只是觉得那天连累了她,该补偿一下。探探山羊精,不过是顺便。
    聂小倩很快就回来了。我打开录音:
    聂小倩:先生,请帮我算一卦。
    山羊精:你是来找事的,不是算卦的。也好,既然来了,就送你几句话,不要钱::大杨树下,还有三分福气可待。小风月场,只剩一世凄凉要来。
    我大吃一惊!给了聂小倩钱让她自己回去,换个地方继续观察山羊精。
    近午时,山羊精收了摊,迈着微瘸的脚步,进了学校。我以为他要进学生食堂吃饭,没想到他却坐在一个角落里,仿佛无所事事的看着食堂门口进出的人群。忽然他似乎找到目标。我沿着他看的方向,看到一个女学生正走向食堂。那女孩,瘦瘦的,一身绿色长裙衬托出营养不良的骨感。女孩走进食堂,山羊精起身离开。只是脚步仿佛忽然老迈了。一如那天转身离开珠穆朗玛酒店的吴泰斗。我心一动,不再跟踪他,进食堂找那个女孩。
    那女孩在一个角落里。一个人,一份素菜,一份米饭。有一个红衣服女孩坐到她旁边:姜宁宁!怎么又没等我?再这样我生气了!
    姜宁宁:不好意思红红,今天有点饿了 ,忘了等你,对不起。
    红红把一个炸鸡腿夹到姜宁宁的盘子里:又买多了。帮我吃了就原谅你了!我就喜欢和你一起吃饭,心情好……。
    我转身离开了食堂。学校早已经不是我当年读书时的模样,旧的东西没剩下多少。但那颗老榆树还在,粗壮了许多。只是我当年刻的字,已经被岁月的痕迹掩盖,模糊成一个淡淡的疤痕。我当年也曾经没钱吃饭,有一次躲在这颗树下,想着吴馨的好来抗衡饥饿。就那次,我在树上刻了一个“馨”字。
    我倚着树坐下,如同当年。点燃一根烟,看着烟圈迷茫。当年艰苦难熬的岁月,如今回头看,美好得热泪盈眶。
    下午四点,刘海妃来了,带了一个女孩:我同学,鱼静水。美人鱼的鱼,单身哦,可以追。
    我笑笑:好名字!这么美好的人怎么是我可以追的?我可不敢害人。
    刘海妃:你也不错啊,经历了那么多一个人从农村到城市,很厉害了!
    我一愣:怎么好像你特别了解我了?
    刘海妃笑笑没说话。鱼静水笑说:她爸爸喽,从上学时起,她身边的男孩子都被她爸爸查了祖宗三代。
    我拍拍胸口:还好我好像没什么劣迹。
    看完电影,我们去吃烧烤唱歌。鱼静水的性格,和刘海妃完全不同。真有点静水的意思。我看着刘海妃和那个年轻的歌手合唱,问她:你们怎么会成为好朋友?——她性格那么活泼,你却这么文静。
    鱼静水:也不算特别好的朋友,认识时间比较久吧。今天她说她的一个大哥失恋了心情不好,求我一起陪着散散心。还给我看了你写的诗。你那诗蛮有趣的。但我看你好像没什么事儿。
    我笑,指着胸口:事儿在这呢。怎么说咱也是男人,过得去。
    鱼静水:你的诗,显得太自卑,男人得有自信。
    我说:出身不同,这在很多时候会成为天堑,永远填不平。我承认自己有时很自卑,但我不自弃。在别人面前低下身,在内心深处坚守自己的骄傲。至于自信这东西,生活给多少,我就有多少 。
    我给刘海妃爸爸发了微信:能帮我查查这个人吗:姜宁宁,鹅城大学在校学生。急。
    刘海妃爸爸回:好。
    刘海妃回来:聊什么呢?
    我说:猜谜语呢,给你来一个你猜猜。
    我叫鱼静水站起来,说:猜一幅名画!
    刘海妃说:蒙娜丽莎?
    我伏在桌子上 仰头看着鱼静水:那是你只看了半幅画面,这还有一个流着口水的我呢!
    刘海妃夸张地笑:别恶心,去展示一下你的歌喉,让静水见识一下!
    我拎了瓶鹅城的冰爽,把自己灌个透心凉,唱了一首可可托海的牧羊人。
    刘海妃让我送鱼静水回去,说每天继续。我送鱼静水到门口,她问我:明天你还去吗?
    我说:我去。想求你也去。我明天可能会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得跟她告个别。
    鱼静水:她不知道?
    我说:你也不知道。
    她说:好吧。
    夜里山羊精又砸玻璃了,三块。这或许说明他的脚很疼。
    刘海妃爸爸在下午三点时给我发来了姜宁宁的一些材料。我翻看了一下,找到了一个感兴趣的——她的爷爷姜易水,杀人在逃四十七年。通缉令上的照片,脸形方正威猛。
    下午四点,我背了一个旅行包,去见刘海妃和鱼静水。
    刘海妃:怎么带这么大的一个包,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我说:今天不能陪你们玩了,我临时得出趟差,马上走。这个给你爸爸。
    我把准备好的档案袋交给刘海妃,那里装着她爸爸给我的银行卡,我没用。
    刘海妃:你找到新工作了?
    我说:是。出租车还在等我呢,回头再跟你说吧。
    我向鱼静水挥挥手,转身离开。
    我 乘火车去了陕西,去齐家村,山羊精的老家。绝对的临时计划。我是在见到刘海妃带着鱼静水的那一刻,觉得该离开了。听到他爸爸查了我的祖宗三代时,做了决定。比较自然的方法当然是临时有急事,去外地。去齐家村,是因为不知道去哪里。反正暂时没事做,当旅游散散心。
    查姜宁宁,本来想找别人。既然刘海妃爸爸喜欢干这事,就故意让他办了。有层次的体面人通常会精确计算人情的往来,所以得让他为我做点事。
    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老司机同意去那里。我说租车一天,老司机笑:至少二天!去那盘山道多且路又不好,可不敢黑天开车。二天可能也不够,看你想在那个啥。那地方十室九空,没几个人了。你是要干什么呢?
    我说:找人。看情况吧,用几天算几天。
    从县城出来,整整开了十个小时。一半的路,已经年久失修,坎坷蜿蜒。起早走的,到齐家村已经近黄昏。看得出,这里曾经繁荣过。但现在只有那么十来户人家,都是老人,居然没人认识他。一个叫齐大义的老人说:听说有这么一个人,但好像年轻时就离开了再没回来过。
    看来这一趟是白跑了。晚上住在齐大义老人家里。也许是累了,也许是这里过于安宁,我很快就睡着了,睡得很沉。
    凌晨4点我醒了。乡村的凌晨,美丽安详。天已经开始亮起来,我沿着一条小路散步。那些被废弃的房子,大多已经残破不堪,有的没了屋顶,有的剩下一堵墙,更多的是一堆瓦砾。忽然一个老人从一堵墙的后面走出来,仙风道骨,须发雪白。一身衣服,有点像道袍。猛一看,竟然和山羊精有几分神似。
    昨天怎么没见过他?
    老人家,我迎上去:请问您认识荆丰收吗?
    老人看了我一眼:你说 的荆丰收,不认识。
    我说:他就是这个村的,长相和您有五分像 。算命特别准,都说他有神通。
    老人说:相由心生,人心大同小异,相貌相似也很平常。至于说神通,这世界本无神,怎么通?
    我问:人说佛无相,可是无心?
    老人:佛无相,是有无数相。
    我说:先生修佛还是修道?
    老人:修心。
    我说:先生怎么称呼?
    老人: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
    我问:先生在哪里修行?
    老人:天地间,走哪就哪。
    我说:真想跟先生修行去。
    老人笑:累了遁世,是为逃避。逃得过人间,逃不过心 更难开悟。有心修行,在人间也可以。三百六十行,都是修行场。是比遁世更难的修行。
    我 心念忽然一动,说:有心修行,算命也可修行!随遇而安,儒释道都用。择机进退,人鬼神一统。
    老人摇头:你这悟性,还出错乱狂语。能看见门就不错了,进门恐怕是不可能。你什么也别修了,好好生活吧。
    我叹:天赋机缘都差,也不敢强求。这辈子只能随遇而安了。谢谢先生。
    老人说:差一点未必不是福气。遇见就是机缘,我也谢谢你。
    我目送老人沿着一条小路走向山林。刚要走,忽然发现脚边有一串流珠。24颗珠子,油黑光亮,有淡淡的香气,竟看不出是何材质。应该是老人掉的,可小路上已经没了老人的踪迹。我忽然想起老人临别的那句也谢谢你,难不成是他故意扔下的?
    我和齐大义老人告别时,他忽然说:我想起来了,荆丰收我年轻时好像见过!他不爱说话,手里总拿着一串黑乎乎的珠子。后来跟一个道士走了,他走时还不到二十岁。
    来米脂已经一周了。每天白天寻人问事,晚上就在街头游荡。这里的小吃很不错,有味道有特色。在街头,要上几个小吃,配上本地的米酒,欣赏夜色里飘过身边的米脂婆姨,岂是一个美字了得。
    刘海妃说我是色狼进了美人儿国。我说我是唐僧到了女儿国:有缘见, 无福享。美好的,谁不愿意看?
    刘海妃前天和我联系的。说她小姨给她介绍了一个海归,她没看上,就说有男朋友了。那男的不信,每天都纠缠她。
    她说:第一天就想吻我,恶心死了。我们的约定还没有解除哦!所以该你出手了。好好写一首情诗震震他!让他死心滚蛋!
    我说:我现在太忙,写不了。
    她说:我们有协议的,你答应过的!你得管!见过女孩耍赖皮吗?我可以给你表演。
    我说:好吧好吧,不过现在我的时间心情都不合适,写不好。
    她回了一个谢谢的表情:有就行!我信你。
    我答应完就后悔了。不会拒绝女孩,应该是一直缺少女孩关注的后遗症吧。吴馨以前就曾经说我是个滥好人。
    晚上我正在米脂街头大排档里吃饭,吴得意来微信:我爸爸病了,如果方便了,来看看他。
    我回:什么病?在哪家医院?
    吴得意:他的不肯去医
    院,心脏不舒服。躺床上一天了。我们不敢管他。
    我问:你们又怎么气到他了?
    吴得意:是吴馨。她跟查良峰去南方了。我爸爸找人查到他在老家有老婆,就要找他谈谈,他就带着吴馨跑了。
    我回:我现在在陕西出差呢,让你妈妈好好劝劝他吧。
    吴得意: 我妈妈不敢劝,他一看见我妈妈就更生气。吴馨的事,我妈妈一直都知道,还通风报信让吴馨走。现在可能就你还能说上话了。
    我回:是你妈妈不肯认错吧?跟她说——心脏病很危险,这时候还任性不懂事,没后悔药吃的。
    吴得意:我妈妈出去了。我实在没有办法才求你的。
    我回:打视频吧,我和他说说话。最好还是叫急救车,让医生看一眼。
    吴得意:好。我先叫急救车,然后开视频。
    视频打开,吴泰斗躺在那,脸色苍白。我说:老夫子,你一直教我忍女人是修炼内功:怎么现在自己想不开了?记得你跟我讲苏格拉底的老婆不?记得你讲的姜子牙的老婆不……?
    吴泰斗忽然睁眼,看着我笑了一下,凄然说:梅用,别恨吴馨。
    我说:不会!真不会。有点伤心而已。记得你把她交给我时说的话吗:爱一个人,是守护她的快乐安好。她开心就好…….。
    吴泰斗又笑了一下,却没说话,眼角流出一滴泪。我心一凉!刚要叫他,他已经闭上了眼。

    吴泰斗曾经跟我说过:他从不流泪。伤心屈辱时,就去加倍的努力。所以看到他的泪流出眼角,我就知道,他的心气散了。再坚强的男人也有眼泪,只是硬忍住或者咽进肚子里。像吴泰斗这样的书生气十足的人,心气散了,命也就没了。我的前岳父,也是我的半个老师,没了。
    手机里传出吴得意的嚎啕,我放下手机,泪流满面。我勉强算是半个书生,没有那么多的情怀,没有那么好的修为,伤心了就哭,在大街上哭。左手捻动流珠,右手拎着大绿棒子,边喝边哭。
    电话响了,我以为是吴得意。顺手接了,却是刘海妃:哥,你病了吗?怎么这声音?
    我说:没病。我刚哭了一场,前岳父没了,挺好一老头。
    刘海妃: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哥你节哀顺变。
    我说:最后一次见他时,他仿佛有话要和我说,可没说出来,就转身走了。没想到一转身就是一辈子。
    刘海妃:世事无常,前岳父让你哭成这样,他也值了。
    我说:你打电话有事吗?
    刘海妃:没事,我发微信你没回,怕你有事,就打电话了。你好好休息。
    我打开微信,刘海妃的信息刷屏了,就二个字:诗呢?
    诗我根本没写。我从朋友圈里找了一首以前写的,发给她。我习惯把写的东西,发到朋友圈,当是保存了。私密设置,只自己可见。
    情人泪
    我只是一颗卑微的露珠
    偶尔落在了百合的花蕊
    晨曦里看你淡然地绽放
    眩晕着你夺人心魄的美
    最喜欢夜色苍茫的时刻
    甩开红尘纷扰与你依偎
    月光如水映衬你的静好
    却清晰照见我贪婪的罪
    谁掠过的身影牵挂了你
    凌乱了简单纯净的心扉
    我在你脚下摔成点点泪
    点点破碎的湿润的不悔
    阳光收集了飘散的灵魂
    引导迷失的我向天堂飞
    可我的天堂在想你瞬间
    看见你重生成狂野玫瑰
    我在半天空幸福地游荡
    欣赏你青春的亮丽妩媚
    却见你肆意里伤痕成剌
    放纵着伤人伤己的无畏
    心痛着无奈无助的回归
    纠结里冰冷成一片乌黑
    我揉碎了心从半天坠下
    清洗你坚强蒙尘的憔悴
    三生石上等待如此漫长
    还好有二世记忆可回味
    今生选择白雪铺天盖地
    只为印满你的欢乐伤悲
    如梦如幻一个身影走近
    在三生石畔流连着沉醉
    看不清容颜但我知是你
    脚步还是那样决绝干脆
    就在你脚下你已不识我
    我的歌声在你脚下飘飞
    你听到并欢喜了这吟唱
    把我碾成细碎的情人泪
    女人的美丽,若分级别,大概有四个级别吧。一级是顺眼,多数女人是这个级别,看着舒心。二级是惊艳,让人眼前一亮,心跳加速。三级是惊魂,看见一次就印在心里。四级倾城,看一眼,身心成奴。
    我在米脂的街头,遇见了惊魂的。我那天回宾馆的路上,和她擦肩而过。我这辈子头一次遇见惊魂 的,回到房间半天回不过神来。如果说男人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女人,她的美,能让我舍命。
    我第二次看见她,是在大排档吃东西。她换了装束,离得有点远,但我还是一眼认出了她。我欣喜这偶遇,远远地瞄着,酒菜都无味儿了,感觉却无比的美好。有人说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但我看她,像看月亮,看彩虹,看日出,满是幸运的美好。美到她那种程度的人,已经不可以形容比拟,唯见者懂。我贪婪的想,如果能每天看见到她,那该多好!但当我第三天也从人群里找到她时,我却吃了一惊——幸运太多,要么是缘分,要么是刻意。以她的美,和我若有缘,那我该是武大郎一样的货色。但我自认比武大郎还好一些,虽然也绿得发了光。所以,我认为这是刻意。这样的美女根本不会把我这样的男人放在眼里。刻意的遇见对我不会是什么好事。我喝着米酒,想了一会,决定正面和她聊聊。我径直走到她的桌前:看见你这样的美丽是幸运,但幸运多了会让人不安。你是厌倦了神仙想换换人间口味的七仙女吗?
    美女淡然笑出一片光芒:你倒是放过牛,却没有牛郎的憨厚老实,我也不是七仙女。
    我说:那么,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儿?
    美女没说话,打了一个电话:我被他发现了。放下电话:跟我走吧,有人想见你。
    我犹豫了一下——她知道我放过牛,说明她已经很了解我了。在这个时代,个人隐私对于某些人来说,是透明的。可我却对她一无所知。
    她笑:怎么,怕了?
    我听到她这话,一下子明白为什么那么多的英雄会舍命博美人一笑。这句话像是一个魔咒,让我什么都不想就跟她走。
    出租车停在珠穆朗玛宾馆。这里的珠穆朗玛宾馆虽然没有鹅城的大,在一片建筑中却有鹤立鸡群的显眼。
    豪华套房里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坐在轮椅上。有些瘦,但很有威严的气场,眼神柔和中有穿透的犀利。
    美女说:夫人,他就是梅用。
    老人笑笑:请坐!我这身体不方便,就不起身了。人老了,没力气了。
    我也不客气,坐到沙发上:有什么能为您老效劳的吗?
    老人说:不绕弯子了。我听说有人打听姜易水,我就让红梅查一下。因为我是秦向东的母亲。
    秦向东,就是当年和姜易水的老婆偷情的人。被偶然回家的姜易水撞见,激愤之下,一拳毙命。姜易水抱着三个月大的儿子离开家后,他老婆自杀身亡。姜易水把孩子送到农村的母亲家,从此失踪。据说当年,秦家出了极其丰厚的赏金缉拿姜易水。
    美女给我倒了一杯茶,我端起差,慢慢地喝。
    老人接着说:我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现在我的时日不多了,就回来看看。然后就有人告诉我有一个年轻人打听当年的旧案。我想这或许是上天给我的机会,最后的机会。
    老人眼角有泪。她若是秦向东的母亲,现在应该有九十多岁了。
    我喝着茶,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人:你放心,找到他,我会给你丰厚的回报!我名下的资产,可以给你百分之十。
    秦氏集团的秦夫人,她资产的百分之十,是很大的天文数字。我放下茶杯:我不知道姜易水在哪里,我只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怀疑一个人可能是他。但可能性不大,因为他们的相貌外形差别太大了。就像一头熊不可能变成一只山羊。
    老人说:是不是都没关系,只要你带我去见他,我就给你报酬!
    我说:如果是他,没有报酬我也会带你们去找他 这是义务。只是我现在确定不了,您再等等,我想办法确定一下通知您怎么样?
    老人:我等不了。我的病随时可能发作,命在旦夕。
    美女:你带秦夫人去见他,我就嫁给你。
    我笑笑:我知道自己是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有可能,毕竟都是人间的东西。但癞蛤蟆想嫦娥,就是另一回事了。我们生活的经历,层次差别太大,没有可能制造神话,只会埋葬美好。
    美女叫高红梅。这名字真好——高不可攀的圣洁美好。不是不想,而是知道不配想。我的学识修行,脱不了胎换不了骨,没那个福气。
    老人说:红梅,把我年轻时的画像给他看看。
    高红梅打开笔记本电脑,让我看一幅油画:画面上的女人青春靓丽的窈窕,玉润珠圆的美好。
    老人:这是我三十岁的画像,看看我现在,有没有天仙变鱼干的感觉?岁月是最残酷的雕刻刀,一切皆有可能。更何况相由心生,据说某些人,可以按心意改变相貌。
    我说:我想想。
    高红梅送我回宾馆:我是认真的。你带秦夫人去见他,我就嫁你。秦夫人对我家有大恩,她现在病得很重,这可能是我报答她唯一的机会了。
    我说:我如果决定带她去见那个人,不会是 因为你。我们不般配,没有可能。我惜缘,但绝不攀缘。给我二十四小时,我想一想。
    我 要想一想。如果山羊精是姜易水,那么他就不是一个普通人。他逃了四十七年,说明他的学识智力应变力都是一流的。那他怎么会故意和我较劲?引我跟他斗?他如果是姜易水,以他一拳打死秦向东的能力,怎么会被我轻易踢飞?如果……。有太多的无法理解的问题,我梳理了一夜也没有答案。早上起来,出去吃早餐,却见高红梅守在宾馆外面。
    高红梅:好像没睡好。
    我笑:见过你的男人大概都会有一段时间睡不好的。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高红梅:我就没走。在车里呆了一晚。
    我说:这么喜欢我还是我被软禁了?
    高红梅:是保护你。你是最后的机会了,不可以出意外。在你决定之前,我会一直跟着你。
    我说:你?保护我?
    高红梅:我不是什么仙女,我是秦夫人的贴身秘书,也是贴身保镖。我和你想象的不一样,我更喜欢红拂女而不是貂蝉。夫人说让别人跟着你怕你误会生气,就让我来了。
    我说:那一起吃早餐去?
    她说:好。
    吃过早餐,高红梅问:现在去哪?
    我说:我的一个长辈前一段时间去世了,哪里可以为他上一柱香?
    高红梅:我知道了。
    她带我去了一个不大的寺院。人很少,看上去有点冷清。
    高红梅说:这里的空见大和尚是个高人,只有极少人知道。秦夫人每年来这里上香。
    我上完香,就想转身走,却被一边的老和尚叫住:居士留步。
    我一愣,转身面对他。老和尚说:可以看看你的流珠吗?
    我把流珠递给他,他看了一会,还给我:居士何处得的?
    我说:在齐家村。一个老人和我聊天落下的。找不到他了,我就带在身边。
    老和尚笑:这东西怎么会落下?更何况是他。他给你的,好好留着吧
    我问:很贵重吗?
    老和尚:出家人身外无物,贵重无从谈起。只是你的这串流珠,却是有钱无处买的,全凭机缘。应该是你动了想跟他去修行的心,他才给你的。

    我一惊,说:是!有那么一刻,想抛下一切跟他走。
    老和尚问:你尘缘未了,杂念太多,天赋也有限。纵然幸运看见门,也进不了门的。好好生活吧。
    我说:他也这么说!您认识他?
    老和尚:我认识一个二十左右的荆丰收,四十左右的尘道人,现在他又脱胎换骨了,这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我说:天赋不足难进门
    思想不悟空劳神
    且去了却万千事
    梦里花开会故人
    老和尚:凡事从心顺势,何必劳神?
    我说:好一个从心顺势!
    归途,高红梅:空见大和尚一般不见人的。秦夫人来,还要提前约。你能遇见他,还说了那么多话,是你的造化。
    我说:是他的慈悲,见不得我这错乱成一塌糊涂的神经和生活。告诉秦夫人,我带她去见那个人。
    高红梅晚上来电话,说秦夫人不舒服,需要调理一下。让我搬到珠穆朗玛宾馆去住,等秦夫人好一点了再走。我拒绝了去珠穆朗玛宾馆,那不是我这种人应该有的享受。至少现在我不够资格。小人物,住小宾馆,刚刚好。更何况我没有多少钱。我知道秦夫人不会让我付钱,但花了她的钱,就已经欠了她的。欠的,不管是什么,早晚要还,这是天道。
    晚上我去找美食,一个人。高红梅没有再跟着我,她得陪秦夫人了。或许派了别人——这个我根本无所谓。一个人,自由自在,喝着米酒,看景色。只是每当有美女经过,我就会不自觉的想起高红梅。是我太色,还是上天就给了男人这样的德行?应该是我自己的问题吧,修为太差。
    刘海妃来微信:哥你在哪里?
    我回:米脂街头,喝米酒,吃美食,看美景。
    刘海妃:你骗我!有人说在鹅城看到你了!你发个定位我看看。
    我发了一个定位,她回:还真在米脂。你不会喝到天亮吧?米脂的美女那么多。
    我:最多到半夜。男人前半夜是色人,后半夜是色鬼。哥还是人。
    刘海妃:那个海归看了 你的诗,说一般般的中学生作文。回了一首,你看看。
    第一眼
    你的第一眼
    就穿透了我的心灵
    这注定我一生不得安宁

    让我如何能不激动
    天使下凡来灿烂我的人生
    你的美丽无与伦比
    像春天初开的花
    像雨后刚挂的虹

    让我如何能不爱慕
    所有的美好绽放在你的笑容
    你那波光流动的眼眸
    是滋润灵魂的甘露
    是燃烧热血的火龙

    让我如何能不臣服
    你的话语音乐一样甜润深情
    你的唇收放艳丽着诱惑
    有轻舞婵娟的蝴蝶梦
    有熟透饱满的樱桃红

    就让我跪在你的脚下
    享受你的怜悯和恩宠
    只要你给我一个吻
    我就是人间的第一勇士
    为你争永久的骄傲光荣

    我的第一眼
    就深爱了你的神圣
    这注定了你的一生幸福光明
    我回:他的诗好到你应该吻他。
    刘海妃:我吻了。
    我回:恭喜!
    忽然有人坐到我的桌前,抬头一看,竟然是刘海妃和一个酷酷的男人!两个人看着我的惊讶开心地笑着。
    我说:这是什么剧情?
    刘海妃:出来游玩,给你个惊喜。一来米脂也不错,二来正好谢谢媒人。我和他聊你的诗,聊着聊着就觉得他也还不错。
    我笑:女人爱上男人,很多时候都是从讨厌开始的。不过他真不错,有才华,人也帅。
    海归男:谢谢哥夸奖,海妃一直说哥是个好人,现在我信了。
    刘海妃:静水也想来了,只是她有事走不开。她对你印象很好,你要努力哦,我们会帮你。
    我笑笑:哥已经名花有主了。米脂的美女,一见面就把我给收了。
    刘海妃:骗人吧?那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喝酒?
    我说:她有事,一会来。我拿起电话打给高红梅:我有两个朋友来米脂了。他们不相信我有女朋友了,想见见你。
    高红梅:我马上到。
    高红梅来得很快。刘海妃:天啊,太漂亮了!哥你是怎么追到她的?
    我刚要开口,高红梅说:他满足了我的一个大心愿,我一想这人还不错,干脆使唤他一辈子得了。
    刘海妃;就这样?
    高红梅:就这样。再复杂的过程,也不过就是男人千方百计讨咱们女人的欢心。他让我高兴了,是个好人,这不就够了吗?要求太多太细,是给自己找麻烦。再说,他将来怎么样,那就得看我调教的本事了。
    刘海妃:天啊,他走了什么的狗屎运,竟然遇见了你这么好的女人?
    我说:不是狗屎运,是牛屎运。哥哥早年放过牛,也算是牛郎。
    高红梅送我回去,我说:我明天早上回鹅城。
    高红梅一愣:不行!你得等秦夫人好了一起走!她今天体检结果还好,就是自己觉得乏。也许明天就能一起走呢。
    我说:我回鹅城等她。她随时可以来。你跟她说,你不会嫁给我,我也不会娶你。因为我 有女朋友了。这样或许她能快一点好起来。
    高红梅:你是说她可能因为我的话……。
    我说:有可能。她心思细腻的睿智,也许出乎所有人的想象。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这一世的灵魂,困在孤独里出不来了。我不去害人了。谢谢你今天救场,给足了我面子。
    高红梅:你着急走是因为刘海妃来了吗?
    我说:有这个原因。但我回去还有别的事情,出来太久了,得回去面对我的生活了。
    高红梅拿出一张银行卡:秦夫人让我给你的,无限额。
    我苦笑:她连我兜里剩多少钱都一清二楚。但我不能要。基本的生活费我还有,这也是我基本的自尊。
    高红梅:你帮她,这是你应得的。
    我说:我现在还什么也没有帮到。所以不能拿。
    高红梅:那身份证给我,我给你买机票。
    我说:去机场太远了,得劳烦你们送我去。明天送我去机场直接买吧,现在机票不紧张,来得及。
    高红梅:好吧。
    我看着她开车离开,回房间取了行李,直奔火车站。想走就要果断干脆,夜长梦多。空见大和尚说的对:从心。
    早上,高红梅来电话:你怎么走了?!
    我说:空见大和尚叫我从心,从心,怂也。我怂人一个,觉得该走了,就走了。
    高红梅:唉!你这人,都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了。坐火车,还是硬座,还得倒车……。
    我说:我现在就是这个阶层的,就该这样。很正常啊。等我有钱了,买专机看你去。
    高红梅:你好好保重吧,到家来个电话。我 还得回去和秦夫人汇报呢。
    下午,刘海妃来微信:想吃什么,晚上我们请你!
    我回:谢谢你们的盛情。我在回程的火车上。好好玩,开心点。
    刘海妃:怎么这么突然?
    我回:原计划就是这样,昨天一高兴,忘了和你们说。
    刘海妃:真不够意思,我们来了,你走了。
    我回:以后有机会,我请你们。不好意思。
    踏上鹅城的土地,有亲切的熟悉,也有恍如隔世的忧伤。离开不过一个多月,但这一个多月里,一切都变了。我背着包,一路步行到了学府路,到了服装城。远远地看见了山羊精的身影,犹豫了一下,还是迎面走过去。山羊精见我,却并不是很意外。我坐到他面前的马扎上:算一卦吧!
    山羊精:算什么?
    我说:为什么是我?
    山羊精:一开始只是可怜你,那样的遭遇太痛苦。怕你想不开犯错,就想办法分散你的注意力。用仇恨的力量去抵消一些那件事的影响,算是以毒攻毒。后来发现你可能有一个大用处,就引了一下,你自己就上道了。就你自己?
    我说:是。秦夫人原来要来的,但身体不太舒服,晚点好了可能会来。
    山羊精:那你得马上回去一趟,要不然来不及了。
    山羊精拿出二张纸,每张纸上写了几个字交给我:亲自交给秦夫人。万一来不及了,烧掉。你那没多少钱了,这张信用卡你拿去,买机票。马上去机场,要不然来不及了!!
    我还犹豫,山羊精起身一躬到地:求你了!马上!
    我叹口气 ,接过银行卡,起身打出租车去飞机场。我是真没钱了,以防万一吧,反正是去给他办事。不想回去,但欠他的,总要还的。我登机前给高红梅打电话:我 到鹅城了。你们还在米脂吗?
    高红梅:还在。正准备回公司总部。
    我说:有紧急情况,我马上飞过去,请秦夫人等我。
    高红梅:好,我跟她说。
    我在飞机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路,太疲劳了。出了机场,高红梅来接我:出了什么事?
    我说:我也不知道。那个人要我给秦夫人带了封信。要她亲自看的。
    我在车上闭上眼睛休息,忽然有不好的感觉——怎么好像是山羊精急急忙忙地把我撵了回来。真是有那么急吗还是……?我有点不敢深想。人和人的智力,有时就差在时间上 。山羊精老了,但他的智力还能领先了我二个半到三个小时。进了城,我对高红梅说:先去一下银行。
    我在自动提款机上查了一下银行卡的信息:居然是我名下的卡!那里竟然有一百万!
    我马上拨打山羊精的电话,关机了。
    我回到车上,高红梅问: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叹口气:走吧。
    秦夫人的脸色也不太好。她看了我一眼,声音有点哑:说吧。
    我说:红梅你回避一下。
    秦夫人:不用。我死以后,很多事得她去办。
    我把山羊精给我的二张纸拿出来给她。秦夫人打开看了看,好久没说话。过一会问我:你看了吗?
    我说:没有。
    秦夫人把纸递给高红梅,又让高红梅递给我:看看吧。
    我接过纸,第一张上写了三个字:秦宁宁。第二张纸上写了一个字:偿。
    秦夫人问我:明白了吗?
    我说:不明白。
    秦夫人叹口气:你挺笨的,但还不至于不明白。我原以为你憨厚老实,看来不完全是。秦宁宁,他是告诉我那孩子是秦家的血脉,我的重孙女。偿,是告诉我他偿命了。你得马上回鹅城!
    我一愣:马上?
    秦夫人:姜易水的后事总得有人去看看。
    我说:他死了?
    秦夫人叹:他的心事了了。我也撑不了多久了。
    我起身告辞,秦夫人忽然又叫住我: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给你看他的信?
    我摇摇头。秦夫人对着高红梅说:以后你多用点心,他天赋就这么多了。
    见我还迷惑,高红梅说:夫人走后,你,我是唯二知道宁宁身世的人。
    我后悔:我失忆了行不?
    高红梅:当然不行。宁宁回不了秦氏家族的,这个秘密对她,对别人影响都太大了。秦氏虽然不是名门望族,但也算是家大业大。但她该得到应有的地位。这件事我不能出面,就只能你去办!明面上是你把宁宁带到她应该得到的高度。
    我说:你们另外想办法吧,这个我干不了。
    秦夫人:所谓送佛送到西,你是姜易水选的人,他死了,你只能接受。也是我老太太托孤,我不行了,没有别的人可以选了,只能拜托你了。红梅会帮你,你尽力就行。
    我说:姜易水给我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一百万。这钱,我会想办法给姜宁宁。我在鹅城,也会尽能力帮她。但我的能力有限,无法完成您的托付。秦氏人才济济,还是另寻别人吧。需要我出力的,我一定尽力。
    秦夫人:我要是还有时间选人,真不会用你。但我没时间了。同不同意都是你了,红梅会和你谈妥的。我累了,要休息了。
    高红梅:要不然我嫁给你吧!
    我苦笑:那我成什么人了?我答应就是了,做不好,别怪我。
    秦夫人:谢谢你。你尽力就行了,剩下的交给天吧。人总算不过天,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姜易水临了给我这么大一个意外,我还得托孤。
    我起身出去,隐约听到她对高红梅说:他这人,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但还是个好人。驴脾气的好人上限不高,但没有坏心,好对付。
    高红梅送我去机场,半路上,我忽然就有了被人支配的感觉。我说:送我去一个有花有草的野外,我今天不想走了。
    高红梅:没开玩笑?
    我说:是。
    高红梅把车开到一处山脚,我下车:你可以走了。我可能要在这待一会,回去时我自己叫出租车吧。
    高红梅:我如果在这会妨碍你吗?
    我笑;那到不会。只是我不知道要待多久,你那么忙,秦夫人身体又不好,你应该回去的。
    高红梅:秦夫人说了,你在米脂了,我的工作就只有一个,照顾好你。
    我说:那你随便吧。
    我走到离路略远一点的花草繁茂处,仰天躺下,闭上眼休息。我来自山野,累了时特别想回去。城市里的繁华世界,从不曾属于我,我也从没爱过。只不过我曾经生活过的那个山野,再也回不去了。都变了——人,山,野,水……。唯有躺在草间花下的某一刻,还能找到一点当初的感觉:卸下一身的疲惫,给我一个片刻安宁的空间,恢复我生命的活力。草气花香,像甘露,渗进每一个细胞,给灵魂洗个澡。山野人进城的不适和疲惫,不是城里人能懂的。比当年知青下乡沉重得多,只不过文化有限,弄不出一个新的伤痕文学。
    躺了很久,似乎还小睡了一会。阳光晒在脸色,舒坦的火热。我起来,看见高红梅坐在不远的地方向远方眺望。她的侧面美好得仿佛是幻觉,蓝天绿草,鲜花蝴蝶。如果真有仙女,也只能是她那个样子了。如果有仙境,在我,也不过就是现在的眼前。
    她回眸一顾,仿佛是一道闪电击中了我。我慌忙低下头,取出包里的酒,喝上一小口。高红梅走过来坐下:怎么不看了?
    我说:已经入眼,再看多了入心,就出不来了。
    高红梅:你总是自卑后退,永远没有追到女孩子的机会。
    我说:也不算自卑,算自知吧。没有资格,就不去攀。七仙女若不是有嫁牛郎的心,牛郎怎么做都没机会。
    高红梅:能问你个事吗?
    我说:问吧。
    高红梅:你为什么好像躲着刘海妃?
    我说:不是好像,就是在躲她。她在最痛苦时,遇见了同样痛苦的我。在鹅城的网红海,我们在一顶帐篷里喝酒。她喝醉了,我守了她一夜。
    高红梅:就这样?没别的?
    我笑:想过别的。你见过她,面对这么可爱的女孩,还是那样的环境,没想法就不是男人了。那天一瓶酒,都让她喝了,我要是多喝几口,只怕就把持不住了。即便如此,也入了眼。再不躲,恐怕会入心了。
    高红梅:喜欢就追啊!
    我说:配不上。我那时刚丢了工作,跑了老婆,兜里的钱吃饭都成问题。要不是后来公司给点补偿,出来穷游的钱都没有。
    高红梅:现在配得上了。秦夫人给你的工资,足够让她惊讶。
    我笑:缘分这东西,一转身就是一辈子。错过那个时间就没了。就像一个人,前一秒还在做梦,后一秒梦醒了,梦里没完的事,就永远接不上了。前几天我还要躲她一下,现在完全不用了。
    高红梅;有新目标了?
    我喝口酒,笑:不是。我刚才躺在草地上睡了一会,然后就想起了我的初心,明白了我是谁。城市里的灰尘太多,容易让人迷乱。我 的理想是有一天,在一个清静地,过不穷不富的小日子。这样的日子,绝对不是刘海妃那样的女孩想要的。我在这之前,最大的错是去爱一个女人,过她想要的日子。现在,我要过我想要的日子,等一个爱我的女人。也许永远等不到,但至少我是没有被扭曲的自己。从心而活,而不是被荷尔蒙控制着。
    高红梅:你这一觉睡得让人毛骨悚然。
    我笑:现在神清气爽,请你吃顿饭,然后去机场。该请你一顿,照顾我这么多日子,以后还得你多帮忙提点。
    高红梅:这么说,是该你请一顿饭。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一开始不答应秦夫人?你应该知道报酬很好。
    我说:难度太大啊。弄一个公司,然后让她进公司,从底层升到顶层,这需要很多时间。更何况要让她达到秦氏嫡传族人的高度,就得让公司不断的快速发展壮大。就是有你帮我,也非常难!这活,弄不好得忙活一辈子。况且商场如战场,每一分钱,都有点血腥味,都是争来的。我是真不喜欢当商人。
    高红梅一脸诡异的笑:怎么又答应了?
    我说:怕你呗!拒绝秦夫人容易,她没多少时间了,没精力和我计较。你不一样,惹不起的,就从了,反正斗不过你。秦夫人的高明就在这里。聪明的美女不必用手段,放点赖男人就怂了,何况是你这样的人。再说,你们硬要我做的,没做好就怪不得我了。况且我也得找工作了,你们给的报酬,肯定是我在别处不敢想的。
    高红梅:还算诚实。秦夫人教我一个绝招对付你,就是软磨硬泡。她说你这样的男人心软且善。
    我苦笑:你们都是高人,惹不起。吃饭去吧!
    正吃饭,忽然见刘海妃和她的海归王子走进来。我笑着对高红梅说:人生何处不相逢!这地方也能遇见!
    你们缘分未了!高红梅一脸坏笑,举手叫他们过来:好巧!一起吧!今天好好宰梅用一顿。
    刘海妃看着我:你不是回鹅城了吗?
    我说:是啊,回去又回来了。吃完饭再去机场回去。
    海归:明白了。女神一句话,来去都由她。
    我说:和她没关系。澄清一下吧,她不是我女朋友,那天是我把她拉来骗你们的。
    三个人愣了一下。三双眼睛一起看向我。我笑笑:男人吗,总有点那样的虚荣心。
    刘海妃:哥你是不是傻?肯来就是给你机会,拼命追啊!遇到红梅姐这样的是你家祖坟冒青烟了,假戏真做不会吗?
    我笑:遇见这样的人是三生有幸。但层次地位差别太大,我有自知之明。
    刘海妃对高红梅说:他人挺好的,就是太自卑,太傻。挺有才的一个人,他写的诗,海峰都说好呢!
    海峰,是她的海归王子的名字,他叫归海峰。
    一直笑着不说话的高红梅说:还会写诗,那得欣赏一下。
    我说:拿纸笔来,送你一首。
    高红梅一抬手,竟叫了服务员:我这鹅城来的朋友,诗兴大发,有文房四宝吗?
    服务员说:有!我们老板特别喜欢书法,我跟他说去!
    一会,服务员在一边的桌子上摆上文房四宝。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我叫赵鹏飞,这的老板,来借光开开眼。
    我摇头苦笑:我没练过书法,勉强会用毛笔。对高红梅竖起大拇指:你厉害!今天。我这脸丢大了。
    三年梦碎高老庄
    强求爱情成荒唐
    失心疯酒望明月
    前世无能
    今生怂郎
    一串流珠格门霜
    嫦娥转世米脂香
    自大狂醉看美好
    得见红梅
    也是天堂
    赵鹏飞:字一般,写的东西有点意思。没落款。
    我在角上写:人杰地灵关中地,汗颜两行螃蟹书。不是怂郎无羞耻,红梅有心八戒哭。
    刚回到鹅城的家,高红梅来微信:秦夫人去了。
    我一阵黯然,回:节哀!
    高红梅:你鹅城那边的事要抓紧筹划,秦夫人最后的心事,我们必须办好!
    我回:全力以赴,今天就开始工作。
    洗个澡,换了一身衣服。高红梅说,秦夫人最后下决心用我,是我这一身衣服起了作用。秦夫人说把一件衣服穿十年的人,呆板但可靠。我跟高红梅说我不过是习惯了旧衣服的舒适随意,仅此而已。
    走到窗前,看对面的六楼。那是姜易水曾经住的地方。窗户上贴着招租的广告,我打电话预订了。虽然他已经不在了,我还是想看看他住的地方。这个人,改变了我的人生。秦夫人让我回来看看他的后事,其实是托词。姜易水这样的人,怎么会让别人给办后事?他会像空气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是不想秦氏家族的其他人看到我吧,或者是有别的算计。管它呢,想多了,太累。
    我打车去了 西天陵园,吴泰斗的骨灰安放在那里。在那,意外地遇见了吴得意和吴馨。吴馨也刚从南方回来,孕态明显。我祭拜完,吴馨抚着隆起的小腹说:都是天意,要是我们有孩子,也许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我说:所有的天意,不过是精确算计的人谋。你的天意是冰箱里没吃完的避孕药,被我收拾卫生时扔了。那几年委屈你了,从今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我转身离去,心里已经没有了波澜。至亲至疏夫妻,如今,我们是至疏,最陌生的熟人。
    走出西天陵园,已经是残阳如血。
    都过去了。明天是崭新的,会很忙。至于未来,天知道。
    (商盜)
    自古无商不奸。所以我讨厌商人,但命运却偏偏把我推入了商道。商人的起源,是殷商被灭国后,失去依靠一无所有的商国人开始流浪以赎卖物品为生。所以最初的商人,也是命运的弃儿。相当于今天的小商小贩吧,辛辛苦苦,赚钱养家,着实不易。所以在我看来,没有太多资产,只能靠买卖为生的人,才是商人。那些有钱有势的,都不是商人。
    商亡之前没有商人吗?当然有。有人的地方,就有买卖。更何况商朝之前还有个夏朝,更早还有三皇五帝。国家都已经出现了,怎么会没有买卖?只不过那时的平民,没什么自已的资产,大多数也不过是货物相易。能达到货币级别的买卖,是上层,至少是中上层人的专利。所谓的无商不奸,主要指他们----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利用各种资源攫取暴利,甚至是做无本生意。他们最初自称商人,不过是借商人这个有点悲惨的命运和身份,掩盖自己窃取不义财富的大盗本质。这些人,放在今天,可以用一个更容易理解的词来区别一下----官商。但凡是大生意,或多或少都有官商的影子。这还是在中国。在美国,官就是商,或都倒过来,大商就是官。美国任何的中大型生意,都是官商主导。
    中国早就意识到了官商的危害,所以很久以前的国策中,就有了重农抑商的说法。所谓的农,在后来,己不是单纯的农业,而是指一切基础的生产加工业。归根到底来说,商业并不创造财富,它只是供需矛盾的产物。当基础的生产加工的利润低于商人的所得,那么这个社会,也就开始了崩溃。
    司马牛就是官商。他的生意,简单暴利。有钱有势,在同学中自然是风声水起,众星捧月的存在。我讨厌他。上学那会,我是极少数不巴结他,而且偶尔噎他一下的人。他倒是没怎么欺负我,但那是由于极度的蔑视:梅用穷得只剩下横了。于是在一个小范围的同学圈子里,穷横成了我的绰号。但现在我不得不理他,在鹅城经商,他有可能某一日会成为我绕不开的存在,尽管我现在跟他没有交集。鹅城四少的称呼,不是白叫的。更何况四少的后面,一定有四老。
    我是在最后一刻收到的邀请。今天早上,吴馨发微信:下午四点,红花楼,司马牛组织同学会,邀你也去。
    我从离开学校,基本不和同学联系。结婚早,混得惨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在学校那会,就是孤独的存在。如果不是学习还成,估计已经没人记得我。应该是最后一刻,他们因吴馨而记起了我也在鹅城。若我没入商道,就不必去了。但现在必须要去-----司马牛现在根本不在意我来没来,但将来若换一个绕不开他的场合,他可能会记得并在意。官商的心眼,有时很小。
    红花楼,是一个无名的高档存在。没有一定的层次,没有熟人带你,你就不会知道它是干什么的,更进不了门。司马牛能在这里请同学聚会,肯定有其他的意思存在。我掐着四点正到红花楼,被保安拦在外面。我说是司马牛请的客人,保安怪异地打量了我一下,打了个电话。然后跑出来一个漂亮的女服务员把我接了进去。一屋子的人,四桌,已经上菜了。罗章鸿把我引到角上的桌:怎么这晚?还以为你不来了呢!坐这!
    罗章鸿上学那会,就是司马牛的跟屁虫,很会狐假虎威,溜须拍马那一套。
    我抱拳环顾一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要坐下,忽然发现司马牛身边,竟坐着鱼静水!
    同学聚会,也是分档的。混的好的一桌,中流的二桌,差的一桌。混得好的没那么多,就加凣个漂亮的女生进去。吴馨上学那会,是焦点之一,今天也坐到了那桌。我这桌,都比较落魄,所谓人微言轻,基本是低头吃饭,听另外三桌说。
    忽然司马牛喊我:梅用,吴馨说你失业了,来给我开车吧!罗章鸿现在是我公司的办公室主任,我缺个司机。
    我站起身向司马牛抱拳:多谢司马兄提携,我现在己经找到工作了。
    罗章鸿:我说穷横,司马兄也是你叫的?我们总裁肯用你是看同学的情义,是你的福气知道不?回去把工作辞了来找我。
    我笑笑:知道你们想帮我,盛情领了。但我这工作不能辞的!
    罗章鸿:这穷横,还跟上学时一样不识时务,又臭又硬,难怪吴馨不要你了。
    我笑笑坐下,继续闷头吃饭。我来之前,司马牛己经给同学们介绍过鱼静水----他的未婚妻。
    忽然进来一个人,司马牛一见,惊呼蹦起:二哥,你怎么来了?!
    那人笑:刚回鹅城办点事,知道四弟带了弟妹来,就过来看看。
    鹅城四少的老二,尤光辉,是四少中生意做得最大的,尤其是在能源领域路子很野。得益于他父亲丰富的任职经历,他的关系广泛,早己离开鹅城闯天下了。在鹅城商界,他是传奇人物。
    尤光辉和司马牛客套了几句就要走,我站起身:尤总留步!
    尤光辉一愣,打量着走过来的我:我们认识吗?
    我说:我是天鹅海公司的梅用。您不认识我,但我不敢见了尤总不打招呼。
    尤光辉笑笑:司马牛的同学,好,好。转身走了。
    司马牛皱眉瞪我一眼:捣什么乱,自己是谁不知道吗?!
    我说:对不住,我没有冒犯司马兄的意思,只是最近我的公司和尤总的公司有些业务往来。他虽然还不认识我,但我应该打个招呼。
    司马牛:你的公司和他的公司有业务?!
    罗章鸿阴阳怪气的说:哎呀,失敬失敬,不知道梅经理进口了什么贵重货物?
    我说:最近进了一点煤炭。
    罗章鸿:梅用倒煤?
    我笑:给你对个下联:穷横恨穷。
    我本来想马上告辞,但这样有点太生硬。就回到位置上继续闷头吃饭。生活里的屈辱,我早已经习惯了——这是底层人不可缺少的标配。很多时候,你以前的形象在别人眼里,会成为永久的烙印。尤其是在势力人的眼中。
    一小时后,我起身告辞。所有人都做做样子说再见,罗章鸿说:穷横,不是我说你,穿着上学时的衣服,迟到早退,还装x.你就不能真实一点吗,都是同学,谁不知道谁啊!
    我微笑——这是我开始新生活的第一天给自己定的规矩:不管什么情况,尽量微笑。这是经商的最基本素质。
    我说:人不如故,衣不如旧。旧衣服舒适温暖,我习惯了。章鸿兄上学时就心直口快,学识过人,出类拔萃,我一直敬佩。多谢良言,我谨记了。
    罗章鸿涨红了脸。他上学那会儿,学习一塌糊涂,有名的混子。学习不好的人,仿佛天生就仇视学习好的。按理说,打狗看主人,我不该和他斗嘴。但有时候,不敢打狗,主人也会看不起你。
    罗章鸿冷笑:你倒是学习好,当接盘侠都没人要。
    门开了,一个漂亮的女人走进来:请问哪位是梅用先生?
    我说:我是。
    女人:我是今天的执行经理,我叫黄玉婷。尤总今天的行程排满了,没时间陪您。叫我向您致歉。他给您办看一张卡,以后您就是红花楼的贵宾了。需要任何服务,随时可以来,也可以打电话预约。
    我接过她递来的红色方盒:替我谢谢尤总,我先告辞了。
    遇见尤光辉是个意外,他很少回鹅城。高红梅给我的资料里显示他常年在上海。最近从俄罗斯进口的一批货,就是由他控股的天外天公司代理的。当然,生意的全部流程,都是高红梅安排好的。我不过是露面走一些必须的过场,像演员。今天和他打招呼,是攀缘。他就算知道我是谁,也不会把我放在眼里。他的层次里,必须是 有权有势的。钱在他那,已经不是很重要,虽然也喜欢。给我弄一张红花楼的贵宾卡,说明他已经打听过我了,给足了面子。


    天鹅海公司在鹅城的总部,工作人员不多。姜宁宁现在是我 的助理。她学习很好,已经在办理提前毕业。
    总经理助理这个职位,可轻可重。轻的可以是装装样子,听 总经理的吩咐而已。重的,是可以代总经理发号施令,参与所有。就看总经理怎么用了。姜宁宁是重的,这是天生的。她是公司创建时招进来的第一人,为的是资历,也是培养。我让她天周在网上和梅红汇报公司工作,事无巨细。一来是让她熟悉所有业务,二来也是让高红梅可以直接教她。
    梅红,是高红梅在天鹅海公司的化名。天鹅海公司只有三个人知道她的存在:我,姜宁宁,宁波分公司经理高远山。但姜宁宁并不知道梅红的真实身份。我跟她说,梅红是我的姐姐,公司最大出资人,真正的主人。
    招姜宁宁进公司,用了一点小心思。我从她的好朋友赵红红那入手。赵红红的父亲,是鹅城大学的英语教授,也教过我。而姜宁宁的英语特别好。学习好的学生,从来都是老师眼里的宝贝。好在我上学那会学习还行,更因为没毕业就和吴馨领结婚证而扬名,他还记得我。软磨硬泡,请了他们全家吃饭。然后在吃饭时,请他帮我找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作兼职。那些条件,就是为姜宁宁量身定做的。
    赵教授问:为什么要没毕业的?今年的毕业生里就有不错的。
    我说:我这刚创建的公司,招优秀的毕业生没有任何优势。不够优秀的,培养价值就打了很大的折扣。您是老师,优秀和比较优秀的差别有多大,您比我懂。
    赵教授:差别是很大,尤其是普通的高校。
    我说:所以啊,我就想耍个小聪明,从在校生里选好的。如果人家道毕业时看不上我的公司了,那是我自己没本事,愿赌服输。但如果在毕业时她能得到的工作,并不比在我的公司好多少,那我就有了留住优秀人才的机会了。
    赵教授:你真是鬼精鬼精的。这主意都想得到!我给你琢磨琢磨。
    赵红红忽然说:琢磨什么呀,姜宁宁最合适!她也一直想找工作呢!
    我问:姜宁宁,你朋友吗?
    赵红红:我最好的朋友!我们这一届的学霸级人物。要不是那年高考时她还生着病,完全有去清北的实力。特别优秀,完全符合你的要求!
    我说:那好啊,等公司再需要人,把你也招进去。好朋友一起工作,相互有个照顾,事半功倍。只是她有没有你说的那么优秀,得你父亲评定。
    赵教授:她的确很优秀,就是不爱说话,不会交际。
    我说:这个没问题。我上学那会,也是闷葫芦一个,现在不也当经理了。慢慢培养。
    赵红红忽然笑了。我问她笑什么,她说:不能说,你会生气的。
    我说:说说,一起乐乐。没事的。
    赵红红:她和你当年挺像的,穷横穷横的。
    我大笑,对赵教授说:老师啊,我上学时丢人的事,你还记得。
    赵教授:未婚先孕,没毕业先结婚,你们这样的学生,想忘了还真不容易!
    我对赵红红说:姜宁宁既然也穷横穷横 的,那就她了。这事就拜托师妹了!办成了,师兄重谢!
    赵红红: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赵教授:对了,吴馨还好吧?怎么没来?
    我说:我们离婚了。
    赵教授:为什么?你们不是很相爱的吗?
    我沉默一会,说:她从来就不爱我。当年让她怀孕的人也并不是我 ,我不过当了几年的接盘侠。现在她又和那个人在一起了。
    赵教授目瞪口呆:你怎么这么傻!?你知道没毕业先结婚给你找工作带来多大的影响吗?!好一点的单位直接连见面的机会都没给你!
    我笑笑:唉!都过去了,现在不也挺好吗!
    赵教授:现在一个人过?
    我说:一个人。正好可以毫无顾虑地创业。

    高红梅对我干脆利落地把姜宁宁招进公司表示满意。
    天鹅海公司的名字有点怪。高红梅笑话我:是忘不了鹅城的海那一夜吗?
    我回她:我挖空心思起这个名字,一是地方色彩足,二是很容易让人记住。听到的人马上会想——只听说过天鹅湖,没听说过天鹅海啊!
    高红梅:我也就开一个玩笑,你那么认真干什么?挺好的名字,就它了。那边的事,你定就行。
    我苦笑,我定不了的。我是傀儡而已。我让姜宁宁事无巨细都向高红梅汇报,姜宁宁说:梅红姐姐说不用汇报这么多,她相信我们。
    我说:皇帝不问是信任,但如果你因此就觉得不用汇报了,那就是藐视皇权了。这罪名很大。
    姜宁宁瞪大了眼睛:她不是你姐姐吗?!
    我说:那是家里的关系。不是工作关系。就像皇帝也有亲人一样,但朝堂之时,只有君臣。必须各安本分的。所以,涉及到公司的事,她不是我姐,是暴君。时刻得有伴君如伴虎的谨慎。
    姜宁宁笑:你不怕我把你的话告诉梅红姐姐吗?
    我说:当然不怕!我经常叫她暴君。
    姜宁宁入职以后,变化很大。一方面可能是因为生活压力小了很多。另一方面,高红梅是用人的高手,她在最短的时间,让姜宁宁成了她亲密的妹妹,迷妹。
    我现在住在姜易水曾经住的房子里。这套房子,我让姜宁宁出面租了一年。姜宁宁问我租它干什么,我指了对面楼的窗户说:我家在那。哥在那住了几年,特别压抑不顺,最后老婆都跟人跑了。我不想住那了,就租个房子住。
    姜宁宁:那是她有眼无珠!现在一定后悔死了!
    我笑笑:未必。爱情这东西,勉强不来。不爱是怎么都没用的,用钱也罢,用付出也罢,最多换人一个将就。所谓的感动,多数都是得不到想要的,退而求其次的决定。
    姜宁宁说:你这么优秀,肯定是有更好的人在等你。她跑了是为了给那个更好的人让路。
    我说:甭安慰我,我已经不想了。看到这串流珠没?要不是人嫌我天赋不好,我就跟人修行去了。
    姜宁宁:你还是别住这了!换个好点的地方吧,我这两天给你找找。
    我说:不用,就这。
    姜宁宁叹口气:你这人太念旧了!念旧没错,太念旧就不好了。要知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我笑:你个小孩子懂什么?旧的早去了。我住这,是为了哪天心情不好时,可以砸那房子的玻璃出气。
    姜宁宁瞪大了眼睛:怎么还有这想法?!
    姜宁宁的电话响了,她接起来说了几句,走过来问我:是你找人去我家修房子的?
    我说:没办法啊,你姥姥一个人又不肯来鹅城。你家那房子,都要塌了,不修你能安心工作吗?
    姜宁宁:你去过我家?
    我一愣,知道自己说多了:谢你梅红姐姐吧,都是她办的。
    姜宁宁说:谢谢你们!

    旧的过去了,但还有牵心的痛。
    吴得意说吴馨回来了,带着孩子住在他那,抱怨说家里的房子小太挤了。我明白他什么意思。吴泰斗去世后,他把自己的房子卖了,搬回去跟母亲一起住。说好听点是方便照顾老人,说真实点,是打了无能子女想遗产的算盘。
    吴馨带着孩子回来了,说明查良峰又把她甩了。甩这个字造得真好:用过了,就是甩。我没有解气的感觉,却不自觉的算起了吴馨的怀孕时间:按孩子现在刚满月,我撞见他们时,就己经怀上四个月左右了。我那时怎么会傻到那种程度,竟毫无察觉?
    吴得意跟我抱怨没几天,吴馨来微信:能帮我找个住的地方吗?得意老婆的脸色太难看了。
    我回:门锁没换,我已经不住那了。想住随时去吧。备用钥匙还在老地方。
    吴馨:谢谢你。
    我回:那房子,本来就有你一半。
    吴馨:对不起!
    我回:过去了。不提了。
    她第一次和我说对不起。我在对面的六楼,看着吴馨回来,在房间里忙碌着收拾东西。恍恍惚惚的,仿佛和不久前一样,又恍如隔世。忽然又觉得此刻的我,就是姜易水,在偷窥别人的生活。第二天,吴馨来微信:来吃饭吧!我做了你爱吃的,好好感谢你。
    我回:我没时间。
    吴馨:我们回不去了是吗?
    我回:是。
    然后,我们没再联系。我有时会站 窗前偷窥,感觉自己快成了姜易水,早出晚归的躲藏偷窥。然后是今天同学会见到她。晚上我看见司马牛开车送吴馨回家,上了楼,没出来。我看着熄了灯的黑暗,忽然有了砸玻璃的冲动。反正她的孩子今天没在家。凌晨三点,我没忍住,一石头砸出刺耳的清脆!然后躲在窗帘后面,看惊慌失措的两个人四下张望。原来作坏人竟可以如此的痛快开心!我看着他们忙碌,又熄了灯。忽然泪流满面,我在干什么?我怎么会这样?我知道自己不能再住在这里了,把东西收拾了一下,去公司。
    姜宁宁早上来公司问我:你怎么住到公司来了?
    我知道是打更的跟她说了:吴馨带着孩子回鹅城了,没地方住。我就让她住以前的房子了。想一想还是眼不见为净的好,就跑公司来了。
    姜宁宁:你可真行,她那样对你你还管她。
    我说:毕竟曾经是我老婆吧。也仅此而已了,现在就算是一个熟人。带着孩子没工作,不容易。
    姜宁宁冷笑:没找你想复合?
    我说:帮她也就到这了,复合是不可能的。
    姜宁宁:天啊!她还真有脸想!你大半夜的跑到公司来,不是看到什么了吧?
    我苦笑,这丫头繁感的洞察力,很有高红梅的范儿。刚要说话,电话响了,是范雅湘。
    范雅湘忽然约我见面 。我问什么事,她说见面聊。
    范雅湘的车在江桥边等我,见我车来了,她继续往前开。开了约四十分钟,在江边一处僻静处停了车。前面是茫茫江水,后边有-小片树林。我停好车,范雅湘坐进来,一脸愁容:公司出大事了,胡大志被抓了。说是因为1907号地的事。
    1907号地的取得,是一次暗箱操作。投标时,我是公司的代表之一。但我只是负责把标书交上去而已,其它的具体情况,我并不很清楚。公司以极低的价钱取得土地后并没有开发,空置三年,以八倍的价钱卖了。但公司说,这笔买卖赔钱了。
    我说:这个,好像和我没关系。
    范雅湘:我们只是想不出是谁把我们卖了,谁又是这件事的操盘手。那么多准确详实的数据,一定是公司内部外泄的。
    我说:明白了。你知道的,我在公司虽然好几年,但一直都是一个干活的而已。机密的东西,我根本接触不到啊。
    范雅湘:我们相信不是你,但你这半年多的发展很惊人,很适合成为他们白手套的人选。我今天来,就是想求你,如果他们找到你,你就答应他们,你一定把这事接下来!
    我说:这种事我没做过,真的不懂。再说他们也未必会找我。
    范雅湘:如果找了你,你就接!怎么办我教你,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难做。事办成了,也绝不会亏了你。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任何要求都可以淡。
    我看着她:任何要求……?
    我想说的是——任何要求是指钱吗?但刚说一半,撞上了范雅湘看向我的目光。她忽然便红了脸,慌乱地把目光偏向一边,微低了头说:任何要求。
    我望着她,忽然便不想解释这个误会。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某种欲望忽然炸开。我饿了太久了,范雅湘的美丽,像成熟的桃子,丰满成极致的诱惑。圆润的脸庞白晳细腻得有点瓷感,此刻红晕布满,有了晶莹的艳。微乱的呼吸带动了胸部的起伏,波涛汹涌里暗香流动。我忍不住抓住她的手,范雅湘闭了眼,把头靠在座椅上,丰满艳丽的唇微张着。我吻了上去,一边吻,一边放倒了副驾驶座。她顺从的迎合,极尽火上浇油的娇媚。
    临分别时,范雅湘去开她的车门。我忽然持别不舍,冲上去从后面紧紧地抱住她,一边亲吻她的耳垂一边说:别走,再呆一会!
    范雅湘:我真的该回去了。
    我不放手,也不说话。
    范雅湘叹口气:听话,我晚上陪你还不行?
    我说:我怕你耍赖!
    范雅湘从包里取出一把钥匙:水中花名苑。我争取早点过去。
    范雅湘走了。坐进车里,香气还在,感觉还在,我闭上眼回味着那一刻的美好。多少有点趁人之危的感觉,但那样的诱惑,没人能抵抗。从来没想过和范雅湘会发生什么,尽管她美成丰莹柔和的诱惑。但就在刹那间,那想法一出来就炸了。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精虫上脑,荷尔蒙爆炸吧。人生里有些美味,你没吃过,就不会想,也不会馋。但一旦你尝过了,就放不下了。范雅湘就是这样的一种女人。她的娇,媚,好,既便是你吃到了没力气,却还有十分贪婪不舍的心。太美好了!我放倒坐椅,在甜美的回味里小憩。
    过了二小时,范雅湘来微信:回公司了吗?
    我回;还在那地方。
    范雅湘:还在那做什么?
    我回:想你,想刚才的美好。太美好了,像做梦一样。我呆在这才能让自己相信这不是梦。
    范雅湘回了语音,:男人天生会骗女人。以前觉得你是挺老实的好人,现在看你还是挺坏的。
    我也回语音:那你是喜欢我坏呢还是好……?
    正聊着,忽然看见范雅湘的车开了过来。我喜出望外的迎上去,范雅湘:我以为你骗我呢,还真在这!
    我一把抱住她,吻住她的唇。她轻轻挣扎着:去车里……。
    司马牛忽然打电话约我去红花楼聚聚。我想不出他找我要干什么,索性不想,去了就知道了。进了门,却见尤光辉也在。尤光辉迎上来:幸会幸会!梅总是高人深隐啊。我和高远山经理见过几回,却不知道他那么厉害,却是你的人。
    我说:哪里哪里,我是商场上的新人,以后还得请尤总多多提携帮助。
    尤光辉:你这新人可不一般!我没见过哪个新人,在半年的时间里,发展到你这个程度。有什么秘诀,可以分享一下吗?
    我说:没啥秘诀,就两点 :一,我靠得住。二,别人赚一百,我赚一块就行。
    尤光辉一愣:赚一块就行?
    我说:对。赚一块。但至于赏多少,那就是合作伙伴考虑的问题了。我只要求一块的利润。
    尤光辉说:高明!有一点我不太明白,你现在在鹅城没有什么业务,为什么总部设在这里?你这个总部,还不如宁波分公司的一个部门大。
    我说:总部不能大了。心脏占身体百分之零点八的比例。关键是能正常发挥职能作用。鹅城目前是我最熟悉的城市,我在这最舒服。所以现在总部在这。高远山很有才能,我离他太近,可能会影响他的发挥。既然是人才,就放手让他去干,这样才有最大的收益。以后还会有其它的分公司,一旦有了合适的人选,也是这个模式。最关键的,是找到合适的人。
    尤光辉:那你不担心会有失控的风险?
    我说:人的追求,不过是钱和地位。报酬让他满意了,造反就已经没什么必要啦。至于地位,就高远山而论,他在那一片比我更有名更有影响力。天塌了我顶着,名利权他都有了,还会跑出去冒风险自立吗?
    尤光辉:公司是你自己的?
    我说:公司是我自己的,但业务不 全是。多数业务,都是合作。自己做业务费心还很累,合作都轻松一些,也都有钱赚,何乐不为?
    尤光辉:你的思路很特别,难怪发展这么快。你以前在鹅城亨通做过吧?
    我心一动,正题来了!上面的聊天客套,是必要的探虚实的铺垫。我就算现在生意不错,也离尤光辉的法眼有千百里的距离。鹅城亨通的事,才可能是正题。
    我说:是。在那里当了几年的业务员。
    尤光辉:我听说他们最近遇到了点问题,想把手头上的三块地卖了,我就想了解一下,要是价格合理,也想买。
    鹅城亨通的资产,自然都是优质资产。这他不会不知道。他问我的目的,可能就是想通过我来运作。毕竟他的身份在鹅城是一个敏感的存在。
    我说:鹅城亨通的地,都是好资产。买入时价格不高,又捂了好多年,买到就是赚到了。
    尤光辉:你喜欢合作,要不咱们也合作一把试一试?你了解鹅城亨通,你去买地谈价钱,事半功倍。
    我说:能和尤总合作是我的荣幸。只是鹅城亨通的总经理好像被抓了,现在没法谈。
    尤光辉笑:他被抓了,才有法谈。你去找他们,自然会有人出来和你谈 。最好是用他们买入时的原价把地买过来。你的那一份,买成了咱们再聊,保证不低于你的要求。
    我说:那我试试。成了,我那一份,凭赏,没有要求。
    尤光辉:不要告诉他们你是和我们合作。需要时可以告诉他们,胡大志可能是因为偷漏税的问题被抓的。
    我开车回了水中花名苑。这套房子,是范雅湘闺蜜的。她闺蜜去上海发展了,范雅湘代为照看出租。现在,我租下了。
    我给范雅湘发了微信:有人联系我了。
    范雅湘:你在哪?
    我回:健身房。
    健身房是我们的暗语,指的就是这。这是我们约会健身的地方。
    范雅湘:我马上到。
    我对范雅湘的欲望,有些过分的贪婪。每次一见面,就忍不住要马上做。躺在床上,我问范雅湘:我是不是算趁人之危了?
    范雅湘:也不算趁人之危。我那天在那一刻,突然就特别想要。那一天你给我的感觉,特别美好。
    我问:这事办完了,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范雅湘:只要你想,我就会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我问:没想过和我修成正果?
    范雅湘:我比你大五岁呢!不可能的。总有一天你会够的,我也就不美了。我们现在这样挺好,那就这样。如果有一天分开了,就相互祝福。

    范雅湘带我去见了胡中庸——鹅城亨通的真正主人。胡中庸看上去有些憔悴,和电视上见到的比,老了十岁。我第一次见他,也第一次知道他才是幕后主使。
    他说:他们果然找了你。
    我问:您怎么知道他们会找我?
    胡中庸:你的身份太适合当白手套了:在鹅城没有任何背景,又在鹅城亨通工作过,不大不小的商人。不想和我直接见面的人,找你最合适。说说他们的要求吧。
    我说:我想买下鹅 城亨通名下那三块没开发的地。
    胡中庸:说价格了吗?
    我说:最好原价。
    胡中庸:应该还有话。
    我说:胡大志可能是因为偷漏税问题被抓的。
    胡中庸:可以。你们拟合同吧,原价卖。
    范雅湘:地原价卖了,公司就破产了。这不是抢劫吗!
    胡中庸:我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纵然求他们多给一星半点,又有什么用?没有墙倒众人推,让我平安落地,已经是不错了。我退了,公司也就没什么用了。你的工作,我会想办法再安排。
    我说:雅湘姐的人品能力,都是一流的。找工作不成问题。如果肯屈尊,我那里正缺一个开展鹅城业务的经理。
    胡中庸:他们会让你用我的人吗?
    我说:我自己的公司,我自己做主。他们要我办的事,我办了就完了。我不想大富大贵,所以不会得罪他们,但也不会和他们走得太近。

    胡中庸沉默一会,说:他们给你多少佣金?
    我说:没谈。我跟他们说办成了凭赏。
    胡中庸说:那你跟他们要求把鹅城亨通买了吧,地原价卖他们,公司归你。他们应该会同意。短期你可能得损失一点钱,长期看,鹅城亨通会给你带来不错的效益。公司的工作人员和客户群以及现有的业务,也是很有价值的资源。
    我思考了一会说:我可以考虑收购鹅城亨通,但有一个前提条件,就是雅湘姐同意出任新鹅城亨通的总经理。
    胡中庸和范雅湘对视一眼,说:我觉得可以。
    范雅湘:梅用,我没当过总经理,我给你管管日常吧!
    我说:就当总经理。你是人才,完全能胜任。工资,按你现在的标准。奖励机制是给你5%干股。你看行吗?
    范雅湘:给我这么多,你这么信任我?
    我说:给的不多,不挣钱干股没什么用。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自己没有经营的本事,要靠你挣钱的。
    胡中庸叹口气:用人上,你比我有魄力!难怪你发展这么快。
    我说:我就是商人,纯追求利润而已。你不一样,所以会有制衡的考量。各有利弊吧。
    从胡中庸那回来,范雅湘问我:你真想让我当总经理?
    我说:是啊!你有这个能力。公司经营由你做主,我不干预。需要的,我帮忙。
    范雅湘:你这么相信我?
    我抱着她说:我看到了你的那么多美好,还享受了那么多的美好,当然相信你。
    范雅湘:那是两回事。
    我说:一回事。你有能力,有人品,有美好……。
    范雅湘忽然哭了,抱着我哭得一塌糊涂。
    我给高红梅打了电话,汇报了收购鹅城享通的想法。高红梅说:原则上,投资不过山海关。但鹅城的事,你做主。你怎么决定,我都支持。
    我去红花楼跟尤光辉汇报。尤光辉说:我不反对。只是你得算好了,鹅城亨通是否值得收购。
    我说:鹅城亨通本身已经没有价值了,但那里的员工还有价值的。我正想在鹅城开展一些业务,花一笔钱把这些员工都收了,省了很多事。相当于买了个壳。
    尤光辉:那随你吧。这三块地,尽快办。
    我说:好。
    刘海妃邀请我去参加婚礼。贵华香酒楼 的九楼大厅。真好,年轻人的爱情。我原来想带范雅湘一起去的,归海峰家在鹅城,也是大家富户。这样人家的婚礼,必然名流商贾云集。但范雅湘说她最好不去,因为当初胡大志企图强奸刘海妃的事,最后是她出面平的:她给了刘海妃三十万。
    婚礼很隆重。从来隆重的婚礼,都是有目的的。要么是演给人看,要个面儿。要么借机聚人情,图个礼。热闹之中,有人高调开演,就像司马牛。在一群人的包围里高谈阔论,煮酒论英雄。有人低头熬过场,比如我。我没过去和司马牛打招呼,买地的事完成后,我们没再联系。尤光辉回了上海,他仿佛就是为这件事来的。一来一去,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鹅城不大不小的地震了一下,他赚了某些公司十年八年也拿不到的利润。胡大志判了七年,胡中庸退休。范雅湘说,官场上的男人,就像是模特身上的衣服,那些光鲜亮丽,大多是一个官字撑起来的。官没了,也就像从模特身上取下的衣服,堆在那没了筋骨精神,颓废的让人不敢认。
    我是熬过场的看客,找了个僻静一点的角落坐下——怎么也得熬过新人敬了酒才好走。
    一对新人,容光焕发,喜气洋洋,真有珠联璧合的样子。鱼静水是伴娘,美艳的笑容里却有一点点的生硬,淡淡的忧伤。如果不是我见过她开心的样子,我或许就不会发现她的异常。那次同学会时,她也是这个样子。新人敬酒,我这是最后的一桌。敬完酒,鱼静水 对刘海妃说:你该再给梅用倒一杯,他现在是公司的老总了,他的公司叫天鹅海。
    刘海妃愣了一下,说:哥,你发达了也不说一声让我们高兴。这一杯妹妹敬你!
    我接过酒: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坐了一会,刚想走,看见司马牛拉了鱼静水出去。不想和他们碰面,就只好再等等。
    三十分钟后,我正下楼,忽然看见酒店的服务员一阵慌乱:有人跳楼了!我到楼下,看见一群人围着一个穿着雪白礼服的女孩。那礼服,有点眼熟!我挤进人群——天啊!是鱼静水!礼服已经被撕破,露出一些雪白的肌肤。雪白的凌乱下,鲜红的血液刺目的残酷。像一只被猎人猎杀的白天鹅。有人在拍照,我忽然醒过来,也在不同的角度拍了几张。然后转身出去寻找司马牛的身影。混乱的人群里,我还是看到了他,匆忙地上了一辆等在路边的车,飞驰而去。
    我上楼去找刘海妃,刘海妃爸爸却拦住了我:海妃不舒服,你先回去吧。
    我有点愤怒:她是海妃的伴娘啊!
    刘海妃爸爸:一切有警察呢,咱们管不了。
    我看着他,叹口气,转身就走。
    刘海妃爸爸在身后说:梅用,有一些人,是惹不起的。
    我回到家,给刘海妃发微信:鱼静水和司马牛到底是怎么回事?
    过了很久,她回: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很想说她是你的闺蜜,你的伴娘……,却还是放下了手机。她的婚礼,出了这样的事,她一定很难过。所谓的道义公平,不涉及自己时,都可以义正辞严。有危险时,几个人不会选择明哲保身?刘海妃爸爸那一句惹不起,也是有很多的无奈。
    只是,那人是鱼静水,我不是很熟,却很欣赏的一个花一样的人。这样的罪恶就发生在 眼前,我无法无视。
    有些人是惹不起的,这我知道,可总不能什么也不做。 有些人是惹不起的,这我知道。但我无法安心装瞎。在鹅城,谁都知道有一句顺口溜:鹅城四少,黑白两道。说是四少,其实不都少。老大王仁义,据说,已经有四十几岁,早已经退隐江湖,不出来见人了。这个人,极其神秘,无人知其底细。
    老二尤光辉,为人城府极深,善于谋划。他父亲已经算是朝中人。他的生意很多。但他最喜欢的生意,是倒卖批文和平事儿。这两个生意,即有面子,又很暴利。
    老三,叫康凯。这个人,现在也不知去向。他父亲去世前在鹅城,级别已经很高了。据说这个人特别仗义,喜欢装侠客。
    老四司马牛,黑道很硬。他黑道硬是因为有他父亲当靠山。从来所谓的黑道,不过是某些有权势的人的后花园。而在鹅城,他父亲司马印管的就是治安,可以遮天。刚传出鹅城四少的名字时,他还在上中学。所以他的生意,不是商业,是不太正经的吃独食。在鹅城,他想做的,别人就躲了。没别人,自然暴利。
    红花楼是尤光辉早年混鹅城时建的,现在已经远不如当年,但在鹅城,依然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不是有钱就可以进去的。
    我 拿了尤光辉送的卡,去了红花楼。
    司马牛果然在这里。我在赌场看见他,左拥右抱,脸上有一道血痕。斜着眼睛看着我说:梅用!梅总可是稀客啊!
    我说:早想来,可这么高级的地方没玩过,不知道怎么玩,怕玩现了让人笑话。要不司马兄指点指点?
    司马牛说:这好办,小云你今天陪梅总。把梅总陪高兴了,我有赏!
    司马牛右边的女孩走过来挽着我的胳膊:梅总跟我来!
    我还想和司马牛说话,小云却半拥半拽的把我拉走了。走出赌场,小云长舒一口气,我说:他吓到你了?
    小云笑:没有啊!
    我说:你的手心里都是汗呢!
    这里谁不怕他?今天白天又出了那事……!小云忽然住了口,看我一眼,说:梅总想玩什么?
    我说:碰上你这样的美女是幸运,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陪你。
    小云:我可没有那个福气,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要是真能,我现在就想好好睡一觉,谁也别打扰我。
    我说:那咱睡觉去!
    洗过澡 ,全裸的小云猫一样偎在我怀里:就这么睡了?
    我笑:你要是不累,咱就换个睡法。你要是累了,就先睡会。醒了有精神了,好好的让我舒服舒服。
    小云:那我先睡会!
    她很快睡着了,我却睡不着。我来红花楼,是为了接近司马牛。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想和什么样的人亲近,你首先得变得和他相似。坏男人的交情,大概有三种:一起喝酒的,一起打架的,一起嫖娼的。三样都占了,那是死党。死党之间,相互会很了解。我想为鱼静水讨个公道,以司马牛在鹅城的势力,唯有站到他身边的近处,掌握他更多的秘密,才有机会下手。
    电话响了,是刘海妃的爸爸:梅用,你在哪里?
    我下意识地回了一句:红花楼。
    刘海妃爸爸:有点事儿,我过一个小时去红花楼找你。
    放下电话,感觉有些不对劲。他找我干什么?我们之间,除了刘海妃的事没有任何交集。己经是半夜1点了,会有什么事?我起身喝了杯水,穿了衣服正想出去,响起了敲门声。我打开门,门外,站着刘海妃的爸爸和归海峰!归海峰朝屋里瞄了一眼,恶狠狠地推开我冲到床前,一把掀起被子:昏暗的灯光下,赤身裸体的小云侧卧着,乌黑的长发盖住了半张脸。归海峰薅住头发,抬手一个大耳光!我冲上去一拳把他打倒在地上 ,冷眼看刘海妃爸爸:这玩的什么呀,几个意思?
    刘海妃爸爸开了灯,迷迷糊糊醒过来的小云一声尖叫,拉了被子盖在身上。她鬓发凌乱的样子,忽然让我想起那夜醉酒的刘海妃。
    归海峰从地上爬起,黑着脸转身就走。我说:也不解释一下?
    刘海妃爸爸:出去说吧。
    我对小云说:今晚的事,别跟别人说,我会给你要个说法。我改天再来找你。
    出了红花楼,刘海妃爸爸说:对不起啊,海妃喝多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们到处找遍了,都没有她的消息。就想来问问你。
    我冷笑:怀疑我拐了她,想抓现行吧!
    刘海妃爸爸:你误会了。我们来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帮找一找。大冬天的,大半夜的,我们真的很担心。
    我一肚子的怒气,却没法发作。我问:打电话了吗?
    归海峰:她的电话在我这。
    我忽然反应过来:我发的微信是你回的吧?
    归海峰:是。我就想好好过个新婚之夜,有什么错?
    我笑笑,说:我帮不了你们。
    我开车在鹅城的街头寻找。她能去哪里呢?这寒冷的夜里,在外面很快会冻僵的。会不会在哪家宾馆住下了?应该不会,所有需要身份证登记的地方,很容易查到的。饭店商场现在基本都关门了。我忽然看见路边的一个烧烤店还开着门,心里一动,开车去了我们曾经K歌的那家烧烤店——居然还开着门!我进去,那里只有一个客人——刘海妃。她已经醉得没力气站起来。
    刘海妃看着我傻笑:还是你好,知道来陪我喝酒。静水呢?静水刚刚还在的?
    我结了帐,把她抱进车里,问她:去哪里?回家吗?
    刘海妃:我不想不回家!不回家!我想去鹅城的海。
    我说:现在是冬天,那里什么也没有。
    她说:我想去!
    我默默的启动车,去了鹅城的海。我们躺在车里,在这一片昏黑里看海,黑暗的海。刘海妃忽然问我:我是不是不好看?
    我说:你很好看,让人神魂颠倒的好看。
    刘海妃:撒谎!那夜我喝醉了,你都没什么想法。
    我说:有啊,什么想法都有了。可真不敢啊,怕你不愿意。那一夜看着你的美丽,我过得那叫一个煎熬……。
    今夜不用煎熬。刘海妃一边说,一边翻身伏到我身上,吻着我的唇。我的欲望一下子被点燃,抱住她的腰身,倾尽冲动温柔。
    早上醒来,我问刘海妃:还可以吻你吗?
    刘海妃 剜了我一眼:什么都让你吃干净了,还问没用的。
    我说:怕你酒醒了后悔!
    刘海妃:人醉了,心又没醉。我做事从来不后悔。
    我问:有什么打算?
    刘海妃:我想给静水讨个公道。昨天你发微信时,归海峰抢了我的手机,不让我回。我这才看清他的真实面貌。所有的甜言蜜语,不过是哄我开心。真有事了,只想他自己的利益。我们昨天大吵了一架,我和他,完了。
    我说:和司马牛要公道,在鹅城,暂时没戏,还很危险。
    刘海妃:我知道。我打算去北京住一段时间,京城重地,量他不敢乱来。我把我知道的都发到网上去,或许有用。
    我说:我支持你。我会尽量接近司马牛,多收集一些他的罪恶。
    刘海妃:我知道你会帮我的。
    我说:我自己也想做。
    电话响了,是刘海妃爸爸。我给刘海妃看,她说:接吧,要不他会疑心的。
    刘海妃爸爸:梅用,找到海妃没有?
    我说:没有。我刚睡醒,不知道怎么找呢。
    刘海妃爸爸:梅用,我知道你喜欢海妃,会找她的。找到她一定告诉我,我和她妈妈一夜没睡,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妈妈说还得靠你。
    我说:您这话让归海峰听到了又要误会了。
    刘海妃爸爸:我和海妃妈妈在自己家呢。海妃我们管不了,什么事都由她吧,只要她好就行了。
    刘海妃听得流了眼泪。捂住电话说:告诉他们我没事儿,去北京了。
    我说:好吧,那我就告诉你们吧。我昨天找到海妃了,她没事儿,去北京了。她到北京会给你们打电话。你们先装作不知道吧,要不然她生我的气,再有事时我也找不到她了。
    刘海妃爸爸:好!好!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我打电话让张保开公司的车送刘海妃去北京,以免碰到找她的人。
    张保,就是那个以前给我修玻璃的,不久前招进公司的。那天我在街头偶然看到他坐在地上吸烟,一支接一支。我已经走过去很远了,又折返回来:嘿!哥们,给支烟!
    他抬头一看是我,站起来。递上一支烟,哑声问:又要修玻璃?
    我黯然,说:想修,没人砸了。你这是遇上事了?
    张保狠吸了一口烟:孩子让车撞了,人没抓到。治疗需要一大笔钱。
    我问:撞得严重吗?
    挺重的,治疗不及时的话,可能会有后遗症。张保苦笑说:不到用钱时,就不知道朋友少。
    我吸口烟:带我去看看孩子呗?
    张保看着我没说话。
    我说:到这年纪了,什么也没孩子重。没准我在那。医院能找到熟人帮你们一下呢。
    张保带我去了,骨伤科医院。走进病房,三张床,二张在打点滴。我们一进去,守在第三张床边的女人迎上来问张保:找到钱了吗?张保摇头。那女人一脸的愁苦,一下子僵硬了。张保说:我朋友,来看看孩子。
    我走到床边:小男孩瘦瘦的,头上缠着纱布,一只脚打着石膏吊着。
    我问小男孩:疼吗?
    小男孩似乎想笑,但没挤出来,小声说:叔叔,我不疼。
    我问:几天没打点滴了?
    小男孩:二天。我不疼,不用打了。
    满脸愁苦的女人绷不住了,眼泪一下子冲出来。我起身,对张保说:我有个朋友在这医院,我去找他聊聊,或许有办法。你在这等着。
    我在这没有朋友。我穷了很多年,我知道穷人朋友少。我去了医生办公室:请问哪位是307床的主治大夫?
    一个年轻的大夫说:我是。
    我说;我知道欠费了,一会我下去交。孩子还小,用药上您不用有顾虑,千万别落下什么后遗症。拜托了!
    大夫说:孩子挺可怜的,但欠费了我们也没办法。只要不欠费,我会尽力。
    我说:您看治疗需要多少钱?
    大夫:怎么也还得三万多吧!
    我说:我一会还有事儿,交费那能不用排队吗?我一次性先交五万。
    大夫起身:那我陪你下去一趟吧!
    我交完钱,对大夫说:能不能想办法给调个单间?孩子小,他母亲照顾起来不方便。
    大夫:行!我这就去给他换病房用药。
    我把准备好的五百元塞进他兜里:您多费心!
    大夫轻轻推辞:这个不用。孩子那么小,必须尽心。
    这个真得用。在鹅城,我不能说没有医德好的大夫,但很多大夫,已经收习惯了。再者,买他一个多用点心。或许给不给都一样,但没给的心不安,没住过院的人理解不了。
    我交完钱就离开了医院。一会,张保打来电话——他居然还留着我的电话号码。
    大哥,谢谢你!他说:钱我得慢慢还你。
    我说:碰上了,孩子叫我叔叔了,得管。忘了问了,生活费还有吗?
    有!有!大哥以后有啥事能用上我的,刀山火海,你吩咐!
    我笑:还刀山火海。你先把孩子照顾好了吧。你这总在街上混也不是事儿,要不来我公司吧,没啥好职位,司机和保安你可以选。工资不高,但还算安稳。
    张保说:大哥赏饭,我得识抬举。让干啥就干啥!
    进了公司,人前他叫我梅总,人后叫我大哥。我说你比我还大好几岁,别这么叫了。他说有一种大哥,与年龄无关。他不肯改,也只好随他的便。没想到他车开得很好,我问他怎么练的,他忽然就黯然:年轻时经常偷开父亲的车,气得父亲少活好多年。
    范雅湘的好处,就是乖巧 。她从来不问我的生活,我约,她就来。我不约,她沉默。从鹅城的海回来,忽然内心就有了一丝愧疚。晚上和范雅湘做爱时,虽然很努力,却有一点力不从心的感觉。范雅湘是水一样的女人,处处柔和顺从。刘海妃是火一样的女人,激情热烈疯狂。明明是水一样的女人更好,但男人的骨子里,单从性上说,却更喜欢在火一样的疯狂里,榨干自己。尤其是那种会瞬间把男人点燃的。
    我搂着范雅湘,说:今天表现不好。范雅湘:挺好的。你也不能每次都把我弄散架了,今天的感觉刚刚好。她的乖巧,让我心里。的愧疚又多了一些,我说:嫁给我吧!她笑笑:我大你太多了,不合适的。这样挺好,彼此都是自由的。你想我了,我就来。你想找别的女人了,就去找,不用觉得对不起我。
    我一愣,看着她不知道说什么。她笑:女人心很细的,有感觉。更何况我还给你洗了衣服,内裤都那样了。
    我羞愧,亲吻着她:你真好。
    范雅湘:我没有那么好,只不过我们不是天天在一起,我的很多缺点,你没看到。我不想结婚,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了。到我这个年龄,好的都有主了,差的不想将就。我们现在在一起很好,可过几年,生活习惯,年龄问题会越来越突出。我不想毁了和你的这一份美好。没有约束,顺其自然,也许是最好的。以前也焦虑过,觉得不嫁人自己没有依靠。现在鹅城亨通有我的一份了,够我用的了。
    我说:鹅城亨通不是有你一份,现在它是你的了。我名下的股份,都已经转给你了。我拿了你签名的空白纸,在孙律师那都弄好了。
    范雅湘睁大眼睛:为什么?
    我说:有几个原因吧。一是我最近有事,顾不上公司。公司虽然一直也没用我管,但不管和管不了还是区别很大的。二是你足够好,值得托付。只是天鹅海的注资,想完全独立时得还了。
    范雅湘:你是有什么危险了吗?别吓我!
    我笑:没有。想哪去了。你现在是我的女人,放你那我放心,是战略考量。
    范雅湘:你这么信我?
    我说:是。
    我对范雅湘的信任,来自感觉,也因为我对钱不是很贪婪。我给了父母一笔钱。他们的后半生,基本的保障有了。我自己,穷惯了,现在有钱了,反而没有什么感觉了。姜宁宁说我该体面一点。我笑笑,没说话。她还小 ,不懂钱这东西的罪恶。很多人的人生,是被钱改变的。可很少有人明白,应该是人改变钱的用途。简单说就是人支配钱还是钱支配人的问题。没钱的人生常常被钱支配,悲伤的一塌糊涂。不缺钱了,就得记得人生里还有许多比钱重要的东西。体面这东西,,有人放在眼里,有人放在心里。我希望我的体面,可以在某些人的心里。天鹅海的股份,我转给了姜宁宁,只是还没跟她说。 跟司马牛斗的危险,必须考虑充分。
    我去红花楼,没有看到司马牛。小云迎上来:梅总好。我看着她还有点红肿的脸颊,问:还疼吗?
    小云贴我耳边说:早知道他们给那么多,我就让他们多打几下。
    我说:打你的那个,家里就不缺钱。
    小云:我知道。黄经理说那人是尤总的五弟!我一听就知道惹不起了。那天到底怎么回事?
    我说:误会了。你和他的女朋友特别像,他以为你是她,吃醋了,就打了你。
    小云一脸好奇地问:你不会真拐了他女朋友吧?
    我笑:我缺女人吗?你们这什么样的没有?
    小云笑:难说!你们男人的心思,都是别人的好。司马牛总说我们和良家妇女没法比,也不知道他比的哪里。
    我说:换个地方,你也是良家妇女。司马牛今天没来?
    小云:他可别来!他心情不好,喝上几口,变态着呢!
    我问:你们谁惹他了?
    我们那里敢!小云小声说:网上把他的事儿捅出来了!说那女孩是他强奸完了给扔下去的!
    我说:瞎说!怎么可能!都干完了还给扔下去。
    小云:那女孩趁他提裤子时挠了他的脸,司马牛来这时还说她自己找死呢!我们快走吧,我可不想看见他。
    正说着,司马牛醉醺醺地走进来。小云脸色一下子白了,靠在我怀里的身子微微抖动。
    司马牛斜眼看着我:梅总,又来了?
    我笑:这得感谢司马兄!小云把我的魂都勾了,没法不来。
    司马牛笑:我还以为你多正经呢,也不过如此。
    我说:以前穷,人穷不得不正经。再说也没遇到小云这样的。求司马兄点事儿,跟他们说说,让小云这几天陪我呗!
    司马牛撇嘴笑:还用特么跟他们说,这跟我自己家一样。小云你这几天好好陪梅总!
    小云松了一口气,说:我一定陪好梅总。
    司马牛叫了两个女孩往里走,那两个女孩,满脸荣幸,却脚步踉跄。

    刘海妃很有创作天才。她发的帖子,用渐进的方式展现鱼静 水的美好,各种图片,美如天仙。然后忽然发出跳楼现场的照片。强烈的对比一下子抓住人心,帖子火了。
    帖子火了,司马牛坐不住了。他 很快确定了帖子是刘海妃发的,他找归海峰,归海峰说和他没关系,他还在找刘海妃离婚呢。司马牛找刘海妃爸爸,刘海妃爸爸说:我管不了她。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但她是我女儿,谁要动她,先要了我的命。司马牛问我:你脑子好使,帮我想一下该怎么弄。这事得快点平了,我爸爸都跟我急了。归海峰说你跟刘海妃交情不错,帮我让她把帖子撤下来。这事你弄成了,哥们儿重谢!
    我说:归海峰这东西不地道。他的老婆弄的事,他往外推。他老婆跑的那晚,还上这闹,把小云打了。若不是听说他是你的好兄弟,我跟他还得说道说道!
    司马牛:他来闹事我知道。我们的兄弟情,是老黄历了。他高一没读完,就被送到澳大利亚留学了,一直到去年才回来。现在他整个变了,装好人了。不提他,一提生气。说说你有什么主意。
    我说;我和刘海妃呢,以前是鹅城亨通的同事,关系还行,但真没什么太深交情。归海峰和她爸爸都拿她没办法,别说我了。但我觉得可以不必理她干什么。
    司马牛:不理她?!
    我说:是啊。关键是摆平当事人家属。摆平了他们,由他们发一帖子辟谣,比什么都管用。
    司马牛:摆不平啊,那老头老太太啥也不要,天天去警局问进展。
    我说:听说她弟弟在里面呢,这可是个好筹码。
    司马牛:她弟弟重伤害刚进去不久,不好捞。主要是伤的那家人,很有势力的,不好弄。
    我说:我一说,你一听,当个参考。伤的那家人,也好办,就是看你爸爸是否肯出面了。人已经伤了,做个利益交换,我认为可以谈妥。和他们谈妥了,怎么把他弄出来,你是内行。
    司马牛:你确定把他弄出来就能说服那两个老人?
    我说:我认为没有问题。儿子比女儿金贵,是中国的传统。何况已经死了?但和他们谈,最好是归海峰出面。毕竟是在他们家的婚礼上出的意外,他们出面平事是名正言顺。别人去容易被抓把柄。
    司马牛:我想想。
    我说:还有一件事,你得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强奸鱼静水。
    司马牛:你啥意思?
    我说:要是强奸了,尸体得尽快想办法火化了,别留证据。
    司马牛:医院那出了差错,尸体已经火化了。

    鱼静水的弟弟鱼静山,带女朋友去宵夜,遇到两个混混调戏骚扰。鱼静山护女朋友,那两个混混就动手了。混战中鱼静山倒在地上捡了一个碎了的啤酒瓶,捅在其中一个混混的腹部。伤并不是很重,但被捅的那个混混的母亲,是个体制内的女强人,级别在鹅城,已经是中层偏上了。。女强人是不能惹的,因为她的关系可能深广到太平洋,她的脾气,可能会蛮横到天上。。总之这个案子,最后判了鱼静山五年。
    鱼静水在一次陪刘海妃和归海峰吃饭事,遇见了司马牛。司马牛惊为天人,开始疯狂纠缠。后来听说了她弟弟的事,就说可以为她弟弟翻案。鱼静水就有条件的答应作司马牛的女朋友,条件是结婚之前不能发生关系,她弟弟出来之前不结婚。可司马牛根本没想结婚,就想上床,再加上这件事难度太大,有些方面得他爸爸出面才行——比如摆平女强人。所以一直什么也没干,就拿嘴骗鱼静水,找上床的机会。鱼静水很聪明,很快就明白了司马牛在骗她,就要和他分手,不再见他。婚礼那天,司马牛找鱼静水说她弟弟的事有眉目了,很快会重审。鱼静水以为大庭广众的婚礼上,他不敢乱来,就跟他出去谈了。
    是我害了静水,如果不是陪我,司马牛就不会认识她。刘海妃给我讲的时候,哭得眼圈红肿,咬牙切齿:所以我必须要给她讨个公道!
    司马牛过了几天又找我:归海峰去了几次都没谈成。要不你去试一试?
    我说:可以。但有言在先,我会装作帮他们,把你骂得很惨。
    司马牛:行!行!你是在帮我,这我懂。
    我说:第二,这事难度挺大。我也别白出力,你们买的鹅城亨通的地,能卖我一块不?你们可以加点价,但别太多。
    司马牛:这个我一个人做不了主,得和尤光辉商量。
    我说:那你们商量一下再说吧。
    司马牛咬咬牙:一块地我就做主了,卖了!
    我说:那就尽快办理手续,办完了我去见鱼静水家人。
    司马牛:你就那么有把握能成??
    我说:我是靠脑子吃饭的。不成地还你,我在鹅城,跑不了吧?!归海峰脑子也是不差,但又要驴儿跑,又想驴儿不吃草,是不可能的。
    司马牛:你是说归海峰在应付我?
    我说:我什么也没说。我只是明明白白地跟你提要求。剩下怎么办,是我的事。办成了,这是交易,也不用谢我。
    司马牛:那就这么定了!但你得保证把刘海妃帖子的影响,也消除了!
    我说:这个好办,我有奇招。
    范雅湘对我弄回一块地大吃一惊: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说:跟他们一样,趁火打劫。这是我替司马牛把网上网下的事摆平的要价。
    范雅湘一皱眉:这事可不好办!你是在与虎谋皮,我觉得你不该搅进去。
    我说:我己经想好了。
    范雅湘叹口气,不再说话。
    我去了鱼静水的家。鱼静水的父亲开的门。我说:我是静水的朋友,来看看你们二老。
    鱼静水父亲说:进来吧,我记得你。你是第一个送静水回家的男孩子。我那天在 楼下等静水,看见你了。
    我叹口气,鼻子发酸。我掏出手机,把里面我整理好的照片给他们看,还有一个和鱼静水合唱的视频。都是刘海妃拍的,我只选了一些我们两个在一起的。
    两个老人看得泪流满面。鱼静水爸爸:可以把这些给我们一份吗?
    我说:可以,得过一段时间。我们在想办法为静水讨公道,我和她的关系,不能让人知道。我今天来,就是想要你们相信我。和他们斗,不容易,得有策略,不能急。
    静水爸爸:我相信你!静水说过,你是个好人。
    我刚回到家,司马牛来电话:怎么样了?
    我说:按计划,进展顺利。初步的信任有了,下一步就是说服他们听我的。
    司马牛:好,好!梅总有道!尤光辉回来了,想一起聊聊。
    我说:马上到。
    尤光辉寒暄了几句,进入正题:梅总,不好意思,那块地我们不能卖,都规划好了……。
    我笑笑,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对司马牛说:找范雅湘把地拿回去吧。
    我说完,起身就走。尤光辉拉住我:梅总,别急,事还得办,咱再商量商量。要不我这红花楼卖你行不?
    我说:我先认个错----这事我其实办不了。我是忽悠司马牛想占点便宜。尤总回来了,自然有办法,用不着我了。我不舒服,先走了。
    我虎着脸挣脱尤光辉的手,扬长而去。
    我回到天鹅海公司,姜宁宁一见我就怨:你还来公司啊?!都扔给我一个人管,累死我了!公司又不是我的,再这样我也不管了。
    我笑:有你梅红姐姐帮你呢。我在培养你当公司的老总,你该感谢我。总有一天,你要独当一面的。
    姜宁宁:少忽悠我!反正我已经跟梅红姐姐告状了!
    我说:不能这样,你是我的助理啊,怎么能告我的状呢!我知道你最近辛苦,工作多,我补偿你,给你。职,现在你是天鹅海公司的副总经理了!
    姜宁宁:干不了!让你那个范雅湘来干吧!
    我说:范雅湘的职位,只局限于鹅城亨通,她也不是我的。公是公,私是私,必须分清。天鹅海是咱们的根基,不能让她参与的。公司的核心业务 ,我只相信你,还得靠你的。我最近忙点别的事,你再坚持一段时间,我忙完了,给你放假休息。升职的事,一会开会我宣布一下。
    姜宁宁:还是别升职了。秘书升副总,公司里的闲话该更多了!我累一点倒也没什么,你和梅红姐姐对我这么好,好好工作是我的本分。只是你经常好几天不见人,有时候我也难办。
    我说:这样,升职的事,公司里暂时不宣布,只在董事会那儿备案。
    姜宁宁告了状,高红梅却没有问过我。
    我开车去了北京。尤光辉回来了,一定会有大动作。这个人心思细腻,阴狠毒辣,得防着点。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顺路去了鱼静水家告诉她爸爸:我最近有点别的事,需要离开一段时间。
    刘海妃通过同学租了一个房子,我凌晨时到的,没提前告诉她。按响门铃,好久才传来她没睡醒的声音:哪位?
    我说:我,梅用。
    刘海妃开了门。我上楼,我刚想敲门。门忽然开了,刘海妃一身睡衣,散乱着长发,一把把我薅了进去。她把我推倒在床上,蜘蛛精一样地笑: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儿的。
    我是自己送上门儿的。像
    一只飞蛾,扑向一团火。只要这团火在,烧死我千百回,我还会会心甘情愿的扑。
    网上的帖子忽然都被删得干干净净。以前发帖子的网站,.都以技术原因或其它借口,不让发了。我知道是尤光辉出手了。他的关系广,再加上钱开道,和几个主要的网站达成协议不是很难。
    刘海妃很恼火,问我怎么办,我说:先打几天游戏再说。刘海妃恼我:你怎么还有心情玩游戏?
    我说:玩游戏就是破解尤光辉的办法。小网站发帖子不管用,就蛰伏几天,让尤光辉先得意一下,然后突然再让帖子火遍网络,那么今天尤光辉所有的动作,就会成为他给自己挖的坑。
    刘海妃:我怎么感觉你在忽悠我?
    我说:我怎么会忽悠你?静水的事,我本来就不会袖手旁观,更何况有还你?
    刘海妃:静水对你的评价很高,说我不懂你的好。我 也知道你挺好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
    我说:我知道我的好,不足以让你甘心。所以尽管我动心了,也只能躲开。
    刘海妃钻进我的怀里,一边吻我,一边说:现在我知道你的好了,帮我办完静水的事,我就嫁给你,我的律师已经和归海峰签完了离婚协议。
    我苦笑,这是想嫁我,还是有条件的嫁我?
    我和刘海妃把排名前二十的游戏都玩了。冲VIP,招高手,买军团,建游戏群,疯狂 圈人气……。玩到第五天,刘海妃说: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了!
    我说:所有的游戏玩家,都是网民。每一个游戏玩家,都可能玩好几款游戏,也可能有好几个游戏群。当我们某一天求援时,想一下这些游戏都在谈静水的事,这些群都在谈静水 的事,然后这些玩家的朋友圈开始刷屏静水的图片和故事,玩家的朋友再帮忙……。再有本事的人,也无法压制爆炸式的舆论,我相信他们也不敢!一旦真相的全部暴露在阳光之下,公平正义就不会缺席!现在你可以准备求援的文稿了,应该很快就可以用了。
    高红梅来电话,我们已经很久没有通话了:你在哪里?
    我说:我在北京。
    高红梅:见一面吧,我正好也在北京。
    高红梅约我一起逛故宫,临行前,刘海妃把我按到床上,疯狂家暴。我说:怎么感觉你今天想弄死我?
    刘海妃不怀好意地笑:这样放心一点。男人出门,得有体力,没精力。
    我笑:我尚且不能让你甘心,何况她?放心吧,她没把我放在眼里,我也没有觊觎的心。
    刘海妃:万一她想吃口咸菜呢!她那么美,那么聪明厉害,我不相信你能抵抗得了她的诱惑。她要是想,即便现在我把你榨干了,她拿下你也是分分钟的事。
    我心里叹口气:原来,我是一盘咸菜。

    我问高红梅:怎么约在这里见面?
    高红梅:这里好啊,又可以看风景,又安全,不约束。随便聊天,没人在意你和谁聊天,聊什么。男人来了都想当皇帝,女人都想着穿越了当皇妃。你最近也挺好,左拥右抱,有当皇帝的感觉了吧?
    我苦笑,看来我还是在她的视线之内。
    高红梅:我可没有监视你啊.是尤光辉找我叔叔高远山套你的事,说了一些。真的假的,都是你的私事。只不过公司的事,你也要装装样子,一点不管也不行啊。
    我说:还是有管的,临来北京前还在公司开了一个会,安排一下事务,巩固姜宁宁的地位。本来我想宣布任命姜宁宁为公司副总,但她不同意。
    高红梅:她跟我说了。我想在北京开一个分公司,正好你也在,出席一下开幕式,还有几份文件需要你签字。
    我说:现在公司的文件,需要姜宁宁的签字了。我在天鹅海公司的股份,已经全部转给了姜宁宁。所有手续文件,在孙永厚律师那里。
    高红梅一愣:怎么没有跟我商量一下?!
    我笑笑:商量什么?我又没有占你们一分钱的便宜。何况是早晚的事。鹅城亨通转给范雅湘了。我跟她说过,如果想独立也可以,但得把天鹅海的注资还了,不能让天鹅海吃亏。
    高红梅:你怎么这样?怎么也该跟我说一下!如果姜宁宁知道了,怎么解释?
    我说:我接着撒谎装可怜呗,求她帮我。何况她现在是你的迷妹,什么都听你的,你自己就可以摆平她。
    高红梅:你这是为了帮刘海妃,把这边的事提前安排了?
    我说:即便没有刘海妃,我也要给鱼静水讨个说法。有些人,见一面就是朋友。有些人,一辈子相识,也是陌生人。鱼静水是我朋友,她死在我面前,我不能无视。
    高红梅:我原来想北京成立分公司,然后把姜宁宁调过来当分公司经理,现在全被打乱了。
    我说:好办。把公司总部迁到北京不就行了?让姜宁宁 兼任分公司经理,反正有你在后面撑着。
    高红梅:我想想。鱼静水的事如果办完了,你会和刘海妃结婚吗?
    我说:不知道。打个比方,我是一盘味道还可以的咸菜。吃几口也许还行,可要是把一盘咸菜当人生的主菜,没人会甘心。我们现在在一起,是因为在她最伤心最需要帮助时,我刚好出现在她的身边。说得再白一点,她并不爱我。也许事情办完了,我们也就结束了。我们现在,更像战友。
    高红梅:结了婚,也就甘心了。感情是慢慢培养起来的。
    我说:我已经失败过一次了。那悔不该当初嫁错人的脸,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所以我再不会去追一个我喜欢的人求她嫁我。
    高红梅:这么说,我就明白了为什么你把鹅城亨通转给范雅湘了。范雅湘不错,也算是人才。但大你太多了,她很聪明,你们不会结婚,但你不想亏待她。
    我说:有这个考量 。
    高红梅:你不够优秀,但还算君子。把能给的先给了,没有条件。
    我说:我就是一个有点性饥渴 ,又缺少爱的渣男而已。
    高红梅:以后,你的事办完了,还会管公司吗?
    我说:有需要,我就回公司工作。但我早晚是要离开的,不是吗?
    高红梅:秦夫人的计划里,你可以一直在公司。
    我说:秦夫人的计划里,恐怕也担心我一直在公司里。姜宁宁成长起来,我就该退了。 其实现在有你在后台,有没有我一样。


    鱼静水的爸爸来电话,老人哭了:静山的腿被人打断了,他们说不听他们的话就打死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想问问你。
    我说:静山不会有事,马上会有转机了。
    我跟刘海妃说:是时候了,把鱼静山的遭遇加进去,向网上的玩家朋友求援求扩散!
    我们忙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求援贴在网上已经铺天盖地。刘海妃很兴奋,问我:下一步怎么办?
    我说:睡觉。
    刘海妃:睡觉?
    我说:是。其实我们能做的,就是把真相揭开了给人看,也仅此而已。
    刘海妃:就这样?我不甘心!
    我也不甘心,但有些事,不能和她说。我们真正面对的,不是司马牛,而是他爸司马印。司马印不倒,司马牛就不会有事。给鱼静水讨公道,也许可能是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漫长过程。南方曾有一个案子:死刑犯愣给捞了出来,若不是太嚣张又犯了案,可能真的逍遥法外了。那人父母虽然也是体制内的,但级别,比司马印低了太多了。天道是有的,但天道无常,谁猜得透?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牙掉了一颗。鲜血不停地流,疼的撕心裂肺。正在这时,刘海妃摇醒了我,一脸紧张地拿着我的电话:司马牛打来的!
    司马牛:梅总你在哪呢?好长时间没见你了,红花楼也不来了,生兄弟气了?
    我说:没有没有,我在北京忙着办公司的事呢。这段时间太忙了。
    司马牛:知道你忙,但兄弟的事你不能撒手不管啊。咱们聚一下,聊聊?兄弟以前哪里做的不好,在这先给你道个歉!
    我说:我先道歉,以前是我骗了你。我真没能力管。这事得找尤光辉帮你,以尤总的能力,摆平是分分钟的事儿。还有归海峰,兄弟齐心,合力断金。都比我这外人有用!
    电话那边沉默一会,传来尤光辉的声音:梅总你好,我是尤光辉。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我道歉。找个时间咱们聚聚,好好聊聊。
    我说:我现在很忙,北京要开分公司,总部也要迁过来,现在没时间,以后找机会吧。
    尤光辉:开分公司的事我听说了,总部也要迁?
    我说:得迁。骗了你们,怎么敢还在鹅城混啊。
    尤光辉:梅总这么说,是不肯原谅我了。要不我去北京到你那负荆请罪吧?
    我说:开玩笑的,别当真。我是商人,开公司迁总部都是商业利益的考量。现在是真没有时间。
    尤光辉:咱们别绕弯子了,还那事,你开的价,我同意了。
    我说:办不了。
    我当初其实就猜到了,尤光辉不会同意。这与钱无关。有一种大哥,控制欲强,很在意权威。司马牛私自做主,挑战了他的底线。我想要的,就是他们之间出现矛盾。既便万一他同意了,也未必不是好事。当不知道正义需要等多久时,先把鱼静山弄出来,安排好生活,从长计议。只有好人比坏人活得更久,正义才有意义。
    公司总部迁到北京,我象征性的去上班。鹅城只姜宁宁过来了,她问我:鹅城那边的其它人怎么办?
    我问:梅红怎么说?
    姜宁宁:梅红姐姐说过段时间解散。
    我问:你怎么想?
    姜宁宁看着我:什么意思?
    我说:如果你能做主,你会怎么办?
    姜宁宁:我会想办法让他们继续工作,他们都挺不错的。在鹅城,找工作挺不容易的。
    我说:那就这么办。开设鹅城分公司,我过几天回去安排。
    姜宁宁:那梅红姐姐那……?
    我说:咱俩定了,二比一,听咱们的。暂时别跟她说。
    张保打电话:大哥,公司的同事都说要解散了,这几天都没人上班了。
    我说:别人或许没上班,你肯定天天在。
    张保:你没说,我就得天天上班。总得有人看家。
    电话里传来一丝杂音,还有点回响。我心动,想起了一个传言,说:我后天早上回公司。
    我当天晚上便开车返回了鹅城。房间里很干净,应该是范雅湘来打扫过。人说女大五,赛老母。在范雅湘面前,我有时还真像是一个孩子。我没告诉她我回来了,不是不想,而是觉得我的电被监听了,尽量不用。
    在红花楼,小云跟我说,她们的电话,都被老板监听着,不能乱说话的。
    我说:这怎么可能?!如果说红花楼里有监控,我信。电话他怎么能做得到?
    小云说:千真万确!听说是美国的设备呢!

    我洗完澡刚要睡觉,范雅湘开门进来。见我吓一跳: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吓到我了!
    我说:想给你个惊喜。
    范雅湘:还真是惊到了。我在这附近有个应酬,喝了点酒,就不敢开车回自己那了。
    我说:真好,正想你呢,你就来了。
    范雅湘妩媚一笑:是我来了,你才想起的吧?
    我抱住她,吻着她散发着红酒甜香的唇:是先想的,一直都想。然后你来了,看见你就更想了。
    我的确有想她,即便和刘海妃在一起。想她时是一种温馨的安然舒适,没有负担。人说心安即是归处,但范雅湘却说:心乱才是归处。我不是那个能乱你心的人。
    刘海妃现在是那个能让我心乱狂热的人。也许是她最初醉酒的那一夜,让我站在欲望冲破理智边缘的煎熬纠结,强化了美好和贪婪。越是不易得的,才越是想占有。我有时想,假如有一天和刘海妃结婚了,刘海妃肯定不会容忍我和她再往来。什么是爱情?是心乱血热的激情四射,还是平静安然的波澜不惊?我不知道。可我知道我很贪心了,我两个都想要,尽管知道不可能。
    我有时为自己开脱:性是两情相悦的心甘情愿,基本需求,本来就与道德无关。把性与忠诚道德挂钩,本身违背了自然规律,只要是心甘情愿,就是美好。现在有人把性关系作为婚姻和承诺的条件,可为了不知道是否和谐合适的性关系,让人赌上一生,这本身就是荒唐。更何况结婚自由,离婚也是自由的。
    顺其自然吧,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到,你永远猜不准。也许某一天,我被人厌倦了,就又成为孤家寡人了。爱情如花,有开有落,没有永远。永远的,是人性的善良宽容和对美好的祈盼。
    我第二天到公司,张保站在门口吸烟。看到我惊喜地问:不是说明天吗?
    我说:我怀疑我的手机被监控了,就故意没有说实话。
    张保:你惹谁了,敢监控你的手机?
    我说:也不一定是惹到他们了,他们想让我给他们办事。鹅城四少,听说过吧?
    张保深吸一口烟:听说过。
    正说着,开来了一辆车,是司马牛:梅总,哥哥你可想死我了!
    我笑:尤光辉在,不用想我。
    司马牛:不提他行不?走,去红花楼!兄弟备了薄酒给哥哥接风。
    我说:到我办公室聊吧!我今天事情很多,没时间。
    司马牛拗不过我,进了我的办公室:公司怎么没人啊?
    我说:总部搬去北京了,这里暂时没有业务,就放假了。没人聊天更方便不是?
    张保送二杯热咖啡进来,以前,这是姜宁宁来见我的必备。司马牛,盯着他看:这哥们有点面善。谁呀?
    我说:以前是我的司机,现在是天鹅海鹅城分公司的经理。
    张保一愣,看着我。我说:你以经理的身份通知他们,想留在公司的明天来开会,想离开的后天来。你忙去吧,我和司马总裁聊点事。
    张保出去了,我对司马牛说:咱们也别客套了,直接说正题吧 。
    司马牛:还是那事儿。让尤光辉弄坏了,网上的舆论更凶了。这几天我天天被骂的狗血喷头。
    我说:现在我无能为力了。也不想掺和你们哥们儿的事。钱我哪里都能赚,没必要让某些人不高兴。
    司马牛:你当初真有把握摆平?
    我说:同学这么多年,你听说过我说大话吗?吴馨那么对我,现在没用地方住,我还把房子给她住,自己住公司。哥们的人品,有时自己都佩服了。
    司马牛:吴馨现在在我的公司上班呢,我看她没工作,还带个孩子,挺可怜的。
    我说:我知道,有同学说过。我们离了,生活上各不相干。
    司马牛:哥们你再帮帮我,条件你开!尤光辉不会来干预了。
    我说:有些事,时机一旦错过,就没有机会了。更何况你们还把鱼静山的腿打断了?我帮不了你。
    司马牛走了,张保进来:大哥以后不要单独见他们,也别去他们的地盘,小心他们设计你纳投名状。
    我问:什么投名状?
    张保:就是让你看见并参与他们犯罪,你不是帮凶,也成了帮凶,甚至把你设计成主犯。这样以后你就只能听他们的话,跟他们混。
    我说:我会小心。
    下午,吴馨来了。好久不见,她刻意的装扮里,掩不住一丝憔悴。我问:有事儿?
    吴馨:司马牛求我来的,希望你能帮帮他。我在他那上班,没法不来。
    我说:真帮不了。
    吴馨有了哭腔:你帮帮他吧,我回去不好交差的。
    我说:他公司那么好?非在他那干?
    吴馨:找工作哪有那么容易!还带个孩子,为了有个工作,只能忍气吞声地挨欺负。
    我说:有一家物业公司在招会计,工资不高不低,有兴趣你可以去试一试。
    吴馨:你还管我?
    我说:不是夫妻,还是同学,我只提供信息,成不成看你自己。在司马牛公司,你没有未来。他的女人比头发还多,你自己好好想想。
    吴馨:我去!我听你的!
    吴馨走了,我好一会回不过神来。我想起吴泰斗临终前那一句:别恨吴馨。我不恨她,真的。如果当初我能混得好一点,让她的生活宽松一点,哪怕是不窘迫,结局也许就不同。那些年,毕竟是我亏待了她。
    我昨晚和范雅湘商量把鹅城亨通名下的两个物业公司转给天鹅海鹅城分公司,以便安置这里的工作人员。范雅湘说:鹅城亨通是你的。你说了我办就行了,还商量什么?
    我说:鹅城 亨通是你的,我呢,就是一个跑来跑去的淘气孩子,饿了没办法,就找你讨点吃的。
    范雅湘:都是你的,想吃随时,我提供一切方便。
    我抱紧她,捉住她的美好,说:好!我记住了,你也不许反悔!
    范雅湘轻哼了一声:你真流氓,怎么理解到那去了……。

    小云打电话:梅总,忘了我了?怎么不来了?
    我说:没时间,现在太忙了。到处跑,有时间一定去看你。
    司马牛打电话:哥哥,我 让吴馨去请你吃饭,怎么她回来就辞职了?
    我说:我怎么知道?我现在太忙,真没时间。吃住都在公司,一堆事呢!你舍不得吴馨,就娶她得了,保证她一定很高兴地回去。
    尤光辉打电话:梅总,咱们聚聚,聊一聊,以前合作挺愉快的,还得继续啊。
    我说:现在真没时间。合作的事,你可以和高远山经理谈,你们熟,好说话,也方便。
    鱼静水的爸爸打来电话:他们说你回来了,给了我这个电话号码。
    我说:刚回来,一堆的事儿。忙过这一阵儿,我去看你们二老。你们还好吧?
    鱼静水 爸爸:还好。静山保外就医了,案子说有希望复审。
    我说:那就好,好好保重自己,耐心等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堆人的电话,仿佛突然之间我就成了红人,都要和我聚聚,聊聊。可我还是我,只蹲在公司,哪里也不去。连想范雅湘时,也是和她开车出去匆匆忙忙了事。范雅湘说:有N个人找她约我,只是她没有和我说。
    我说:压力太大就告诉我,我把他们一桌都请了。都是为一件事儿,但他们是不会一起吃我的请的。再有人纠缠,可以领他们到我办公室喝茶。
    范雅湘:知道吗,他们居然找到胡中庸出面要请你,让我顶回去了。
    我说:胡中庸的面子,还是给吧。要不哪天我找个地方请他?
    范雅湘:不必。我不欠他什么。
    我于是不再说话。他们之间的事,我不知道,也没必要知道。我知道胡中庸有很多情妇,这是很常见的事——一个拥有地位权势的人,倒追的美女很多。
    有一次范雅湘想说,我说:过往种种,我不问,将来种种,都由你。我只珍惜现在。珍惜你的好。
    范雅湘沉默一会,说:我想买一个大一点的房子,把我母亲接来住。我父亲去世了,母亲在弟弟那过得不舒服。
    我说:应该的。我随个份子,帮你参考一下。
    范雅湘:我的钱不够,想用公司的钱先垫付。
    我一下子明白了,点着她的头:我已经说了,公司是你的,记住了吗?说是你的,就是你的。要不然把你闺蜜那一套买了吧,够大,装修也不错,省事了。小区也好,她正好也有卖的意思。
    范雅湘:她那套,是挺好。可太贵了。
    我说:就它了。
    范雅湘摇头:太贵了。
    我说:我说了不算你跟我说什么?
    范雅 湘低头不语。我说:一辈子能买几次房呢?一步到位最好,以后就省心了。
    好吧,我听你的。范雅湘说。
    胡中庸自己来找我了。坐在那品着茶,还端着官架。只是眼神里的落寞和不自信,已经藏不住了:司马印求我来当说客,想让你帮忙把网上舆论压下来。他压力很大,不好过。我求雅湘约你,让她给顶了回来。下来了,不中用了,说话没人听了。
    我笑笑:雅湘和我说过,是我最近太忙,没时间。而且我也明白是为了这个事。说白了,我不想接。最开始我看在和司马牛是同学的份上,答应了。要价是他们从鹅城亨通拿走的三块地的一块。要价不低,但你情我愿,成不成都是是生意。尤光辉回来不同意,那我就没必要干了。我喜欢赚钱,但不去讨人嫌。
    胡中庸:我明白。我当初知道那三块地,是他们要的。鹅城就这么大,能活动的,就那么几个人。有事时,缺的不是钱,是人。钱得给,情也要领。所以司马印找到我,我就只能厚着脸皮来一趟。司马印说,那三块地,都可以给你。
    我说:您来了,面子是要给的。这样,您和司马印说,可以来我公司面谈。他要是不肯来,那就不关您的事了。
    胡中庸:去他那不行吗?
    我说:去哪里都不行。
    胡中庸打电话说了几句,放下手机:他说一小时后过来。
    我叫张保进来:今天我有事,放假。让员工们都回去吧。
    张保:好。他出去不久,发了一条微信:我在外面车里,有事叫我。
    我们一边 等司马印,一边聊天。胡中庸说:公司的效益很好啊,范雅湘都买了大房子了。
    我笑笑,知道鹅城亨通有人和他说了什么,说:公司给她买的。她想接她妈妈过来住,想换一套大房子,又没钱,就跟我商量。我说那就公司买了,以后从她的股份分红里扣。怎么她在鹅城亨通这么多年,好像没赚到钱啊?
    胡中庸有些尴尬:本来打算给她一笔钱的,没想到一下子全没了。雅湘不贪心,不知道要。我又忙,忽略了。
    所谓的忽略,有两种。一种是不用心,一种是刻意。胡中庸的钱,都在鹅城亨通。他把范雅湘放在这里,是十足的信任,所以只能是刻意。刻意在钱上控制范雅 湘,无非是想控制她这个人。
    司马印来了。胡中庸说:你们聊,我去趟卫生间。
    人有三急,所以去卫生间是个好借口,什么时候都能用。
    我说:不绕弯子了,您能来,我相信您的诚意。事我可以接,但尤光辉那,我信不过。说实话,我见他有后背发凉的感觉。所以他有一丁点儿的不满意,我立即躲得远远的。你们之间的事,与我无关。我是商人,只想赚你情我愿的钱。
    司马印:尤光辉那,有我。上次是他们不对,我说他们了。条件你尽管提,我就要一样,就是速度要快。尤其网上这一块。
    我说:三天。网上的舆论反转。这事办完了,不能找刘海妃的麻烦,明的暗的都不行。
    司马印:不会,我保证。
    我和司马印谈完,开车去见范雅湘。我说:胡中庸来见我了,她知道你买房的事了。是你跟他说的吗?
    范雅湘:我没跟他说。
    我说:那就是公司里有人说的。我觉得他的影子在这,对你不好。
    范雅湘:我也觉得公司财务部有问题,就是没想好怎么办。
    我说:好办。把公司的财务部门和你觉得有问题的人对调到天鹅海公司。就说是总公司安排的。不服从的,自己就离开了。你看怎么样?
    这样好!一下子就清出去一批。停了一下,她问:胡中庸还说什么了?
    我说:替司马印当说客。我和司马印已经见过面谈过了。三块地,都拿回来。
    范雅湘:我担心你。
    我说:放心,没事的。我有分寸。
    范雅湘沉默一会,说:我十八岁那年,在县城的宾馆当服务员,遇见了胡中庸……。
    我抓住范雅湘的手,刚要说,她哭了:你就让我说吧!
    范雅湘出生在一个有名的煤矿城,父亲是矿工,母亲是保洁员。北方的矿区几乎都一样,计划经济时代拼命地开采,到现在资源枯竭,一下子变成贫困区。有钱人走了,有本事的人也走了,留下一群贫困的人熬生活。十八岁那一年,她父亲尘肺病发作干不了活了,弟弟还要上学,家境贫困的她去县城的宾馆里打工,遇见了前来视察的胡中庸。胡中庸一眼看中了她,就跟她说:跟我吧,我喜欢你。我带你去鹅城,给你安排工作……。年轻的范雅湘没怎么挣扎,从了。胡中庸给了范雅湘父母一笔钱,就把她带来了鹅城。她没奢望胡中庸会娶她,可没想到胡中庸的情妇也一大堆。她不过是胡中庸换个口味的新鲜。新鲜感没了,就不咸不淡地放着,想起来就偶尔恩宠一下。就这样过了十几年。胡中庸对她的信任,不是出于感情,而是出于她的无依无靠和贫穷,出于胡中庸高高在上的施舍感。 范雅湘无数次想过离开,却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没有钱,没有文凭,她离开了能干什么?家里的父母,弟弟还等着她的工资接济。胡中庸倒台了,情妇们自然也消失了。他又想起了范雅湘,可范雅湘已经不是那个等着他施舍的,无依无靠的,困在他笼子里的小鸟。
    我没有想到范雅湘这么苦。我一直以为我之前的困窘,已经是悲惨的极致。在她面前,我是幸运的。

    范雅湘的闺蜜,说要请我吃饭。跟司马印没谈之前,我哪里也不敢去。现在谈完了,我跟范雅湘说:我们请他们吧,尽尽地主之谊。你这闺蜜还真不错,房价上让了你有二三十个。
    她的闺蜜叫 鲁明明,很漂亮,带了一个男朋友一起回来的。她的男朋友,叫郝匈。我一听就乐了。如果真叫郝匈,应该不是名,也不可能是字,可能是号。很多中国人己经忘了一些传统。自古,姓,是祖宗传下来的,名是父母给的。字是成年取的,号是自己修的。按传统,无持殊原因,取父姓。现在的人,所谓无知者无畏,乱象丛生。
    用这个称呼, 要么是狂悖无畏,好色淫乱之徒。要么是装疯卖傻,故意隐藏之士。我问范雅湘:他们在一起很久了吗?
    范雅湘:我认识她时,他们就在一起。
    我说:那应该是郝匈既喜欢她的人,也喜欢她的名字。这个郝匈,可能不是你说的花心大萝卜,富二代浪子。可能很不一般。
    范雅湘:没看出来。就知道他色,眼睛喜欢看人敏感处。
    我说:匈字,可以当胸解,明面上有些色,但也可引申为心胸。匈字若作另一解,是匈奴,皇帝的分支之一,夏朝的后裔。
    范 雅湘:听不懂。
    鲁明明活泼开朗,很健谈:雅湘把你说的那么好,我就想看看你什么样子。还真不错!我朋友说了,你是个好人。他可是有道行的人。
    郝汹嬉笑着说:我就一眠花宿柳的闲人,喜欢装装斯文骗骗美女。
    我笑:美女没那么好骗。要么自愿,要么遇到了柳永或袁克文那样的人。郝兄的一个闲字,有袁克文莫到琼楼最高层的风采。
    郝汹一愣:嗯,袁克文也喜欢美女,还恐高,这两点倒是有点像。他忽然伸手:把你那串珠子给我看看。
    我从腕上取下给他,他看了一会,说:好流珠!还以为是假的,被你身上的土气给骗了,走眼了。
    我说:农民出身,土气洗不掉了。流珠是偶然得的。
    郝汹:惭愧!这世间就没有偶然得的幸运,都是自己修的。你洗不掉的土气,却是我修不来的。喝酒吧!
    郝匈酒量很好,酒喝嗨了,人也就放开了。天南地北地侃,果然是个见多识广的。 他忽然问我:我看了你的流珠,你怎么不看我的?
    我瞄了一眼他的手腕,笑:我看见你人了,自然就知道那是顶级的可遇不可求。又何须细看?
    郝匈大笑:你这人,有趣!梅用,范 雅湘,好!范雅湘,梅用,也好!
    我也笑:你这人,挖坑让我跳。
    鲁明明:什么坑?
    我说:你们俩的名字连起来读,无论谁在上,都妙。换一下,更妙。
    范雅湘掐了我一把,鲁明明却大笑起来:这两个人,乱七八糟的斯文半天,还是露出了流氓本性。
    郝匈一脸坏笑:别说得那么露骨直白,我们这叫风流。今天高兴,我送你一首,我回你一首如何?
    我早醉了,就说:怕你不成!来!
    郝匈:
    茫茫荒野病孤狼
    且饥且啸且荒唐
    魂牵梦绕是没用
    心有花开范雅香
    说了三天网上舆论反转,就得加速办了。
    我去见了鱼静水的父母,说服了他们先拿到钱,安排好鱼静山的生活。我先痛骂司马牛父子,最后说:仇要报,但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们得比坏人活得更久才有希望。退一步,是为了麻痹他们,进行下一次的进攻。
    有上次的勾通垫底,老人信了我。和归海峰签了《关于鱼静水意外死亡的和解协议》。
    归海峰说:我太佩服你了,人鬼都是你,两头讨好,赚到盆满钵满,司马牛还得谢谢你。
    我说:你情我愿的事,我 就想赚点钱而已,何况对大家都好。
    归海峰:可你卖了刘海妃和鱼静水。
    我说:你有别的办法吗?这也是你的哥们儿逼我的。不办这事,鹅城我还能混吗?
    我让一组网络水军发帖爆料,说我是鱼静水的前男友,并上传了我和鱼静水的照片和唱歌视频。又发了许多我和别的女孩风花雪月的图片,说鱼静水遇人不淑,接连碰到两个花心渣男的纠缠欺骗,气得抑郁崩溃跳楼。让另一组把收集到的司马牛鬼混胡闹的照片和各种传闻,也添油加醋地刷屏。同时,我自己实名发了一帖悼念鱼静水:一张鱼静水的照片,一行字:对不起……。

    网上的舆论,一夜之间乱成一锅粥。刘海妃妃打爆了我的电话,轰炸我的微信,可我不敢接也不敢回。只好关机。我不知道她的电话有没有被监听,但我的,己证实了。悄无声息地回到鹅城,司马牛却已经知道了。明天吧,我想:明天傍晚,开车去北京跟她解释。
    高红梅愤怒了:你在搞什么?天鹅海公司一夜间臭名远扬了!!!
    我用张保新买的手机跟她说:马上发声明:梅用早已经离职,与天鹅海公司没有任何关系。公司现在的董事长兼总经理是姜宁宁。
    我用张保新买的手机给姜宁宁打电话:帮帮我,把公司撑起来,我现在只相信你,也只有你能帮我了。
    姜宁宁:你都准备好了,是早知道会这样是吗?
    我说:电话里说不方便,给我三天,三天内,我去北京当面向你解释行不行?哥不是坏人!
    姜宁宁:我知道你是好人,我尽力吧。可你欠我一个解释,我等着。
    范雅湘问我:你想拿回那三块地,也不应该把自己卖了!你疯了吗?
    我说:只有这样,网上的舆论才会转向,这才是拿回三块地的底牌。除了我,没人能做到。
    范雅湘:现在我们虽然不是很有钱,但应该也够用了。何苦趟这浑水?
    我说:知道你担心,没事的。放心。
    范雅湘叹口气,转身回去。
    我让张保给公司的人放假,把我锁在公司里。第二天傍晚,我开了自己的手机,给司马印发了一条短信:安全到家,晚安。
    司马印回:晚安。
    这是我们约定的暗号,他收到我的短信,就会发出官方的声明和鱼静水家属签的《关于鱼静水意外死亡的和解协议》
    做完这些,我给张保打电话:把我的车开来,我要去北京。
    三十分钟后,张保打电话说他到了。我下楼,跟张保交代几句,正要上车,忽然听见有人喊我:梅用!
    我一惊,回头一看,真是刘海妃!一身白裙,飘逸长发,双手放在背后,袅袅婷婷地向我走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想我没?
    我说:想了!天天想!我正想开车去北京找你呢!
    刘海妃伸出左手搂着我的脖子:我这不来了吗!她温柔地吻着我的唇,一点点地点燃我了的热情。
    忽然她狠狠地咬了我一口,右手砸在我的脸上!我眼前一黑差一点摔倒!一边的张保跑过来,我冲他摇摇手,吐出嘴里的血——居然还打掉了一颗牙!我看着手心的牙苦笑,刘海妃说:你把我和鱼静水卖了个好价钱,我该给你个奖励。
    我 说:应该。
    刘海妃扔了手里的石头,抬手挥了一下,不远处停的一辆车开过来把她接走了。那车,我认识,归海峰开过。
    张保要送我去医院,我拒绝了。我转身回公司,边锁门,边说:别打扰我,别告诉任何人。
    张保:不去医院脸上会留疤的!
    我还在乎疤吗?她居然相信我卖了她们!那个让我魂牵梦绕的刘海妃,居然不相信我!那个和我激情四射,相亲相爱过的刘海妃,居然不相信我!居然连开口解释的机会也没给我!居然咬破了我的唇,砸花了我的脸,打掉了我的牙!我一夜没睡,一瓶瓶的酒,沒能让我醉,也没能让我睡。一根根的烟,没能让我醒,也没能让我晕。我就坐在那,一口口地喝,一根根地抽……。
    当我被一声惊呼惊醒时,看见门口的范雅湘在烟雾朦胧里,大张着眼睛嘴巴,泪水流过脸庞。我对她身后的张保说:不是不让你说吗?张保不说话,去把窗户打开。
    范雅湘说:我自己来的,打电话找不到你,就过来看看。鲁明明和郝匈今天要回去,说走之前想和你聚聚。
    我说:郝匈要走,这得送。
    范雅湘:你这样怎么见他们,我跟他们说你有事忙不开吧!
    我说:去。等我一下,我洗洗脸。
    范雅湘扶我进了卫生间,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才明白她的眼睛嘴巴为什么张那么大。血已经干在脸上,不那么可怕。那个三角形的伤,像绽放的小红花,也不难看。难看的是头发,原来虽然不能用油黑形容,但现在,灰灰的,草木灰的颜色。
    我问范雅湘:约在几点?
    范雅湘:二点。我看看时间,还有二个多小时。
    我说:一会给我泡壶茶吧,醒醒酒。
    从卫生间出来时,张保已经把一地的垃圾清理干净了。我对他说:把天鹅海的牌子摘了,你去注册一个新公司,就叫保兴。公司法人是你,懂事长也是你。从此与天鹅海公司再无瓜葛。
    张保愣了一下,没动。我看他一眼。说:我信得过你,你信不过我吗?
    张 保说:不是。公司的事,你说,我办。跟你说点别的。
    我说:那你说吧。
    张保:鹅城四少,黑白两道,说的是六个人,除了四少外,还有归小白,黑豹。归小白,后来改了名字叫归海峰,为了摆脱控制,被他爸爸送出国留学。黑豹,是老大从小收养的孤儿,只听他的话,凶狠残暴。老大王仁义,他的年龄,底细,几乎没人知道。据说,曾经跟过四爷。
    我问:四爷?当年藐视中央大员的那个?
    张保点头:鹅城只有一个人敢用四爷的名号。王仁义很有头脑,知道混黑道没有靠山早晚会出事儿,就在鹅城盯上了一些有势力的人家的孩子。十几岁的孩子,很容易就被带坏了,赌钱,喝酒,打架,玩女人……学坏很容易,等明白一点时,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每个人,有意无意,都是杀人的帮凶,强奸过女人,偷过东西,打过劫……。然后,一些坏事,带着他们干,出了事,这些孩子的家长会马上跑出来摆平。鹅城四少的名号,是王仁义放出去的。他的意思是指尤光辉,康凯,司马牛,归小白。但道上的人,传着传着,就成了鹅城 四少,黑白两道。
    四少中,尤光辉最大,足够狠毒,很心计。王仁义常夸他是个当老大的料。有一天他把我们召集在一起喝酒,喝到半醉时,他哭着说:我让人欺负了!他妈的欺负了我好多年!牙都打掉过两颗!现在我长大了,要报仇,兄弟们帮我不?
    另外的三个就说:是谁?干他!
    尤光辉指着墙角挂的两个麻袋:在那呢!昨天又打我,逼着我下跪认错。我趁他们睡着了,就把他们绑了。兄弟们说怎么办?
    司马牛抄起棍子说:干他,天王老子也干死他!
    三个人一拥而上,一通乱棍,打得鲜血淋漓。打累了,司马牛说:放下来,让他们给大哥磕头!
    麻袋打开,三个人傻了:麻袋里装的血肉模糊的两个人,是王仁义和黑豹,已经没气了。那一年,尤光辉还不到二十岁,成了鹅城数一数二的大哥。
    归小白的父亲一看不好,花了大价钱求人给归小白改名字销案底,火速送到国外,一直不让他回来。
    不久后的一次斗殴中,打死了两个人。事情闹得很大。尤光辉让康凯先顶着,他找人摆平,结果康凯被判了十二年,在新疆服刑。康凯的父亲,气得心脏病爆发,死了。
    张保擦去眼角的泪水:我是康凯,气死爹妈的康凯。一直在新疆,前年母亲去世时才回来。我母亲姓张,我不敢再姓康了,就改名叫张保。
    鲁明明一见我就惊叫:才两天没见,你怎么这样了?
    我笑:这样显得成熟又新潮。
    郝匈:你可以不来。
    我笑:必须来。全天下,我还就不怕被你看见。
    郝匈:讲讲?
    我说:刘海妃的帖子,说的都是真的。这几天网上的东西,都是我推动的。刘海妃以为我卖了她,就奖励了我一下。这个乱了我心性情的女人,应该不会钓鱼,至少不会钓大鱼。一次就想把大鱼拉上来,结果只能是要么折了鱼竿,要么断线,甚至可能把钓鱼的人都拉进水里淹死。
    郝匈:为什么不和她沟通?
    我说:没办法沟通,她在北京。我的电话被尤光辉监听了,她的也一定会。我本来要去北京当面解释,她却被归海峰先弄回来了。
    郝兄吃惊:尤光辉监听电话?!
    我说:是。红花楼里的工作人员,全部监控。他的红花楼里,有美国制造的先进设备。
    郝匈:你这代价挺大。
    我说:花一样的女人就死在我面前,我无法漠视。
    郝匈:下一次不知道何时再见了,我备了纸笔,想让你把送我的诗写一下。
    鲁明明:想见就见,这还不容易!
    我说:郝匈和我,都是随缘的人。所以还 真不知道下次何时再见。
    展开纸,我用魏碑写:
    楚腰纤细掌中轻
    阳光妩媚乳明明
    倾城自在好胸怀
    天地容我且忘情
    郝匈:你这字,太重太硬。魏碑也是有柔气的。
    我笑笑:我怕我软了,撑不住。
    郝匈:还有那么多的空,随便再写几笔吧。随便体,随便写。
    我笑笑,叹口气,写:
    三乱心性情
    一梦碎恐惊
    痴人恋海海无意
    原是深冷清

    来去都从心
    天涯好安平
    深流静水修美好
    世事满天星
    送走郝匈和鲁明明,范雅湘说:去我那吧,好好睡一觉。
    我说:第一次见你妈妈,这个样子,会吓到她的。
    范雅湘:我跟她说过你。你什么样都不会吓到我们,只会让我们心疼。
    我鼻子一酸,差点流泪。
    范雅湘的妈妈,不过五十几岁的人,看上去却有六七十岁的样子了。这是生活的苦难,留下了太多的印记。我恭敬躹躬:阿姨好!
    范雅湘妈妈不安地摆手:可不敢,可不敢,托你的福,我才有这享受。
    范雅湘对她妈妈说:梅用昨天一夜没睡觉,太累了,我陪他进去休息。你不用管我们。
    我住的那个房间,还是以前的样子,一点没变。范雅湘说她舍不得动。
    我不能当你的老婆,可我这可以是你永远的家。范雅湘把我搂在怀里,轻轻地说。


    我第二天一早开车去北京,刚上高速路不久,司马牛打来电话:梅总,在哪里呢?我爸爸很满意,说找时间一起吃顿饭。
    我说:我在去北京的路上。尤光辉的小心眼犯了,狠狠地算计了我一把,再不走他会算计死我。他答应你爸爸是一回事,怎么做是另一回事。尤光辉的性情城府,你比我了解。告诉你爸爸,尤光辉不走,我就先不回鹅城了。你自己也留点心眼,防着点吧。
    刚放下司马牛的电话,刘海妃爸爸打电话来:海妃说你把她卖了,我不信。她现在想和归海峰一起出国,我劝她等等再说,她不听。怎么办?急死我们了!
    我说:对不起,我可能帮不了你了。
    刘海妃爸爸:梅用,海妃脾气急,做事冲动任性,从小被我们惯坏了。她做错了,我们给你道歉!海妃还是个好孩子,可不能不管她啊!
    我沉默一会,说:我刚刚得到的一个绝密信息-----十几年前,-归海峰是鹅城四少的老四,原名归小白。这个或许有用。
    我一路超速行驶,都没敢休息。张保想送我,我没答应,只是跟他换了车。到了北京的地界,才松了一口气。
    姜宁宁开了车在出口那里接我。我跟着她,去了宾馆。一下车,姜宁宁看着我叹了一口气:现在知道范雅湘为什么那样求我去接你了。
    我说:我没事。
    姜宁宁:怎么算是有事?被人抬来?
    我说:先让我吃口饭再训我行不行?
    吃过饭,回到房间,姜宁宁:现在说说吧!
    我说:鱼静水是我朋友,她就死在我面前,我无法漠视。一切的起因,就在这里。
    姜宁宁:想办司马牛,在鹅城,简直是不可能。你提前准备了万一的预案,这个勉强说得通。然后呢?
    我说:我没有出卖鱼静水和刘海妃,只是一个强攻不下的妥协和战略退缩。
    姜宁宁:这个不用解释了。你不是那样的人,也根本不在乎钱。说说脸上的伤和头发吧。
    我一愣,看着她敏锐的目光,沉默一会,决定不敷衍她了:鹅城有一个地方叫鹅城的海,知道吗?
    姜宁宁:去过那。水面挺宽,可以骗骗没见过海的人。
    我于是从鹅城的海 的那一夜讲起,讲了我和刘海妃的故事。除了米脂的那一段。我说:临走时,我让张保把天鹅海公司的牌子摘了,从此鹅城再无天鹅海。
    姜宁宁叹口气:也好。今天就到这吧,别的问题,以后再问。
    我说:别的问题?
    姜宁宁:今天你说的是实话,我希望以后也一样。我的问题只会问你一次,你想好了再回答。晚安!
    我愣愣地看着她转身离去,忽然觉得高红梅那洞穿一切的自信,她也有了。
    别的问题是什么?姜宁宁的一句话,让我一夜忐忑不安。她是聪明且敏感的,在高红梅的调教下,进步神速。我第一次在她的面前有不安的感觉。那犀利的眼神,无表情变化的面孔,淡定的状态,哪里还有当初怯生生廋弱弱的学生妹模样?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虽然不怕揭开锅盖,说出所以的秘密。但还是觉得时间不成熟,又不想在她问到关键问题时撒谎,就想走为上策。我其实是一个挺懦弱的人,处理不好时,就想逃。
    我早上出去吃了早餐,买了一些路上需要的物品,收拾东西要去开车时,才发现车钥匙找不到了。我正在房间里翻找,响起了敲门声。是姜宁宁。她看着我,问:你在做什么?
    我说:车钥匙找不到了。这记性,未老先衰。
    她笑:在我这。昨天可能当成是我自己的放兜里了。你这是要去哪啊?
    我说:反正闲着,想去见见一个叫空见的大和尚。
    姜宁宁:哦,要去米脂。
    我一愣:你知道空见大和尚?
    姜宁宁:听说过。他最近好像特别有名,像个电影明星一样突然在小范围的圈子里爆火。有好几个层次挺高的人,知道我是米脂人时,来打听他。这人据说不易见。
    我说:见得到是缘,见不到也是缘。想见了就走一遭。
    姜宁宁:也好。
    我开车把她送到公司,她却笑着不下车:我可没说我去公司。
    我问:那你去哪里?
    姜宁宁:都说我家乡出了一个活佛,我也想见见。
    我大吃一惊:你怎么能走?!公司怎么办?!
    姜宁宁:我怎么不能走?你都能走!公司有汪德兴和常飞看着。我今天早上已经安排完了。
    汪德兴,新任北京分公司的经理,从高远山那调来的。常飞,北京本地人,从一个合资公司挖来的年轻人。我见过他们,但不了解。
    我说:跟你梅红姐姐说过吗?
    姜宁宁:我是老总,你在,我在,二比一。听我们的!
    我苦笑,她把我当初的话拿来堵我:还是先跟她说一下吧,要不然她会大发雷霆的。
    姜宁宁:说了她一定不会同意。在路上她就没办法了。跟你学的。开车吧。
    我还在犹豫,姜宁宁:不开车就先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那么怕梅红姐姐,什么都听她的?
    我一边开车,一边说:这个问题复杂,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开车呢,以后再说吧。
    姜宁宁笑了一下:可算放假了,回家看姥姥去喽。她的嘴角,有一丝得意的笑意。
    一会,高红梅的电话打进来,我带上耳机,听到她的声音,生硬冰冷:你在干什么?!
    我不说话。她接着说:还记得你是谁吗?!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你知道的!你在别的地方怎么疯我都能忍,这个不行!!
    我说:我现在开免提,咱们三个一起聊。
    我开了手机免提,对姜宁宁说:你梅红姐姐,要吃了我呢!
    却听见高红梅柔了声音说:宁宁,我骂他和你没关系。你最近挺累的,姐姐知道。好好休息。你说他最近弄出这么多乱事丑事,不该骂吗?!放着公司那么多事不管,到处拈花惹草,争风吃醋。又是鱼静 水,又是范雅湘,还有刘海妃!网上还有那么多不知道名字的!这回好,让刘海妃打花了脸,牙都打掉了。一头灰不拉几的头发还觍着脸满世界跑,我有这弟弟,真是丢死人了!难怪当初吴馨把他甩了,看透他了,寒心了……。
    我挂了电话——她怎么知道的这么多?我被打掉了牙,只有刘海妃,张保,和我自己知道。
    我和姜宁宁换着开,到她家时,已经是黄昏。姜宁宁的姥姥,备好了酒菜,竟然还请了村长和村里二个很有声望的老人来陪我。我说:这怎么敢当?
    姜宁宁姥姥说:当得当得。你是宁宁的贵人,当得。
    村长说:姜宁宁是我们村的骄傲!现在又在北京当老总了,看这大房子盖的,村里人都羡慕着呢!这不,听说你来,姜叔把压棺材的酒都拿出来了!
    我说:这酒可真香!
    姜伯说:闻着香,喝着更香!现在卖的那些还能叫酒吗。比水都难喝!喝口尝尝,尝尝!
    我那天就记得这些,喝断片了。酒是真好,醇厚香甜!喝酒的碗也真大!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中午了,姜宁宁见我就笑。
    我说:丢大人了,没太出丑吧。
    姜宁宁:我觉得挺好的,都是本性,喝醉时才更像你自己。我录了一些你的精彩片段,我啥时候高兴了,分享给你看。
    我挠头:现在给我看看行不?
    姜宁宁:当然不行!这可是顶级的私人珍藏!你说你要是惹我生气了,我该和谁分享呢?是梅红姐姐,还是范雅湘?或者……。
    我说:我知道了,你从现在开始是惹不起的。透露
    一点我干什么了行不?
    姜宁宁:唱歌了,跳舞了夸我漂亮了……嗯,喝多了也吐,挺折腾的,我可没怎么睡觉……。
    我捂着脸出去。

    姜宁宁的姥姥问:你头发怎么变成这样了?上次来还油黑的呢!
    我一愣:你见过我?
    姜宁宁姥姥:你那次说你是穷游的,来要水喝,忘了?
    我怎么会忘?我只是没想到老人有那么好的眼力和记忆力。
    我尴尬挠挠头:还真不记得了。可能是人笨用脑多的后遗症吧。转移话题:您搬到北京去和宁宁一起住吧,她总惦记您。您在这也没有人照应,不放心啊。
    老人笑了:穷时候没有,现在有了,远亲近邻都有了。农村有农村的好,我在这习惯了,现在挺好的。
    姜宁宁在边上,看着自己的手机,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还是那个不大的寺院,只是热闹了许多。人来人往的,有了拥挤感。我忽然看见一个和尚,边走边张望,胸前挂了一张纸,写了一个斗大的“怂”字。我走过去拉住他,指了指字,又指了指自己。和尚说:跟我来吧。
    空见大和尚满面红光:外面这么多人把我当活佛,我都不敢见人了。怕你进不来,就让人去迎你。
    我忽然凄然,说:我就是得闲了,想看看你。
    空见大和尚:所以你还见得到我,我也看得见你。在门口也好,能探头探脑。修到哪里,都是机缘,各有各的好处。各有各的用处。
    我说:受教了。
    空见大和尚:这么远来了,我这串佛珠送你吧。我可不会尘道人的机巧。
    我一愣,刚要接,忽然看见带我进来的和尚面色有异,就说:我要它无用。
    空见大和尚笑:无用?
    我说:
    心中有佛就是僧
    无需捻转三千经
    了却红尘情与事
    来时赤裸去时轻
    带我进来的和尚接过佛珠送到我面前。空见大和尚说:你可以送人。该走了,还有人等你呢。
    从寺里出来,却见高红梅站在路边。
    我笑:到底不放心。
    高红梅没看我,对姜宁宁说:梅红,是只有家里人才知道的名字。外面的人叫我高红梅。
    忽然一大群鸟飞起,我叹口气:空见大和尚去了。
    姜宁宁一惊:刚才他还好好的!
    我把佛珠递给她:我没见过活着的佛。这是他给你的,你心中疑问太多,拿着它就可以问了。
    姜宁宁接过佛珠,看了一会,忽然说:我心中的疑问是不少,你们不说,我何必问?这样挺好,不问了。
    高红梅让我上她的车,姜宁宁突然说:我肚子有点疼,今天开不了车。
    高红梅微一皱眉:那你上我的车,我有事跟你说。
    我开车跟在她们后面,到了一个饭店。这个饭店,有点偏远,没有几辆车。她们停了车却没下车。我只好在车里等。过来许久,她们下来叫我一起进去。
    高红梅问我吃什么,我说随便,我什么都吃。
    高红梅冷笑:你是够不挑食的。
    我敏感到她的心情不好,就不敢再说话。她不看我,但眼里的那一丝恼怒,还是溢了出来。
    点完餐,她说:尤光辉到北京了,去了总公司,想见你。你又捅到他那根神经了?
    我想了一下:追到北京,应该是想问我,怎么知道归海峰就是鹅城四少之一的归小白吧。这个秘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高红梅:你告诉了他你知道?
    我说:刘海妃要和归海峰出国,她爸爸求我帮忙留住她,我就告诉他爸爸了。
    高红梅差点杯子摔在桌子上:她走和你有什么关系?他们离婚了吗?你是她的谁?她又拿你当什么?放着天鹅海不管,让她一夜弄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笨的要命,还耍聪明呢,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我说:就算是一个熟人,也该告诉一声。我和刘海妃,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不过是合作了一回想帮鱼静水讨个公道。如今都过去了。
    高红梅冷笑:只恐怕刘海妃一个笑脸,你就又成了发情的笨驴!把右边的脸也凑过去,再开一朵花,掉一颗牙!
    我说:知道你一直瞧不起我!没什么,我已经习惯了你看不起我。我现在的这些都是你给的,我都还给你好了!用不着这么耍威风。
    我起身走出饭店,姜宁宁想拉我,高红梅说:别管他!一会自己就好了。总是这个样子,做错了,还不让人说!
    我出了饭店,点燃一根烟,一边吸,一边走到高红梅的车边,把后面两个轮胎的气放了。然后关了手机,开了自己的车一路狂飙。
    高红梅是故意和我吵架的,但她的话,还是伤到了我。
    我去了齐家村,在那里住了一个月,每天去钓鱼,什么也不想。一个月后,我给范雅湘打电话。
    范雅湘:我这一切都好,司马牛被抓进去了。红花楼前几天突然被查封了,外地调来的人办的,鹅城没人知道任何消息。司马牛是 红花楼的董事长,现在被异地关押呢。说是红花楼里搜出了大量的犯罪证据 。
    我一愣:红花楼不是尤光辉的吗?
    范雅湘:三年前董事长和法人变成了司马牛。听说尤光辉现在在国外了。
    和范雅湘聊完,我给高红梅打电话,凡事有始有终。高红梅:你厉害,我想让你和我演一出戏,你玩真的!还把两个轮胎的气放了!怎么不四个全放呢?!
    我笑:想来着,太费时间了。你不过是想让我离姜宁宁远一点,我一直按你的意思办,而且尽量真实一点。我从来没有主动接近她的意思 ,这你应该知道。姜宁宁的事,我看我就卸任了吧。
    高红梅叹气:你还不能走!我们都漏算了一个人,事情一下子复杂了。
    我问:漏算了谁?
    高红梅:范雅湘。她觉得自己给人当了十几年的情妇,不配再嫁人了。就一直在给你找一个合适的,她看中了姜宁宁。她们是闺蜜好久了。你的事,范雅湘知道的,她都知道。我小看了这个没有读过多少书的女人。
    我一愣:不会吧?!
    高红梅:你傻乎乎的能知道什么!?我那天一看姜宁宁看你的眼神,就知道有问题了!你走了以后,我和她聊了好几次,才套出来一点。她现在在家,为你抱不平呢!说你不回来,她也不去上班。你说怎么办?
    我说:我不知道。
    高红梅:蠢死得了!先把她接到北京上班然后再说!

    我给范雅湘打了电话,她直接就承认了:我觉得姜宁宁特别好,比那个刘海妃不知道要好多少倍!人美,脾气好,吃过苦,工作能力强,聪明伶俐,蕙质兰心,善解人意……。
    我说:雅湘,缘分这东西,可遇不可求。你以后不要刻意去做什么了。
    范雅湘:我也没有刻意干什么呀!不过是两个关系好的姐妹背地里聊聊自己的上司。聊过你的好,也吐过你的槽,恨过你的傻,也夸过你的善良。她还是挺欣赏你的。
    我苦笑。毕竟有很多事,她不知道,也不能和她说。我去理了头发,换一身衣服,开车去米脂接姜宁宁。
    我看着姜宁宁袅袅婷婷地向我走来,忽然就有了一点恍惚。她一直就是一个美人,无论是上学时的廋,还是今天恰到好处的丰盈。她也一直是优秀的,无论是学识性格,还是为人处世。只是有些人的美好,我不敢看,也不能看,高红梅的是,她的也是。
    我说:这一次可把你梅红姐姐气得不轻!你也是.我气她,你该哄才对,怎么也跟着火上浇油了。
    姜宁宁:我是你的助理啊,当然跟你一条心。我听她的话,但她和你有矛盾时,我听你的。
    我说:你现在是总经理,以后还是听她的吧。我们都听她的。
    姜宁宁:我只是你的助理,一直是,挂什么职位都是。你如果不在公司上班了,助理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我说:好吧!现在你最大!我们一起回去上班。
    姜宁宁:先说好,如果你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地离开,我也离开。要不然你去哪,就带我去哪里。我只是你的助理。
    我说:好吧。以后我要去哪里先和你商量行不?你不同意我就不去。
    姜宁宁没说话,忽然就笑了。她 的笑美得发光,像水的波纹,一点点温柔地漾开。我不敢多看,就问:笑什么呢?
    姜宁宁:你放了两个轮胎的气。你是怎么想的?
    我笑:就是想出出气。原来想四个都放了,可太费时间了。放完两个,就腻了。
    姜宁宁:梅红姐姐气坏了,说你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我说:男人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刘海妃中午发来微信:我在西海酒吧等你。
    我看了微信,放在一边。晚上下班时,我对姜宁宁说:能陪我去西海酒吧吗?
    姜宁宁:这是约我吗?
    我说:刘海妃来了,在那等我。我不想再见她,但凡事应该有个了结,还是应该去一趟看看。但我不想一个人去。
    姜宁宁:等我一下。
    我一直以为真正的美女,不需要化妆。我没见过高红梅化妆的模样,也没有见过姜宁宁化妆的模样。当姜宁宁精心打扮了出来,我看傻了。一袭雪白长裙凸显出窈窕的凹凸有致,一头乌黑的头发披在肩上如水似瀑,星眸闪烁,笑靥桃红:走吧!
    我说:去哪?
    姜宁宁脸更红了,像盛开的山丹丹。她咬着鲜红丰满的唇,轻轻踢了我一下:见刘海妃去呀!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脸上发烫:不好意思。
    姜宁宁笑:你还会不好意思?!
    她一笑,更好看了。一路上,闻着她身上散发出若有若无的幽香,心猿意马地慌乱。想看,却又不敢看。她却一路仿佛成心,看着我笑。
    刘海妃还在,在我们曾经喜欢的那个位子。只是再看到她时,我的心是冷的,心里只有一点的冷冷的波动,她看到姜宁宁,有一点惊讶:你还真行,上次找了高红梅骗我,这次是谁?
    姜宁宁伸手:我叫姜宁宁。
    刘海妃:你很漂亮,也很会打扮。
    姜宁宁:女为悦己者容。这是我第一次化妆,因为你来给了我危机感。我知道他爱过你,和你同居过。他的过去,我不介意。他本来今天不想来,是我想看看那个打掉她牙的人。善终如始,缘分了了,还是朋友。来了北京,应该请你。
    刘海妃脸色有点难看起来。她笑笑:上次高红梅说得比你还精彩,还说要使唤他一辈子呢!
    姜宁宁笑,端起杯,喝了一口饮料,搂过我的头就吻!我晕了,直到我喝光她嘴里的饮料,她才放开我。挑衅地看着刘海妃:高红梅没这么干吧?他胸口有颗痣,后背有道疤,再说就有点少儿不宜了。
    我大吃一惊——她怎么知道的?难不成范雅湘连这个也说?
    刘海妃的脸僵硬了,对我说:对不起!
    我说:没关系,我理解你那时的心情。
    刘海妃还想说什么,却拎了包起身走了。
    姜宁宁斜着眼看我笑,一脸得意。
    我还有点晕,握着她她的手说:你怎么知道我身上……?
    姜宁宁:我看到了,在我家喝醉的那天,你疯着呢!我守了你一夜。范雅湘说的对,你这种男人太怂,就得直接办了。从今天开始,你归我管了,再有需要和女人接触的事,必须经我同意,包括高红梅找你。
    我沉默一会:有些事,我应该告诉你……
    姜宁宁:你和我在一起没有法律道德上的问题吧?
    我说:那没有。
    姜宁宁:你跟我在一起没有委屈不情愿吧?
    我说:怎么会?这是天大的荣幸,难以置信的美好!
    姜宁宁:那就好。过去的事,我已经不想知道了。过好现在最重要。和高红梅,我上次就摊牌了。我说没有梅用,天鹅海也就不会有姜宁宁。她说她不再干涉我们的事。
    我拉了她的手:我配不上你的……
    她说:知道就好,知道就该对我好一点!这么久都不拿正眼看我!
    我说:是不敢。
    她说:现在可以敢了。
    我凑上去要吻她,她忽然就害了羞,红了脸,眼睛四处瞄:别在这里!
    我说:刚才……。
    姜宁宁狠狠地掐了我一下:刚才刘海妃在!现在大庭广众的怎么好意思!
    刘海妃中午发来微信:我在西海酒吧等你。
    我看了微信,放在一边。晚上下班时,我对姜宁宁说:能陪我去西海酒吧吗?
    姜宁宁:这是约我吗?
    我说:刘海妃来了,在那等我。我不想再见她,但凡事应该有个了结,还是应该去一趟看看。但我不想一个人去。
    姜宁宁:等我一下。
    我一直以为真正的美女,不需要化妆。我没见过高红梅化妆的模样,也没有见过姜宁宁化妆的模样。当姜宁宁精心打扮了出来,我看傻了。一袭雪白长裙凸显出窈窕的凹凸有致,一头乌黑的头发披在肩上如水似瀑,星眸闪烁,笑靥桃红:走吧!
    我说:去哪?
    姜宁宁脸更红了,像盛开的山丹丹。她咬着鲜红丰满的唇,轻轻踢了我一下:见刘海妃去呀!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脸上发烫:不好意思。
    姜宁宁笑:你还会不好意思?!
    她一笑,更好看了。一路上,闻着她身上散发出若有若无的幽香,心猿意马地慌乱。想看,却又不敢看。她却一路仿佛成心,看着我笑。
    刘海妃还在,在我们曾经喜欢的那个位子。只是再看到她时,我的心是冷的,心里只有一点的冷冷的波动,她看到姜宁宁,有一点惊讶:你还真行,上次找了高红梅骗我,这次是谁?
    姜宁宁伸手:我叫姜宁宁。
    刘海妃:你很漂亮,也很会打扮。
    姜宁宁:女为悦己者容。这是我第一次化妆,因为你来给了我危机感。我知道他爱过你,和你同居过。他的过去,我不介意。他本来今天不想来,是我想看看那个打掉她牙的人。善终如始,缘分了了,还是朋友。来了北京,应该请你。
    刘海妃脸色有点难看起来。她笑笑:上次高红梅说得比你还精彩,还说要使唤他一辈子呢!
    姜宁宁笑,端起杯,喝了一口饮料,搂过我的头就吻!我晕了,直到我喝光她嘴里的饮料,她才放开我。挑衅地看着刘海妃:高红梅没这么干吧?他胸口有颗痣,后背有道疤,再说就有点少儿不宜了。
    我大吃一惊——她怎么知道的?难不成范雅湘连这个也说?
    刘海妃的脸僵硬了,对我说:对不起!
    我说:没关系,我理解你那时的心情。
    刘海妃还想说什么,却拎了包起身走了。
    姜宁宁斜着眼看我笑,一脸得意。
    我还有点晕,握着她她的手说:你怎么知道我身上……?
    姜宁宁:我看到了,在我家喝醉的那天,你疯着呢!我守了你一夜。范雅湘说的对,你这种男人太怂,就得直接办了。从今天开始,你归我管了,再有需要和女人接触的事,必须经我同意,包括高红梅找你。
    我沉默一会:有些事,我应该告诉你……
    姜宁宁:你和我在一起没有法律道德上的问题吧?
    我说:那没有。
    姜宁宁:你跟我在一起没有委屈不情愿吧?
    我说:怎么会?这是天大的荣幸,难以置信的美好!
    姜宁宁:那就好。过去的事,我已经不想知道了。过好现在最重要。和高红梅,我上次就摊牌了。我说没有梅用,天鹅海也就不会有姜宁宁。她说她不再干涉我们的事。
    我拉了她的手:我配不上你的……
    她说:知道就好,知道就该对我好一点!这么久都不拿正眼看我!
    我说:是不敢。
    她说:现在可以敢了。
    我凑上去要吻她,她忽然就害了羞,红了脸,眼睛四处瞄:别在这里!
    我说:刚才……。
    姜宁宁狠狠地掐了我一下:刚才刘海妃在!现在大庭广众的怎么好意思!
    高红梅让我陪她去参加一个酒会。必要时,当挡箭牌。她说。
    我和姜宁宁的事,她早知道了。她不知道的,是我们偷偷领了证。姜宁宁说必须领,趁她还没后悔,但要保密。
    高档的酒会,我不喜欢。不过是一群自以为高贵的,有钱的,有势的,装模作样的人的社交。
    高红梅说:我也不喜欢。可被邀请了,又不能不去。我也想由着自己的性子生活,可这辈子,怕没有那个福气了。
    她说这话时,有一种不像她的伤感和黯然。
    我陪她在酒会上到处转。她谈笑风生,我在一边装斯文。忽然有人拍了我的肩膀——是郝匈!他冲我挤眼一笑,我一笑,把手里的酒杯一举,干了。郝匈抬手叫了端酒的服务生,和我连干了三个,一抱拳,走了。自始至终,我们一句话也没说。
    高红梅把我拉到出来:你认识他?
    我说:认识。喝过两回酒,今天第三次。
    高红梅:他知道红花楼的事吗?
    我说:我说过一些。
    高红梅;那我知道是谁把红花楼有间谍设备的消息送到了对的地方了。
    我说:他?
    高红梅:郝匈是个传奇人物,神龙见首不见尾,飘忽不定。想攀他的人多了,他这三杯酒,足以让你在北京立足。
    我给高红梅讲了和郝匈相识的始末,高红梅叹:你运气真好!遇见了他,否则你可能这一辈子也斗不倒司马印父子!一句“天地容我且忘情”入了郝匈的心。
    我说:司马牛司马印进去,是迟早的事情。自古治国者,治吏。他们干了那么多的坏事,报应是迟早的问题。我不过是被鱼静水刺激到了,没了耐心等,想加快这个进程。善恶若无报,天道不存了。
    高红梅:也许你是对的。认死理也有好处。秦夫人临终前,请了空见大和尚去,说托了一个笨人办大事,不放心。空见大和尚就说了四个字:郭靖也笨。秦夫人就闭眼了。
    从酒会回来,姜宁宁问我:没有被高红梅的风采迷了吧?
    我说:还真没有。女人的魅力,等于女人的美丽程度乘以男人的饥渴度。你的美丽程度比她高,我现在很饱,很安心。中国的文字很有学问, 一个“安”字太神奇。我家里有女人了。一个让我安心甘心的,让我觉得无比幸运的女人。高红梅今天好像心情不好。
    姜宁宁:也许和我有关。我和她说,天鹅海不改名,也不扩张了。我不想把自己活成她那个样子。她都强到那个程度了,我不知道她要什么,找什么样的男人。一个女人的幸福,归根结底在男人哪里。一个女人的依靠,归根结底在孩子身上。
    我说:话没有错,但可能伤人了。
    姜宁宁:生意做到一定的程度,实际上已经不是商业了,而是关系。现在这个规模,刚好不用太去攀别人,利润也够用。至于你在鹅城干的那些,利润是疯狂的,但危险也是要命的,那不是商,是盜。十个官商九个盜!以后不能再碰了。
    我抱起她说:好!今天的课先讲到这里,现在我想享受一下欢乐时光。
    欢乐过后,我躺在那里,心里感慨她的成长速度,已经开始教导高红梅和我了。
    姜宁宁依靠在我的怀里,忽然说:有一个事,应该告诉你了。
    我说:什么事?
    姜宁宁:范雅湘快生了。
    我一愣:我怎么不知道?
    姜宁宁:我们觉得你没有必要知道得太早。做事业,我佩服高红梅,那是天花板级别的。但做女人,我更佩服范雅湘。没读过多少书,却有明事理的贤惠和聪明。没有她,在我这,高红梅早把你打造成渣男浪子的典型了。她为你做了那么多,在你那一句也不说,我都做不到。她说把你交到我手里就放心了,不再和你联系了。 我说不行,对付你这样的混账东西,我得要一个帮手。她把我骗进来,自己想跑,没门儿!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姜宁宁:觉得自己太幸运幸福了吧?!
    我点点头。
    姜宁宁笑:那就来点负面的——从我们决定联手的那天起,你的一切,都在我们的算计当中。今天就说这些吧,我困了,先睡了。
    姜宁宁很快睡着了,我却睡不着了。她的话让我幸运幸福得毛骨悚然:她们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我忽然想起她那天一句:不问。
    既然 都是为我好,不知道也好,不问也好。

    后记
    感谢所有的阅读者,感谢支持打赏的人。你们的关注,让我惭愧。我的这一些文字,经常是写了就发,没有认真修改,常常出现各种错误,抱歉。
    今年对我来说,极其艰难。生意被坑了,人困在国外,暂时什么也做不了。为了保持一个好的状态,开始写一点东西。自己的经历,朋友的经历,道听途说的故事,凑在一起熬成一锅荒唐的粥,聊以自慰。其实很多人的书是写给自己的。书是一面镜子,不同的人看了,就有不同的解读。没有谁对谁错,只是看的角度,关注的重点,各人的视野不同而有不一样的感受。
    写东西需要心情,一个不是很差的心情。有时能写一天,有时几天不敢写一个字。我之所以急于今天把这一篇了结,是因为今天发生了一件大事:我的母亲去世了。
    父亲在14:51打来电话:你妈妈刚刚走了。
    我一下子就有崩溃的感觉,天塌了。世界上最爱我的那个人走了,而我还在异国一事无成。一个不能床前尽孝的人,会愧疚一生的。断断续续地哭了想,想了哭,决定今天了结这一篇。
    再一次感谢各位读者,祝你们一切安好。
    我也会努力安好。好好地去生活,才对得起我的母亲。母亲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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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6-01 15:57:35  更:2022-07-20 19:5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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