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文学] 原创小说《方寸之间》一别八年，再聚首已是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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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原创小说《方寸之间》一别八年，再聚首已是路人？

作者:顾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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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寸之间第一章

    烈日炙烤着大地，朗朗晴空下万事万物都好像要烧起来了。拖着个破烂的行李箱跑得筋疲力尽的战明磊用手背擦着从头顶上落下来的汗珠，焦急地等待面前紧闭着的大门的打开。他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站在人家门口了，说实话，他也不想这样，可他真的不知道去哪里好了？身无分文的他盼望着，这家人能够念在和他死去的父亲的情分上，收留他，给他一间卧室，不，只要一张床，一张床就好。
    楼道里偶尔有人走过，他们不解的视线射过来的时候，战明磊囧得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若不是万不得已，谁愿意求人乞怜？他不想求人可怜施舍，可他更不想流落街头，任风吹日晒呀。
    他原本租有一套一室一厅的楼房，房子虽然老旧，可遮风避雨却不成问题。因多次创业失败，本来和他蜗居在这套小房子里的未婚妻路娜忍无可忍离他而去。他伤心欲绝，囊中羞涩的苦尚且不说，这下身旁连一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了。他整日借酒消愁，希望酒精能带走所有的伤痛，他不解，他为什么这么不顺，所有的一切都与心头所想背道而驰。为了创业，他借遍了所有的亲戚，欠了一屁股债，这下再打电话，能接他电话的人是少之又少。还有路娜，他们谈了4年恋爱，她怎么可以说不要他就不要他了？他不怨她，他不想怨她，可他能不怨她吗？她说不想和他一直过居无定所的日子，她想安定下来，这几年，她穷怕了？可她想过他吗，他是一边穷一边忍受着生活的压力，他一人扛起了两人的梦想与责任。他也想创业成功，让她骄傲，让她过富太太的日子，可他就是做不到啊，他已经尽力了。
    房东来催缴过几次房租，都被他以这样那样的理由推掉了。房东看他没钱，最后，索性把他赶了出去。他确实没钱了，两边裤兜算是一样重。可他精神的萎靡实际上更要命，还不到30的他甚至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算是完了。走投无路的他，只好顶着烈日求人收留，可这个物质社会，光讲人情的忙有几个人愿意帮呢？

豆大的汗珠玩命似的往下掉，战明磊望眼欲穿，这个家里没人吗，怎么迟迟不给他开门？可是转念一想，这大中午的，日头正高，要不是同他一样无家可归，谁会出门？他脑海中冒出一连串遗憾的泡泡。在他敲了无数次门，等了近10分钟后，门终于打开了。面对他的是一对中老年夫妇，满脸褶皱，背都有些驮了。这两人他认识，男人就是他父亲生前的战友。
夫妇二人不苟言笑，一本正经地看着战明磊，不知道他这是要干什么？

    战明磊撑着笑脸，“叔叔阿姨你们在家啊，打扰了，我——我来借住两个月。”战明磊今年29岁，身高180CM，长得眉清目秀的。此刻他面对的是他父亲生前的战友，他父亲在世时，和他战友关系很好，都可以用亲如兄弟来形容了。他和他们站在一起，反差巨大。他是人高马大的一方，他们是年老体弱的一方。
    屋内的二人面面相觑，他们想不到战明磊真的找来借住了，还以为他在电话里只是说说而已。他们是不想让战明磊住进家里来的，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到家里来白吃白住算什么事？男人说：“明磊，想不到你真的来了。你不是在自己开店当老板吗？还愁没地方住。”
    “亏了，我现在是身无分文，你们不收留我我就真的只有滚大街了。”这几天好像几年那么长，战明磊一下子老了许多。以前的他算是个风度翩翩的白衣少年，现在的他像极了邋里邋遢的乞丐叫花子。
    “你怎么混成这个样子？”都说“三十而立”，一个年近三十的大男人求人收留确实是挺窝囊的。30岁，别人是事业家庭双丰收，他呢？别说事业了，连爱情都没个着落。
    战明磊叹气，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两年是诸事不顺，创业屡屡失败，就连在谈婚论嫁的未婚妻都弃他而去。“叔叔阿姨，一句两句话说不清楚，要不你们还是先让我进去吧？”战明磊不停抹着汗。

    屋里的两人看战明磊的样子着实可怜，头发早已长长，胡须再不剪都可以扎小辫了。他们就让开一条道，准备让他进去。战明磊拖着行李箱一只脚刚踏进这个家门，意外就发生了。一只拖鞋急速飞了过来，重重地砸在他身侧的墙壁上。他整个人抖了起来，看着滚落在地的拖鞋一脸不明所以。差一点就被莫名其妙地扇了一巴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看着从屋内冲出来的两人，这是一对正在打架的中年男女，女的光着脚手拿着拖鞋气势汹汹的，男的抱着枕头不停往后退。想来滚落在地的拖鞋就是女的扔的，她大声吼，“你这个窝囊废，老娘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你天天待在家里吃我的喝我的用我的，还要我像供祖先一样把你供着。”战明磊听得有些呆了。
    男的结结巴巴。女的说：“本来嫁给你是想享福来的，结果你给我搞这出，我跟你说啊，家里可没有闲钱养你，你给我滚出去工作去。”把战明磊都听怕了，她这骂的谁，明明是他嘛？但凡他们有一点欢迎他，会是这个态度？
    门口的老两口也不说话，任由屋里的年轻男女打闹。

    战明磊左思右想后改变了主意，就是流落街头也不能来这儿受这份窝囊气呀，他已经预见了明天后天将会遭受的冷嘲热讽，他会被伤得体无完肤，不能这样。他回过头对着二老强颜欢笑，“叔叔阿姨，我就先走了。”想来他们也不想让他住进来，只是不好开口罢了。
    男人说：“你不是说没地方住吗？在家里将就两晚，等找到房子再搬出去也行啊。”说话者正是战明磊父亲生前的战友，他是看着战明磊长大的，虽然没血缘关系，可多多少少有点感情。
    听完这话，站在一旁的女人脸色变了，她揪了揪男人的胳膊，两个人挤眉弄眼的。战明磊如何能看不出来？她的拒绝，她的不欢迎都写在脸上呢？他再次强颜欢笑，说：“叔叔阿姨，我突然想起来，我朋友那里还有空房间，我去他那里打扰他几天就好了。”他不想勉强他们，要是这一家人因为他的原因闹得鸡犬不宁他会不安心的。

    说完，战明磊就拖着行李箱顶着烈日走了，他身后的吵闹声也随着他脚步的加快而消失。
    战明磊拽着行李箱没头没脑地在大街上走，世界那么大，难道就没有一个他的安身立命之处吗？此时的他像极了一只无头的苍蝇，乱飞一通，四处碰壁。
    正午已过，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到了。地面上热气腾腾，战明磊感觉自己都要被蒸熟了。他用包里最后一块钱买了瓶矿泉水，站在树荫猛喝水，以此缓解饥渴。望着头顶茂密的枝叶，战明磊突然觉得自己找到了解脱最好的方式，他大可用旧TX结白绫三尺，永永远远的结束自己疲惫肮脏的生命。
    他眼中盛满热泪，为自己失败的29年。

    一直放在包里滚烫的手机这时候响了起来，战明磊先深呼吸几次，待调整好情绪了再接听起来电。
    “喂，一天。”打来电话的是他的好友张一天，30岁，外省人，目前住在女朋友家里。张一天和女友梅莎莎是经人介绍认识的，而这个媒人就是战明磊，战明磊和梅莎莎则是大学同学。
    战明磊不是没想过一直挤在张一天那里，可他转念一想，他该以什么样的身份住进那个家呢？那个家里不仅住有张一天和梅莎莎，还有梅莎莎的父母和兄弟，他的出现终究显得多余。去借住一天两天或许可以，他可以自私地当作是自己家里，可长时间赖在那里是万万不行的。
    “我还没找到……不过我相信快了。”
    “不用，借住两晚上已经很打扰你们了，我一直住下去会增加你和莎莎父母的矛盾的。”战明磊脸上勉为其难地挤出一丝笑，这时候的他笑起来真是太难看了，还是不笑自然。
    “嗯，你说，我听着呢？”
    “是吗？押金多少，不对，你能不能先借我点钱，我现在身无分文。”战明磊一颗心起起落落，张一天说他找到了合适的住房，是和人合租。三室两厅的房子，房主自己住一间，另外两间分别出租。他很高兴，终于有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了，哪怕是地下室他都不在乎？他高兴得都快跳起来了，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不到最后一刻哪能妄下结论呢？
    可是押金和房租哪来呢？他犯了难。

    张一天和战明磊关系挺好的，他特别感谢战明磊给他介绍了梅莎莎这个女朋友，她齐肩长发，小鼻子小眼的，性格还特别温柔，能认识她他很满足。所以，战明磊开口借钱，他爽快地答应了。
    张一天和战明磊碰了面，他借了点钱给战明磊，看战明磊饥肠辘辘的，他又带他去解决了温饱问题。依据网上发布的地址，两人辗转来到了出租屋。出租屋位于一个老旧的住宅小区，小区人车混杂，明明是人行道，可时有车辆乱停乱放，这大概就是这里租金如此便宜的原因。他们找到了即将要租住的房子，并肩站于门外。
    张一天敲门，战明磊阻止了他。
    战明磊内心忐忑不安，张一天问他这么紧张，是不是嫌一间卧室太小？他果断地摇头，不要说有一间卧室，就是只有一张床他都满意，一间能够安放他的身体与灵魂的床。说到底，他是害怕再次被拒绝，被人拒之千里之外，不理不睬的日子太难熬了。
    他们在猜，房东会是谁？这样老旧的住宅小区不应该是一家三口住在一起，充满烟火气的吗？房子为什么会被低价出租？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房子里有不相干的人住进来难道房东不觉得束手束脚，不觉得别别扭扭？
    正在二人遐想联翩的时候，门被人缓缓打开了。战明磊目不转睛地盯着缓缓推开的门扉，他想早一点看清楚来开门的人，这一看却愣住了。

    战明磊怎么也没想到，来开门的竟然会是肖晓，那个他已阔别多年，忘得一干二净的初恋。肖晓，31岁，和战明磊是大学校友，她比他高两个年级，曾是他一见钟情的女孩。刚上大学的时候，周围的人大都谈起了恋爱，出入成双成对的，肖晓却是个例外。形单影只的她看到别人你侬我侬不止一次羡慕过。不是没有人追求她，只是她都拒绝了，在没遇到那个合适的人之前她不想草草恋爱。战明磊的出现让她紧闭的心房突然就打开了。他比她低两个年级，可她不在乎，对他展开了猛烈的追求攻势。她性格活泼能歌善舞，他高大帅气成熟稳重，两人一拍即合。
    曾经，两人是多么令人艳羡的一对璧人。
    毕业季即是分手季，转眼，肖晓大学毕业，受不了两地分居的她无奈之下和战明磊分了手。那一年，肖晓23岁，而战明磊不过21岁。分手后的日子很难挨，战明磊在分手后整日无精打采，伤春悲秋，无心于学业的他险些领不到毕业证。在他25岁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下认识了路娜，她的性格和肖晓很像，无数次让他产生幻觉，于是他和她走到了一起。本以为遇到了真命天女，哪知道一切不过梦一场，在他第3次创业失败，再次亏得身无分文后，她无情地离开了他。肖晓的情况和他差不多，她在分手之后变得不爱交际，整日待在家里啃老连工作都不去找。父母拿她没办法，只能逼她去相亲。后来在亲友的全力撮合下她结婚了，只是她的婚姻并没有延续很长的时间。离婚后前夫分了一套房子给他，就是现在准备出租的这套。
    两人均看得目瞪口呆，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这样都能遇见。一个巴掌有多大，大概一个世界就有多大，绕来绕去，不过方寸之间。

    张一天颇为不解，他的目光在二人脸上逡巡，疑惑万分，“你们这是认识？”他不知道，此时二人心头均是波涛翻涌。八年了，八年时间改变了太多，曾经青春的容颜如今显得苍老，曾经窈窕的身段如今开始发福，可你终究还是那个你，不会改变。
    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逐一浮上水面，战明磊还是记恨肖晓的，怪她当初不顾他的万分请求和他分了手。如果没有分手，那一切都会不一样，他们毕业就会结婚，他挣钱养家，她相夫教子，会生活的很幸福。他不想让她看到如此狼狈不堪的他，他压低了声音说：“不认识。”这三个字带有赌气的成分在，他说完，转身就走。战明磊的举动把张一天搞懵了，他快步追上他，边走边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不是来租房的吗，你怎么见人就跑？”站在房门口的肖晓不明所以，刚才那是战明磊吧，他从她眼前一晃而过，好像做梦一样，谁来解释解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战明磊不假思索地说：“没什么？我就是不想在这里租了。”战明磊心头在想，刚才来开门的是肖晓，她究竟是这里的房东还是房客？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他都不接受，他不想以后和她朝夕相处，看到她，他会回忆起之前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这样他的心会痛。
    “说不租就不租了，那你有更好的去处吗？”张一天急了，他在网上仔仔细细搜索，就看上了这里的房子。战明磊要求便宜，这里是最符合他要求的地方，一个月才300块，错过这个村，哪里再去找这个店啊？
    战明磊停下了脚步，对啊，钱，他没有，他能挑剔什么呢？有一个能落脚的地方就不错了。他五官挣扎到近乎扭曲，侧过脸看着怒火冲天的张一天，眼睛里写满了生活赋予的无可奈何。

    肖晓目不转睛地看着折返回来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正是战明磊。八年未见，恍如隔世。眼前的他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哪里还是初见时候的样子？那时候的他高大、阳光、帅气，和眼前这个他真有着天差地别。见到这样的他，她的心感到隐隐作痛，这几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他越狼狈，她越羞愧，她甚至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姿态面对他？他的变化她有责任，是她在分手时侯说的话太伤感情，太伤人心。
    她不是没想过两个人会重逢，只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张一天走在前面，战明磊慢吞吞地跟在后头。张一天是不认识肖晓的，他走到她面前，说：“你也是这儿的房客吧，初次见面，你好。”他伸出手和肖晓握了握，她的手指又瘦又长，有一种骨感美，叫人看着好感倍增。她皮肤还特别好，脸上看上去一颗痘痘也没有，张一天和她面对面都没看出来
    肖晓没说话。

    战明磊沉着脸，说：“别找她了，我们进去找房东。”张一天觉得这套房不会是眼前这个女人的，战明磊自然也不会这么想。
    战明磊选择无视肖晓，他拖着行李箱叫肖晓让一让，他想进屋里去。肖晓让开道，却在他走了两步之后低声说了句，“我就是这里的房东。”她的声音很轻话语很柔，和战明磊记忆中她的声音截然不同。那时候的她是大方健谈的，属于有话直说一型。现在的她则更成熟，更文静了。
    战明磊和张一天同时停住了前行的脚步，这句话太有威慑力，太令人震惊了，想不到门口这个成熟貌美的女子就是房东。他们再次意识到不可以貌取人。战明磊此时无法再无视肖晓了，他抬眼小心翼翼地往屋内觑了觑，他在找肖晓的丈夫，他知道她已经结婚了，他想知道他的丈夫变成了什么样子？可是屋内似乎并没有她的丈夫，只有一个在桌上倒水喝的学生娃，她系着红领巾，这个标致很明显。
    两人先后回过头看着肖晓，张一天笑了笑，说：“原来你就是房东啊，我还以为你是这里的房客呢？我们是来这里租房的，你看我们住哪间房合适？”相较不善言谈的战明磊来说，张一天是属于话较多的热心肠。
    肖晓和战明磊对望，两个人眼神中都包含着复杂的感情。

    张一天见对方发着呆，很奇怪她不理人。他扩大了说话声，“你看，我们住哪间合适？”他觉得，战明磊和这个美女房东之间一定有故事。
    肖晓回过神儿来，说：“哦，右边那间客房。”顿了顿，她继续说：“你们，意思是你们两个人一起？”
    战明磊始终不说一句话，张一天却表现得很积极。他将战明磊拉过来，说：“我不住这里，我朋友一个人住，他一个人。”肖晓听了他的话之后心乱如麻，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战明磊发生了这样的改变。他不是有房住，怎么落魄到要和人合租的地步？当初分手之后，他都经历了些什么，她很想知道。
    战明磊和肖晓再次用复杂的眼神对望，张一天说：“难道你们是认识的？”他觉得很奇怪，两人站在一起总是让人觉得别扭，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战明磊欲言又止。这个时候，梅莎莎给张一天打来了电话，说不舒服，张一天只得告了别，先行离开了。战明磊和肖晓面对面，满脸的尴尬满脑的回忆，两人都有很多话要说，这几年发生的种种怕是三天三夜都讲不完。战明磊率先回过神儿来，他没有说一句话，转头换了双拖鞋后拖着行李箱进屋子里去了。
    肖晓无奈，她是期盼战明磊会说些什么的？哪怕骂她两句也好？可是没有，他的无视更叫人伤心。

    主卧室肖晓自己住，两间客房中的一间她已经租给了一对外地来的母女，女儿正在上小学，需要母亲照顾，此时，她们租住的房间门是关上的。战明磊自然是要搬进另外一间客房。
    肖晓跟在战明磊身后，她说：“没想到真的是你，我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她不知道怎么说才能体现自己的那种惊喜和意外？这份激动像喷射的岩浆一样，源源不断。
    战明磊没回头，更没有她回答一句。
    ……
    “明磊，你能和我说句话吗？”以前谈恋爱时她就是这么叫他的，他那时候很喜欢这个称呼。都已经见了面有一段时间了，战明磊还一句话都没说过。
    “别这么叫我，我不习惯。还有，我不想和你说话。”战明磊的回答冷冰冰的。他径直走进空着的那间客房，门正要关上的时候，一只光洁的手臂准确无误地伸了进来。
    战明磊关门时用了挺大力气的，此时肖晓一个劲儿喊着痛。战明磊又生气又心疼地拉开门，气愤愤地说：“肖晓，你到底要干嘛？”他想不到，已经分手了八年，他对她居然还有感情。不然看到她的手臂被压，他为何会紧张？为何会心痛？认识到这一点的战明磊觉得不可思议极了，心一揪一揪的。

    肖晓被压得差点儿哭了，她抬起头来眼泪花花的。要是十年前这样，她肯定不会喜欢他，大直男，一点儿不懂得怜香惜玉。她低声说：“你不跟我说话，总得跟我签租房合同吧？”她料想他肯定是走投无路了，要不是生活太难，他怎么会来租她的房子？他看到房东是她，本来可以扭头就走的，可他却没有，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一定是。
    战明磊后背一激灵，他在想，她说得对，再怎么不愿意搭理她也总得遵守规则吧？这个租房合同是非签不可。她是房东，他再不情愿也得和她说话。他慢吞吞地将房门完全打开，不情不愿地说：“那你把租房合同拿进来吧。”他说话尾音拖得有点长，语气中还充斥着不情愿。
    肖晓哭笑不得，她是要他签租房合同，又不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他哪来这么多情绪？看他板着脸，像谁欠他300万似的？她说：“这房间这么小，我们是要在哪里签合同？难道是在床上？出来。”她说这句话就像开玩笑似的，他却听得脸发烫。他没想过要在床上签合同，她瞎想什么呢？
    她往客厅走去，他跟上她，两人顺顺利利地就把合同签了。因为彼此熟悉，他们签合同都很迅速。

    肖晓看着精神萎顿的他，说：“你能告诉我这些年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事吗？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战明磊这时正拿着合同签字，听后，他的动作有片刻的停顿，笔尖停在白纸上不知所措。片刻后，他迅速签好字，起身准备进屋。
    肖晓急忙站起身，说：“你还在气我对不对？气我当初一意孤行和你分了手。”不然如何解释战明磊此时的态度，他们明明认识，他却不肯好好地跟她说一句话。
    大学时期，是她追的他，也是她提的分手，两人如今冷眼相对，她是咎由自取，是自作自受。
    他回过头来，几天没刮胡子，此时的他气得胡子都弯了。他压低了声音说：“要是不怕别人听见，你大可以再说大声点？”过去的事情他不想再提，也不想再听到。过去这么多年，以为肖晓成熟了，想不到还是这么咋咋呼呼的。
    “我不这样，你怎么舍得跟我说一句话？”两人四目相对，气势汹汹地对望了30秒，之后，战明磊败下阵来。他不急不徐地说了句，“你说吧，爱怎么说怎么说？我很累，睡觉去了。”心力交瘁。
    “楼下有理发店，你不先去一趟吗？”战明磊应该注意下自己的外貌了。
    “我等睡起来再去。”战明磊心想，睡觉时候的样子别人又看不见，这么注意干嘛。
    战明磊进房间里去了，肖晓看着他的背影，心头是五味陈杂。

    战明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醒来天都已经黑了。他躺在床上看被风吹动飘舞的窗帘，心里头遐想联翩。一个有生气的家不仅要有升腾的烟火气，几副舞动的窗帘也是必不可少的。他好想有一个这样的家，哪怕这样的窗帘只有一副？他想到了自己这些天的遭遇，被房东赶出门外，寄人篱下，流落街头，无家可归。如此对比，像现在这样真好，有一间卧室，有一张刚好可以搁放自己胳膊腿儿的床。
    他虚眯起眼，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这是这几天来他笑得最从容的一次。
    他习惯裸睡，此时他翻身坐起来，正准备穿衣服，谁料到肖晓直接推门走了进来。她的突然出现，搞得他措手不及，他还没穿衣服呢？她突然冲进来是什么意思？他赶紧把理好的短袖穿在身上，莫名其妙地说：“你干嘛突然进来？”语气中蕴藏着怒火。
    肖晓端着一盘水果，脸红红的，“我是叫你起来吃水果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的裸体她会特别害羞，兴许是分别的时间太长了。
    “那你进别人房间总得敲门吧？”
    “我端着水果呢？”
    “用脚。”
    ……肖晓愣了愣，战明磊叫她用脚敲门，这真是个奇怪的动作。用脚敲门，是说她像动物吗？比方说狗。她小声且不满地说：“我知道了。”
    “你先转过去。”
    “为什么？”
    “你不转过去我怎么穿裤子呀？”
    肖晓转过身，心想，战明磊想多了吧？他的裸体她又不是没看过，他何必藏着掖着？她对他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是觉得早就认识要多加照顾而已。她被前夫伤透了心，对爱情暂时提不起来兴趣。
    肖晓说：“你好了吗？”觉得时间太久了，战明磊应该都已穿戴整齐了。
    “没有。”
    “没有？……你是打扮好了准备去相亲对吧，穿跳裤子怎么要这么久？”肖晓开始抱怨。
    ……
    “好了。”

    肖晓听到声音，准备回过身去，没想到战明磊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绝地出现在她身后，她早先并不知晓，回过身去后，吓得身体一哆嗦，手里面端着的水果盘险些摔下地。
    肖晓离婚之后，家里人给她介绍了好几个再婚对象，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都给拒绝了。她的前夫给她带来了不少痛苦，让她对婚姻甚至是对男人都充满了恐惧。她已经很久没有和一个男人靠这么近了，她心跳如雷。战明磊握住腿软险些跪下地的肖晓，沉声说：“我很吓人？”肖晓被吓得腿都软了。
    “不是你吓人，是你的突然出现吓人。”肖晓说着退了两步。
    “那不还是我吗？”战明磊觉得肖晓这是在和他玩文字游戏。
    “不是，前者是指你，后者是指你的一个动作。确切地说，这个动作谁做出来都会很吓人的。”战明磊听得脸色都变了，肖晓可真会玩文字游戏呀，把他一个活生生的人给玩懵了。就好像她当初问他，是更喜欢她还是喜欢她的猫的时候一样，他好像怎么回答都不对，她总是能够从中挑出刺来。
    战明磊放弃这个问题，从肖晓端着的果盘里拿了一块苹果一边吃一边往门外走。肖晓说：“你去哪儿？现在天都已经黑了。”
    “难道天黑了不准出门？”肖晓沉默不语。
    战明磊解释，“我去楼下理发店。”
    “你不吃饭吗？”
    “你做饭给我吃？”战明磊一脸诧异。房东难道不仅包住，还要包吃？以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都是战明磊做饭，肖晓负责吃，没想到这会儿成了房客，还有机会品尝到房东做的美食。
    “不是，我只是想说你早去早回。”肖晓低下了头。
    战明磊叹了口气，换上鞋之后便出了门。

    他刚出门，肖晓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她的一个同事打来的，她是一家幼儿培训机构的幼教。之前，肖晓就很想要一个孩子，可是一直怀不上，老公不久后就出轨了。为了离婚，老公对她是横眉冷对，她想不通，一个男人婚前婚后差别怎么可以这么大？难道就因为孩子？没有孩子也不能全怪她一个人，难道她一个人可以生吗？
    她从同事那里得知今晨机构内一幼儿突然流鼻血，止都止不住，到医院一检查，吓人一跳，居然是得了白血病。当时在场的两个幼教从医生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儿晕了，以为孩子只是天太热中了暑，没想到居然这么严重。
    肖晓震惊不已，她久久没有从震惊之中回过味来。
    于是，战明磊前脚出了门，她后脚也走了出去。她倒不是陪战明磊去理发店，她是赶去医院陪患儿。孩子真是太可怜了，年纪轻轻得了这么重的病，还有孩子的父母，得知这个消息的他们心里怎么承受得住啊？

    战明磊奇了怪了，大晚上的肖晓不在家里待着，会去哪儿？他从理发店回来之后就没看到她人，还以为她会做好晚饭等他，真是多想了。他简单地吃了点，询问同为房客的母女知不知道肖晓的去向？她们摇头说不知道，他开始心急起来。
    他仍保存着肖晓多年前的电话号码，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拨打过去，他的心情是激动且忐忑的，不出意外，这个号码已经停机了。他并没有多失落，因为他早已想到这么做会是徒劳无功，这一切只是他自己骗自己。
    夜渐渐深了，他也越发奇怪起来，肖晓大晚上的究竟会去哪里呢？她一个女孩子黑灯瞎火的到处乱走真叫人不放心。
    这时候，一阵音乐响了起来。

    奇怪的是，这是他当初给肖晓设定的手机铃声——《贝加尔湖畔》。这时候响起的是什么声音？难道肖晓的新手机还是设置的这个铃声？这是不是说明了什么？这到底说明了什么？
    战明磊心情复杂，慌里慌张地四处找手机，最后在肖晓的卧室里找到了沉寂许久的手机。手机好像一个跳动的蚂蚱，催促着看到的人接听来电。
    电话是一个自称为李里的人打来的，她说她和肖晓是同事兼好友，她想问肖晓现在赶到医院没有？哪知道这个电话不是肖晓接的？接听电话的是一个她不认识的男人。
    战明磊和李里打着电话，通过和李里的谈话他知道原来肖晓是赶到医院去看望一个学生去了。可能是因为出门太急，她连手机都没带。
    挂了电话，战明磊心头狐疑遍起，肖晓原来是去医院了，她还没赶到医院吗？天色这么晚了，她到底会去哪里？听李里的语气，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他很心急，不知道该怎么联系肖晓？没有她的消息令人不安。
    战明磊焦急地在房里踱步。

    这时候，张一天和梅莎莎外出散步，他们看到了独自走在大街上神情落寞的肖晓。梅莎莎是战明磊的大学同学，她对肖晓自然是眼熟得很。当初肖晓追战明磊可是声势浩大，弄得全校师生都知道了。肖晓大战明磊两岁，她比他活泼开朗，两个人走在一起是羡煞众人的一对璧人，郎才女貌形容的就是他们。梅莎莎正准备冲上去叫住肖晓，张一天急忙把她拉住，“你去哪儿？”梅莎莎看到肖晓太过激动。
    “肖晓，我大学校友。”梅莎莎头发甩得老高，一脸笑。
    张一天愣了愣，肖晓原来和梅莎莎是大学校友，那肖晓和战明磊呢？两人还不停否认有关系，看来还真不简单。

赐教谈不上

    看到梅莎莎，肖晓先是愣了愣，随后一张苦瓜脸缓缓舒展开来。她跑出来原本是想赶去医院看望病人的，哪知道？她医院没赶到，皮包却先丢了。身上一分钱没有，连手机都没带，她只得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大街上乱转。她想买吃的喝的，可是衣袋空空哪敢去买食物？她想打车回家或去医院，可她没钱付车费，怎好开口？她还想到打公共电话给同事好友，可那不得一样要花钱吗？
    肖晓希望能快快遇到一两个熟人，借点钱解了这燃眉之急。可她没想到，走了许久连一个能张嘴的人都没碰到。平时没要紧事的时候，经常会碰到熟人，现在需要帮忙的时候，一个熟人也碰不上。举目无亲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肖晓是狂奔向梅莎莎的，她确定认识对方，只是分别太久，彼此身上的变化都太大了。她激动地说：“你……我……”时间过去太久，久到都忘记了梅莎莎这个名字。此时此刻，已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的激动与欣喜，硬要说，只能形容她是久旱逢甘霖了。

    “肖晓。”这个名字梅莎莎可是记得很清楚。她追战明磊那会儿，跑他们班跑得可勤了。
    “是，我是肖晓。美女你是市师范大学的吧，我总算遇到个熟人了。”肖晓走得腿都快断了，她在后悔，自己就不该出这趟门。这黑灯瞎火的，要不是遇到个熟人，她今晚真得睡地下通道了。
    “别叫我美女，你叫我莎莎就好。”顿了顿，梅莎莎继续说：“我看你无精打采的样子，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肖晓视线一转，看到了站在梅莎莎身旁的张一天，这张脸她今天下午才见到过，怎么可能忘？他是和战明磊同时出现的，她又是战明磊的大学同学，所以，他和她认识不足为奇。她纳闷的是，这世界怎么这么小，转来转去都是熟人？
    梅莎莎看肖晓一脸深思，说：“你刚才想说什么？”她又看了看张一天，很奇怪，他怎么一声不吭？
    肖晓摇头。

    张一天对肖晓说：“你怎么在这儿？走路来的？”张一天心想，肖晓不是战明磊房东吗，这里距离她家挺远的，她散步散这儿来了。
    “我……”肖晓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梅莎莎本以为两个人不认识，看这情形他们是认识的。
    张一天不想梅莎莎胡思乱想，于是，他把她拉到一边，仔仔细细地对她说了今天发生的事。
    梅莎莎很吃惊，这世界也太小了吧？战明磊租房租来租去租到了初恋情人的房子？这下可有的好看的了。张一天震惊得大张了嘴，原来肖晓是战明磊的初恋，难怪他见着她表情怪怪的？他一字也不肯透露他们的关系，也是犟。这事说明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兜兜转转居然租到了初恋的房子，不知道战明磊接下来该如何面对肖晓？

    张一天看肖晓走得口干舌燥的，于是买了矿泉水给她送过去。不是他小气，是他觉得矿泉水解渴来得快‘。听了肖晓自述一晚上的遭遇后，他们筹钱给肖晓打了个车。大晚上的，都是出门散步消食，身上没带钱很正常。
    肖晓心里长叹一口气，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这下有钱打车回家了，真好。她脸上洋溢着激动的笑容，坐在出租车上的时候一直哼着歌，惹得出租车司机不知所措，连连从后视镜里头打量她。此时尽管天色已暗，可她心里却是晴空万里，万家灯火好像滑过天际的流星一样叫人爱不释手。她在猜，战明磊拖着行李箱四处求收留的时候是什么感受？是和她今晚的遭遇一样吗？或许，她不及他的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
    走在大街上，看着闪烁的万家灯火，她脑海里时常会浮现出他的影子。不知道此时的他在做些什么？他有没有一点担心她？

战明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躺在床上的他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这么晚了，肖晓会去哪里？说不担心，其实都是假的，毕竟是初恋，现在她又是他的房东，一下午，他脑子里想的念的都是她。他睡不着，又不好直接出去找肖晓，两人目前什么关系都没有？他何来权力干涉她？于是，他起身找了本书，在客厅假模假样地看起书来。他想，肖晓如果现在回来，他就可以第一时间知道。家里有人给留一盏灯，晚归的人，看着家里温暖的灯光会觉得亲切暖心，男人这样，女人也如此。
这一晚，肖晓觉得自己太不容易了，差一点连家都回不了。下了出租的她才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自己有夜盲症，小区里光线昏暗，要怎么摸索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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