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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文学]那一年我们都年轻

作者:清洋明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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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等字胜过千言。
    那天,萧云逸写个纸条,跟林语说“我等你”,林语以为,会是一生一世。没想,只一个转身,就变成了第一人称的“我等你”。
    等到花儿谢了再开,等到春去秋又来,等到寒暑几易,林语知道,无论再怎么等
    ,云逸都不会再回来了。

    他们并没有海誓山盟,甚至连心心相惜都没有,林语一直都不太懂萧云逸,云逸就好比空中漂浮的白云,姿态万千并无定式,不知道哪一型哪一款是真实的他,除非哪一天他变成了雨滴落下来,打到林语的身上,才有点真实的感觉,但大部分时间都不是。

    不懂,才会等。懂了,可能就不等了。
    总想知道答案,“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打扰你,你却来打扰我,为什么,你又要走?来的是你,走的还是你,好不公平!”
    说了“我等你”的林语,也拗不过世俗和岁月,选择了随遇而安,过上平常人的生活,结婚,生子,慢慢变老,那个等字依然藏在她内心深处某一小块地方。等也不过是在等一个句号而已,也许,永远都是省略号。

    一场学生运动,把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林语和萧云逸联系在一起,认识了云逸,颠覆了林语对理科生的很多认知,他不但有逻辑思维能力,也有细腻的文字书写能力,字写得好,文采也好,也许是这些好,迷惑了林语,过于眩晕这些她喜欢的东西,忘记了,深入的了解才是与另一个人公平交往的基础。

    走进这所省会城市的财经大学,成为站在萧云逸眼前的林语,也是经过一番拼杀,没有谁,可以随随便便出现在这里。
    高考
    高考,作为国家选拔优秀人才的重要手段,是所有的人面临同一把尺子。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文化的传承让普通的体力劳动者都觉得自己做的事低人一等,每位读书者追求的,不过是单纯的不想成为劳力者。

    那时,没有东亚病夫,也不再说什么“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有的只是本科线,专科线,普高,中专,技校。分数直接把人分流到不同的地方,没有人真的会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明确的规划,应该做什么,喜欢什么,都是未知。只是这么被动的分来分去,好像一粒种子,是被风吹到了某个地方,生根发芽,自生自灭。

    那时,能考上高中的分数,同样也可以直接进入中专学 项技能。
    林语当时的分数是可以上中专的,曾经的她想直读中专,早点离开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困局,读书在她眼里是一件毫无乐趣的事,可母亲执意,一定要上大学,一定还要读本科。父母亲都有读大学的资质,因时代的各种原因都没有读成,这个美好的愿望自然而然的落在林语身上,她也只能背负着嘱托,继续读书。

    有种人天生叛逆,什么事都喜欢走不一样的路线,被家里压抑坏了的林语,在学校并不是一个好学生,只要是可以逾矩又不受惩罚的行为,她都是可以笑纳的。本着凡是你们赞成的我反对,凡是你们反对的我就赞成的宗旨,她默默的塑造自己的叛逆人设,最后变成了一个她希望的样子,且不说,这个样子,她自己是否喜欢。

    初中时,她可以跟班级上人缘最差的周晓慧做好朋友,可以把身边做小动作的男生打得满教室求饶,只一个人把她看死了,同桌张子枫,无论她怎么表现出坏的样子,同桌都咧着嘴跟她笑着说,“你觉得开心就好”。那时,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开心,只是觉得畅快淋漓的没有任何掩饰的真实。

    认知周晓慧并与之交往是一次偶然,交往后,才知道,无论怎样的人都有自己美好的一面和无助的一面,所有的无理和貌似强大不过一身掩饰的盔甲,剥开的时候,伤着的也不知是谁。

    晓慧有两位哥哥,在林语的思维里,哥哥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后盾,更何况有两个,每次周晓慧跟班里男生冒充打猎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看我怎么让哥哥来收拾你!”其实不然,不知怎的,她的年龄与两位哥哥的年龄相隔的有点多,晓慧的父亲已离世,按说母亲该有多怜惜疼爱她,可从她母亲身上找不到一丁点一位正常的母亲该有的影子,哥哥们对她也十分冷漠,林语严重怀疑她的哥哥们跟她不是一个母亲所生,她是不是她爸的私生子?这些问题,林语也不忍心去刨根问底。

    晓慧经常重复的跟林语描述她的爸爸,说爸爸总是带者她去餐馆里吃好吃的,或者背着她去外面玩,或者用胡子扎她的脸,或者每逢节假日都会跟她买新衣服,或者跟她梳妆打扮,等等……..描述的情节画面都是林语没有经历过的,她说的越具体越温馨越虔诚,林语听着就越疑惑,也不知道是她把梦中的记忆搬到现实中,还是把现实的事搬到梦里又愠色了一下,林语的脸上只能露出羡慕的表情,她也不知道怎么去宽慰一个已经失去父亲的孩子,面对晓慧如同祥林嫂一样的情节再现,偶尔也会说一句,“你爸爸真好!”

    有时下午没课,林语不太喜欢早回家,一个人在外面闲逛,等到差不多到放学的时间再回家。去晓慧家经常会看到她一个人自己跟自己打扑克,一个人住一间房,家里的亲人像路人,晓慧没考上学,也没有工作,看着她整日无所事事,光阴虚度,林语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念着今后和她的朋友关系无论怎样发展,说断交的那个人,一定不能是她自己,毕竟那段无厘头的混沌岁月,她们曾肩并肩地一起战斗过,林语知道,能静静听晓慧说话的人太少了,起码,在那时那刻,她是她的唯一。

    高中是人生的第一个分水岭,最善解人意的张子枫因为爸爸工伤离世,为减轻母亲的养家压力,直接顶职上班去了;而最符合三好学生德智体美标准的闺蜜英子竟然读了高职的美术专业,没有走正常的高考路线,这是林语一直没想通的事,一个在她眼里天衣无缝的人竟然因为喜欢美术,放弃了常规的升学!大部分人是因为文化课不好才选择美术,英子的文化课完全没有任何障碍,可能对美术,她是真的爱吧,天生具备某种细胞,即使在不太彰显个性的时代,那种自内而外散发的灵气总不能掩饰。

    闺蜜的自我实现,让林语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她们俩从此成了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闺蜜和心有灵犀的同座张子枫同时离开,让林语萎靡了很长时间,想起小学最好的朋友琼在考入不同初中也是各奔东西杳无音信,林语知道,你喜欢的人,未必会永远跟你在一起,有的人注定只会陪你一段。
    偶尔在上学的路上,出发的早,林语还是会像往常约着英子一起上学一样,绕道到她家,打听她的去向,直到她搬家了,才死了这条心。

    学习是要有天分的。林语知道,她就是一普通人,与聪明无关,看见复杂拐弯的数学题,不知何去何从的答案,答题时的万语千言罗里吧嗦的状态,一切的细节都完美述说着她的平庸,唯一欣慰的是她略显胜出的记忆力,和独立的自学方式,她只能和一堆看似无趣的人在一起厮杀,为一个根本都不知道的未来,拼智力拼努力拼运气。

    闯过高考关的林语,终于成了应试教育暂时的胜利者。
    全国统一试卷,2%的一本率,录取分数各省却不一样。北京、新疆、海南等地区得天独厚,同一套试卷,低100多分的分数也能进同一所学校,这也是一种相对的公平。拿到大学通知书的那一刻,没有丝毫鲤鱼跃龙门的喜悦,因为,这个将要就读的大学,林语打心眼里根本就瞧不上。
    报道
    有一种报道叫闲逛。
    当你读的小学离家1公里,初中高中离家2公里,大学离家1.5公里的时候,你还会对将要就读的这所大学表示惊喜吗?
    当你知道这所大学就好像一根直肠子,从东走到西只需要15分钟,左右两侧环顾,整个校园就能尽收眼底,你还会珍惜这所学校吗?
    当你的分数足以就读本省最好的学校,却因为阴差阳错,在此收留,读一个根本不知道的学校不喜欢的专业,你会开心吗?

    这所学校,林语曾经路过的时候,并不是一所大学,而是某报社,大学在林语的心里应该是绿树成荫,有山有水,有弯有屈,有历史有传承的地方,而这所学校的环境跟她就读的初高中都没发比。

    没有人真的知道,林语那一刻的失落无助,如果说读高中是无奈,大学以为会是放飞,没想到还是老地方,1.5公里,18年的生活圈依然,这种延续的学生时代如同鸡肋,好像是对高中三年的总结,又好像是一个笑话。
    读这所学校,在林语的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没办法,这所学校成全了父母本科的愿望,成全了他们的大学梦,唯独没有成全的是林语自己。

    一个人在学校办完了入学手续之后,拿着部分行李的林语走进寝室,室内高朋满座,送学的家长把下铺都坐满了,不同的方言一堆一堆的团簇着,每个语境的速度和发音的节奏都不一样,林语只微笑的跟每个团簇点头,然后默默地开始收拾自己的床铺,就好像和高中住宿时一样,没什么本质区别。

    可对于外地送学的家长来说,林语的行为就像一股春风吹进来,看着她熟练的铺床,挂蚊帐,铺被褥,都不约而同地对自己的孩子说,“你看,人家多能干,自理能力多强”。“如果可以,谁愿意能干谁能干去。”林语心里说。

    寝室里住四个人,除了林语来自本市,还有三人,分别是江苏扬州的杨柳、湖北洪湖的任晴、云南昆明的欧阳沁春。每个床的框架上都贴着入住同学的标签,林语在进门右侧靠窗,任晴在进门右侧靠门,杨柳在进门左侧靠门,欧阳沁春在左侧靠窗。

    对面的欧阳沁春是母亲送来的,她们俩正在用昆明方言聊天,偶尔也能听懂一些,任晴和杨柳都是父母齐上阵。再加上她们的父母在本市的亲戚朋友,沁春母亲的好闺蜜,任晴的叔叔和婶,把一个仅18平的寝室挤得满满的。
    寝室里学校配置的陈设除了床就是书桌和凳子,洗漱间和厕所是一层楼的人共用。把床铺收拾完,林语返身回家了,准备跟爸爸妈妈汇报一下报道的过程,吃完晚饭再回来。

    晚上,华灯初上,这条既陌生又熟悉的将要走上四年,林语说不出的惆怅,刚划了一个句号,又开始了一个逗号,这将是怎样的4年,高中时,那个不让打扮只让专心学习的老师从来也没说过,进了大学之后应该怎样,似乎努力学习的终点就是大学。
    进了寝室,大人们都已退出。只她们三个在那里继续收拾,有的把镜子等梳妆之物整齐摆放在桌面的,有的是把这些东西整齐摆放在抽屉面,林语只带了毛巾和牙刷和香皂,看见她们摆在公共区域的洗面奶、面霜、洗发水、护发素,心想明日也把这些配齐,寝室四人虽然看上去三个来自外地,林语虽有主场优势,种种迹象表明,她的经济条件是四人中最差的。

    林语不太想主动出击,她是真的兴奋不起来,收拾完自己,就爬到床上,没再出声,寝室里静了好一会儿。
    “先每个人介绍下自己吧”欧阳沁春打破了沉默,“简单的说一下”
    杨柳用脆脆的声音第一个回应,“杨柳,江苏扬州,70年7月,辽河油田委培的。”
    “委培是什么意思”欧阳沁春不懂,
    “就是单位出钱委托培养,国家也出一部分钱,毕业了以后要回委培的单位工作。”
    “你是扬州的,怎么是辽河油田委培的?”沁春第一时间找到了不太合理的逻辑,
    “哦,我是在辽河参加的高考沙。”杨柳边说边咯咯的笑出声,“我爸爸妈妈是知青,留在那边了。”
    “任晴,湖北交通厅委培,文科,468分”可能是担心其他人瞧不起委培的,任晴在介绍自己时,加了分数。
    “林语,湖北电力局委培,文科,482分”林语跟着,心里对任晴有点相惜,只她们知道,即使是委培,她们的分数也是拿得出手的。
    “啊,你们都是委培的,我来自昆明,理科生,71年的。”沁春像这个寝室的一支独秀,就她身材最高,就她一个人学理科,是纯粹的考进来,其他3人也没想到,一介绍,大家彼此竟是殊途同归,都是文科生,还都是委培的,身材也差不多高。第一轮话题过后,整个寝室又沉默了一小会儿。

    “你听说了吗,我们班有个男生,是女朋友送来的。”沁春没有辜负这一天的辛劳,又挑起一个新话题。
    “啊,真的,不是吧,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任晴一番连珠炮,跟林语肚子里想说的话一模一样;
    “不知道,只知道是成都的,嘿我,这么明目张胆,真是民风强悍啊!”沁春继续说;
    “哎,也没什么,古人有云,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任晴友情支持了一把;
    “这是花吗,草好不好,用词不当”杨柳一边勘误,一边又发出爽朗而清脆的已经具备标志意义的笑声,
    林语突然想起初中时看过的一篇写初恋的美好而朦胧的文章,18岁已经不是朦胧了,是赤裸裸的表白和明示,能有一个人千里相送还是蛮浪漫的,不知被送的是何方神圣呢,倒是想认识一下,还有四年时间,机会多多。

    “你们有男朋友吗?我先申明,我没有!”沁春再次不依不饶
    一想到在一起四年,有什么事可以瞒住,也没有什么玄机,没有就是没有,“都学傻了,哪里有时间风花雪月!”林语淡淡的说到,想起在学校,和班上某男生比拼背诵知识的纯熟度,互相回答某个知识出现在某本书第几页的画面,林语只能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绝无二心。
    “没有。”杨柳和任晴紧跟,“看来我们四个人都名花无主啰,姐妹们听说这几句话么,大一娇,大二俏,大三赶紧找,大四没人要。”沁春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其他的认听着都哈哈大笑起来,这一夜,还真是,本来就是新地方入睡难,再摊上这个有点挑战的话题,翻了几次身,林语才渐渐的迷糊了。

    一年级的女生寝室,像个五彩斑斓的万花筒,每天都会发生不同的故事。
    新生报道时,花名册在有心的老生那里完全没有丝毫的秘密,才一天功夫,校花、班花都评出来了。而林语寝室的姑娘们,个个都饱含玫瑰花馥郁芳香的气质,好看也扎人,不过只要有花在,总有胆子大的人来。

    特别是任晴,这2天有川流不息的青年才俊来问,“任晴在不在?”,也不知是何原因,任晴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寝室,倒是杨柳,像个守门神,每次帮着回答,“不在呢!”,回答的多了,她也溜出去了,最后,坚守的人实在是被扰民不过,只好锁门谢客。

    到了晚上,看见任晴回来,大家开始纷纷申讨,“都是找你的人,你为什么总不在?”
    任晴的眼睛大大的,扑闪扑闪的,嘴唇薄薄的,皮肤白净,有些偏平的脸上蓄着简单的学生头,前面一排,后面一排, “我哪里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 很明显看见她的黑眼珠在眼眶里轮过来又轮过去,一脸无辜。

    “反正,你尽量不要出去,免得别人老是找不到人。”沁春把大家的心里话讲出来,“人家找的是你,又不是我们,搞得我们成了你的门神。”
    后来才知,那些都是任晴洪湖的老乡,来认亲的,据说,任晴的叔叔是他们那的大官。
    本来大家都以为,接下来,寝室里第一个会有桃花运的人一定是任晴了,总想着能不能从来的人身上找出点蛛丝马迹,也不知道任晴是怎么处理的,两周之后,找她的人也渐渐的稀了,姐妹们的好奇心也渐渐的消了。

    女生天生应是群居生物,食堂打饭、上课、去小卖部,甚至去厕所都喜欢要结伴而行。杨柳从来就是一个人,任晴偶尔会邀她一起,可杨柳既不热情,也不拒绝,任晴后来和杨柳一样,也成了独行侠。而林语和沁春,一开始也是特立独行,后来相处久了,有时也会同进同出。

    那天班会上,圆脸班长朱灵分发信件,念到杨柳的名字,杨柳拿到信,脸色有变,这点细微的动态没能逃过沁春敏锐的眼睛。一回到寝室,沁春就迫不及待,“哈哈,老实交代,谁来的信”,那双犀利的眼睛的像两个具备有穿透功能探照灯,追寻着杨柳的面部表情,看会不会暴露更多的蛛丝马迹。
    “同学的。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杨柳有一口洁白的牙齿,笑起来,除了咯咯的声音,脸上还挂着的两个小酒窝,有时看她说着不开心的事,似乎也像在笑,只是语气没有那么张扬,会低一些,漠一些。

    “不是那么简单吧”
    “高中同学,男同学,行吧”杨柳像挤牙膏一样,又暴露一点;
    “有什么情况?汇报一下。”
    “能有什么情况,没什么情况。”
    沁春的脸上写满了不相信,“你看信的脸色都变了,我看的可清楚。”
    “就是前后排的同学,他座我后边。”杨柳解释的语气显然也没什么底气,她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后排男生是什么意思,高中时,大家都疲于埋头苦读,也没说上几句话,也许是无聊,一个人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读书后,写信打发时光?
    “那你呢,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不就是 ,用想那么多,费劲。”
    “关键是你的面部表情不正常。”沁春不依不饶,林语听着也暗暗讨饶,难道,以后在这个寝室都成了透明人,不能有隐私了,太狠了吧。
    “其实,就是有意思也没什么,你也没必要像如临大敌一样,我们都等着,看谁第一个有护花使者呢!”任晴想缓和下气氛,不想杨柳被沁春步步紧逼。

    “你什么时候见过 可以定情的,真是的,以后,你们的每封信我也要密切关注。”杨柳有点语气不对了,本来杨柳名如其人,整个人都散发着以柔克刚,你硬她软,你软她也软,每次说话的总是一个语气,根本看不到抑扬顿挫,讲起话来,永远是一览无余,你也不知道,她是真的无心机,还是真的不屑隐藏。

    估计是觉得真的有点过了,不过是 ,不值这样兴师动众,姐妹们立刻统一把好奇心都灭了,主动换了话题。
    “也不知道明天军训怎么样?”“能怎样,不就是走过场,军训不去军营,在学校训,一点意思都没有。”“真去了军营,位置又偏,管理又规范,你又受不了。”“听说是空降兵来训练咱们,说是以往训练男生的时候,会拳打脚踢的。”“对女生应该不会吧!”“说的这吓人。”“你们也不用多想了,明天就知道结果了。”
    军训
    进校后,首先是为期4周的军训,杨柳的信很快就被紧凑的军旅生活冲淡了。
    给林语她们训练的排长个子小,声音小,人也不怎么帅,也不怎么讲话,除了训练口令,没有一句多的话,训练时,让人一点劲都提不起来。
    “林语,太闷了,我们逗这个小子玩下,好不好?”沁春一边随着口令向右转,一边跟身边的林语耳边小声道,
    “向左转”小排长一声令下,只林语一人向右转。林语一直是左右不分,本来集中精力,是可以分清楚的,刚才被沁春一打岔,又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

    小排长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左边是哪里,再来一遍”,“向左转”,那喉咙喊的,似乎就在林语的耳边。
    “齐步走”,“一二一,一二一”,整个队,又只有林语的脚踏反了,
    “立定,稍息。”“怎么还有人左右不分?”小队长有点困惑,“你们都是大学生,高考的题目都难不到你,现在这么简单的走路还会错?”再来,
    “齐步走”走着走着,还是抬错脚了。
    排长生气了,“你,你,列队出来!”
    看见小排长脸色都变了,林语知道自己不是逗排长玩,跟沁春想的完全不一样。林语一直都是左右不分的,每次一听左就向右转,一听右就向左转,或者在训练时习惯慢半拍,看别人是怎么动,再动,每次,只要一全神贯注,百分之百的动作错。

    显然,小排长是真的生气了,脸都红了,虽然周围的气温也有32度,还不足以让一个年轻的战士脸发红,“你一个人自去单独训练,什么时候练好了,再归队”。
    “报告排长,我能监督她训练吗?”沁春实在是觉得无趣,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暂时换个环境。
    “同意。”这个小排长也没有继续跟林语纠结,立马释放了这两颗老鼠药。

    “难得我们俩还能乘下凉”林语和沁春寻了一处排长的视觉盲点,座在那儿聊天。
    “你说,这排长有几岁”“估计也就是20,比我们大点点,瞧他跟我们讲话还会脸红,一定是个新兵”沁春特别喜欢观察细节,有侦察兵的潜质。
    “那你说,他有没有女朋友?”估计是最近被这个话题雷的次数太多,林语也不知怎得,忽然冒出这个杞人忧天得问题。
    “管他的,与我们何干”沁春有点担心,她们回到大部队,林语还是左右不分,“我说,你左右不分,怎么解决?”“无解。”“怎么会这样?”“不清楚,下意识就是这样,很多年,改不了。”

    “你们俩怎么坐着不动了,”排长忽然出现在身后,“报告排长,我们刚休息。”沁春立即站起来,举起手,一本正经的报告。“归队吧!”啊,这就归队了,这就是惩罚?怎么比队列训练还舒服些,小排长对两个不听指挥的女兵还真温柔。

    “晚上,我们去看看排长吧”在军训解散时,沁春忽然跟林语说了这句话,林语一下没回过神,“啊,看排长,好。”不知道沁春的葫芦里会卖什么药。

    晚上,天刚散黑,沁春跟林语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出去了。
    “知道排长住哪儿不”,
    “这有什么难的,问问不就知道了”,只要想知道的事,在沁春这都没什么难度,“小哥,知道训练我们的排长住哪里吗?”路上,碰到一个穿着军装的男生,任晴往男生前面一挡,
    “在5号楼一楼”,那男生先楞了下,反映还算快,“往前面走就是,我也是5号楼的,要不,你们跟我走吧!”走楼旁边,那男生说,你们自己去找吧,转身上楼了。
    一楼靠里,收拾了几个空房间,临时给几个担任训练的排长住,据说他们是从驻鄂某空降部队来的。找到了排长住的地方,人却不在,床上整齐码着大豆腐块被子和小豆腐块枕头,松暖的被子经手坎折变得有楞有角,完成截断了温暖的连续性,冰冷冷的。
    没达到目的,离开时,两个女孩悻悻地。

    回寝室,里面的姑娘一个都不少。“刚才朱灵来通知,说今天晚上有可能紧急集合。”“听说要求2分钟内完成。”看见她们俩回来,杨柳马上复制一遍。
    “2分钟,是不是太短了,能干什么。”林语平时已经习惯了最后一个起床,她的理由是,把位置留给别人,把睡觉留给自己,不到最后一刻,情愿躺着,也不想离开那个窝。起的早,洗漱的人多,洗漱间还得排队。
    “2分钟,要穿好衣服跑去集合,太难了,今天就穿着衣服睡觉吧。”
    “好主意。”林语的方案非常有建设意义,得到一致同意,只解开宽宽的皮带,女孩们就静静地躺着,希望早点入睡,多攒点精神,不要等紧急集合的时候,困得醒不来。

    从来都不会失眠的林语今夜竟然有点失眠,回想今天,她有点担心,今后的列队训练怎么过关?为什么沁春要去看排长?她甚至一厢情愿的希望明天如果下雨就好了,可以将室外的队列训练改成室内的理论课,寝室里还传来阵阵细细的鼾声,训练是艰苦的,毕竟在以前的学校,谁会在操场上一站就是一天。

    “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看来昨夜是没有什么紧急集合。”任晴睡觉是最惊醒的,她说没有,肯定就没有。
    “朱班长谎报军情!”沁春悻悻地说,
    “害我昨天晚上睡得一点都不踏实,老在听,集合警报什么时候会响”林语嘟嘟地说,
    这个将所有人的神经都提着,严阵以待没有发生的紧急集合,想起来恨不得有点倒胃口,却真实的在未来一段时间依然存在可能性。

    天空还真的飘起了雨,真不用队列训练,安排也不是理论课,教室的桌子上摆着一排真枪。“今天的任务是拆装枪。”小排长一边说,一边将一把枪拆成几段,一眨眼功夫又变成一把枪。第一次看见枪原来这么弱不禁风,瞬间就能让生命消逝的东西的恐惧感,一下子稀释了。

    “谁第一个来。”小排长环顾四周,“我吧!”沁春总是敢为人先,
    “你动作慢一点。”小排长笑了笑,第一次,看见冰冷的排长脸上露出笑容,林语发现这张脸忽然生动多了。沁春一边拆枪,一边观察研究每个部分的结构,担任射击任务时的作用,“为什么枪可以拆?为什么不是一个整体?”她的十万个为什么,开始发力了,
    “你好好拆装,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小排长估计也不是每个能答清楚,干脆地截止了沁春的好奇心,“今天,这里每个人都要学会拆装枪,你们看仔细点。”他又把动作重复了一遍。

    桌子上的那排枪,被装了拆,拆了装,几经轮回,每个人都可以很熟练地进行操作了。枪在大家心目中神秘高大的形象,硬是被那堂课给生生的给毁了。

    接着是射击课训练,趴在地上保持瞄准姿势,学员们把整个操场都占领了。
    操场上有的地方阴凉,有的地方骄阳,有点地方长着青草,趴在那,还有层薄薄的缓冲垫,有的地方是曾是洼地,学校刚刚铺上煤渣,还没来得及铺上草,血肉之躯就只能眼睁睁地与它们亲密接触。

    刚开始,有洁癖的杨柳和任晴还嫌弃地上脏,保持着不太标准的略有腾空的匍匐动作,最后体力不支,眼看着身体塌陷下去,
    “看样子,今天只能同流合污了”
    “我看,你们还是想好怎么与污和平相处吧。”林语看着她们爱惜羽毛的样子,忍不住丢了一嘴。趴下去也难,轮到她们4个的位置,虽然没有太阳,却正处在煤渣的上方,久了,似有万针穿骨,骨疼肉不疼,,完全是硬碰硬的状态。

    “趴低点。”排长的声音还不时地从上空想起,纠正着姿势。
    “排长,趴多久可以休息会儿。本来以为学射击比学走路舒服,谁知道一个比一个累。”沁春跟排长诉苦;
    “刚趴就喊累,你要想着前面盯着的是敌情,姿势不对,很容易被敌人发现,会没命的”排长不为所动。

    趴在那,抱着抢,先用左眼瞄准前方,等累了,再换一只,前方的敌人跟她们一样,也趴在那儿,敌我双方都疲惫不堪。
    “排长,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真的打子弹,天天这么瞄,都白瞄了。”林语问看见排长走过来,一边问,一边趁机放松一下四肢,太难受了。
    “会给子弹你们打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原来还有实弹练习,听了,每个人的精神又聚焦了一轮,好像手中的枪子弹已经上膛了一样正瞄准前面的靶心。

    晚上,沁春依然约着林语再去找小排长,这次,小排长在,他寝室的另一个排长也在。看见她们俩来,小排长的脸上莫名的红了。沁春倒是大方的很,跟他们在一起高一句低一句的聊着。
    回来的路上,林语问,“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他长得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怎么可能,那么远。”“部队也是全国服兵役的。”“即使认知也是不可能,何况只是像。”“知道,只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有什么关联。”“搞清楚没?”“恩,不是。”
    “你这,太有想象力了。”林语有时觉得沁春就是骨子里的自己,每次她想做的事,想说的话,还在想的时候,沁春就提前说出来的,提前做了。有一种缘分是必然吧。

    今天是隐蔽训练,学校的对面有一座山,队伍全部拉到山上,实地演习。
    这山也是林语小时候经常爬的山,山的另一面就是林语的家,爬到山顶,林语望了山下的家,也没有跟姐妹说,自己就住那儿。
    训练时,小排长需要一个人跟他一起示范,怎么在树后面隐身,“谁来?”排长问,“我吧。”林语自告奋勇,
    让整个身体保持一种姿势,还得是可以随时迎敌的样子,姿势摆的不对,不但人舒服,时间就不会长久,看来,做一个合格的兵,也不容易。
    和排长近距离接触,林语倒是坦然,排长的脸又红了,“啊,是我很笨吗?”林语很认真的问,排长没理她,继续纠正她的错误。
    “大家都像这样,保持这个动作15分钟。”排长命令到
    “15分钟,太长了吧。”也只有这群妹子敢跟小排长讨价还价,对那群小男生都是说一不二。

    军训快结束前,还真的安排她们去实弹了一把,每人5发子弹,林语只有3发在靶上,成绩不上不下,神枪手是一个女的,秒杀所有男生。结束的那天,进行了最后的检阅,整个操场英姿飒爽的,好多了都拍了手持钢枪的照片,整的像个小型毕业季样儿。

    见面

    谁想,一回到寝室,热闹非凡,信中认识的胡震东同学在,任晴的老乡庄伟也在,他们五个人正在打升级,杨柳在旁边看着胡震东打。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才二天不见,竟像久别重逢样,林语特别开心,甚至有点后悔,自己是不是回来晚了,肯定错过很多精彩片段。胡震东一点都没有辜负林语的想象,真的很阳光,也很帅。



    “反正比你回的早。”任晴直接堵上,

    “你跑哪去儿,这么晚才回来,老实交待。”沁春对着手上的牌发愁,嘴皮子倒还快。

    “一言难尽。真后悔,没跟你们在一起。”林语由衷的说了一句

    “我们碰到了庄伟,三个人一起回来的。”沁春爆了一口

    “这么巧,在大武汉都难碰上,在那么远的地方还能碰到,真有缘。”林语紧跟

    “有什么难的,外地的不都要去那儿,他们学校比我们学校积极,已经搭了帐篷,在帐篷里碰到的。”任晴的解释逻辑,合理又无趣。

    “哦。”这个哦字林语故意拖了很长时间,心说,看样子,这个庄伟没什么戏。



    “你怎么跑武汉来了,不绝食了?”年轻人在一起,一见如故,直接免了介绍环节,林语马上转移目标。

    “已经绝过了。这不是要送她回来,也正好来武汉看看。”震东倒是机敏

    “林语,快来帮忙,打不赢他们。”沁春求救。

    “重新来,重新来。”没有什么比推倒重来的效率更高了。



    还是四个人打,林语和沁春一边,震东和庄伟一边。打了一晚上,林语和沁春输了一晚上,杨柳和任晴笑了一晚上。

    次日杨柳跟她俩说,你们真傻,几个A都不知道,没看见他们俩在偷牌吗?俩个傻妹妹才恍然大悟,难怪,即使拿一手好牌也能完败,昨天晚上算是白着急了,真是狡猾狡猾的。

    “你看你们认识的都是什么人。”沁春有点咬牙切齿。



    没什么课上,火车票又可以随边签,各地学生都快整成大串联了,杨柳和胡震东每天都在一起,那个庄伟也冷不丁的跑来,寝室里都有点呆不下去了,林语想着,到王岚那去看看吧,看她们学校是啥情况。



    王岚读的学校位于本市的最大的城中湖旁边,被长长的湖岸线环绕着,岸边长着婀娜多姿的柳树,挺拔的梧桐,林语特别贪念王岚学校外的那条弯弯曲曲的湖边路,虽然王岚学的专业没意思,但她读的学校太有意思了。

    她们俩只高一同过一年学,王岚的话很少,林语的名字起得好,特别喜欢说话,是个话匣子,打开了,就难得关上。



    高一时,林语个子矮,坐第一排,老师让第一排的学生担任小组长,负责每天收作业。每当林语有做不出来的题目,就会趁收作业的时,看有谁做出来了。王岚个子高,坐倒数第2排,一般只有翻她的作业,才能看到答案,无论什么科目的作业,在王岚的作业本上基本全勤,都是女生,她就是不一样,从那时起,林语有事没事就会去找她。即使是会做的题目也会问她,看有没有别的方法做出来。慢慢的,两个人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高二分班时,学校把理科成绩不好的学生分到了文科班,王岚和林语都分到了理科班,高中一共有6个班,只一个文科班。林语想着自己即使费九牛二虎之力,也抵不过王岚的成绩,可王岚与班上成绩好的男生比也不算优秀,更可况她一点都不喜欢理科,特别是化学,一个溶液好好的,一会儿稀释,一会加东西,然后问会有什么反应,还要书面表达出来,完全是折腾人。她跟教导主任强烈表达读文科的愿望,主任还问她,是否确认,会不会后悔。不后悔。林语的回答斩钉截铁。



    王岚总跟林语说,你应该学理科的。当时理科的招生名额多一些,专业涵盖得更广泛。林语说,我的脑袋就不是一个理科生的脑袋,以后每天只主攻数学就好,其他的科目,什么时候学都来得及,不像物理化学生物,一日跟不上,就断片了。



    分班后见面次数少了,但是,并没影响她们的友谊。林语很喜欢去王岚的家,她家坐落在半山腰,还有一个小院子,每次,林语去的时候都会把积攒一段时间不会的数学题拿去,让王岚帮忙开开窍。



    填志愿时,林语问王岚,

    “你报的什么专业?”

    “治河。”

    “什么?”林语没怎么听懂。

    “就是治理河流泥沙。”

    “为什么?”林语不明白,常年在大城市里生活的人,怎么会去管河里的泥沙。“恩……就是看了《话说长江》以后,突然有了想与水战斗的冲动。”

    “跟水战斗?长江黄河都那么长,怎么战斗?会不会很辛苦,天天跟水和泥在一起,会不会无聊?”王岚也笑了,“报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反正报都报了,也不一定能考上。”



    “你呢,报的什么?”

    “我能报什么,只能是语言类。”林语读高二的时候选择了小语种,放弃了基础没有打好的英文,从头开始学习日文。填志愿的时候她使了个小心眼,虽然第一志愿只能写语言专业,第二志愿填的都是她想读的新闻历史什么的,这些她也不好说,都是一厢情愿的事。



    王岚很幸运,被第一志愿录取了,她的分数离该校的录取线只多1分,林语跑去祝贺她的时候,王岚爸爸并不认同她录取的专业,说他家姑娘捡了一个空钱包。

    王岚爸爸就职本市某高等专科学校,当年学校还给了他一个本校的招生指标,只要王岚落榜了,还可以读他爸爸的学校,没想到阴差阳错,落榜的是林语,后来,王岚爸爸把这个指标给了林语,林语的母亲更希望女儿读本科,这个指标最后也浪费了。



    王岚住在她们学校的熊猫楼,学校就一栋女生寝室,很好找。室管阿姨看见林语是女生,态度也好,问了专业和年级后,告诉林语房牌号,林语看见大门外面散落的站着很多男生,他们要不就拜托认识的女孩帮忙叫一下自己想找的人;要不在那儿默默的等,眼睛时不时张望,看有没有熟悉的身影从门口出来;还有的,干脆扯着嗓子直接喊女孩的名字……想着自己学校男生出入女生寝室的自由,林语一看见王岚就说,“你们真是幸福,由学校出面宠着你们。”



    林语跟王岚讲述着所见所闻绘声绘色,车厢的挤,列队的散,绝食的隐情,无意的偶遇……听着听着王岚也忍不住了,“我也想去。” “啊。”转念一想,她们寝室的姑娘穿着凉拖都去了,王岚想去也正常。

    “想去也行,再叫两个男生吧,女生还是不安全。”想去的人如果不是王岚,打死林语都不想去第二次。上次之行已经够唐突了,这次再去,只能什么都靠自己了,谁也不能找。



    想着王岚的学校女生的珍贵,找两个男同学应该没问题。果然,很快,第二天,就接到王岚电话,说晚上过来,今天就走。

    在火车站,林语见到了将要和她们一起共同进京的两位男同学。一高一矮,一黑一白,一个秀气点一个书生一点。

    “你好,我是昆明的,叫陈锐。”矮点儿秀气点儿白点儿的男生先自我介绍

    “昆明……那你认识欧阳沁春吗?”林语试着问了一句

    “认识,高中同学,怎么了?”

    “啊,真是有缘,我和她一个寝室。” 世界竟然这么小!林语心里说,本来她想隐藏二进宫这件事,看来,有难度了。

    陈锐的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即刻被他抹去了,说了句“原来她也在这个城市读书。”。林语看着陈锐,心想他为什么要掩饰。



    “你好,我是信阳的,叫萧云逸。”高点儿黑点儿书生气质的男孩开始介绍自己。

    “你好。认识你很高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把外交辞令搬了出来。

    “好了,都认识了。上火车吧。”王岚为短暂的自我介绍结了尾。



    这次火车上,没那么挤了。他们四个人坐在一起,时间也不像上次那样显得漫长难耐,林语和王岚互相依偎着,时睡时醒,醒的时候,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一下。林语有点意外,对面的萧云逸和陈锐很少说话,说话也只是简单的问候,好像也不怎么熟。



    私下,林语问王岚“你怎么找的人,他们二个好像根本不对路子。”

    “我就问,谁想一起去北京,就他们俩报名了。”

    “啊,这样。”算了,木已成舟,一想要跟这两个素不相识的观点习惯还不在一个频道人呆几天,还没下车,林语有点发愁,开始琢磨,怎么圆这件事。



    “萧云逸,为什么会学这个专业。”火车上这么多时间,没话也得找话说,林语看着对面两个闷葫芦,只能自己打破僵局,再说她也想多了解一下这个专业

    “想知道规律,想制服水。”萧云逸想了一下,缓缓地说

    “那你呢?”看着那张秀气满满的脸,林语接着问

    “爸爸妈妈填的,说是这个专业有前景。”陈锐事不关己的样子,无欲无求,这种人为什么会想去那个有风险的地方呢,林语不解,想着和本校班上的男生都没怎么说过话,在这里,竟还要绞尽脑汁地陪他们讲话。



    “陈锐,我看你好像对什么都没什么兴趣,怎么想去那儿看?”

    “没去过呀,现在不是说火车票不要钱吗,想去看看。”服了,这也可以。

    “那你呢?”萧云逸没有直接回答,笑着问林语,“你为什么去?”他不开口的时候,好像很安静,开口了,又让人觉得一脸狡黠。

    “百闻不如一见吧。”林语想了想,这个回答比较接近真实,

    “你已经见过一次了,有什么想法?”萧云逸开始反客为主,林语把上次的事情放在脑子里回放了几遍,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不是马上就要去了吗,你自己去看。”

    “是问你,不是我。“

    “反正,有这样经历也不错,一辈子可能也就这么一次。至于对错?实非?这个…嗯…不知道,青春不就是不断地试错的过程吗?”林语心里忽然冒出这些话,嘴上自然而然就说出来了。

    萧云逸没想到林语说的这么直白,在那儿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让林语有点犯虚,是说的不对吗?第一次听到他笑得这么大声,有点不习惯。



    “很好笑吗?”有点不满

    “没有,你说的很好。只是我没忍住,是我不好。”他这次说话的口气忽然变软了,不像开始的公文版,改成了娓娓道来的日记版。



    “你喜欢读什么书?”他继续问

    “最喜欢《红楼梦》,还有武侠小说,大家写的也好,杂家也行,都喜欢看。你的名字倒是很像一名侠士。”林语真的这么想,要不是他看上去古板,早拿名字打趣他了。

    “你呢?”来而不往非礼

    “尼采、叔本华的书”,哲学书!林语一想到学辩证唯物主义时从来没分清楚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量变和质变等等,面临多选题的完败的过往,对哲学是一股脑儿的排斥,这也能看得进去。

    “这些书看起来好累。”没什么共鸣,也不好意思冷场

    “仔细看还是很有意思,把人性说的很明白。”

    到底你是学文的,还是我,一个理科生研究人性,林语有一种领地被人侵犯的感觉,

    “你不是学理的吗,怎么会喜欢这个?”

    “学理的就脑子里只能有公式原理吗?只能追求技术科学的真理,不能追求社会人文科学的真理?”林语被怼的,一时没接上,是啊,没有这种规定,问题是术业有专攻,这个人,到底术什么?

    “这些只是爱好,总不能爱好也不能有吧,那岂不是很无趣。”他在为自己解释,也为林语解围。



    这个人不简单,挺有想法的,跟表面上看的完全不一样。林语在心里已经给他写了评语,惹不起躲得起,以后不能跟他PK,段位都不一样。

    “岚子,这个学理的人,秒杀我这个学文的。”林语小声跟王岚说

    “也没那么夸张,不就是吹牛吗,你就当他是在那里吹牛!”说完,两个女孩也哈哈大笑起来,是啊,又不是考试,又没有人打分,哪有什么高下,认可你就高,不认可又有何干。
    二进宫

    到站了,站台上还是有人手中拿着喇叭,组织大家列队整齐,边喊口号,边向广场进发。广场上的人比上次密集多了,帐篷也多,除了各地的学生,还有四面八方来的黑眼睛或者蓝眼睛记者,手拿着麦克风,肩扛着摄像机,正准备随机采访的一些人。



    他们先找了一圈,看有没有自己学校的帐篷,没有,但是有她们学校所在省的帐篷,里面的组织人员要她们先拿学生证办理登记手续,说是以后每天都可以定时在这里排队领到吃的东西。

    “吃什么呢?”林语追了一句,“面包、水。”

    “今天刚经过舟车劳顿,还是犒劳一下吧,到附近找个餐馆吃?”林语一脸征求意见状,等着他们三个表态,“行。”OK,一致通过。



    路上,萧云逸冷不丁发话“这样,大家先都把自己的钱拿出来,既然一起出来,以后就一起用吧…”

    建议很好,一点问题都没有,关键是林语有问题,上一次没带足钱是没想到,这一次是想到了,但没想到出发的这么快,还没来得及回家跟母亲要。她兜里只有15元,林语不好意思掏出来,他们三人中,王岚和萧云逸带了30元,陈锐带了40元。

    “没事,反正是一起用。应该也差不多。”王岚拍了拍林语的肩膀,示意她别在意

    “先一起用,回去的时候,我的分子不够,再补进来。”林语补了一句

    “你管钱吧,不够再说,够了就不用补了。”“再说,钱就是用的,多有多用,少有少用,你就当提前实习,好好计划着。”萧云逸说的明白

    “哪能分那么清楚,我们男生吃得还多呢,今后你多费心了。”陈锐又变出一个说法。



    幸亏他们三人理科生准备充分,思虑周去,穷学生富盘缠,上次林语她们寝室出发时,没一个人想到多带钱。林语没有再跟他们寒暄,心想,回去后把差额补上就是。



    四个人沿着长安街走了一会儿,在一巷子里,有家看上去比较平价的餐馆。

    “就这家?”

    “行。”

    “各位,有忌口的没?辣的行不?有什么不喜欢吃的?”

    都说没有,林语直接就点了四个家常菜,干煸藕丝、鱼香肉丝、酸辣包菜、虎皮青椒。不敢多点,不知道会在这呆多久,虽然学生证有时候也可以当钱用,到目前为主,林语不觉得她们具备有拿学生证付款的资格。她是这么想的:如果商家要,就给;不要,就领情。



    跟老板要了四瓶啤酒,林语举起杯,

    “来,让我们为这次四人组能够圆满成行先干一杯。”

    “今后,需要你多操心了,衣食住行方方面面,我们三个先敬你。”萧云逸提起酒杯,一饮而尽。

    “在一起就是缘分,大家有什么要求都说出来,群策群力,我只负责买单。”关键还是不熟,林语不太敢一言堂,回了一下。

    “感谢你们两位仗义男士仗义,担任护花使者,虽然此花非彼花。”王岚谢谢了她的新同窗。



    林语觉得酒真的是一个好东西,有时能化解尴尬,有时能帮你说出你不愿意说的话。都说酒品如人品,看一个人喝酒的样子,即使那人你不熟悉,也能看出一点端倪。

    林语并不喜欢喝酒,估计也没几个女生喜欢。可是,如果碰到了一些事,一些人,喝点酒,有点依仗的意思,也有点仪式感,这时的她对喝酒并不排斥。



    “萧,看样子,你喝酒是大侠风范啊。”看着他喝酒时云淡风轻的样子,跟白开水差不多,

    “哪里,言重言重。按说今天是应该畅饮的,回去再补吧。”

    “这里的菜有点咸。”大家正想着怎么把这点酒喝出点文化来,陈锐一句话冒出来,都有点扫兴。林语把每个菜都尝了一遍,是咸了一点,“嗯,以后得叮嘱厨师少放点盐。”



    “吃饭吧,吃饭就没那么咸了,反正也喝不尽兴,回去再好好喝。”王岚像守门员一样,每次看见球来了,才扑一下,一般情况下都是看客。



    结账的时候,老板真没要钱,说是一看你们都是从外地来的学生,这顿饭算这里的市民请你们。听着,大家内心还有点点小小的感动。



    混混噩噩了一天,返回的路上,越接近广场,他们的话越少,刚才吃饭的轻松劲也一点一点的消失。这次来,更多是一种体验和证实吧。想起学校海报上文字,想起新中国红旗下成长的他们的职责,深藏在他们内心深处的使命感,一点一点的提起来!



    这次来,明显感受高校联的组织更强更有力,经费更充足,据说除了公开的捐助,还有很多匿名捐助来支持他们的行为,也不知道匿名的是哪些人,是支持学生?还是利用学生?国外一些媒体的热心采访,除了问一些客观的问题,也有一些敏感的,似乎有挑战权威的意思。



    来的当天,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广场上,每当看到记者走过来,从很远的位置就开始躲,避免撞上,一是本身就没什么见地,二是不想抛头露面。那些敢在镜头面前说话的都不是一般人。他们只是隐隐的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哪里有点不对,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清楚。



    夜幕降临,睡在哪儿呢,林语到帐篷里去考察过,里面不太透风,一些学生太久没有洗澡,总能闻到时不时阵阵散发出来异味,林语的鼻子是属狗的,哪里经得住这样笼熏,直接跟大家说,全部睡人行道。



    白天的广场还是很暖和的,晚上是真冷,温差至少有15度。不断有好心的市民从家里拿棉被过来,他们挑了四床看上去干净的,铺在人行道上,女生睡中间,两个男生睡两边,一人一床被子一半垫一半盖。不用抬头,睁开眼就可以看见天上的星星。

    林语的外侧是萧云逸,他并没有立刻躺下,而是掏出了一只烟,背朝着林语,点燃,看着逐渐安静下来的广场,一言不发。看他沉思状,本来还想跟岚子聊一会儿的林语,不想惊扰到他,渐渐地呼吸均匀,进入梦乡。可能是真的累了,那晚,睡的好实,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那天早晨,真美!太阳光里露出一抹红晕,除了全方面铺满你全身的阳光,还有一道道金光忽长忽短的射过来,让你以为是太阳喊醒了你,爬起来一看,才发现人行道上睡的人的铺满了整条街。

    幸亏路边设置了一些自来水管,也不知道是不是临时接过来的,她们可以简单的梳洗一下,等所有的人把地铺收拾妥当,搁到学校的帐篷里。整条街又清爽了,又变成了供人行走的人行道。

    另类旅行

    每当林语和岚子一起说着悄悄话的时候,看见那两个跟在旁边若离若现的男士就觉得别扭。跟他们全天候全方位在一起,林语多少有点伪装的成分,她每天把温情表现在脸上,语言体贴入微,行为举止得体,没办法只能收敛一下自己跋扈的锋芒,在一起就是缘分,是她提的这个建议,再怎么着,也得表现出歌舞升平,一派和谐的样子。



    好在,人的第一追求是填饱肚子,一日三餐,天经地义的占去了不少时间,但一天有24个小时,一想到这林语就比较头疼。正好,当天下午2点有一个异地学生游行活动,当时的行进路线也经过了审核批准的,他们四人立即报了名,觉得对他们来说是一件义不容辞的事,也是非我莫属的事。

    没想到游行的时候,队伍行进的整个行程拖拖拉拉,人员也是熙熙攘攘,并没有想的那么壮观,四个人都觉得索然乏味,暗藏着些许期待的热血豪情,也随着那场游行也渐渐的凉了下来。



    又到了晚上,林语转了一天的脑子终于可以休息一下。北京的夜晚真的寒凉,睡觉的时候什么都不脱,直接在身上盖棉被,还是很冷。

    “冷吗?”看她冷不丁的全身抖了一下,萧云逸问她

    “嗯。”虽然有点累,林语还不想立刻躺下去,用一半被子把自己的身体裹着,岚子看她这样,也做着相同的动作。



    “明天去别的地方逛逛吧。”萧云逸建议道,

    “好啊。”杨锐的声音一听就很兴奋,大家都避而不谈今天发生的事,讨论着,明天去哪几个地方合适,有的地方暂时关门了,去不了。

    等大家安静了,林语看见萧云逸又掏出一根烟,随着打火机一声轻响,一火苗窜出,烟在夜晚变成了点燃的剪影,“怎么,烟瘾来了。”看他一天都没怎么抽烟,可一到晚上,就按奈不住。



    “想抽,也不是有瘾。”只要是还在说话的他,看上去还有点平易近人

    “是不是觉得我们来的蛮幼稚?”林语还是有点忍不住,上次回去的时候,她隐隐的这么想过

    “也还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语渐渐的愿意跟他交流,可能是他是这四人中间相对比较成熟吧。



    “为什么想控制水。”林语突然问了一个上次还没有搞明白的问题

    萧云逸突然停下来,犹豫了一会儿说,因为“因为怕。”

    “为什么怕?”

    “因为我小时侯住的地方被水全部淹没过。”

    林语的为什么不太好继续下去,比如,“那时你多大?”“有生命危险吗?”“水淹过之后又如何?”只回了一句,“你真勇敢。怕还学。”

    每个人心里都珍藏着一块领地,只有自己守护着,不希望别人打扰。

    林语看着萧云逸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庞,选择了闭嘴睡觉。



    抽完了烟,萧云逸把被子往林语的身边挪了挪,这样离她更近一些,“我帮你挡点风吧。”他一边说,一边背对着她躺下。林语心想,还行,男子汉的责任感出来了,也不旺自己的辛苦。除了冷,林语什么都不担心,旅资被她藏在最里面的衣服的口袋里,每次她自己要用,都需要跑一趟厕所才能掏出来。



    一想到行程有变,早上醒来的时候,四个人莫名的脸上松快了许多,几日的朝夕相处,也让彼此间也有了点默契。



    林语没想到,她们在改变行程的第一站竟然碰到了天津的女同学,她们相互迎面走来,本来一个在天津,一个在武汉,现在另一个城市,身边都有其他陌生的人。她俩都有点不确定,越来越近,越看越像,然后,同时喊出对方的名字,多么熟悉的声音!本来是有千言万语的,应该单独在一旁好好的详细诉说一番。林语的身边有同行的三人,女同学身边的男同学,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理解,她们只能选择大大的特写的满满的拥抱,然后,各自回各自团队,继续分道而行。



    林语全然不记得同学身边的男孩长什么样儿,那时的她一边兴奋相遇的喜悦,一边唏嘘她和同学一样在这个地方开小差,隐隐的对整件事情未来不太乐观。



    那天,她们逛了一个园子又一个园子。园子大且气派,还有些妩媚的柔美。太阳也好,不大不小,直照在人身上,深夜的寒气从骨头缝里慢慢的逼出,很舒服。只是,本地的人并不多,若大的园子里,来来往往的大部分是三三两两的学生。



    直到这儿,林语才把身上武装的盔甲放了下来,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放下武装的也不只是她,四个人共同的话题开始越来越多,在一起谈理想,谈人生……仿佛隔世一般,一切的发生只不过一天时间。



    “岚子,原来人都喜欢装。”

    “装就是穿不同的衣服在身上。”

    “你说的倒象。“

    “本来就是。”

    也不知道他们在对方眼前拖了几件。岚子的话每次都一语中的,不多余,也不浪费。

    “你后不后悔?是不是不该来?”林语再问,

    “还好吧。还是有收获。”



    回来在火车站签返程票的时候,竟然还有人在站里投放催泪瓦斯,他们在一片惊恐之中,上的返程车。本来有点松的神经,又被紧了一下。事态发展还是很严重的,只是她们更像一个看客,而不是参与者,差点忘记了本尊。



    到达武汉的时候,林语与两位一路相随的男士礼貌惜别,谢谢他们壮胆保护,然后各自回各自学校。

    四个人悄然地去了,也无声息地回了。林语从来也没想过还会再见他们中的任何一位,只觉得岚子找的这两个人比刚见时预想的好一点,基本不辱使命。



    云逸的书信
    回到寝室,林语跟往常一样,往床上一趟,跟杨柳打了个招呼说,“好累,不要打扰我,我要睡觉。”
    林语那觉一直睡到第2天中午还没醒,其他的三个人有点慌了,开始喊她,喊了半天,林语梦里是听到有人叫,艰难的睁开眼,见熟悉而迷糊的身影,直说,“别吵我,还要睡。”任晴见状,用手背试了一下她额头,“嘿我,发烧在,这么高的温度,难怪脸这么红。”一时买药的买药,倒水的倒水,杨柳强行抱起她的头,要她无论如何先喝一杯白开水。



    林语是真只觉得困,没觉得饿,也没觉得身上发烧,好像几辈子没睡觉一样,只想好好的,畅快淋漓的睡一觉。二进宫期间,积攒了太多的亏空,脑子累,心累,身体也累。

    那几天,林语是睡够了,寝室里的三个姑娘被她累的,总不能睡踏实,一会儿去摸她额头,一会儿去看她的被子。直到第4天,林语才满血复活,全然忘记了曾身陷高烧之中的疲倦无力。



    “林语,你跑哪儿去了,怎么会生病?”任晴的观察能力一点也不逊沁春,是啊,如果是回家,没道理一回宿舍就大病一场。林语也不知,自己的身体向来强壮,怎么会病?估计是睡在地上,被地上的寒凉之气伤到了。

    “我又去了一次。”林语不想掩饰,直接坦白,也是被这几天的室友之情感动了,林语的身体素日还是不错的,少有生病的记忆。听完缘由,三姐妹也没再说什么,只说,不应该睡地上,学校有那么多空床铺,怎么也能找到。

    “关键还是人太多了,又想行动一致,每个人认识的人都不一样,难得找那么多在一起的。”



    病了一场,人也瘦了,那个周末回家,母亲看到了,说,“怎么,你这周没吃饭,减肥?脸小了这多。”

    林语笑了,问,“这样是不是好看一点。”她不想纠结,只能顺着母亲

    “那有几本书,是王岚拿给你的。说是你想看。”

    “她人呢?”林语有点狐疑,自己并没有跟岚子借书

    “走了,匆匆忙忙的,好像着急回家。”



    一看,原来是叔本华和尼采的书,翻开一看,首页萧云逸还签了名。林语在脑海里立刻搜索与他所有的谈话内容,试图找出有意借书的话,想来想去,估计是自己的礼貌回复,让他以为,她想看。

    书都有些旧了,很明显,他都看了不只一遍。有的书页里还有批注。

    她想着,过段时间再给他还回去。等她返校,发现枕头上躺着 。信封上只有她的信息,寄信人地址处只写了两个字,内详。字迹端庄而又不失俊美,看不出男女,这谁?字迹一点都不熟悉,林语满心狐疑,好在寝室里都没人注意到她。

    “现在,该是让你深入了解我的时候了,也正如你模糊的印象一样,我深沉,激进……还有爱开玩笑,总之也许不是一个普通的人,虽然算不上高尚,却也绝不渺小,甚至可以说是个奇怪的人,关于这一点,你会在后面长达几页的赘述中得到这个印象,我希望你能耐心地读下去,因为这可能整整花费我一个晚上的时间。”

    看完第一段,林语全身发冷,不知所措。当萧云逸准备跟她侃侃而谈的时候,她内心非常害怕,话题太重了,关键的关键是,她与他有何干呢?出于礼貌,她继续读下去……


    “这可能是我第一次给别人写这么长的信,也是第一次给女孩子写信。正如一个人面对美丽的大自然会有无限的情愫,我对一位深沉,知心的朋友会有说不完的话语,会真诚的毫无顾忌地谈我生活中的一切一切!我不想借此表现什么,也丝毫没有掩饰我自己的念头,只是对我自己的自然曝光,至于你能看到些什么,我不在乎,因为我乐于让你去了解。”

    这一段看下来,林语还有点浅浅的得意,自己真有那么好?她也不确定。


    “我的童年生活在一个有小河流过的村庄,河水淤积的湾地自然是我儿时的乐园,那里充满着神秘的东西,青青的草地里有野兔在奔跑,有长蛇在爬,有虫子在叫;密密的林子里有鸟儿在叫,有野鸡在散步;还有鲜红的草莓,晶莹的秧梨,紫红的桑葚。。。。所有这都给我温馨的回忆,因为现在已成光秃秃的草地。使我不愿再留恋这片故土的是那可怕的洪水,它是何等的使我的童心震惊呀!汹涌的河水从天际奔来,积起的泡沫像轮船在飘旋,各种蛇虫在水中穿梭。它冲刷着竹子,淹没了天地,我的村庄很快变成了孤岛,于是我在水中插木棍,看着水一步一步往上长,若他无休止地张,我们往哪儿跑啊。。。我怕!近乎绝望了。”

    这段文字描述,把萧云逸对文字的驾驭能力展现的太充分了,林语虽不爱哲学,但她爱文学,她被这段文字描述震撼到了,这是理科生写出来的,搞错没?


    “现在,回想过去,竟是一个让我既爱又恨的梦。离开了这片故土,我有无言的留恋和怅惘。现在,我的这几年的经历可以把它看成是人们生活的写照。生活,想来是温馨的,富有诗意的,可它却时时暴露出凶恶的面孔。如果我或者你,在现在或者未来,可怕的生活之水汹涌到我们的脚边,我或者你应该怎么办?找一只船(一个人驾驶的船)……对,一只船足以脱离这凶险的困境!“我们中应至少有一个是舵手”我的理智这样告诉我。”

    这段真正的寓意,林语当时也没看懂。


    “我喜爱曙光尤甚太阳的灿烂光芒,看到一线线曙光悄悄爬上黑暗中孤独者的窗棂,试想,他会在心中消除恐惧和产生对光明的希翼。


    人,是何等神奇的精灵(除却只有躯壳没有灵魂的人),面对大山和川流,我会通体有一种膨胀的感觉,那是我的血管在舒张,我在作为一个人,看到野兔在沟峦下奔窜,产生一种通体伟大的自豪感!人的精魂在白云上飘,在清风中吹,在雾中流……它犹如一个无形的场,影响着这世界的一切,包括那些芸芸众生。我这是在一座奇异的峰峦上,嗅到一股奇异的清香,我仔细一看,是一株兰花在风中摇曳,我的周围还有什么,没有了,我也无需再去寻找。”

    横看竖看,估计自己就是兰草了,林语心想。


    “一个人活在世上,应该有非份之想,即立起那些永远不能实现而又能给人希望的幻想,它能时时催人奋进,这奋进的源泉却好似奇异的力量,我相信人的力量,它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只要你去挖掘它,去使用它,并有信心去实现自己的目标。我并不否定客观,只怕它会给人带来消极的恶果,试想那些消极的平庸的自私的人是不是太使自己流于所谓的客观呢?每个人的大脑都是一个独立的世界,只要他在思考,终究会影响到别人以至世界。有的人总那么自轻自贱,瞧不起自己,如问,世界上什么最伟大?答:人。再问,人类中什么最伟大?答:个人本身。我这样说并不是狂妄,我是在教一部分人如何活在这世上。我知道,人们会认为我有多么怪,可也有人不这么认为,你说呢?”

    自信该有多重要,看到这,林语知道,云逸把她看成了同他一样努力的人。可能云逸比林语更了解林语的内心,林语被叛逆的青春压抑的变了型,本心到底是什么,全然忘记了。


    “观花时,看到花儿在风中微微摇曳,游者会倍增兴致;交往中,遇到一个有思想有主见的人,会产生由衷的钦佩。


    我时时在暴风雨的深夜中,在纸上倾述我的思索,我喜欢这个环境---今夜有暴风雨。”

    “我不知我现在的生活是个什么样子,可我的脑子里总构想着我的现在抑或未来的生活。我以旅游者的身份来到这个世界,简陋的包裹便是我全部的行装,最重要是胸前的“照相机”,我餐风露宿,跋涉于山川,看尽世界的奇景,休息时回味冒险的经历便是我最大的欣慰,就这样走啊走啊,越过了一山又一山,终于在幽静的“天鹅湖”旁心力交瘁而永远休憩,回想起来时多么短暂!来时人们告诉我,那边有一条平坦的人生之路更长,既没风险也没疲劳-----可那里有什么景致,只有稀落的白杨在麻木的观望。白水永远没有泉水清凉可口!我渴望能有人与我同行,那山林毕竟很凄凉……”


    “一只鹰在林中停息时也会眺望遥远的天际和苍茫的大地,那么我---一个暂时沉默的人呢?

    “只有深刻的体验,才知道什么叫生命,我曾用许多可怕的事实证明我的生命:试图发掘别人并不曾有的潜力,我白天睡觉,夜间学习,坚持一个星期;为了证明食物的伟大作用,我两天两夜不吃不喝,在昏迷中喝下几天前的菜汤;为了锻炼耐力,不停地打篮球达12个多小时;为了试试胆量,夜里从五层楼上伸出的狭窄的(二尺宽)平台跑来跑去;我有一个信念,既然我有生命,我就应充分的去享用它,证明它。”
    可能这就是看哲学书的后遗症,对生命过程的理解,对生命存在的理解,都跟普通的人不一样。


    被雨水冲刷过的青草会更加翠绿;经过生活磨炼的人更知怎么生活。一个人在我面前闪过,我不能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我知道她能想什么。要是我没看错的话,你以前曾经有过痛楚,正是这痛楚改变了你的生活。你的思想里有很多理性的成分,这在女性中很了不起,你没有常人那么世俗,也不容易激动。还有,暂时不说了,等下次你写信来我告诉你。”


    最后,用我作的一首歪诗结束这次长谈吧。


    我的行行情诗的句点

    是激情的雾笼罩着

    迷茫的青春之晨

    是飞溅的浪花撞击着

    感情的石壁之棱

    更是回应着如在我胸中跳动的

    爱人之心



    这封信,很美,文字美,语言美,境界美,如果不是 ,林语会以为这是一篇优美的散文。她不知道为什么萧云逸会写这个,也不觉得当时的行为举止有任何的逾矩,结果怎么会是这样,她一脸茫然。

    可能有的人天生就警醒,有的人天生就愚钝。

    她不知道怎么办好。一她不能接受,从来就没想过;二也不舍得拒绝,文字实在是太迷人了。天!她在那里心叹,子枫之后,她再也没有看到这样打动人的文字,想起了作文总是被老师当范文来念的子枫。从内心,她不忍伤害能写出这样细腻文字的人,犹豫之中她选择了沉默。

    那封信写在一个普通的笔记纸上,一共写了六页,每页只写了正面,反面还能明白看到钢笔用力的划痕。无论如果,对方是用一颗诚挚的心,或者在萧云逸眼里是遇到了高山流水的知音。


    救命恩人

    有时,为了他的文笔,林语真的很想回他 。

    她很矛盾,她知道他想要的,跟她想要的不一样。她倒希望跟云逸做一个蓝颜知己,以后可以信马由缰,没有束缚的有一个哲人朋友帮她出谋划策。

    又想,算了,还是再斟酌一下吧,莽撞少年后悔多。



    林语在洗漱间正洗头,洗了半天也没看到泡沫,怎么头发脏成这样,平时第二遍时,满头都是蓬松的泡沫堆着。还没等她反映过来,沁春声音在旁边叫起来,

    “林语,那是我的护发素,不要你钱是不是,在那里猛凃。”原来如此,林语也醉了,恍惚之中,拿错了品种不说,还拿错了归属。

    “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

    “用到没什么,你想什么在?头发都没洗干净就瞎抹。”

    “主要是太像了。”林语环顾左右而言它。



    刚洗完头,杨柳就跑来喊,“林语,有人找你。”

    寝室门口,萧云逸微笑的站着,看到他,林语的身体如同淋了雨一样,寒了一下,像做错事的小孩有点畏缩往门里面躲。

    “你先等一会儿。”林语用任晴的吹风把头发吹干,又另换了一件衣服,出来后跟萧云逸说,“走吧。”也不管旁的人怎么看,一个人在前面大步流星。



    一直走到校园外,她才把步速放慢。

    “校园不远处有个公园,我们一起去走走吧。”林语也不知道把萧云逸往哪里安放,她只单纯的不想别人看见他们在一起。最可恶的就是萧云逸,看着林语全程在笑,他一点都不在意林语的安排,无论林语说什么,让他做什么,都欣然接受。



    一看他笑,林语就莫名的心虚。“没有你们学校好,有将来定必西湖好的东湖。”他还在笑。“你来有事吗?”林语不喜看他掌控乾坤的模样,开门见山

    “你说呢?”皮球踢回来,笑容收了一些。



    “你们回去以后,有没有人生病?”换一个话题。

    “没有啊,不知道,都没有注意这个,我没生病。”萧云逸回答的时候,很显然,他对另外两个人的情况并不清楚。



    “我发了三天烧,整整睡了三天。”林语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聊天内容,先拿这个出来挡一挡。

    “难怪看你瘦了一些。”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写的信,你可收到?”



    终于还是来了,好凝重的问话,“收到了。”不敢说没收到。

    “怎么想的?”

    “你的字写的这样好,文采也这样好,让我这个读文科的,情何以堪!”

    林语现在相信了,一个人如果想岔开话题,一定有千万种方法,不是她不懂,只是她不愿意。



    聪明如云逸,当然也明白。正如他自己写的,“我不知道你脑子里正在想什么,但我知道你能想到什么。”他继续问林语,“那你愿意跟我做朋友吗?”

    “当然。”这句话又容易懂,又好回答,一点压力都没有,林语也忘记了前面的九曲回肠,直截了当。



    公园里,也有个湖,湖中间有个亭子,湖边还停着几条小划子。他们租了一条,一起坐上去,一人一边,面对面,开始往湖中边划边聊。

    林语内心还震撼他信里写的一些内容,看他就在眼前,比文字丰满多了,忍不住问。

    “为什么证明生命一定要在一尺宽的平台上奔跑?有那么多方法,你这太吓人了吧?”

    “想战胜恐惧,看看自己的极限。”

    “为什么喜欢兰花,不是别的什么花,什么茉莉,荷花,玫瑰,腊梅?“

    “我喜欢野生的兰花。你说的那些也喜欢,但它们一般出现的时候都一群一群的,只山间的兰花,偶尔会长出一株来。”林语突然觉得自己应该改名为无语。



    “怎么不说话了。”看见林语安静了,故意问。

    “无话可说。怎么先都没发现,你这么有才。”跟一个智慧的男生聊天,完全不知道他的天花板在哪里。想起曾跟岚子说过,不能跟他PK,不在一个级别。

    其实,她最想问的是,“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我真的像你写的那么好吗?”但她没敢问。



    围绕着他的才情,已经有足够的话题,他写的诗,他眼中的尼采和叔本华等等,她不由自主地走在了解他的路上,并不知道,她的心在了解他的过程中也在慢慢的向他打开。



    到了湖中的亭子,他准备先上去,然后再拉林语。没想到。他上去时,左脚用力一蹬,把小划子蹬远了,眼见他的右脚擦着小亭子后,整个人掉到了水里。看他在水里扑腾的样子,完全不会游泳。

    “救命,救命!”林语赶紧大喊,虽然她会游泳,也不敢保证自己到底有没有能力救他,好在,不远处公园的管理人员飞速划过来,把一根长篙子递给他,然后把他拉到船上。

    在岸边,看着湿身的他,林语笑了,“还制服水呢,先把游泳学会吧。”他坦然的说,“什么时候你有空,教我。”听到这,林语的脸红了。



    自那天以后,萧云逸称呼林语时,多了一个名字“救命恩人”。

    回信是礼节

    见过萧云逸,林语好像多了一些底气,那天晚上,跑到教学楼,找了间晚自习人数略稀的教室,选了张靠窗的桌子,跟他回信。



    “云逸:你好!

    谢谢你的信,谢谢你来学校看我。也谢谢你愿意跟我做朋友。

    没想到会认识你,刚见你,只知道你的稳重成熟智慧,你写的信,让我诧异。



    没想到在你的身上藏着这么多美好的东西,让我目不暇接。

    你的文字里藏着的何止是特立独行与众不同的想法,还有优美的文笔,这都是我喜欢的,它们太美了,真的非常喜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自己的童年,所有的现在都是过去的浓缩。不知道是我做了什么,让你写这封信,我很希望自己能站在公正客观的角度去看你写的信,如看到一位可人的朋友与我交心。

    没有人会拒绝一个拿真心跟她交流的人。认识你,是我的幸运,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一个人认识的人总有限。你太特别了,特别到只与你认识几天,那些有限的人中,便有了你。

    有时我很想重新塑造一个我,我有极强的自信心,相信能做到,但我并没有做,因为像我这样的人太少,而重新塑造的我又太多。

    让你见笑了,认识你很高兴!”

    林语没有写太长,她只本能的描述了心声,这么美的风景在眼前,谁会舍得不看?当一个人毫无顾忌的,把自己赤裸裸的放你面前,谁会无动于衷?太难了,不知道别人如何,林语肯定做不到。



    林语对未来也并不是一点都没想过,独感情这事,没什么信心。

    她不好看,还有点微胖,那么小的仅仅只有1寸的毕业照还被录取的老师看出来两只眼睛的大小不一致,后来林语也对着镜子仔细端详了,确实是,老师也没冤枉她,可能拍照的那天,没有休息好更明显。不过,等林语再看其他同学的眼睛时又发现,一只大一只小的也不只是她一个人,普遍着呢。



    林语对自己最不满意的,就是从来都不曾纤瘦过的身材,记得高考前,父亲的同事的小孩也跟她一个年级,也参加高考,没想到因每天熬夜用功,压力过大,高考前夕直接神经衰弱营养不良住进了医院。父亲也不担心林语听见会有影响,回家就说,我们家姑娘怎么用功都没事,这方面完全不用担心。



    她只想简单快乐的好好的享受这四年光阴,无拘无束,现在的她,既没有老师一天到晚盯着,也没有360度的家长,虽说一周应该回家一次,如果有别的事,林语更愿意去做别的事。这好不容易拥有的自由,林语还不想失去它。



    她不想谈什么侠义的朋友,外面的风景这么多,好歹还能做一名看客,真的成了某朋友,就不好玩了。再说,林语的内心更喜欢轻松一点的人,萧云逸太有款有型,她更偏爱“穿休闲装”的男孩子。



    林语最近的生活全被云逸淹没了,“真讨厌,打扰了本小姐的清修。”林语有点烦自己不争气,一面说要洒脱点,一面每天都会盯着负责派信的班长朱灵手里会不会有他写来的信。



    晚上,当林语百无聊奈的从自习教室里走出来,没想到,云逸正在前面看着她。他一定早来了,肯定站了一会儿,林语习惯的往他站的地面看了看,有几个烟头散落着。

    即便如此,林语那张灵动的嘴,一直微张着,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什么情况?这么晚了,再过一会儿,公共汽车都没有了。所有的问题在她心里过滤了一遍,说了句,“你好”。



    萧云逸的脸上笑容像初开的花,欣然而兴奋,他看到林语在教室里的索然无味,看透了林语内心的期望,看出她心口不一,她惊慌和语无轮次的模样,不过是外在表现罢了。



    “想吃宵夜吗?”林语问,现在周围啥也看不太清,校园里月光如泄,地面一片斑驳,能够想到的好像就是吃。

    “随你,我没什么要求。”萧云逸还是随和的,不过,他高大上的文字把林语吓到了,总觉得,他绝不是那个可以同流合污的人。



    校外的大排档今夜的生意刚刚入佳境,她们要了些肉串、鸡爪、辣椒,啤酒。

    “你来我这儿,我请你。不许讲客气,想吃什么再加。”点完,林语让老板开了三瓶啤酒。“上次没喝好,这次可以尽兴一点。”本来是想说随便喝,转念一想,自己酒量不行,万一他要拼酒,怎么办。还是各喝各的。



    云逸依然摆出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架势,享受过程,忽视细节。

    他把两人的杯子和碗用开水烫了烫,算是消了毒。然后倒上酒,示意林语,“先来一杯。”

    “为什么又来。”林语实在不懂这个人,“车都没有了,待会儿怎么回去?”

    “想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丑人一枚。”

    云逸没有接,只说,这里的味道还不错。

    “当然,你知道,武汉人都是好吃佬。”说到吃,就来劲.

    “你说食物是果腹多一点,还是享受多一点的。”云逸竟然问这

    林语想起他信里写喝一星期前剩的菜汤,有点愕然,“自然是果腹。”

    “享受会让人记忆更深刻,果腹之食哪里会在意味道。”

    听到这,林语的胃突然莫名的收缩了,那口还没有咽下的肉,包括正在忙于咀嚼的牙齿,都暂停了,这什么人,吃个串也不得安宁,能不能让脑袋轻松一下。林语强按住内心的不满,“这里面也能吃出道理。”



    “喝酒,喝酒。喜欢啤酒多一些,还是红酒?”幸亏脑筋可以急转弯,全是单行线,得有多累。

    “看吧,有时喝啤酒更合适,有时是白酒。”

    萧云逸说的话,林语总喜欢在脑子里再想一遍,看下一个话题从哪里开拓更合适。

    “第一次喝白酒是什么时候?”

    “小时候,爸爸用筷子沾给我喝的。”

    “多小?”

    “几岁吧,爸爸说,从小我就喜欢喝酒。”

    “酒仙啊。”林语故意顺着杆子往上爬了一下。

    “有没有醉过?”

    “没有。”

    “是酒量足够大还是没有醉的理由?”

    看着林语歪楼的本事,萧云逸反问,“你有没有醉过?”



    林语醉过。论讲假话的能力,在有的人面前,可以运用自如,可在有的人面前,特别是有洞察先机的人面前,她的舌头一般会选择休息。

    “能说说吗?”云逸试着问了一下

    林语宛然一笑,“以后有机会吧。”有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和发生了一段时间以后,说起来完全不一样。这么纯粹的夜晚,不想有别的东西参合进来。



    “你的信我看了,我真的就是想跟你说那些,丝毫没有炫耀的意思。”云逸说的时候,诚恳的样子让林语忽然心疼起来。

    “我写的,你看的可明白。”她问。

    “知道。”他答。

    都不敢多说一个字,中国字的语意能力太强,字多了,意思会变得更多。



    云逸执意要送林语回学校,还执意要送到寝室楼门口。

    对不起,内心林语很想说这3个字,出来的却是,“谢谢你来。”看见云逸,林语还是开心的,只不是肆无忌惮的开心。

    “也谢谢你,请我吃宵夜。”这就是云逸,他有着不食人间烟火的完美。

    “你怎么回去?”这是今夜,林语第三次想起这事,笨笨的她就是这么执拗

    “走回去。”

    “那得走多久?”

    “还好,1个半小时,上次也是走回去的。”

    “为什么?”

    “想知道我们两个学校之间到底有多远。”

    “累不累。”

    “不累,一边走,一边想着跟你说的话,一会儿就到学校了。”

    听到这,林语再也云淡风轻不起来,只说,“再见。”看着他的背影,眼眶里不知什么时候充满了泪水,只能径直往寝室走,再没回头。

    第二封信
    萧云逸的再次造访,锤实了些事,寝室里的姐妹们看着林语回来,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写着坦白交待。
    “怎么还哭过。”任晴在门口,看得真切。
    林语轻柔了一下,尽量让泪水的面积扩大好挥发。“这个人不太好讲,是同学的同学,上次一起出去的。”
    寝室三人都发出异口同声地说,“哦……”看林语的神情有点重,都选择暂时放她一马。

    熄灯后到睡着前,寝室的姑娘们在睡前扯一下棉花,小小的交流一下。今天的主题是谁是你心目中的大美女?

    任晴最喜欢赵雅芝,说她的美,美的很高贵,气质也好的不得了,听她那口气,幸亏任晴是个女的,要是男的,该有多难受。有资格喜欢,却没可能在一起,连见一面都是奢望。
    沁春喜欢翁美玲,她说翁很重感情,人也长的灵气。不像赵雅芝,一看就是那种需要用钱来养的女人。
    杨柳喜欢钟楚红,说她在风尘中有种绝世而独立的清醒。
    美女说美女的时候,也这么激烈。林语满脑子都是云逸的影子,根本没心情参与理论,再说,她对美相也不具备辨别的能力,在她眼里,成绩好的,聪慧的,都是美的因子,只要不是特别丑的,其他的都一样。她不知道美女还可以这样分,,听着她们在那里相互理论,心情也轻松了点,晚上的感动也成了催眠的润滑剂,安静地睡了。

    睡觉是林语最喜欢的一种生活方式。
    不开心的时候睡觉,开心的时候也可以,病了以后睡觉,累了也是,只要让她好好的睡一觉,受损的细胞会自己痊愈,睡醒之后,整个人就可以像重启一样清爽。

    第二天,林语还是没忍住,跟杨柳说了云逸,说自己好像动心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来龙去脉,只说,被电到了。
    林语把云逸写的信拿给她看,问是不是很有才,然后说了些相处的细节,杨柳只说了一句,“听天由命吧,做普通朋友也很好的,跟这样一个人。”

    当时林语的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从林语默默的期待云逸的信的那一刻,她已经变了,只是她自己不知道而已。

    林语也有云逸的电话,每次经过宿管阿姨的窗口,看见旁边摆的电话,林语真想去拿起来,跟他打电话,听他讲话的声音。或者,希望云逸的电话正好过来,连续几天,平安无事。
    每看到班长学拿着一堆信来,又想,会不会有他的,直到真收到。

    “我这个人很知足。我已跟你讲过,自小我从家里得到的是极少的感情和极严厉的管教,这使我既重视也不重视感情,说重视乃指我的感情的极端的缺乏,说不重视是指我很不容易从别人那里得到它,可想而知,对于你对我无私的真诚与感情,我始终会感激不尽!”
    这段话,让林语觉得有点受宠若惊。

    “我始终认为我们之间的友谊是多么自然。友谊是神圣的,它不容许玷污,也丝毫容不得施舍与索取,它是人与人心灵充实的灵丹妙药(我指的是友谊本身)。
    你若时时想着你对别人或别人对你的友谊时,那它至多只是一种感情的纽带,这里面什么都有,但绝不神圣和纯洁。真正的友谊会于不在意中给你的心灵以抚慰和充实。它不能由外在的条件来决定,而最终是有两人本身的天性来产生,就象磁铁的正极会紧紧吸住另一块磁铁的负极。这两块磁铁中的场就是人们思想心灵相通的桥梁,它既看不到又摸不到,但它却是客观、真实的存在着的。

    对于你对我深厚的友谊,作为馈赠,我应把一个真实的我放在你的面前。因为我一贯慷慨。那天,我用一个金属球来比喻你对我的了解,你只看到球壳闪着熠熠的光泽,却不知里面是些什么。就像卫星上的人看地球,却不能看到里面轰轰运行的岩浆。”

    “我的心中始终有一种东西在召唤我,那是一份神圣的天职-----就是作为一个先驱者,引导苦难的民众走上幸福之路。这就要求有鹰样的视力和圣哲聪颖的光辉,才能走上这条探求之路。你读过历史,试想历史上有多少仁人志士在这条路上奔走,虽然一个个地倒下了,但却留一片光辉的余熠。这份天职很讨厌,他会用孤寂来折磨人,会用诽谤来打击人,它不能给人笑脸,也不能给人舒坦的日子过。从事这份天职的人,不了解他的,说它是怪物;了解他的人,会说他自命清高-----总之,众说纷纭,只有让历史来作证,若干年后,困顿的人们终于会发现这深埋在地下的黄金。可以想象出,他们会贪婪地盯着他,用衣服轻轻拂去尘埃。”

    “我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虽然我仍然生活在这尘世上。我得时时堤防陷入这无底的深渊。而我又是唯物主义者,相信没有生活就没有思想,无论这生活多么繁杂,我必须全心全意地投入这里面,因为再烂的泥塘也能养出肥硕鲜美的鱼来。我必须时时刻刻抓住世界上本质的东西来,就像提着它的神经。我跟你讲过,我总是不屑和一般人讲话(当然他也对我不屑),我觉得那是浪费时间,就像是吃着糟糠岂不伤了胃。”

    云逸的名字根本跟他的人不符,他脑子里想的,怎样看都是一个活得有追求,有责任的精英,绝不会将就妥协于世俗,更没有闲云野鹤的逍遥,这封信里的文字逻辑依然严谨,但里面的凝重,顿时林语的情绪变得异常的沉重,她再次感受到与他的差别,她跟他不一样,并不能做他那另一半,不是她不愿意,是她不能。

    “你又不难看出,我的生活出现了很大的困境,好像是对我以上的种种妄想的惩罚,“聪明的人”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他们还自以为高明,板着“太师爷”的面孔惦记着别人任何的痴,傻,还有狂!可是“他们”这些人不要忘了,正是他们这些神圣而又繁重的工作才使他们幸福啊!“你”和“我”都是人,为什么我必须为你造福呢?!对于这帮无赖,只能对他们不屑!”

    云逸对生活的理解不是一般人可以到达的境界,一直在书本里徜徉的林语看着云逸一遍又一遍的刨析自己的人生,从表及里,看懂了如何,不懂又如何,他写的那些,无论是哪一类都不是林语这一类。

    “我是深信艺术能够拯救人生的。我的出发点就是作诗、写作、还有哲学思想,我相信经过我的一生的努力,肯定会有一点小小的成绩的。我曾把我的生活喻为一面破碎的镜子,我总是在修补它,那些闪这光泽的碎片散弃在尘埃里,我不倦的魂灵,循着这光点,在把失去的希望找还。

    在失望的时刻我总是想我的思想是不是太艺术了,因为我极端仇视中庸,有人曾经讲过,中庸对艺术是一种危险,而对我生活则有普遍的拯救意义。我无言以对,我为什么一定要用艺术来苛求人生呢?可我最终明白,做为悲剧的艺术却是我生活的指南。我很想过一个悲壮而又富于诗意的人生。就如琴弦在一阵剧烈地振动后,发出铿锵地轰响,在这轰响里,琴弦噶的断了。试想,你这弹奏者啊,会在那刹那间产生多么大的快乐和雄壮的晕眩。彗星----这地球的克星,以损失巨大的能量而喷出耀眼的慧尾,因为它知道地球有无数人在为它欢呼! 写着上面的话,我总有一种莫名的痛楚,那上面的字迹,乃是我的心血斑斑。”

    这封信,让林语很长一段时间没缓过来。再次回忆旅行中,自己是否有行为上的瑕疵,都一样啊并没有特别的对他,,一时之间,林语有些后悔了,真的不该让岚子喊他们,来个神经大条也好,偏偏来了个人生导师,高下立判相形见绌。

    她对自己的愿望异常淳朴,做家庭的守护着,只希望家里的每个人都能过上幸福的日子,她的短视和实际在高大上的魂灵面前,俗气的都不敢表白。

    正心烦意乱,生活委员梅立安过来发生活补贴,问他还有没有别的事,说没有。“来来来凑个脚,来打双升吧。”,杨柳先撤回扬州了,寝室只有三个人。
    沁春和任晴配对,林语和梅立安一边,战场立刻摆起来。
    “梅立安,你女朋友真好,说一下,千里送学啥滋味。”这个话题隐藏太久了,好不容易有机会拿出来,沁春一边起牌,一边丢个彩蛋。
    “她是想过来看看黄鹤楼,长江大桥。”“啥意思,不承认?”“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人家女孩子主动,你还在这里忸怩。”一时间,七嘴八舌,把梅立安说的只好退一步,

    “高中同学,她要送,我说不要,她还是要送,只能让她送啊。”说的一脸无辜,这段话听起来就是,一个巴掌打过来,你的脸不能躲,只能呆在那儿等着。躲了,是不给别人面子,不躲,是给自己台阶下。

    听了梅立安的辩解,林语忽然有点明白了他。她只看了他一眼,心想,世界之大,什么人都有,原来班上也有这样的妙人,可惜名草有主。
    打了一会儿,梅立安拿出烟,问她们介不介意,
    “抽吧。”沁春代替姐妹们接受
    “你们要不要来一只。”
    “没兴趣,牌都拿不清楚,还拿烟。”林语本来技术就不行,刚又打错牌
    “尝一下?”估计是不好意思一个人放毒,想找一个垫背的,看都没人理,只好一个人给自己上烟。
    “为什么要抽烟?”林语问
    “喜欢。”
    “烟又不能当饭吃,当水喝,花钱买烟,浪费。”
    “不要管闲事,好好打牌。”任晴不清楚林语啥时候搭错了神经。
    梅立安没在意,边打边一本正经说,“抽烟不会长胖,也不用担心上厕所。可以整理思绪,还能启发灵感。”
    被他说的这样好,沁春立马说,“来一只,尝一下。”
    任晴和林语都笑她,一点立场都没有,随便忽悠一下就上钩了。

    打扑克,一看任晴和梅立安的水平高一些,他们基本能判断出对方手里有什么牌,也能从牌面上,分析出底牌,从而判断是否需要抠底。一来二去,把沁春和林语打的一愣一愣的,幸亏两个高手不是一伙的。
    任晴一组首先打过了A,林语的心里也没刚才那么堵,牌局就散了。只那么一会儿,真的很受用,有这些人陪着自己,真好。
    放暑假
    因为学,很多的同学提前回家了。
    沁春的家里最远,要坐30几个小时,回去的时候,跟学校三个老乡在一起。林语突然想起一个人,问,“你有没有问过陈锐走了没?”沁春楞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他?”
    “以后你跟你说。”
    “没问,不一个学校,放假的时候可能不一样。”
    “三人行,必有我师,下学期来听你讲谁是你的老师。”
    “去你的,哪有那么多老师!”
    都走了,凌乱寝室看上去像刚历经逃荒样儿,林语简单的收拾了一会儿,那两封信又读了一遍,轻轻地锁上抽屉,把窗户关好,门锁好。
    第一学年,结束了。

    夏天的武汉,热且闷,空气湿湿的,人在里面泡着,总倦倦的,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神,好像每个毛孔、每个细胞都泡肿了。无意之中,在书架看到了云逸借给她看的书,估计母亲也没有闲心去翻,要不然肯定会问她,萧云逸是谁。

    要是翻三毛、严沁、亦舒的书,舒缓的情节,清爽的文字,一本书一天就可以翻完。第一次看哲人们写的书,才翻两页就翻不下去了……看到尼采要用鞭子来对付女人,一个神经病,真懒得理。
    可林语知道,萧云逸不是神经病。

    那年暑假的雨水特别多,每日下得也不大,淅淅沥沥的,就没一个停。
    可能是心情不太好,雨声听起来一会儿像是低吟抽泣,一会儿又是哀怨低语。

    第 ,真的光芒四射,把林语的眼睛和脑袋都闪昏了。
    第二封信,林语发现,萧云逸准备过的生活,或者人生跟她不一样。
    她只是想拥有普通平凡的生活,既不想去启迪谁,也不想伤害谁,可能就是他写的中庸。
    林语觉得,她对生活的寄托与他的哲学思想不太融合。一个每天都提着神经的人!只看到他的两封信,就让林语觉得沉重无比。

    看雨下小了,林语拿起伞,步踱到岚子家。
    “怎么样?”岚子心照不宣。
    “为什么帮他送书给我?我又没借。”林语真急了。
    “他把书给我,要我给你,我就给你了”岚子丝毫不觉问题的严重性。
    “我哪有说要看,你就不能先给我打个电话?”
    “我想,让你学习下也好,只当拓展知识面。再说,人家一番好意,即便要拒绝,也是你拒绝。”岚子说的有理有利有节。

    “算了,不说书,说人,你怎么看他?”
    “不知道,不是很了解,跟你一样,也就一起呆了几天。”
    “在学校你们不讲话的?”
    “你在学校跟你们班男生讲话?”
    “他跟我写了两封信,还来学校找我了两次。说实话,这人确实有才。”跟朋友,毫无隐瞒。
    “既然有才,就先接触一下,你又不少什么,只当丰富大学生活。”
    说的这么轻巧,这是去看一场电影吗?是一次郊游吗?能真的下定决心,全身心无保留?思来想去,还是不敢。
    从岚子的话里,也并非一无所获,林语知道,萧云逸真实的样子只有她知道?想起这,心情又轻快一些。

    萧云逸在末尾留了家里的通信地址,林语早烂熟于心,是时候该写回信了。

    “看了你的信,真心佩服你!明知道是一条荆棘之路还敢去走的人不多。
    每个人都有理想,也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
    像苦行僧一样,也是一种,只是责任过于沉重。
    “再烂的塘里都能有肥硕的鱼”,是说你自己吗?自己是鱼,身边都是烂塘?

    靠诗歌、哲学能拯救人类?人类都是要吃饭的,灵魂再高尚再空灵也不能离开一日三餐,我就一普通人,没有去解救谁灵魂的觉悟,只是用良知来面对这个世界。

    我相信,付出总会有回报的,即使是一个笑容,一句问候。
    你是一个对未来有追求的人,再高尚的理想不都是从平地开始筑起,我老感觉你像拔地而起没有基础一样,这样的你会开心吗?不接地气的想法能有生命力?”

    信刚寄出不久,就收到第三封信。
    “我都不知这是第十几次从邮局回来,两手依然空空。同去的朋友,看着我失望的样子,怀疑地盯着我“是不是她的信?”我忙说:“不是,不是。”其实他也不知这“她”是谁,却明确的是那个意思。
    我有点对这个问法气愤了,为什么非要一定是这样的事呢?难道别的什么没有比这更让人失望了吗?有,好像也没有。

    前几天,幸遇一老同学,谈至深宵,我们谈人生事业,也谈爱情以至友谊,这位老友在学校堪称一怪,理解他的人可谓寥寥。可我觉得他是芸芸众生中比较杰出的一个。他对这个世界有着细致深刻的体验,更能用一颗炽热的心去照亮天宇的角落。我说他有“静心术”,即对外界有一种执着的追求与观念。他说:未爆发的火山表面的确很平静。我极其同意这个观念。

    我从来都是把人分为两种:一种是生存的人,另一种是生活的人。其根本区别是其骨子里是不是自私的。那种生存的人一辈子忙忙碌碌,左右逢源,上下奉迎,好的能荣华富贵,坏的也食不裹腹;至于这种生活的人,他是深谙人生的真谛,时刻都能捕捉到最瑰丽的灵光,他的日子是用珍珠穿成,终生都在穿缀着这人生的项链。

    我们谈着谈着,不觉呵欠连天。他说,大白天有时竟也如此。我说人的思想太疲劳,仍得不到抚慰,就越显孤独。我们自然谈到友谊,我说若不能交一个极其知心的,上升到极高境界的异性朋友,兴许是个悲剧。人的思想就像一个圆,缺少了这一点就剩下一半,你就只能站在这一半的边缘而望洋兴叹了。我总想象我这样的人,交一个这样的朋友是极其难的,因为我不敢保证,只能到这一步为止。他听后哈哈大笑,说我太偏见了,也太不够“君子”了,倘若每每接触异性都这么想岂不乱了套。我方觉得我近来的所做所为,大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嫌疑,惭愧!

    实话跟你讲,你在某些方面很像我这位老兄,这回该知道我是怎么了解你的吧。不知是出于一种感觉还是理智,我总认为你能理解我的言行,因为我不认为你同其他的女孩子是一样。

    我极其崇信你的这样一段话:“我很想重新塑造一个我,我有极强的自信心,相信能做到,但我并没有做,因为像我这样的人太少,而重新塑造的我又太多。”尤其这后一句道出了我的心声,它使我在一次痛楚之后总算有了一丝欣慰。

    不过,我却没有你那么强的自信心去改变一个自我,倘要改变,也只能在环境变迁中微变,因为我相信“天性”,上天把我放在荒漠上就是让我思念泉水,要把我放在人烟稠密的鱼米之乡,我定要想那驼铃在耳畔叮当。我知道,你也无心去改变那一个已经属于你的自我,在人世沧桑面前,它会让你有享之不尽的动力!”

    这封信终于下凡了。起码,没让人觉得要仰着头才能有与他交流的资格,林语读起来也平静了很多。

    暑期,云逸收到了林语的信后,追了一封“悔”过的信,说自己错了,错的离谱,写的烂鱼塘也好,等等都不是针对林语的。可林语知道,无论针对谁,那样的理想都很累。
    信的结尾,云逸说他想提前返校,要林语以后的信寄学校就好。

    林语最后没有回信,她想,他都过来啦,既然大家都是朋友,还是见面谈吧。写信倒不难,难的是看跟谁写。跟一个这么有思想的人写信,像打擂台一样,白纸黑字,甘拜下风。

    本以为去萧云逸的学校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那学校她原本就熟悉,没事也经常不辞辛苦跑去找岚子,现在却挪不动脚步。朋友?女朋友?同学?不但她不知道怎么划线,估计云逸也不知道怎么划。现在还说,两个人只认识,别说云逸,她自己的心都会疼。

    想了又想,还是回了封信。
    说自己并没生气,只是不喜欢他太孤芳自赏……不知所云的扯了一堆。结尾就是祝身体健康,学习愉快。

    很快,林语收到了一封透心凉的信。看贯了长篇大论,忽见寥寥几句,林语的心竟然莫名地哭了。
    “感谢你的问候。很高兴收到你的信。希望你快乐。永远。那几日月光甚好。不过,又似乎有点冷清。”
    他生气了,提前到学校等她。却等来的是一堆没有分量的语言。

    痛,真痛。林语和云逸同时被啃噬着。
    一天又一天的等待,让林语慢慢明白,无奈太多,终究应该忘记。
    算了,别想了。先过好每一天。
    为了弥补歉意,最后还是很直白的给萧云逸回了几个字,不知道以什么身份见他,所以没去。希望他理解。也算句号了,希望这一页翻过就好了。

    那学期,是林语学习最刻苦的一学期。
    不学习的时候,脑子里就会想到云逸,想曾经跟他在一起的画面,写的信,说的话,一个人无论怎么写怎么说,心最诚实。可以骗任何人,骗不了自己。
    她每天都在等,希望能看到云逸的信,或者身影。她也不知道是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一转眼,都快过新年了。好像真的淡忘了。

    接近年底时,来了 ,忐忑的打开。

    “这一段学习,生活好吗?一定很愉快很充实吧。

    我不知怎样才过得充实,也就不知什么是虚度;正如没有正确的标准,怎么断定什么是错呢。我在凭着一种自觉在生活,似乎平安无事,可心中总有一种无形的东西在时时闪现……

    本来不爱像有些人到年终就摆出一副大智大慧的面孔:总结过去,展望未来。听听,多么聪明。可我还是要说,倘若我的生命刚刚苏醒,对于我未来的日子一样重要,每一天,都该用心的火焰去照亮勃勃生机的天宇。假若生命就此沉寂,也该像古老的枯树熬过一个个黄昏,谁知,我正如此!

    说实话,你没能了解我,即使能,也很片面,就像我对你的一样。很遗憾,我太爱自作聪明,其实呢……

    祝你新年愉快,长一岁长一智,来年更聪明!更活泼,快乐!”

    像一封分别的信,其实根本就没有相聚。

    错了就错了吧……陷的越深,出来就越难,林语暗暗庆幸,还没有纵身一跃,那样是不是就万劫不复了。即便再欣赏他的文采飞扬,他的深邃之思成为一条横亘的鸿沟,让人不敢靠近。

    沉寂数日,又来了 。

    “春寒料峭,欲以之融汝之心,供遣无聊时光,吾心足矣。

    《不再辉煌》--又是一个风雨夜

    今夜风雨潇潇

    我灵魂的灯火忽明忽暗

    莫非它已不再辉煌

    一汪汪水洼

    为生命的草滩映出惨淡的白光

    扶着轻柔的草苓

    欣喜的心循着清脆的蛙音

    为苍茫的大地

    谱下了狂激的音符

    晨曦挽起长路的臂腕

    走向天边要把彩霞摘取

    在它灰白的忧郁眼瞳里

    匆匆的身影

    忽然停下聆听

    路旁林中鸟儿的欢唱

    今夜风雨潇潇

    蛙声已经隐去

    鸟儿不再欢唱

    我的心也不再辉煌

    为一种幻想着魔,总会在勤奋的懒惰里忧伤。

    小语,这样称呼你可以吗,这首小诗,也许不能算是浪费笔墨吧。我总能为我们的回忆平添浪漫忧伤的光环,可你不要忧伤,我也一样,不论你错还是我错,我们都不必道错,因为原谅本就没有,就像道错对于错的不必要一样,它只是借口,既然我们都相互真诚,还需要什么借口。

    呼吸新鲜空气会头脑清醒,面对真诚的心疑虑顿消。”

    每当林语觉得差不多忘记了时候,总有 飘然而至,提示着她,有这么一个人,一直在身边不远处,每次看到熟悉的字体,再也不是高兴,而是心痛,心痛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先是一丝丝让你觉得可以驾驭的痛,接着是整个收缩到极致成一个结结实实的陀螺在那里旋转样儿,无法言语的痛,没边边际。

    林语不想再回信了,她害怕再收到他的任何只言片语。

    那天是周末,岚子邀请林语去她们学校玩,说晚上有个舞会,女生太少,去帮衬一下。

    去吧?碰到怎么办?心里没鬼,肯定就不会理会这些,还是有鬼。林语有点犹豫,没有一口答应。

    “怎么,没有男朋友就不看女朋友了?”

    是啊,一想,就因为这家伙,好久好久都没去岚子的学校了,那儿的春天,该有多美。

    “你明天回家吗?”林语想周末跟岚子一起好好散散心。

    “陪你,好不。”

    “行,我吃完饭就过来。”

    从进岚子学校的大门开始,林语就不断地深呼吸,调整气息,尽量平静的如常。还没有走到熊猫楼,就看到了路边等待的云逸。

    他看起来十分憔悴,林语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根本移动不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全然忘记应该是说真巧,还是说你好,云逸看见她,眼睛忽然放出光,快步上前,二话不说,抓起林语的手,就往湖边走。

    那条路林语太熟悉了,闭着眼也知道,被云逸牵着的她,哪里里还能看到周围的风景,她知道,她哭了……实在忍不住哭了……哭的声音开始是没有的,由浅及深的抽泣,到后来,绵绵的泉水竟然如流水一般,再也不能控制,一直在哭……

    岸云逸看见林语哭,先是把她紧紧地拥着,接着开始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再后来,他把林语紧紧地抱在胸前,任由让她的滚热泪珠浸湿他的衣服,像久违的雨水浇灌着他那颗干涸的心……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林语似乎把这这么长时间的等待,让身体里藏着的每一滴水,都通过眼泪释放出来,不知为什么会这么伤心,为什么在文字里穿行时总游刃有余,在现实中这么不堪一击。

    云逸也后悔,他怎么舍得让一个可爱的姑娘为他这样的流泪。

    哭过之后是沉寂。这么久都没有见面,云逸也不敢开口,他生怕自己一句话说错,如果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候也太虚伪了。林语不管,她要问明白,她知道,云逸是不会主动说的,他的信里面说的太多了。

    “为什么不理我?”最想知道的就是这个。

    “太累了,跟你说来说去的,有时候都不知自己说的啥。”

    “这么久……都不理”这个把别人的心敲开了以后又没有下文的“坏蛋”。

    “不是,我也怕,我想再想清楚。”

    “你想的那么多还不够清楚?”

    “我没把你想清楚。”

    “是你找的岚子?”问完了这句话,知道很多余,但从他口里说出来,听着踏实。

    “恩,我想最后确认一遍,你到底怎么看我。”又追了一句,“你也没理我啊……”

    林语用拳头狠狠地在云逸的身上砸了很多下,她想用拳头告诉他,自己的心到底有多痛,她想把这么久积起的感情一点一点的传递给这个外表冷漠内心狂热的人,她想让自己的手也知道痛,让这一切看起来更真实,而不仅仅停留在纸上的文字。

    云逸的心是快乐的,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快乐,这一切是多么的值得,煎熬,长时间的煎熬,才让他们彼此知道,这样未尝不是一个好结果。

    林语已经是他的姑娘,他曾经做梦都希望,现在真的实现了,有什么样的等待,能比这样结局更让人满足呢……他的心在笑,脸在笑,整个身体都在笑……

    回到学校,林语的那点理智也跟着一起回来。她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写信跟见面完全是二种概念。信里面的太理性、太规矩、太生硬。她想,如果再联系,她情愿打电话听他的声音,不怕辛苦地长途跋涉见人,再也不会写信了。她是个口是心非的人,这个坏的习惯暂时是改不了了。

    这么久没联系,也不是见一面就可以平复的。林语也知道,是自己有些失态了,什么也没有的事情,怎能责怪?

    回来不久,林语就收到一首诗。

    《虽然依然》--与一位知心人

    眉宇间的烟雾在

    北方的群山上凝成我思念的云

    哦那云在飘

    在飘一种南方的温柔

    那云在散

    散去了山林积年的尘垢

    看云里的大雁已背起

    山峦上沉沉的落日匆匆南去

    在另一个黎明里跌进你薄雾的心湖

    于是北方的山南方的湖

    雕成一副完美的版画

    依然

    一个北方

    一个南方

    诗的后面有一行很小的字。“我需要爱,真诚和理解。不然,我或可窒息而死。我乖张,爱浪漫,不切实际,可我的心很朴素。相信吧,我能给你多少快乐,我不会吝惜半点。”

    看到云逸的眉间愁容在她的泪中尽散,看到冬去春来,有什么比这里描述的画面更美。这样的云逸,林语怎么会真的把他想成尼采。

    云逸虽然开心,还是有点意外,怕又是自己想错了,每次都十分小心地呵护着来之不易的和平,再也不是在纸上跟他打嘴巴官司的林语,真实的人,真实的关心,真实的相处,太真实的感觉,激发了他深藏在心底的爱的渴望,他的文采全部变成一首一首的诗,不断地流向林语这条河。

    即便两个人没见面,不在一起,他也乐得跟林语分享,无论在哪里,想的都是林语。无论在干什么,都希望林语知道。

    他看见窗台的雨线,会想那个丫头是不是也像他一样在看;

    看见突兀在湖中的棱石,他会跳上去,尝试清空自己,但脑子里想着的还是她;

    有时,他会在酒后模糊的记忆里狂草最真实的感觉、最真切的希望、最美好的愿望;

    只要有机会,他用各种方法找出自己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去证明,这时的他,更像不断论证结果是否正确的理科生,每次得出相同的结论“我爱林语。”

    这样的云逸,林语怎么会不知道,又怎么会没感觉。

    林语也很想云逸,想的难受。她经常不由自主的跑到电话那里,想跟他打电话,但又怕他没在,传不到人。每次走过去,又折回来,又走过去。她也很想说,她爱他,可话还没有到嘴边,就被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力量给拉回去了。曾经哭的一塌糊涂的林语,现在也不轻易的流泪了,那次的泪流尽了。

    她总在笑,发自内心的笑,含蓄的笑,内秀的笑,但笑得不够坦然和放肆。

    云逸到底喜欢自己什么?她担心云逸因为不了解自己而爱,因了解而不爱。等等吧,让他和她一起都充分的了解吧……那个字,还是说不出口的,爱也是一种能力,即便真真的看到了,也深深地感受到了,她还是不够自信。

    空暇时,云逸会寄来一首小诗,然后附上一组小字,问什么时候来看我?

    林语开始慢慢的沉浸在他的诗里,跟着他一起,品赏润色,看哪个词更好,那句话字更贴切,终于,他们找到了一个轻松点更容易发现彼此本心的话题。

    《梅雨》---写在梅雨前

    梅雨季节里

    树枝上挂满潮湿的倦意

    藏在雨帘里的春愁

    并不见人影绰约

    而含红吐绿的玫瑰

    正在赶他的花期

    飘零的妩媚流淌成溪水

    去汇湖岸的崚嶒

    四月,梅雨的季节

    没有忧愁没有阴郁

    也会有另一番思绪

    沁在明净的风里

    远山的重塔

    含着明丽的天光

    立在人们凝重的感觉里

    踏着乱石嶙峋的碎语

    我独行的身影

    也就融进它的威严

    通过长时间的磨合,云逸终于弄明白了一个道理,他必须改变。

    他开始用诗慢慢地渗透着他的想法,用一些温柔的文字表达,以前的逻辑缜密层层递进的大篇幅的文字,再也没有了。他的本意就是想与一位可心的人在一起聊天,以前说的时候,忘记了林语的理解和承受能力,让他喜欢的姑娘躲起来了。现在,他要想办法把她拉出来。
    周末约会
    林语跟云逸说:“如果我想来看你,就会过来,想跟你说话,就会打电话。但,我不会再跟你写信的,你不要怪我,写信我真的不自信,怕伤害你也怕被伤害,但你可以写,我喜欢看;还有,在没有得到允许之前,你都不能到学校来找我。”

    林语开始为自己编织一个温柔的保护网。

    云逸听了,笑了,这样的话就如同撒娇的霸王条款,虽然被限制了很多,这算什么,只要她愿意理他,没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云逸很聪明,他总会在每个周末前的跟林语打电话,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小姑娘,你准备什么时候来看我?”

    他学校那条长长的湖岸线一直是林语最喜欢的。以前每次来都会和岚子一起走,她还经常问岚子,你平常自己走么,岚子总说,有什么好走的。如果说,岚子的学校的好,林语只羡慕这个。

    那条岸线或宽或窄,岸边有台阶,你可以顿足休憩;岸边的树让你在夏日也一样可以享受微风清凉,湖波荡漾;路边时不时还会有印入眼帘的小野花,让每次走过的人都会有些惊喜;有一段路与山体镶嵌在一起,累了,还可以躲进去,走着走着,你会忘记其实是在湖边……一条长满了故事的湖岸线。

    林语每次会选择不同的行走方案,不一样的组合,不过是一条路,被林语喜爱的都快变成一首诗了。

    周末,她很愿意云逸那里,寝室的姑娘们还都以为她回家了呢!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走自己喜欢的路……林语总喜欢东边日出西边雨的跟云逸聊天,很少谈自己。像上次那样,露骨的质问云逸的连环炮,基本收起来了。云逸的心意清楚着呢,没有胆量露出来的是林语。

    云逸真开心的不得了,他就是喜欢这样的,他开始明白林语的心,总跟她说,你这样很好,他还真的怕林语哪一天变成跟他一样,那就是罪过了。

    即便是经常见面,也不能慰籍那颗思念的心,云逸还是会有写信,跟以前不一样的是,再没有拯救世界的大道理,不过是寥寥几句和一首诗。他的文字里看到更多的是温暖,再也不是光环。那个调皮的丫头喜欢什么,他都摸的透透的。

    “你能理解一颗苦苦寻觅而无着落,忽然发现有一天就在眼前吗?我便是这样,我为之竟不能安稳的睡觉。

    你给我的忠告我牢记在心。我细细地想来想去的确能领味到极大的快乐。我太认真、太苛求固化也就不能快乐,这是扎扎实实的真理。可是,小姑娘,不是我顽固不化,正如我的感情寄托是你,我绝不能从这刚刚起步的事业中半途而废。这一点,你也许不能理解或者不完全理解,我不能为之说什么,因为我暂时拿不出证明。

    我以为感情是绝对自私的,他是建立在爱人类,爱生活的基础上的对自身尊重的一种体现。我好自私,我想拥有对你的感情,全部的,从内心深处的。”

    下面是我游西山后,作的一首诗,赠你详鉴。

    《诗配画》---游文赤壁东坡赤壁

    一首古老深远的诗

    一阙沉毅悠扬的歌

    从冬眠的壳苏醒

    它发现那些雄壮的历史已如岩石风化松软

    只有

    青竹纤纤

    欧鹭纵纵

    昨日黄花今日看

    茫茫浓雾里

    一串脚印隐入荒草的风露

    在寻赤壁矶下

    东坡飘髯挥笔

    一种豪情

    一种伧然

    抹抹浓墨掀江涛”

    林语的心在他的呵护之下,也渐渐勇敢起来,终于主动跟他电话。“信看了…知道的。西山好玩么?”其实,林语是想跟他说,“周末,我不过去了,你过来吧,9点半在我的学校前门见,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一次被盛情相邀,云逸那夜,真的有点睡不着。

    林语带云逸去的地方,是归元寺。

    武汉人一般有什么愿望,都喜欢到那里去求,如果心愿达成,还会去还愿。林语的姨妈在没有添孙子的时候,每年都去那求送子观音,后来,还真的添了两胖孙子,还愿的时候,姨妈的腿已经很不方便了,非要表弟开车把她送过去,说如果不还愿,以后许的愿就不灵了。

    那里有500个罗汉,去的人一般会根据随心所欲的秩序,按照岁数,从左到右数,数到的罗汉状态将映射你许愿的未来。林语是唯物主以者,她也不是很相信,可跟云逸交往后,她跟谁都没说,跟菩萨应该是可以说一说吧,看神灵怎么指点,是不是天意,要不要全身的跳进去。

    云逸被林语连哄带骗的带到那儿,他那颗圣哲的脑袋,岂非不明白。

    他心甘情愿被林语忽悠着,一会儿从这边,按林语的年龄数,看到一个憨态可掬罗汉;一会儿从那边按云逸的年龄数,看到一个充满智慧的罗汉。他们不停的换起点,又不停的找出重新数的理由。

    林语想,只要有一个是脾气坏坏的,脸上阴险的,玩世不恭的,就再斟酌。骗别人也是骗自己,还真的被数到一个,可她又想,占比率甚小,可能性不大。来这儿,不是想求菩萨保佑的么,林语多希望她的诚心能让菩萨真的在冥冥之中保佑自己。

    云逸每次被林语的小聪明算计时都会很开心,他想,这丫头肯为他动脑筋就是心里有他啰。

    “我要不要拜?”看见林语刚拜了起身,云逸问。

    “你确定,你是真心想拜?如果只想做给我看,就算了。”

    云逸最后没拜,他心里的主意笃定着呢,不需要这样的帮助,只是逗一下小姑娘。他们只差2岁,林语心里明白,心里年龄差的何止2岁!既然她没有能力迁就他,只能让他迁就自己。

    他一回去,就寄过来一首诗。

    《烧香的姑娘》

    寺堂里

    烟气空濛

    古筝声声

    观尽了八百罗汉形态迥异

    欣赏荷花池里的金鱼飞旋嬉戏

    现在又跪在蒲团垫上

    这个姑娘

    正烧一束粉红的桂花香

    默念几句真挚的祝福

    如丝绢图上的仕女

    祈一段姻缘

    又似诗书里的淑闺

    求一世美满

    虔虔诚诚

    爱爱切切

    回首一个酽人的微笑

    竟羞闭飞檐凤屏

    惊飞蓝天白云

    看着云逸把文字定格成一幅又一幅的相聚的画面,林语被宠的,浑身都是幸福。
    宣示主权
    那天,林语好好的打扮了一下。

    她想到云逸的寝室去找他,再也不是在曾经的老地方碰面。她没有提前跟云逸打电话,她想看看,云逸平时都呆在什么样的环境里。

    林语长得较普通,鼻子有点塌,皮肤有点黑,她的眼睛和眉毛挺耐看,特别是笑的时候,弯弯的眼角里发出的光好像会射进你的心里。五官搭配起来不算美,但很协调,不说话的时候憨憨的,说话的时候,灵动的肢体语言,再加上幽默诙谐的谈吐,浑身自内而外散发的独立自信,不熟悉的人,是看不出林语的美。

    在认识云逸以前,林语心里也珍藏着她的王子画像,既然现在真的来了,又何必去拒绝。大学里,除了没钱,什么都有,有时间,有精力,有空间,有自由,如果真的可以去做一件美好的事情,也未尝不是幸运!

    她是知道男生楼的。这所学校她太熟了。踏上台阶的时候,心还是跳的厉害,她在楼梯平台等了一下,脸上也开始微微发热,怎么会这样,林语觉得自己的大方得体的形象在这一刻恨不得都要崩塌了。

    她低着头,怕有熟人看到。总要走出这一步,如果连这个勇气都没有,怎么行!

    “林语,是你吗?”陈锐正好走过来。

    林语像被人窥见了隐私一样,尴尬地说,“你好,萧云逸在不在,我找他。”尽量让自己镇定,把心中那只跳上跳下的兔子摁了下去。女生想在这所学校找男生,畅通无阻。

    “你跟我来。”跟在陈锐的身后,反而没刚才那么紧张了。

    “萧云逸,出来,看看谁来了。”老远的,陈锐就在走廊里喊。

    当云逸走出寝室,看见陈锐身后的林语,先是惊异,接着是惊喜,“你怎么来了。”

    他并没有像林语一样把他往寝室外面带,而是大方的请她到寝室,到他的床边坐下,并给她倒了一杯水。

    寝室里,有四个人住,跟林语寝室也是一样的结构,其他人都不在,里面凌乱的很。袜子到处挂着,鞋也随处摆着,空气里味道也不大好。云逸的床上,被子整齐叠着,不像其他人散落着,靠墙的床边还摆着一排书,本来就不宽的床占去了不少面积,墙上挂着一只羽毛球拍,“怎么就一只?”“我们都是各人打各人的拍子。”

    云逸真没想到这个丫头会不请自来,换好鞋,收拾好他刚刚半躺着看的书,牵着云逸,走出寝室。

    “怎么,来考察来了?”云逸笑着问,“是不是想我。”他也会说这么弱智的话。

    “不能不请自来吗?”

    “哪里,不是,好啊,我喜欢,希望你经常不请自来。”云逸竟然也会语无伦次。

    “离吃饭还早,一起转转吧”和云逸在一起相互偎依的走着,不说话,都觉得舒服。

    “小姑娘。”

    “嗯。”

    “问你呢,是不是想我,你还没回答。”

    “你可以突然袭击,我就不行。”

    “行……”云逸心里被一种久违的期望感染者,太好了,林语愿意让别人看到她的存在,说明已经认可了他,即便还没有对他说那三个字,已八九不离十了。

    “累不累?”他知道,两个学校之间的公汽倒腾并不方便。“要不歇一会儿。”他把操场看台的座位打扫干净了两个,两个人坐下来。

    “你为什么喜欢我?”林语终于敢问这个问题,

    “在给你的信里,已经写了啊!”

    “我要听你说。”

    “你做事周密,善解人意,不拘小节,落落大方,太多了,要说完吗?”

    “你确定,你没弄错,喜欢我?又笨,又傻,学习又不好,又喜欢胡搅蛮缠,不讲道理。”

    “你是讲大道理,不讲小道理。怎么,还不自信?你不是找神灵帮你拿主意了吗?”林语重重地锤了他一下,

    “有我负责聪明就可以了,你笨一点好,不能两个人都聪明。”又是一锤!他顺势抓住她的手,把它放在他的胸前,“感受到了吗,我的心跳,跳的多快啊,你来,我真的好开心!”

    当时,林语真想好好的扑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可两个单独的座椅,把这个想法粉粹了。

    “你知道你有多迷人吗?”

    “嗯。”云逸绕有兴致,听林语在那儿讲。

    “我特别喜欢看你抽烟的样子,侧面真的好帅。”

    “真的吗,还担心你不喜欢烟味。”

    “还喜欢看你写的诗,为什么你可以写出那么美的诗!飘零的妩媚流淌成溪水,太美了……”

    “还喜欢看你写的字,有时飘逸,有时俊秀,唯一不喜欢,就是你的大道理。”

    “也喜欢跟你聊天,你聊天的时候又温柔又温暖。”

    “我有这么好,怎么还那么长时间都不理我?”他也有疑问。

    “你太好了,我不够好。”

    “傻姑娘,我觉得你好就行了。”

    “才认知几天,就觉得了。”

    “认识时间虽不长,但我懂你。”他就是这么自信。

    “总觉得这一切不像真的。”

    “我怎么做,你才会觉得真。”说着,他把嘴凑过来,被林语推开。

    林语其实还想问,为什么他那么渴望爱,又担心触碰到他曾经的伤心,今天她是来宣示主权的,是开心的日子。

    林语有时很希望云逸像她一样没心没肺,又担心真的一样了是不是就没吸引力了,人都是因为不一样才喜欢。

    学校广播里传来轻松的旋律,可以去吃饭了。

    他们静静的坐在一起,坦诚的聊天,两人贪婪的享受着得之不易的片刻欢愉,都不想因裹腹这件俗事破坏了气氛,任由广播的曲子换了一首又一首。

    “去吃饭吧。”云逸虽然也不忍心,可他是地主,吃饭这事该他管。林语想起他们在一起吃的每顿饭,没有哪一次是吃得畅快的,也不知今天是不是可以没有负担的好好吃饭了。

    走进食堂,因为来的有点晚,人没有那么拥挤,份饭的选择也没那么丰盛,现场小炒排队的人也不多。观察之后,林语找了僻静的位置先坐下,心安理得的等云逸打饭来。往日都是和岚子一起在窗口挑挑拣拣自己拿主意,现在不是不一样了么。

    林语张望着,不知道会不会碰到岚子,她不知道自己今天会来,想着能看到也好,如果晚了可以去她那里寄宿,没想到看见陈锐正一脸不怀好意的样子走过来。

    “怎么,在这吃?帮他节约钱?”

    “去你的,你自己不也在这吃吗?”

    “什么时候看上的?隐藏的够深的。”

    “这么喜欢八卦,你男的女的。”

    “哎,再怎么说,我们也一起同床过,关心一下总可以吧!”

    “谁跟你同床。”林语有点急了。

    “睡大街的事这么快就忘了。”拿这说事,林语怎么也想不出,印象中的陈锐怎么成这样了,比上次开朗多了,她果断换了一个话题,

    “说你呢,和沁春是怎么回事,你们俩肯定有事。”

    “不要打岔,是你到这儿,是你们在一起。”

    离上次见面,已经过去快一年了,林语也不知道她和陈锐聊起来怎么这么自然,刚见面时可不是这样,那时的他看上去言语少,人也安静,怎么一下身上多了些阳刚之气。“你跑哪里修炼了,怎么像变了一个人。”刚刚在平台上遇见还没看出来。

    说话间云逸已打好饭,看见他走过来了,陈锐跟林语说,“今晚不要走,小操场放电影,就在这儿看电影,机会难得。”然后凑在云逸的耳朵边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对林语摆了摆手,先走了。

    云逸把打好的饭放在林语面前,“看看,喜欢哪一份就吃哪一份。小炒下次再吃,这个月预算吃紧。”

    林语笑了,“没事,晚上也不能多吃。再说,你们学校的份饭味道还可以。”跟吃什么相比,一起吃饭的人更重要。以前每次在一起吃,林语都大包大揽,从来也不知道这家伙喜欢吃什么,于是她问,“你最喜欢吃什么?”

    “还是面食。”

    “为什么?”

    “不麻烦,一会儿就吃饱了。”

    “只为了不饿吗?”

    “是啊,吃饭不就是为了不饿。”

    “那你,不也说上次的烧烤味道好?”

    “那得花多少时间在吃上,你不觉得浪费吗?”

    “你不是有那么多时间吗?”

    “我更喜欢用来做别的事。”

    “什么事?”

    “看书,听音乐,运动,写诗都可以啊!”

    林语一听,看着面前两份饭,不知道说什么好,不争气的问了一句,“我有没有浪费你的时间。”

    云逸笑了,笑的特别开心,“傻姑娘,跟你在一起怎么会浪费时间。”

    “刚才陈锐跟你说啥?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怎么变了这么多?”

    “可能吧,总在一起不觉得很明显。”

    “现在阳光多了,以前有点闷。”

    “你会知道为什么的,不需要太长时间。”云逸又卖了一次关子。

    吃完饭,天还没足够黑,离放电影还有点时间。

    两人来到湖边,柳枝温柔的撩动的林语的长发,呼吸着充盈着湖水味道的空气,太享受了。

    “真喜欢这。”

    “喜欢,就常来。”

    “你喜欢吗?”

    “当然。不过我更喜欢有你在这里的时候。”

    如果一个人平时跟林语这么说,她一定会说,你真肉麻,可当着云逸,她不敢,也许他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露天电影场在学校侧面的小篮球场。又见到了陈锐,他把他们领到一个既舒服又视野极好还和其他的人能保持一定隐蔽的位置。

    “怎么样,这个位置好吧,我早早来占的。”拍了拍云逸的肩膀,一脸的得意。

    “谢谢,谢谢。”

    “看完了,去宿舍找王岚。我跟她说了你来了。”什么时候这么贴心了,林语被跑前跑后的陈锐软到了。陈锐也没继续跟他俩纠葛,又转身走了。

    还没有开始,地上已经摆了些凳子,有些人已经在那儿坐着。

    电影开始了,画面和旋律都在放着,林语的眼里看不到,耳朵也听不到,她跟云逸坐一起,距离很近,感受着他的体温,他的心跳,他的呼吸,想着他们在一起的所有画面,从火车站的介绍开始,睡大街,逛公园,互通书信……想起他每次步行返校的艰难,步行到邮局取信的漫长,春天的舞会,归元寺的祈祷,到今天,一路走来,每个点点滴滴,都深入骨髓的感到他的真实,他的爱,她是何等幸运,有这样一个人爱她。

    林语盯着云逸的脸,不知不觉,又泪流满面。云逸回过头,看见她在那拂袖,“怎么了?”忙用手帮着擦拭,“情节还好哇,就感动成这样。”

    林语不语,自顾自心疼着,想着一定要好好的爱,把自己所有的对爱的理解都送给他,才不负。

    “好看吗?“林语不想回答,她根本不知道讲的什么,整个电影,都在看他。

    “怎么不开心了,早知道就不看了。”

    “不说话就是不开心,什么逻辑。”林语弱弱地反击。

    “嗯,我喜欢听你说话。”

    “可我也喜欢听你说。”

    “但你的话更多啊。”话多也成了把柄。

    夜深了有点冷,林语紧紧的搂着他的胳膊,尽量跟他靠得近一点。他干脆把胳膊拿出来,把林语紧紧地搂在怀里。

    “开心吗?小姑娘。”

    “开心。”

    “早这样多好,耽误多少时间啊。”

    有的话,只能说一遍。林语没有理他,只慢慢地凑过去,亲了他的脸庞,凉凉的软软的,然后又躲开。

    “你还调戏我,这么大的胆子。”

    “不行?就许你们欺负我们。”

    看着这个曾让他心碎一地的小姑娘现在的模样,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然跟陈锐一样,整个人脱胎换骨起来,脸上出现笑容的时间,是他前面所有的日子里最长的。

    “就这样吧,我去王岚那儿。”

    “嗯,要不,明天一起吃早饭。”

    “不用,不是刚见了面吗,明天我想和王岚一起。”

    云逸牵着林语的手,怎么也不舍得放下,突然一发力,把林语拉到怀里,低下头,用最温柔的唇亲吻着她,久久不离,那刻,时间停止,记忆丧失。

    岚子一直在宿舍等她,看她来了,笑她,

    “怎么,摊牌了。”

    “是啊,反正觉得还行。在你眼里,他怎么样?”

    “有点呆板,不知道你怎么会喜欢他。”

    呆板?随便什么评价林语都可以接受,偏偏是这两个字。“他跟你们女生讲话吗?”

    “很少。几乎没有。“她们班上32人,只5名女生,平时在岚子那儿,基本也了解了。“这些你不用管,我帮你罩着。”岚子贴心地给林语吃个定心丸。

    是罗卜白菜各有所爱?自己以为是宝贝,人家也不一定待见,想着岚子的话,林语原来还有点担心会不会有插足者,看来没什么危险,坦然进入了梦乡,睡觉她也爱。

    “那你怎么又来?”

    “我不想后悔。”

    陈锐什么都说了,又什么都没说。三个问题下来,大家都不好再问。看着他们尴尬的样子,杨柳只好说,“你们先出去吧,在这儿,我们不好发挥。”

    任晴也说“沁春,你们先出去。”本来是鼓着一肚子劲要折磨下“姐夫”的,碍于大家的申诉,只能默默地走了出去,她真的没想到陈锐会来找她。

    转眼间,寝室里损失了一员大将。

    “你觉得林语喜欢你什么?”

    “幽默?长的还行?有责任?有追求?……”他说的不怎么对的上号,也许是谦虚,最迷惑林语的文采在他心里位置并不重要,任晴继续问。

    “在你的字典里,喜欢和爱有什么区别?”

    “喜欢只是某一方面吧,爱是全部,包括优点和缺点。”

    “缺点也爱,不是要求对方改?”杨柳忍不住追加了一句。

    “改了,是不是换了一个人?”

    “如果变得更好呢,更好的你反而不爱了?”任晴继续追加。

    “一个人要改变是很难的,爱的就是这个样子,没资格去要求,也无意于去要求,除非,她自己愿意。”云逸笑着反问,“你们会改变自己去迎合一个爱你的人吗?”

    “好吧,再问你。爱情有很多种,你比较偏爱海誓山盟还是细水长流?”

    “可以都要吗?”

    “只能一个。”

    “那就海誓山盟。”他更喜欢激情四射的日子。林语虽知道,还是隐隐的有些担心,她更喜欢细水长流。

    拷问完,林语跟两个姐妹使了下颜色,意思是差不多可以了吧。“走吧,走吧,你们两人世界去吧。”他的答案已经很清楚,任晴发了出门许可证。

    两人开始在微型校园里兜圈子,边走边发现,学校比较合适的二人世界的位置基本都被先知先觉的人占了,凡你觉得合适的地方,等你走过去,那儿已经藏着人。也只有操场相对空旷,他们看中了云梯。爬到上面,坐着虽不怎么舒适,好歹也居高临下,有一定空间的隔离,你占着,别人也不好意思再上来,实在累了,还可以平躺一会儿。

    “今天没给你丢脸吧?”云逸终于拿出了他的烟。

    云逸也会说这样的话,林语真的有点意外,在她心里,他是她的骄傲呢!

    “怎么会,你很好。”

    “怎么把陈锐带来。”

    “他早就想来,不敢来,这不拿我壮胆吗?”

    “不是你拿他当挡箭牌吗?”

    “你觉得我需要?太不了解你男朋友的实力了。”

    “为什么不敢?”林语忍不住想八卦。

    “听陈锐说,他和沁春早就谈了,他们初中高中都是同学,但陈锐的妈妈跟沁春的爸爸在一个单位是死对头,双方家长坚决反对,特别是陈锐的妈妈,还直接找沁春谈过。”

    “啊,这么猛。”接着问“那陈锐怎么敢来?”

    “你觉得呢?”

    真讨厌,又反问,“天高皇帝远?真爱?家里的妈妈松口了?”

    “陈锐跟他爸妈说他想出国。今天是来动员沁春的,让她准备准备,如果两个人在国外,可能鞭长莫及了。”

    “这方案运作的,也真够长的。”

    “正是因为想通了这件事,陈锐就像变了一个人。”

    “爱情的力量有这么大?”

    “你不相信,你也问问室友,看你变化大不大?”

    云逸手中的烟形成的薄雾,先是缭绕的向上升,渐渐的越来越散,最后融入空中。

    “烟就那么好抽,那么喜欢,离不开?”林语有点好奇。

    “你也来一根。”云逸给她点燃一根,“以后,你想抽的话,只能在我面前抽。”没想到,无意之中,听到云逸的霸王条款,还蛮迷人的。吸了一口,满嘴的烟气,喉咙有点热,鼻子也不舒服,吐出来,还被呛了一下,“什么鬼。”原来看起来洒脱的抽烟,也并不如想象的那般舒服。

    “怎样,我们寝室的姑娘?”

    “还好,好像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你把大将支开了,好不。”

    “哈哈哈,不好意思,纯属无意。”“看样子这锅得继续背下去了。”

    “那天以后,你可曾想过我?”云逸转移了话题,当然想,还没等林语说出来,云逸紧接着继续问“后悔吗?”。

    “不后悔。”这句话林语赶紧的说出来,她没想到云逸会不自信,一直不自信的人不是她吗?

    “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一周都没睡好,我来这里,就想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真的,是不是梦?”云逸的话总是让林语莫名的痛,那种痛又来了,原本才华横溢追求有趣人生的小伙子,竟然被自己虐成这样。

    她用手抚摸着云逸的脸,轻轻的吻了他的脸颊,他的耳朵,“感觉到了吗?真的不能再真。”云逸侧面过去,再次,四片嘴唇紧紧地贴在了一起,如果不是气息不畅,谁也不想松开。静了会儿,云逸捏着她的手,看着她的脸,问“小姑娘,你真的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的信?”

    是啊,那些让人炫目的信,林语真的喜欢,只要有时间,都会拿出来看,那欣赏,是全身心的。真面对这个问题倒有些呆住了,她到底是因为那些信,还是写信的人。那个人,她可是先见到的。林语没有想到,云逸会帮她又来确认一遍,她到底喜欢的是什么?

    “都喜欢吧……”看她这样说,云逸心里有数了,这个姑娘还没能跟他一样。“就算是你因为我的信喜欢我,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有一天,会因为喜欢我而喜欢我的信。”
    来而不往非礼也
    接到电话,云逸说,他周末要到林语的寝室来。他怕林语回家了,不敢先斩后奏。

    “我们寝室的姑娘很厉害的,你不怕么?”

    “怕?都是老虎?”就他那段位,会怕?林语心知肚明,寝室姑娘的套路,可能是奈何不了他。只林语原来不打算这么快就揭开这层面纱。可已经这样了,拦也不好,来就来吧。

    熄灯以后,林语尽量用平稳自然的声音发布这个消息。

    “男朋友?是不是上次你洗头时,来的那位?”沁春观察敏锐再一次得到验证。

    “是。”

    “你看上他什么了?”任晴问的直接。

    “才华吧,我比较喜欢有文采的人。”

    “那人怎么样呢?文采只能看,又不能吃。”沁春的话一阵见血!

    “也还好,还算是比较有人情味吧!”面对姐妹的询问,林语也不想隐瞒,只把自己感受到的实言相告。

    “帅不帅?”任晴有点颜值控。

    “一般般吧,没有震东同学帅。”

    “你们谁喜欢谁多一些?”沁春的每个问题,让人在回答时总有点犹豫。

    “差不多吧。”可能开始是云逸多一点,现在,好像是林语自己多一点。

    “什么时候确定的?”杨柳有点好奇,虽然她也知道一些。

    “刚不久。哎呀,别问了,明天就来了,有什么问题直接问他。”也不值什么,不过是一个小伙子造访而已,“明天你们记得收拾一下床铺哦。”想着自己上次去,他寝室的凌乱样儿,好歹人家这次有通知,得重视!

    那天,姐妹们早早的在寝室候着,都想看看将要新入驻这个大集体的人是啥样子。寝室公共区域的卫生杨柳也早早的打扫干净,整个寝室像军训内务检查时一样,无一乱放的物品,都各就各位,整齐划一。看的沁春都笑了,你们这也太夸张了吧,随手弄了件平日穿的衣服搭在了被子上。

    云逸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在开着的寝室门上轻叩了两声。

    “你是萧云逸。”任晴故意问。

    “是啊。”等他走进寝室,谁也没曾想后面还跟着一位。

    “杨锐!”林语有点惊异了,怎么他跟来了。

    “欧阳沁春,到武汉读书这么久,才来看你,对不起对不起!”杨锐笑着径直向沁春走去,一时之间,沁春的语速明显弱于平时,脸上的表情怪怪的,似乎一下子换了几个版本,半天只说出两个字,“你好”。什么情况?看杨柳和任晴一脸懵比,林语解释说,他和沁春是高中同学,他和萧云逸是大学同学。

    “坐坐坐。”一时,搬凳子的搬凳子,倒水的倒水,一阵忙乎过后,按捺不住的号角吹响了。

    “知道吗,到我们寝室来的男士,要过三关。”原是由沁春主持的,没想到陈锐来了,只能由任晴出马。

    “哦,怎么样的三关?”听到这儿,两位男生兴致盎然。

    “回答三个问题。只要每个人都认可你的答案,就算过关了,不认可的可以追加提问。”

    “问吧。”陪这群姑娘玩这游戏也挺有意思。

    “那……谁先也来。”

    陈锐直接当仁不让,“我先。”

    整的大伙又懵了一圈,怎么来个搅局的,自动入虎口?任晴也不示弱,

    “你怎么现在才来看老同学?”是啊,说不过去,来这儿都快两年了。

    “不敢来。”

    “为什么不敢来?”

    “她说了,这辈子都不要再见我。”这句话一出来,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到沁春那儿,素日那个乖张俏皮玲珑剔透的沁春,沉默不语。
    花开两朵 各表一枝
    “为什么来?”陈锐的痕迹眼看着就要抹掉了。

    “你不觉得我们真有缘吗?”陈锐知道自己来晚了。

    “谁跟你有缘。”

    “报志愿的时候,我们没商量吧,没想到会在同一个城市上学。你都不知道,我听到林语说到你时,有多惊喜。”

    沁春听完,不语。她是知道陈锐跟她都在武汉,去学校拿通知书时老师跟她讲过。

    “你是不是生我气,觉得我来晚了?我是没把握,不想再伤到你。”

    “那你还来?”

    “这么久了,没那么恨了吧,真做不成男女朋友,做普通朋友也好,总比不认识好点。”

    没想到陈锐这么婆婆妈妈,沁春从来就没想过,像她们这样,还能做回普通朋友,做陌生人不是更好吗?

    “都过去了,不要再提以前!”想起陈锐母亲的话,沁春无力再返身。

    “我们一起去国外吧,我想了,只要到国外,所有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国外?你到国外就不认你母亲了?”沁春连着两句疑问,“逃避是解决的办法吗?”

    “时间是解决问题的方法,我想,也许过几年,母亲可能就不会那么反对了。只要我意志够坚定。”

    “我哪里就那么好了,就那么认定我,跟你母亲做对。陈锐,你的条件很好,大把的女孩随便你选,何苦在我这棵树上浪费时间。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对你已经没有感觉了。”沁春不得不把最能够表达她意志的话讲出来。

    她知道,不仅仅是双方家长之间的不和,她被陈锐的母亲的一句话彻底的伤到了,从小到大她对金钱财富的理解也不是很深,但大人们不这么想,陈锐是独子,而她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她看上陈锐绝不是看上他家的钱,什么事情和钱沾在一起,就变得俗气了。沁春的骨子里,也不能容忍这么美好的事情变得俗气,从那时起,她的心已经跟陈锐诀别,即便再喜欢。

    “我读的专业容易点,你的可能会有点问题,我先努力,实在不行,你也可以陪读。”陈锐还在继续说他的事,把沁春说的话当耳旁风。

    沁春以前的确表示过不怎么想呆在国内,陪读出国?怎么可能。即使要出去,也是凭自己的本事,她的独立精神无处不在。

    “你这心思,你妈知道吗?”

    “她只知道我想出国,并不知我是想和你一起。”

    “你是想气死她吗?陈锐,我们不合适,你以后不要再来了。就算我以后真的出国,也绝不是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你都不知道我现在学习有多努力,就是为出国做准备。”

    沁春不好继续再说,努力学 没错。

    “再怎么说是老同学吧,再不济也是老乡吧,你能不能对我随和一点。”陈锐知道,他和他妈肯定有是一场硬仗要打,现在是要找回打仗的理由。

    看着此时的陈锐已经进入了一个死胡同,如果因为她能让他努力发奋,也行。时间会告诉陈锐覆水难收,不需要自己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时间真是个好东西,再深的痛,即使不能痊愈,经过两年的过滤,也好了大半。陈锐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可以让她魂牵梦萦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还是会有淡淡的惊喜,只要不提那层关系,仅仅是同学或者老乡,天还是可以聊下去。

    “你怎么跑去学那么个土不拉几的专业?”一想起陈锐学的专业,沁春忍不住笑了。

    “你别小看这专业,很难的,每届都有几个学生毕不了业。”陈锐不想说是母亲填的,他读的是母亲的母校,当时为了提高录取可能性,填了一个偏冷的专业,他喜不喜欢不重要,关键是被录取的概率比较大。在母亲那儿,陈锐的事要么是判断题,要么是单选题,从来不会是多选题。他哪里有话语权!

    “你是担心毕不了业吧,还说多努力!”沁春总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陈锐也忍不住笑了,他们从蛮荒之地来,录取时分数有优惠,在大学里面,分数是一视同仁,不及格多了就不能毕业,开学第一课就被教育了,这一年多,虽然功课不算好,每次考试基本维持在70分左右,离开了危险区。在心里没底之前,他哪有心情惦记这些风花雪月。

    “你别笑我,你跟我一样。”陈锐并不在意沁春的洞察,“沁春,你怎么没跟林语去学校找我呢?”

    “你脑子进水了?”当沁春不再纠结于狭隘的情感世界后,她在聊天时真把陈锐当成了同学或老乡,浓浓的乡音里寄托了她的思念,聊起来也放松了警惕。

    “我盼望了好多次,实在觉得渺茫,只好跟着萧云逸过来。”陈锐没理会她的话,像一个人自言自语。

    “你是男的,好不好?哪有女的主动去找男的。”沁春被彻底擂到。

    “同学之间来往还分主动被动,只有走动!我们学校那附近风景真好,你下次一定跟林语一起过去玩。”

    “这次还没呢,哪来下次。”

    看着熟悉的沁春慢慢的回来,陈锐的心也慢慢的柔软机智起来。

    “你不是一直都主张男女平等的吗?“

    “那得看男的是谁?”沁春想都没想,脱口而出,一出口就发现上当了。

    “是不是我不来,就真准备把我彻底忘了?”

    “哎!不要不遵守纪律。”

    “好吧,无论你怎么忘,同学是不能忘的。”陈锐有点庆幸。一个人他哪里敢来,现在这样,能和沁春心平气和的在一起聊天,已经很满足了,起码,他还有下次,不着急。

    沁春回寝室时,林语还没回来。

    杨柳和任晴看她脸上已经阴转晴,打趣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同学之间能聊多久。”不小心碰了一个软钉子。

    “那你们觉得萧云逸怎么样?”任晴转弯。

    “还行。”

    “总觉得哪里不对?”杨柳竟然这样说。

    “怎么不对?”沁春呆的时间不长,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他第一道题答的跟林语想的不一样。”

    “不一样也正常,哪有那么契合的,你别想太多。”任晴也知道不一样。

    “不过,他挺成熟的,我看,我们这几个加起来,不一定能搞定他。以后林语就自求多福吧。”任晴的补充也不知是在表扬他,还是在批评他。

    “太可惜了。错过了考试环节。”

    “你以后可以跟林语去他们学校补考,不用可惜。”平日里,一向和顺的杨柳实话实话也这么意味深长。

    又是周末,接到云逸的电话,说本周末他们班有场篮球比赛,是跟其他系比,已经打到淘汰赛了,问她愿不愿意来看。林语还没见过他打球的样子,挺想去看。

    “你能不能叫欧阳沁春跟你一起来?”

    “好吧,我尽力。她真不愿意,我也没法子。”

    “那肯定,陈锐也是主力。”

    林语跟沁春说去看球,沁春不愿意。

    “你这么洒脱,还拘泥于小节。”林语是真觉得那儿值得沁春去,在学术风与自然的湖光山色交汇之处,人间的风景和人文的风景两相宜,那里被称为武汉市的名片,总不能因为过去的某个人而忽视现在吧!

    “好吧,陪你。免得你一个人的啦啦队不成气候。”沁春想着林语一个人独木难支,两个人在一起看篮球赛,显得气势磅礴一点。

    “对,这才是姐妹。”

    林语马上跟云逸回了一个电话,说她们俩一起过来。

    她俩到了学校以后,径直到了操场,比赛还没有开始。林语和沁春找了一个地儿坐下来,边聊边等。

    一会儿就看见,两路人马贯穿而入,还统一着装了,咋一看,像模像样的。陈锐一边拍着球,一边全场搜索,两个女孩在一起,目标很大,直接跑过来,

    “嗨!待会儿跟我加油!”

    “来了就是来加油的,顺便看看你现在水平有提升没?”看他们对话时心心相惜,到底是曾经,说话都不拖泥带水。

    “你真的会打球?”林语显然和沁春不一样。

    “我不是跟你写过,有次打一个下午的球。”

    “自己打球的打和跟别人打比赛的打能一样吗?”林语真担心,云逸被会被打趴下。

    她没跟云逸说,她现在选择的体育课就是篮球,寝室的姑娘报的都是艺术体操,只她,报的篮球,她想知道篮球的魅力在哪儿?为什么那么多男孩子都喜欢。

    “那你待会看看,我会不会打?”云逸的笑的好开朗,完全跟信里感受到的那个人不一样。

    周围除了她们俩,也有些女生,奇怪的是云逸班上的女生竟然一个都没有来,望穿秋水,也没见着岚子。

    比赛开始了。看着互相拼抢的步伐,传切的节奏,精准投篮,眼睛都忙不过来。云逸和陈锐两个人的配合默契,找到一个空挡,云逸一个飞身,扣篮入网。把林语看愣住了,抱着沁春“哦!”的又叫又跳,把身边观战的其他女生吓了一跳。

    随着球场里的每一处得分的欢呼,每一处失分的加油,两个小姑娘,成为场外的另一风景,不用看比赛,只看她们俩就能判断比赛的进程。当球场上荷尔蒙在散发魅力之时,场外的女性正用真性情浇灌着雄性激素之花。

    比赛无论是输是赢都不重要了。

    球赛打完了。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你们在这儿等我们先冲个澡。”撂下话,两个大活人暂时挥别。

    太爽了,好久没这样无所顾忌的放飞自我了,在不熟悉的环境如无人之境的呐喊,两个姑娘红红的脸上写满了兴奋。

    “好玩吧!”林语没想到云逸是这样的,有点颠覆认知,运动中的他充满活力和激情。

    “好久没这么开心了。”本校男士虽然多,都不太熟,再加上他们班上的男生会打篮球的不多,根本撑不起一个球队。沁春也没想到,一场无足轻重的球赛,让她获得了久违的轻松和快乐。

    运动真好,释放四肢的同时也释放了神经。两个人开始取笑对方的失态,自嘲自己的失仪。算了,不想了,已经是过去式。正说着,两位男生来了。

    “走,带你参观一下我的学校。”陈锐和沁春一起,林语和云逸远远的跟在后面,他们在他们的视线里,保持听觉的相对独立。

    “怎么样,我还行吧?”云逸问道

    “嗯。没想到,你这么会打球。”

    “也不是打的那么好,篮球可以锻炼人的灵巧,爆发力,体力,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打,团队也行,比较随性。心里有事的时候,经常会跑去打一会儿球。”

    林语第一次觉得自己对云逸的了解太片面了,也许,他真的是一个宝藏,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幸能充分的挖掘出来。

    那晚,林语和沁春一起回的学校,有了第一次,还真不愁第二次,以后,林语再叫沁春陪着过去,只要没什么事,沁春都答应。
    又是暑假
    时间真快,又要放暑假了,意味着他们要有相当长的时间不能再见面。
    林语收到了一封快乐的信。

    “尽管我不知该向你说些什么,我还是相信只要提起笔来,会有许多话涌来。这时,我坐在临风的窗前,珞珈山就在眼前,我正以最愉快的心情捕捉你的每一点音容,我又走神了……到哪里去了,哦,该死的功课!你很惬意吗?那么是不是让我把烦躁给你一点尝尝,呵,不要生气嘛,我知道你不会真的生气,---演戏---绝好的演员,那么导演是谁呢,请你接受我,演员不是首先向导演表演吗?

    哇,这里的风好凉快,你那里肯定不凉快,不用说,我听到了你家里的电扇转的飞快,窗子的玻璃哒哒的响。不过,让你羡慕的是,乡间的风还要清爽,而且夹有酸杏的香味。

    我不止一次向你说过野菊花,武汉到处都有。崔健唱到,“望着那野菊花,我想起了我的家,那老头子,老太太,哎呀,还有你我的姑娘,你是我永远的忧伤,我怕你说,说你爱我,哎呀,哎—呀!”

    我能吻着你的唇,轻声说,我爱你吗。嚯,我是假正经,假道学,假……假先生,我多么高兴听到这些话,只因是你说的……谁说你哭不好看,这方面我是权威,权威的话一般不容别人怀疑的。

    你笑了吗,要是没猜错的话,你读这封信的时候一直在笑。快把电扇关了,或者找个安静的地方,来读我的给你写的信。写到什么地方了,不要笑,我记忆力有点衰退,你说过年纪大了,不是只要记忆的年龄了。别理你妈妈叫唤你,那准是让你去做中饭,不干!
    我什么时候走呢,也不知你会什么时候来看我,也许不会来了吧,这是自作自受呢,就算是个惩罚吧。北京那个……讨厌的家伙,最好是别来,来了会后悔的,你去接他吧,要是需要我,你到我学校来,不过我是不去接他的!我等到16号晚上,可能17号早晨就踏上开往北方的车,回老家了。”

    这是第一次看他的信不用揣摩里面是不是藏有什么大道理,不用动脑经的去想哪个字或者句子更合适。如他所述,整个过程林语都在笑,云逸总会习惯的在信尾叮嘱写回信,偏偏林语对回信这件事总不能自信,总害怕自己的神经会不会搭错,又整出新的幺蛾子,去年暑假,就是因为没看懂他的意思,白白把他骂了一通,好好的秩序搅得一团糟,这件事让林语觉得脸丢太大,人家把你当同类,你把人家当异类,好在云逸没同她一般见识,只是反复的说,你贯穿上下文去看,绝没有贬低看轻的意思。写记叙文,扯野棉花就不一样了,这是林语的强项。先把宋玉的事情安顿好吧,回信再说。

    宋玉过来,是林语邀请的,他们之间素日也会有一两封信,逢新年也会寄一张贺卡。林语觉得再怎么武汉也是大武汉吧,值得来看。
    首先当然是住的地方,她直接去男生宿舍找梅立安,寝室里人都在打包,看样子是都买好了票,随时准备撤了。他们寝室另外三人是青海的李彬,天津的董凌峰,广西的赵家俊。
    林语读的专业在学校是文理兼收,班上男女生各半,辅导员为了改善男女生不怎么来往的弊端,强行将一个男生寝室对口一个女生寝室,美其名曰互帮互助,梅立安的寝室正好是她们的对口寝室,对口寝室里的人相比其他男生,要熟悉一些。林语戏称对口寝室是天南海北,各霸一方,除了广西的赵家俊,其他的都来自农村的。所有同学里,女生小城市来的多,男生农村来的多,真正来自农村的女生特别少,估计没有一个农村家庭愿意供女孩子读大学。

    “我有个北京的朋友过来,要借宿你们寝室,谁的床可以?”林语直接问。
    “要是不嫌弃脏,我的可以。”李彬首先发话,看了一下,林语还真的有点嫌弃。
    “我的吧,你这哪里是借宿,分明是来内务检查的。”梅立安看林语没表态,帮着化解了一下。
    林语自己也笑了,“李彬,不好意思啊,我……”
    “没事,没事,当我没说。”
    “你看中哪一个就是哪一个。”赵家俊也表态,“我们晚上都走了,给你留把钥匙就成。”

    林语还真不客气,看了四张床,只有赵家俊的整洁美观点,“那就你的吧。”“你们把贵重物品收拾好,概不负责啊!”
    “哪里有什么贵重物品,你跟你那朋友说,不要落下什么贵重物品。”
    离开对口寝室,林语的心暖暖的,平时跟他们话也不多,关键时候还真给力。

    宋玉出现了站台口的时候,林语有说不出的亲切。
    这辈子没有被一个哥哥庇护过,什么都是一个人的滋味,在见过宋玉之后,似乎这一切都发生了变化,在内心,暗藏着对他独有的倚靠。
    她像一只快乐的燕子,跳跃在哥哥的身旁。

    连续3天,带他去武汉的胜地,万里长江第一桥,黄鹤楼,东湖,归元寺,汉口租界…….吃遍各种小吃,老通城豆皮,四季美汤包,小桃园鸡汤,蔡林记热干面……
    她也请他喝了武汉的酸奶,还特特的问,是不是没有你们那的好喝?在她的小脑袋里装着第一次在一起的所有点点滴滴,它们一直在感动着她,温暖着她。
    7月的武汉,骄阳似火,也没有晒蔫林语那颗回报之心。北方人的心是最实诚的,她要拿出南方人热情奔放的诚来款待他。

    晚上,她和宋玉在江边看夜景。
    江面偶尔会有一艘江轮通过大桥。林语生在大桥边,长在大桥边,她知道,在铁路桥将于公路桥合龙的地方,有警卫在那里站岗,他们是绝不会让人出现在桥面的铁轨处,而上层的公路桥面,每个瞭望哨的位置,也会有一名士兵站着。林语小时候,曾经打过这座桥的主意,想在这里结束幼稚的生命,附近的一草一木,她都异常熟悉。
    如果不是特别的事,她并不愿意在江边流连。

    江面大部分时间是静静的,里面倒映着各种灯光,在微波荡漾中跟着摇摆,清凉的江风湿湿的润在脸上身上,像是洗尽了一日的铅华。
    “怎么样,武汉这一趟没有辜负你吧。”
    第二天一早,宋玉就要返程去新岗位上班了。看着这个小姑娘,宋玉有点迷惑,这是不是自己的姑娘呢?还是小妹?这三天,跟她在一起,享受着被照顾的过程,真舒服。他也不想继续深究,就这样子,也很好。
    “不错,武汉很好,有你在更好。”那一刻林语恍然觉得说话的人是云逸,怎么那么像。
    “新单位怎么样,满意吗?
    “一般般吧,你知道的,我们分配多少受点影响,重要的单位去不了,重要的岗位不会要。”
    “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这种话劝人很无力,想着同学的姐姐复旦大学毕业,刚分到本市某中专当老师,在时代的洪流面前,个人的力量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好好享受你的学生时代吧,时间过得很快,说没了就没了。”宋玉忍不住摸了摸林语的头。
    “你呢,大学四年过完了,有什么后悔的事吗?”林语看着这个大哥哥,希望能听到一些启迪她“智慧”的话。
    “最后悔是没有经历一次刻骨铭心的爱情。”
    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句话。林语听了,有点不解。
    “这个很重要吗?”
    “很重要。以后走上工作岗位,爱情会有很多附加条件,不再是纯粹的两情相悦!”
    “即便是以后不在一起的爱情?”
    “嗯,有结果当然好,修成正果。没结果也好,曾经拥有过。”
    “老哥你,大学4年就没有喜欢的人吗?”林语有时觉得,跟一个人聊天最高境界就是无所顾忌,面对宋玉,她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资本。
    “有啊,不敢追。”
    “有贼心没贼胆啊!”林语笑了,谁都有不自信的时候。
    “现在想想,追还是要追,追不追的到是一回事,追不追是另一回事。”
    “算了,过去就过去了,别纠结了,以后看到合适的,下手快一点。”林语看着宋玉渐渐沉下去,有点不忍。爱情一定是两个人相互作用的结果,一个人的执着异常辛苦。
    “工资高吗?”只能换话题。
    “没好意思问,只说安排单身公寓,吃在食堂,偶尔会去国外呆一段时间,在国外工资双倍。”
    “也行啊,恭喜你,马上可以赚钱了。”
    赚钱应该是件开心的事,看着宋玉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对未来的职场充满了疑惑和未知,林语也不知再怎么和老哥聊,似乎已经到了她的认知边界。
    “回去吧,明天我就不送你了,你把钥匙放在枕头下面就行。”宋玉的车发的有点早,学校离火车站也近,林语提前告别,她该回家了,早放假了,这几天都是跟家里的人扯的理由,说是去岚子家玩,天色已晚,她不回家,家人也会着急。
    如日记般的信
    90.7.19

    我躺在床上跟你写信,外面下着小雨,凉丝丝的气息,夹着院内花的清香,这么晚了,还有露水花,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想你。

    昨天我在大别山穿行,在豫东的平原上奔驰,满目苍翠,心情舒畅极了,农村的小镇毕竟还是在农村,一切都是新鲜的,包括思念也凃上一层清爽的感觉,小语,远在都市的你此刻正在读小说,做饭吧,我多么想让你呼吸一下这里的气息。

    回到家里,我一个人拥有一个房间,没事听听崔健,扇扇电扇,再思念思念……

    自从认识之日起,从你身上我仿佛找到了自己,自己的缺点,自己的优点,你的思想跟别人不尽相同,多是些让人意料不到的东西,可爱的人,我不是在夸你,因为夸你岂非夸我自己?

    本来想写些诗给你,这样的环境我不想去破坏它,还是保留它的一份宁静吧,小语,你当真觉得你和我在一起很幸福吗?听这话,我浑身颤栗了,我们果能如愿,那该多好啊,吻你,小姑娘,多笑笑呀,浪漫的风格最宜于你。

    90.7.20 零点

    给你写信仿佛是写日记,一天一封,还是等几天一起寄给你吧。

    近日徜徉乡村,我心已不再困倦,这个暑假觉得心情好多了,是因为有了你,而且想通了好多问题,畅然!

    故村有一条小河,终年潺潺,它给了村庄灵气,以生机。

    故乡的小河

    如断不掉奶的孩子

    总是依偎在小河银白的臂弯

    发颤的蓝色

    融入村童的明眸

    润着悠扬的歌声弥漫稻花香两岸

    远方的世界是一个遥远的梦

    偷听鸟儿与晨曦接吻

    传一个妩媚的佳话

    总是酽酽

    酽它的晕眩和沉醉

    90.7.21

    语姑娘,我诗中的偶像,梦中的灵感,你可想念我,我惭愧于以前对你的不平,两个世界里的人相互误解,以为对方都不爱自己,却永远不停的寻觅,直到现在才知那是一场虚幻的梦,真情实景却是你我各拥有对方的一颗心。

    家乡的气候好极了,它使我闲适的心想了许多,为了你的梦,你的天空,我应该再自强不息,也为了你的幸福,你说从我身上能得到幸福,这仅指感情吗,不,我要让你感到骄傲,为我。

    以前我怎么也难理解幸福的含义,现在我因你而醒悟,我重燃起生活的热望,你让我充满自信,充满激情,说实话,我一直想当运动员、诗人或作家,可现实与自身的局限仅能为我提供一个梦想。不过,我知道了,人应该踏踏实实的活,一步一个脚印,永远如此,那样生命的价值才得以实现。

    你是我心目中的那种人,她离我很远,远在天边,她离我很近,近在眼前。

    抛弃烦恼以最温存的心想我吧

    90.7.23

    此时午休,唯知了长鸣,我心已醉,醉由酒来,实为你呀。

    我要跪在大地,头顶上苍,拥抱你,吻你。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独自在我的生活里,我要和你相互拥有,绝对的信任,相信我吧,做个一个贤惠的妻子,娴良的母亲,人间最伟大的向往,吻我吧,我需要你主动对我的需求,亲爱的姑娘,只爱我一人好吗?我并不是不在乎,自私的爱蒙上真诚的光环多么炫目!

    龙飞凤舞的字也许不易辨认却正好表达我的感情,你呀,可以想象出我的蠢态,多么笨拙,满含真情实意的笨拙,年青人的不实际正是源于他对生活的实际的态度,我正如此,朦胧之中你我相遇多么熟悉,仿佛亲人一般,你我无话不谈,原来两个人的心不再相隔,轨道之中我的人不要逃避命运的安排,只为如此好美满。我想通了,我要实实在在与你相处生活,爱我吧,为了共鸣的乞求。

    《深夜难眠》

    深夜难眠

    只为缠绵想你的感觉

    那一袭清风

    如你长发一缕

    朝露夕花里瞬间定格

    却飘逸永恒的思念

    我不想彷徨

    干涸了的小川,悬成壁上的四字屏

    山水画里汛期的河

    涨满枯瘦的脉络的

    是季候

    风和感情的雨

    我已不再等候

    虚幻的崇尚,现实的存在

    不只去嗅古铜的朽香,去掘废墟的土块

    一颗年青的心

    只渴望

    与你交语

    似三国川上

    曹子洛神互通心曲

    收到这封信,林语的心也颤栗了!

    她被云逸彻底的揉碎了,原来真爱真的是赤裸裸的,看到这些文字,脑子里丝毫没有一点羞耻肉麻,反而满是圣洁。她甚至觉得因为自己总有点隐隐的不够彻底通透,而玷污了这份圣洁。

    那年暑假,林语特别乖,家里的大人很奇怪。

    她甚至把裁剪书拿出来,买了一些零碎的布料,一边哼着歌一边缝制自己设计的裙子,或者对着菜谱,开发一种新菜品,为将来的贤妻良母角色储备技能。每天做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饶有兴趣的她,独一想起写回信,心里就发怵。总不能满篇就是二个字,“想你”,能写什么呢,记流水帐?每次犹豫后最直接的结果是,明天再说。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实在躲不过,才写了一封。

    真羡慕你,有那样的家乡,才有那样的感触。坐在家里的人,是不可能有的。所以,我的信远没有你的那么耐看,关键是环境限制。

    然后把自己的日常描述了一番,最后林语也说自己很快乐,因为有一个这样的男孩这样对她。林语还说,如果可以,她能不能不写回信,她现在唯一的不快乐就是回信了。

    90.8.2

    久不闻音信,甚是想念。这次写信怕是暑期最后一次了,因为我很可能在20号返汉,一为看你,二为也看一点书。说到“一点”,想起你说的,洗一个澡,买两个菜,看三小时书……很精确的味道。其实正说明对生活的喜爱和对自己的一种半认真半超脱的态度,也许这是不易做到的,我总感觉只有心情愉快时才有如此感觉……现在很少读哲学诗歌之类的,它有时对人会十分的坏,破坏你的平衡,引你入歧途。

    说到这,我告诉你一个事实:说起来应该算我们叔的一个人,从小受老学究的老父熏化,确实醉心文学,朝思暮想成书显赫,闭门不出,潜心学业,可是现实与理想的差距毕竟有鸿沟之巨,当然他的急功之心很难满足,于是他的心中出现超现实的真空,“复压力”很大,最终全线崩溃。

    前几日我与他谈心,澄清了两个问题:一注重现实,融入其中,二理想高悬,步步逼近。其实他对于性灵哲学诗学的迷恋,正是脱离现实,自古便是难有作为的,这几天,他到了一个亲戚家,那位亲戚烧酒、养猪、喂鱼,也许这些实际的人能感化他。

    从这件事情我还悟出另外一个道理,变则通,你说它有道理吗,我想是这样的,而且很有道理。有一个成语叫融汇贯通,不过也突出一个“变”字。如果一个人事事固封自己,决不考虑别种情况对于自己的好处,以为惟已高明,实则害已。小语,对你汇报的这些思想不知你是否以为然。我可是为之付出过惨重代价的,让我警醒回头的当然不止一人,而最重要的偏是你。

    知道我不喜欢你写信的方式吗,因为它们无一不是带者沉重的声音,这与你本人实际大相径庭。我也许总给你一个错觉,以为我总是心情沉重叹息世界的人,小语,你不必认为那样做就能让我高兴,试试改一下,对你对我均有利。

    以上夸夸其谈,不知是否耐烦,不过句句由衷之言,确也娓娓道来。人们写文章讲究章法结构,当然写信不必繁此,尤其是情书。不然难免变成新的“文八股”,还是随便一点好。又是“一点”。近来还读言情吗?武侠亦可,琴诗书棋画,古往今来,只要适可而止,都为修身养性之大补。“适可而止”一词最终出自社会词典。凡是总是如此,此一时彼一时,一消一长,一松一驰,要想游刃有余,握剑的手就不能发抖,以免刺深或者斜出。即做到从从容容,平平淡淡,此乃“真处也”。

    大别山的雨意畅然,不知楚汉之地尚否普降甘霖。的确,酷暑熏天,日子难熬,偶有凉润,心旷神怡。说起大别山,我对其深的感受起于暑假回家的路上,那时列车爬行在连绵的山峰之间,远望群山雄屹朦胧,而且车内音乐恰是革命歌曲,我仿佛正感受着战斗的火光,心中油然升起一种挺立雄壮感。想起小时候看着墙上的画,江山大河,可谓多娇,十分遥远崇高,现在才知它就在身旁。

    一个人总该有一种超越感,才能进步。如果总是跳不出别人或者自己设置的圈子,恐怕很难自明自善。学会抬头看,并不容易。这些话听起来,是不是有点认真的样子,不过你最好仔细酌醒,可不要上当哟。阿语,这个称呼在我们家乡只有情人才用,我的眼前晃过的是你穿着“娃娃装”,泪含满眼的望着我,我们相视无言……不知怎的,我总在想象你小时候的模样,并且梦过一两次,什么样子已记不清了。

    上次酒中急书,笔迹潦草,恐难以辨认,见谅。

    这封信就写到这里吧,留些话见面谈,我大约22日即在校,如果顺利,便可恭候。

    暑期快过完了,云逸也快返了。这个暑期也是林语最闲适的一个暑假。

    有时,她也会旁敲侧击一下母亲,如果,以后她找的男朋友不是武汉的,会怎么样?那怎么行。母亲的回答总是毫无余地。如果真的可以脱离这个原生态的家,她真的会义无反顾,可是,从小到大,母亲都把她当家里的顶梁柱在养,这个家的未来就等着她撑着,那是她的使命和职责。

    林语一边贪念着云逸珍贵纯真的情感,一边时刻保留着那份人间清醒。

    无聊时,林语会反复阅读云逸写的信,仿佛在文字里闻到了清新的草和树混合的气息,感受着云逸的感受,云逸的文笔在细腻记述和哲理之间变幻自如,让林语在阅读时,更能引发共情。她是个幸福的人,再没有什么事情让她眉锁愁容。她的快乐还不能张扬,只能在心底藏着。
    校园漫步
    当林语知道,这两天云逸已经返校,她再也没有以前那种定力,能够坦然的呆在家里细数日出日落,她管不住自己的腿也管不住自己的心。可怜的岚子又一次成为了借口,幸好家里没人有能力核实她说话的真实性。

    才一个月多一点,再次踏入熟悉的校园,竟有久别重逢之感,难怪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们这些时日,也不知过去了多少秋。敲门,而入,相视无言。

    林语看着眼前宽阔熟悉的胸膛,情难自禁,张开双臂紧紧的拥抱着,没有什么文字能描述出肢体语言的真实,云逸也紧紧的把她搂在怀里,在接触的瞬间,强大的思念之潮汇在一起,慢慢的沁入对方的身体里,林语侧耳听云逸的心跳,嘣嘣嘣的,有力而急促,别离的滋味太难受了,真就那么长那么长……

    不知过了多久,云逸轻轻地拨开林语的手,“怎么,还没够么?”他总是喜欢这样,其实他心里乐着呢,还开玩笑。

    林语松开手,眼睛开始紧紧盯着他。

    “怎么,不认识了,小姑娘,怎么变傻了。”

    林语没心情接他的话,只想看仔细,这个深深打动自己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她要记清楚,什么都要记清楚,两眼之间的距离,五官的轮廓,布局,甚至每个神态,都要贪婪的记住。

    等林语恢复常态,才说“你长胖了!”云逸暑期确实白了些胖了些。

    “是啊,你的功劳大,我现在心情好,饭也吃的多。”云逸说的时候,好像这一切都是真的。

    “明明是家里的饭菜可口!”林语可不希望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还有增强食欲的功能。

    “寝室太闷了,出去吧。”

    确实,武汉现在的天气如果外面没有风,在寝室呆着就像蒸笼,开始见面的时候没觉得,呆了一会儿,发现根本坐不下去,太热了。

    返校的人还很少,偌大个学校,空荡荡的,哪里都是他们的领地。林语毫无顾忌的拉着云逸的手,在校园里漫步。

    云逸的学校面朝湖,背靠珞珈山。山的另一边是赫赫有名的武汉大学,据说,他的学校以前是武汉大学的一个专业分离出来的,两个学校之间连个正式的门都没有,每次经过一个地方时,云逸会说,那边就是武大。

    武汉大学是武汉所有高校里最诗情画意的学校,每年樱花开放时,有的树枝甚至伸展到樱园的窗户里,居住里面的同学可以泰然的在寝室看樱花,享受着自然界最恬静最飘逸的美。作为综合类大学的一哥,武大是众多学子羡慕的学校,那时盛传着“吃在水院,学在华科,爱在华师,玩在武大。”武大的学生除了会学习,也是最会玩的。

    他们每周末有舞会,诗会,辨论会,英语角,几乎所有的,你只要感兴趣,都可以有一席之地展示自己,如万花筒一般,暂放一时,快乐一季。不像林语的学校,周末无趣的很,即便是武大离她的学校远,她比相邻而居的云逸也熟悉多了。

    武大有一条恋爱路,林语忽然想到,现在人少,今日正好可以和云逸一起去走。

    “走,到武大去,找一条特殊的路。”

    “什么路?”

    “去了就知道了。”虽然有听说,林语也不太知道具体位置。想着,大概率是在山上,围着山转就好了。

    武大不愧为武大,明显返校的学生多一些,已然可以看到些急匆匆的脚步从身边走过。可能有的时间就是用来挥霍的,每次无所事事虚度光阴的时候,林语都这么宽慰自己,不可能所有的时间都在做有用的事,跟云逸在一起,什么话不说,只在一起走路,就是满满的幸福,如果可以,一直这么走下去,地老天荒,该有多好。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所保留,她就不可能肆无忌惮。对云逸,在林语的内心,一直保留最后一块领地。她只能尽可能把最好的自己放在他面前,只要她可以做的,绝不吝啬。

    武大的校园比想象中更美,依山而建的校舍,每上一层楼,结构都不一样,即便是到了最高一层,也没有爬楼的感觉,只觉得与山浑然一体。终于,在一侧的山中,看见了传说中的那条路。

    路上用鹅卵石摆着一句古诗“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林语看了心想:世上最美好的感情,不应该拘泥于现在,更应该着眼于未来吧。

    云逸看见这条路,满脸惊异。他们走的很慢,脚底的每个字都实实地踩下去,似乎,踩到了,就应验了一般。

    “你怎么知道有这条路?”

    “听任晴老乡说的。”庄伟没事总往她们寝室跑,凡武大发生的大小事,基本尽收耳底。任晴有时拗不过庄伟的邀请,会拉着林语一同去武大,被动的当了几次电灯泡,要不是武大确实迷人,谁愿意再去!凭心而论,武大的学生有情趣多了,林语也搞不懂任晴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接受庄伟。

    山上的树荫挡住了骄阳,一阵阵的山风偶尔拂过,林语正全身心的融入山体之间,一个暑假都窝家里,好不容易可以像现在这样,与自然亲切相处。

    “怎么那么不愿意跟我写信?”云逸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写起来文思泉涌,林语每次惜字如金。

    林语一下子被惊到了,好好的氛围又没了,怎么他和她在关键时刻,总想的不一样。林语当然知道为什么,见面时,她可以见风使舵,可以随机应变,可以蛮横无理,写信的时候,只有华山一条路,白字黑字。流水账她不屑,大道理不敢,小道理无用,诗又写不好。怎么写?这些话能坦诚的跟他说吗?她不敢。

    “你也觉得跟我在一起和看我的信完全不一样。你不是也说,更喜欢不是写信的我。”她只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写信更重承诺,偏偏承诺,是林语的弱项。当然还有,去年暑假林语写的信不但伤了云逸,也伤了自己。

    树林里,僻静处,林语懒得理云逸,不想再解释。她踮起脚,用一只手轻轻覆盖住云逸的眼睛,一只手紧紧的搂着他的腰,亲吻着他的耳朵,面颊,唇,尽情的,用上她所有的从小说里看到的想象和认知。好久好久,没有什么比这更真实的表达。

    林语还是忍不住,哭了。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林语不能容忍云逸对她不尊重,就如同云逸不能容忍林语胜似无言的信一样。

    “我错了,行了吧!”云逸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玩笑开大了。只要看见林语哭,他的心好像也跟着哭的声音在碎,好好的见面,最后竟然是梨花带雨的结局。

    那日,林语走的时候,满是伤心。
    上面贴的时候漏了一段,不好意思,补上
    “树林里,僻静处,林语懒得理云逸,不想再解释。她踮起脚,用一只手轻轻覆盖住云逸的眼睛,一只手紧紧的搂着他的腰,亲吻着他的耳朵,面颊,唇,尽情的,用上她所有的从小说里看到的想象,好久,没有什么比这更真实的表达。

    “你好有经验啊!”云逸享受完,情不自禁的说了句。

    这句话激怒了她,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主动,这么全身心投入。即刻,甩了他一嘴巴。他一点都不生气,抓着她的手,放在脸颊,笑着望着她。

    林语还是忍不住,哭了。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林语不能容忍云逸对她不尊重,就如同云逸不能容忍林语胜似无言的信一样。

    “我错了,行了吧!”云逸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玩笑开大了。只要看见林语哭,他的心好像也跟着哭的声音在碎,好好的见面,最后竟然是梨花带雨的结局。

    那日,林语走的时候,满是伤心。
    开学小班会
    开学了,那段时间,许是伤心,林语像把云逸这人忘了一样。

    “怎么来的,是不是跟陈锐一起?”她问沁春。

    “你不要想太多。”

    “那你的三人行呢?”沁春也被搞懵了。

    “什么三人行?”

    “就是上次,三人行必有我师,找到老师没?”把沁春乐的。

    “你家里那位才是老师吧。”说的林语脸色暗下来。

    “怎么了?吵架了?”林语摇了摇头,最可恨的是,没吵比吵了更令人伤心。

    “算了,别说不开心的事,整开心的聊。”

    久违的几个姑娘,相互评头论足,胖了?黑了?发型换了?服饰何如?叽叽喳喳的,乱作一团。

    “姐妹们,先静一静,辅导员说,今天晚餐后,各对口寝室对下学期展望事宜自行开分组班会。地点可以是女生寝室也可以是男生寝室。”任晴来的早。

    这是什么安排?男生寝室哪里有自己寝室舒服,大家一致通过,让他们过来吧。

    辅导员还真有办法,总是变着花样锻炼大家的社交能力。

    一吃完晚饭,打开水的,洗茶具的,做卫生的,还有出去买零食的。把几个姑娘忙的,脚不沾地,等着几位男士到来。

    稳重成熟的梅立安,木讷少言的李彬,真诚厚重的董凌峰,俊秀风趣的赵家俊,鱼贯而入。姑娘们都商量好了,他们几个坐凳子,她们自己坐在床上,四个凳子,挂在房间的四个角落,不允许他们在形式上打成一片。

    在一起相处两年,再怎么少言,对彼此的印象还是有的。以前的班会确实有点形式主义,讲话的总是那几个人,做的也只是学校要求的事。

    “大家请踊跃发言,我来做记录。”梅立安是唯一的班委成员。

    “能不能搞个野炊,让大家到野外团队合作一次?”林语想着,其他的学校都有这个内容。

    “这个好,我支持!”第一个支持的,是赵家俊。

    “我们班人太多了,估计不太好弄。”全班62人,确实够大!杨柳有点担心。

    “先写着吧,看最后有多少人参加再说。”任晴是支持的。

    “能不能去周边的风景区玩一下,比如鸡公山什么的?”沁春继续提议。

    “你们这,除了吃,就是玩。”被梅立安一总结,大家都笑了。

    “不谈吃和玩,那谈什么?”

    “先记下吧,有两个议题可以了吧,能实现就不错了。”

    “新年的时候,还可以开个班级联欢会,让有才艺的同学发挥一下自己。”赵家俊又抛出一个。

    赞成!没想到这个建议竟然全票通过!

    下面聊什么呢……沁春立马夺权篡位,拿到话语权。“现在进入必答题环节,每个人必须回答。”

    众人一下子懵了,包括林语她们,谁想沁春这丫头会节外生枝,拿她们一起玩,又不好公然反对。

    第一个问题,“为什么读这所学校这个专业?”

    “落榜了。”林语实话实说。

    “喜欢。”林语被梅立安的话惊到了,喜欢当闷闷的账房先生,不太可能吧?

    “别无选择。”杨柳说

    “我也是。”任晴紧跟着杨柳。

    “母亲帮忙填的。”赵家俊的回答林语一点都不惊奇,她的也是。

    “叔叔帮忙填的。”董凌峰说完,大家异口同声地问。

    “你叔叔是做什么的?”

    “银行的。”

    “李彬,你还没说。”

    “可以不说吗?”

    “不可以。”

    “我自己瞎填的,瞎猫子碰到了死耗子。”

    “李彬,至于吗,非得整个死耗子出来,我们这些人可都在这儿呢!”李彬同学半天不说话,一说话,让人气半天,一屋子的人情何以堪!

    “你高考考了多少分?文科还是理科?”沁春肯定是走题了,在这场合,实在不宜深问。

    “560分,理科。”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闭嘴。这个分数,读武大华科都可能,读她们学校,屈才了。

    “沁春,别老盯着别人,你呢,为什么?”

    “我的分数只够读这,要是的高一点,谁不想读武大华科。”

    好了,进入第二问题。原来,沁春把入门三问用到这儿,寝室里姑娘苦笑了一下,跟沁春暗示,差不多可以了,题目不要太刁钻。

    “你认为异性之间有纯洁的友谊吗?”

    “当然有。”

    “没有。”

    一下子分成了2大阵营,说有的:林语、沁春、梅立安、赵家俊;说没有的:杨柳、任晴、董凌峰。李彬又不表态,这次沁春放了他一马,没追问。

    “大学四年,最希望自己是什么样子?”第3个问题问的真好,他们正准备读大三,继往开来也好,承上启下也罢,都有点意思,又都没有定数。

    “无怨无悔的享受每一天。”林语习惯于在随遇而安中隐藏自己。

    “学到赚钱的方法。”男生总是更实际,梅立安的发言四平八稳。

    “认识一些人,学到一些知识,掌握一些方法。”赵家俊真的不一样,看上去养尊处优的他似乎是最清醒的一个人。

    “经历些事,学些本领。”杨柳接龙。

    “体验生活。”任晴的回答把大家又逗乐了,“你来演戏啊,还体验生活?”“人生不就是一场戏!”看着任晴,林语忽然有种不认识的感觉。

    “如果可以,我希望在这4年里可以找到心爱的姑娘!”董凌峰的话吓了大家一跳。

    “为什么?”

    “我叔叔说,大学的姑娘多,找女朋友好似在池塘里捕鱼,以后走上工作岗位了,就是在大海里捞鱼,概率小多了。”说得大家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还不忘记补充一句,“你们如果碰到有合适的,可以帮我介绍啊。”昏,主题又带偏了。

    沁春眼看她的地位不保,拍着桌子高喊,“李彬同学,请发言。”

    “我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有建树的财经青年。”学霸就是不一样。“我们国家的经济正处在变革时期,应该对财经知识要求更高,可能现在学的并不能跟上时代的步伐,西方经济学大概率是未来的发展方向。”

    李彬并不是不会说话,是看不惯身边的凡夫俗子吗?

    林语明显的感觉,高手在人间,且就在身边,幸亏有沁春的灵魂三问,否则这些隐藏的精灵怎么会现身。至那日起,对口寝室的四位大神,在她们这树立了鲜明的个人特征。

    送他们走的时候,林语私下叫住了梅立安。

    “你为什么会喜欢学财务?”

    “学财务安全,不用日晒雨淋。”梅立安的话,林语仍然不能理解。

    “我们家有个亲戚,是学工的。分配到单位当技术员,由于别人没焊接牢栏杆,他靠着栏杆跟下面的人讲话,掉下来,摔死了。”

    竟然是血淋淋的教训,林语听了,半天没回过神。她对财务不喜欢,是因为这个工作全是套路,没有一点创意,比较抹杀人的天性。

    “如果没有这件事呢?”

    “不知道。我们家只我一个男孩,家里人希望我以后的工作环境是安全的。”

    梅立安的话朴实直白,让林语发现了所学的专业还有着独有的安全优势。
    恨依然爱依旧
    那段时间,林语像把云逸这人忘了一样。
    一个月后,收到他的信。
    爱的时候,会觉得每一日都很漫长,恨的时候人是麻木的,多一日少一日,无差别。林语是真恨,他那句话,太伤人。一想到他说那句话时的样子,哪怕是开玩笑,也不能原谅。
    打开他的信,写得不长。
    “你收到这封信柬的时候,我正在遨夏日的骄阳,只要想想我多么爱你,想你,你就会知道任何话对我而言都是苍白的,改变初衷是件痛苦的事,也许,爱本身也是痛苦的。
    我不否认家乡的空气,家乡的亲人对我的健康、我的精神很有好处,但,清爽的气息里,听到你的哭声是折磨人让人心碎的,漫漫的暑假会因之怅惘而失色---我内疚---我知道,笑永远还是属于我们的小语的。
    等你 16号全天。”
    恨依然,爱依旧。
    林语还是如约而至。不是在寝室,是他们都熟悉的老地方,校外湖边的石凳那儿。
    林语不发一言,不知道从哪里讲起,那只小鸟儿哑巴了。
    云逸也不知道从哪里找出话头,既不敢往事重提,也不敢开拓新篇。
    “热吧。”想了半天,终于开了头。林语没理他。
    “可以不生气了吗?我真错了。你说,我怎么做,你才会不生气。”云逸以前虽然也说过对不起,还真没有这么诚恳过。快一个月,没有一个字,一句话,他知道,傻姑娘是真生气了。他也反省过,为什么当时会说那句话,在他内心,从不纠结林语的过去,无论过去发生什么,只要现在心里只有他就好。
    “小语,都快一个月了,气还没消么。就是篮球放一个月,气也会消一些。”
    “看你生气,我还有那么点小开心呢,说明你只有我,是不是?”
    云逸在那儿一个人唱双簧,自言自语。
    “要不要我唱首歌你听,最近才学的。”
    “你说我像云捉摸不定
    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你说我像梦忽远又忽近
    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你说我像谜总是看不清
    其实我用不在乎掩藏真心
    怕自己不能负担对你的深情
    所以不敢靠你太近
    你说要远行暗地里伤心
    不让你看到哭泣的眼睛
    …………………”
    听到他用五音不全的音调唱着这首歌,林语实在忍不住,笑了,一想起这首歌词里描述的情景,又不免伤心落泪,她又何尝不是怕不能负担他的深情呢,看着这张一直在讨好她的脸,一想着他脑袋里的哲理,林语多希望他能抛弃些使命,又不愿意是因为她。这里面的滋味,云逸哪里懂,他只看见傻丫头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怎么了,可以跟我说话了吗?”
    “你又不会唱歌,学这个干什么?”
    “我发现童安格的歌词都写得不错。你听我念给你听。”他从口袋里拿出童安格的磁带,翻开歌词,开始边念边唱,一脸陶醉样儿。
    “很远的地方有个女郎
    名字叫做耶利亚
    有人在传说她的眼睛
    看了使你更年轻
    如果你得到她的拥抱
    你就永远不会老
    为了这个神奇的传说
    我要努力去寻找
    耶利亚神秘耶利亚
    耶利耶利亚
    耶利亚神秘耶利亚
    我一定要找到她
    …………”
    林语看着云逸,他总是在不经意中,颠覆他在她脑海里储存的形象,又增加了一面,也不知他到底还有多少面?
    “怎么几天不见你,变成童安格的歌迷了。不是一直都听崔健的吗?”
    “我自己也纳闷,现在听童安格的歌就像在歌里面看到了你一样,越听越欢喜。”
    林语最受不了就是他这样说话,他自己讲起来真真切切,听的人真不好回。
    “你有没有发觉你变了。”这种旋律以前他是不爱的。
    “是吗?”他继续陶醉在歌词中,一首一首的,挑出来跟林语分享。
    没想到,爱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即便是意志坚定的云逸。想着云逸是因为自己而变,不知不觉都忘记生气,你怎么好跟一个认真的人生气,一个认真用心爱你的人,即便他那天说的好像不合时宜,他真的就那么想,他那么想的时候,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发自内心的感触而已。
    看着小姑娘终于翻篇了,云逸的心终于定了,还好,努力没有白费。
    “坐这么久了,走一走吧。”
    来到一片宽阔的空地,正值初秋,早熟的叶子纷纷落下,地上铺满了,一片金黄,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认识了这么久,云逸觉得总看不清林语,这段时间尤其,那么久他不闻她也不问,从林语的日常举止中,他知道她爱他,但她很谨慎,从不轻易说,更不轻易写。
    “林语,如果不考虑其他,只我和你,愿意和我一辈子在一起吗?”
    “当然愿意。”这也是林语的心愿,即便和他一起在寂寞的山林喝泉水,她也心甘情愿。
    “那为什么......”云逸不理解,林语没让他继续说,用手帮他把嘴闭上。
    “觉得自己还不够资格。”
    “你没资格,那谁有资格。”
    “我知道你把能给我的都给了我,我也尽力把能给你的都给你了。”林语也不知道这样做道不道德,云逸太好了,她舍不得,她自己又太俗了,没有像云逸那样有天高海阔的自由,她只想好好的爱,其他暂时什么都不要想,先爱再说。
    有时,她真的羡慕云逸有选择的自由,像她,早失去了选择的权力,今后所有的路已经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无论她愿不愿意。
    她甚至希望有一天,他俩分手是云逸提出来的,或许就是一个圆满的句号。她只负责把真实的自己演出来,摸不准哪一天,他就不喜欢了。
    她甚至把现在的每一次见面都当成最后一次见面,尽可能地让一切都那么美好,也许以后,真的就见不着了!
    云逸的那句话真伤到她了,她不能想象如果以后再受伤,她还能不能接得住!爱,是把双刃剑,付出越多,反噬越大。也从那天起,她决定不再轻易的流露自己的爱,控制到只刚刚好就可以。
    接触了这么久,云逸想什么,她基本都能懂了。他毫无隐瞒,清澈见底。懂了,更不舍得他伤心。她也知道自己爱,是真爱,他的文采,高洁的灵魂,成熟的男人担当,无论哪一点,都值得!她是恨自己,没有与他并驾齐驱的能力。
    明明所有的都是真的,“没有未来的真”又好像是假的一样。这也是她问宋玉那句话的原因,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她一直都在等,等柳暗花明的那一刻,也许到毕业的时候,所有她担心的理由都不是理由了呢!
    她喜欢云逸称她傻姑娘,在他面前,她就是傻,明知不可为而为。
    林语看着云逸,这个真诚的大男孩,只差没有把心掏出来给她看,林语只能软语相劝。
    “我知道你对我好,我对你也不错吧,难道一定要说出来,写出来吗,做出来不可以吗?你不要那么形式好不好?”这招一般比较灵。
    云逸看着这个滑溜溜的,像狐狸一样的姑娘,又爱又恨,偏偏就迷在她的陷阱里,出不来,也舍不得出来,她的身上兼顾了他所有对女性的期待,有时候像母亲一样的温暖,有时候像姐姐一样的关怀,有时像情人一般有趣,只看见她在他身边,就踏实满足。
    “回去吧,搞吃的,饿了。”林语从地上爬起来。“我在暑假把厨艺还操练了一把,正好,做几个菜,你尝一下我的手艺。”
    “做饭,是不是太麻烦?”
    “不麻烦。饭就不做了,你直接去食堂打,菜我来炒,食堂的菜不好吃。”他们宿舍有煤气炉炊具租借一条龙服务,按时间收费。
    说干就干,两个人先买菜,然后洗菜,切菜。准备炒3个菜,“虎皮青椒”“麻婆豆腐”“红烧田鸡”。
    因为是计时,后面还有人在排队,都是先准备好原材料,直接去炒。
    炒青椒时就难住了,炒半天,青椒还精神着,在锅里蹦来蹦去,一点都没有蔫的意思,怎么弄?林语也是急了,“加盐看看,我看家里的人炒菜,一加盐就蔫了。”云逸在旁指导,加了盐,辣椒又糊了,又加水,总算是大功告成了一个。好在麻婆豆腐比较容易,直接把所有的佐料都在碗里,一起煮开就行。红烧田鸡也算是生的做熟了。三个菜摆在那儿,看起来比食堂的也强不到哪里去,弄的林语挺不好意思的。
    在他们寝室,还没有开吃,陈锐凑过来。
    “怎么不请我。”
    “你不嫌弃就吃。”哪里是不请,是不好意思请,就这水准!
    “好,我去买几瓶啤酒来,你们先等着。”
    一会儿,陈锐来了,拎了6瓶东啤,还有一袋花生米,真可人一枚。
    “总说,一起喝酒的,现在终于可以了。”陈锐反客为主。
    三个人各手持一瓶,自行将酒斟满,先饮一杯。
    岚子在就好了。林语不是不愿意叫岚子,是叫了,她也不会来,她们被学校熊猫楼的惯坏了,以为外面都是大灰狼。
    菜的味道还马马虎虎过的去,总算色香味中,味还行。
    “你们这个炉子的火候,锅都不熟悉,没发挥最好水平,让你们见笑了啊!”
    “已经不错了,让我们尝到了家的味道。”陈锐还挺会说的。
    云逸只顾那埋头吃,啥也不说。
    “怎么样?”林语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以后还是别做了,太麻烦了。你放心,我会吃干净的。”
    “这说的什么话,人家问你好不好吃。”陈锐也看不下去。
    “好吃当然说好吃,不好吃也要说好吃,我说好吃有用吗?关键是你!”
    看着这两人纠结的样子,林语也急了。
    “喝酒喝酒,有菜下酒就行。”
    “陈锐,怎么不去我们寝室了?”林语开始逗陈锐。
    “哎,没脸去。”
    “不长你在身上了吗。”
    “还没搞定老妈。”
    “出国的事呢?”
    “正在弄,估计也很难。”
    “你们这个专业学完,以后真的都会分配到黄河吗?”林语想着,全中国,只有黄河的泥沙最多。
    “也不只是黄河,还有长江,水库,湖泊等,我们是跟水里的泥巴干上了,就是水里的农民。”陈锐自嘲着。
    喝着喝着,陈锐的酒看着喝多了,劝也不好劝,他舌头转的越来越慢,估计是心情不好,一人把剩下的三瓶啤酒全喝了。
    把陈锐扶到他寝室,又跟寝室其他的同学叮嘱了一番,云逸才送林语出来。今晚林语不想去打扰岚子,只能返校,乘坐的公交车站要走4公里,湖边的公交晚上7点就收班了。
    “菜不好吃吗?”林语有点疑惑就想弄明白。
    “不是,不想你这么辛苦。”
    “今天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可以。”林语不想他送,她想一个人静一静,她也累,心累。
    “那怎么行,我一定要看到你上车。”
    路上,两个人再没有说话,静静的走着,眼看快到车站了。
    云逸抓着林语,轻轻的搂在怀里,吻着她的额头,动情的说,“我真的好爱你,不要不理我。”
    “嗯,我也爱你。”泪水再次无声的滑过她的脸庞,她当然是爱的,深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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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2022-05-01 16:32:29  更:2022-05-11 17:3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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